顷刻间,许圉师同阿弦一前一后进了殿来。

崔晔原本静默而立,垂着的朝服袖子更似静水无澜,直到在听了两人进见,才不由微微侧身看了眼,那大袖随之轻轻摆荡,无风自动。

---

先前许圉师本想多请几位大人帮忙说情,但是跟阿弦出门之时,转念一想,如果求情不成,武后自然震怒,又何必再连累别人呢?因此索性只跟阿弦两人进宫。

阿弦一路上仍有些精神恍惚,竟也忘了先前她去吏部的时候,吏部众人说崔晔进了宫来。

直到进了殿内随着许圉师往前,站定叩拜后,不经意抬头,才看见他竟静静默默地立在身畔左侧不远处。

阿弦睁大双眼,几乎没忍住要叫出来。

隔空,崔晔向着她使了个眼神,阿弦强忍住胸口的悸动,狠狠地压低了头。

只听武后在上说道:“许爱卿,你来的好快,可是为了蓝名焕之事么?”

许圉师道:“娘娘圣明,微臣自是为此事儿来。”

武后扫他两眼:“既然你来了,却是正好儿,那你不如跟我说说,为何户部这种朝廷命脉之地,竟容得一个欺上瞒下,大胆反叛之人身居要职?”

许圉师心一抽:“娘娘所说的是蓝郎中么?”

“不然呢?”武后眯起双眼,倾身看着许圉师,面露冷笑:“莫非……除了此人,还有别的人如此?”

“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许圉师有些乱了阵脚,“臣是说,臣……臣不大敢信蓝郎中是这般的人。”

武后道:“丘神勣,把你审讯结果告诉他。”

丘神勣得意洋洋地便将方才禀告武后的话又说了一遍。

许圉师听罢,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却终于迟疑道:“娘娘,这些话……这些话其实当不得真,毕竟蓝郎中身患狂疾,他说的是什么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之前御医帮他诊疗之时也曾说过,这是狂症……”

武后面色微冷,道:“就算是身染狂疾,难道就可以肆意胡为了?今日是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倘若他日持刀造反,难道也要让群臣说情,判他无罪?”

许圉师听说的如此严厉,心头震动,一时竟不敢再言。

忽然崔晔道:“娘娘,臣有话说。”

武后顿了顿,才道:“崔卿想说什么?”

崔晔道:“娘娘,臣虽跟蓝大人并不算熟识,却也听闻过他之名,是个甚是精明能干、忠心耿耿之人,且先前还同许侍郎一起商议开源节流的国计,提出好些可用举措,如此人才,若当真反叛倒也罢了,倘若是因病所苦而遭受刑罚,臣窃以为是朝廷之损失。”

许圉师眼前似有一道光,忙道:“是,臣恳请娘娘明鉴!开恩发落!”

---

武后一言不发。

这是令人头皮发麻心头战栗的沉默。

终于,武后看向阿弦:“女官,你今日随着侍郎进宫,可有什么话说?”

阿弦道:“虽有话说,却不敢说。”

武后原本神情偏些冷肃,听她开口,却蓦地失笑:“哦?为什么不敢?”

阿弦道:“怕不小心又说错了话,又要关押禁军大牢了。”

“哈……”武后一笑,又咳嗽了声,敛笑道:“这可稀罕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阿弦道:“我不仅害怕,而且后怕。”

武后皱了皱眉:“这又为何?”

阿弦抬起头来,直视武后的双眼道:“臣虽没有得狂疾之病,先前却曾经对娘娘说了好些大逆不道的疯话,当时侥幸娘娘开恩,没有大罚我,可是现在看蓝大人这样,竟不禁后怕起来。”

武后一愕,颔首道:“好的很,原来你拐弯抹角,无非也是为蓝名焕说情?”

阿弦摇头:“官职卑微,不敢为谁说情,只是仗着娘娘宽恩,略大胆说两句实话。”

武后听了这话,复又大笑两声,因指着阿弦,对众人道:“你们看,竟滑舌如此!”

牛公公先前还悬着心,见武后又破冰而笑,便不失时机地陪笑道:“女官大人不仅会说实话,难得的是这实话说的动听呢,娘娘,奴婢看她说得这样可怜,心里都不忍了。”

武后笑了会儿,目光在眼前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道:“你们都觉着蓝名焕无罪?”

许圉师看看崔晔,崔晔道:“事有蹊跷,当查明为要。”

“你们不信丘神勣审讯结果?”武后蹙眉思忖,顷刻道:“既然如此,就叫狄仁杰再去审一遍!你们可满意么?”

崔晔道:“臣无异议。”许圉师亦如此。

武后见阿弦不语,便道:“你呢?”忍不住又露出一抹笑意。

阿弦方道:“娘娘,还有一件事,蓝大人是昨晚从府中走失的,早上发现他的时候,他缩身坐在一户人家的墙外,已经冻得半僵了,许侍郎本想请御医给他调治,却又被丘大人带走……如果还加了刑讯审问的话,我觉着蓝大人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阿弦还未说完,武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看向丘神勣道:“你速回去,看好蓝名焕,等待狄仁杰接手审讯。若他就这么死了,唯你是问!”

丘神勣在听武后说让狄仁杰另审之时,已经惊心不满,只是不敢反驳,听了武后这句,越发不敢耽搁,忙行礼退了出去,自去照料蓝某人。

如此又得转机,许圉师至此心悦诚服,朝上道:“娘娘仁德!”

武后却长长叹息:“怎么处置一个人,竟有这样难呢?”

崔晔道:“娘娘为君,杀人自然容易,但最不易的,是‘勿枉勿纵’四个字。”

凤眸中又透露笑意,武后望着崔晔:“有你们这些人在,想要枉、纵,只怕也难……你们做的很好。”

武后先前心头不爽,在丘神勣入内之时已经有些愠恼,所以在听了丘神勣交代蓝郎中所说的话后,怒气升腾,便生出一股杀机。

谁知这股呼之欲出的杀机,却给阿弦的三言两语被拨散,如今又得许圉师诚悦,崔晔落句,武后的心才复又广明起来。

半晌,武后道:“崔卿来了半日,你且退下。”又对许圉师道:“许卿留下,同我说说户部近来欲行的开源节流等的举措。”

两人听命,崔晔目不斜视,后退往外。

阿弦站在原地,因没有旨意,又见崔晔要走,便转头看他,很想跟他一块儿走。

谁知崔晔竟然一眼也不看她,阿弦只好默默地目送他转身大步出了殿门而去,心里竟略觉失落。

崔晔去后,武后召许圉师上前,两人说了片刻,武后忽地看见阿弦,因道:“这里没事了,你也且去吧。”

阿弦心头一宽,朝上礼拜,也退了出殿。

大明宫广阔无垠的殿阁顶上还带着未曾融化的积雪,雪中宫阙,越发如同九重仙人居住的所在。

但风也极大,刮在脸上,飒飒生疼。

阿弦心中因惦记着索元礼的事,极想要立刻告诉崔晔,但是……耽搁了这样长的时间,他自然早就出宫去了,却不知去向哪里,是吏部,还是家中。

阿弦左顾右盼,一边急急穿过宽阔的廊下,又黄雀般轻盈地跳下台阶,心中虽有一丝希冀追上他,却并不抱十分希望。

她如风般穿过麟德殿,从一条略微狭长的宫道往前,正要拐弯,一条手臂探了出来,将阿弦拦腰抱个正着,几乎让她双足离地。

阿弦以为遇袭,本能地举手挥落反击。

那人却仿佛早就料到,不慌不忙地握住她的手,顺势团在掌心。

手心是熟悉而让她贪恋的暖,阿弦回身,终于看清眼前的人。

猝不及防间,脚尖扫地,后背竟贴在了红墙之上,他却越发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俯身低头,便在那樱唇上吻落。

旁侧廊桥之下,盛放的梅树烁烁灿灿,芬芳扑鼻,枝桠间歇着两只黄鸟,本正跳来跳去在啄梅心,见状忽然扑棱棱飞了起来。

阿弦受惊一挣,却又给崔晔环在怀中,朝服宽袖拢着,几乎将她小小地身影尽数遮住。

第226章 掌中美人

两名宫人并肩走过廊桥, 宫靴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忽然其中一人望着前方梅树下, 低低道:“快瞧, 那是……”

旁边的内侍抬头看了眼,却见朵朵白梅灿灿,一道清雅出尘的身影若隐若现。

遂小声说道:“那不是崔天官么?听说天后今日传他进宫, 这会儿大概是要出宫去了。”

“天官在这里做什么?”

“嘘……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两名内侍碰了碰肩膀, 仍旧目不斜视地垂首快步离去了。

---

阿弦躲在崔晔的怀中, 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听见两人脚步声远去,才用力推了他一把:“阿叔!”

崔晔轻轻地咳嗽了声, 面上流露极罕见地一丝赧颜之色, 然后有些刻意地转头看向旁侧:“我们出宫去罢?”

这几乎像是孩子式的耍赖。阿弦简直不敢相信:“你……”

崔晔又咳了声, 这才扫了她一眼, 用一种无懈可击的语调哄劝似的说道:“出去了再说好么?”

阿弦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出宫门后,两人上车。

其实经过方才那场“突如其来”,阿弦暗自赌气, 本不想跟他同车, 但是毕竟还有一件要紧大事, 也顾不得计较这些“小事”。

自出宫以来,崔晔都不曾主动开口。

阿弦瞥了他几次,终于忍不住道:“阿叔以后不要这样了。”

“嗯……”崔晔应了声,未曾看她。

阿弦道:“给人看见了怎么办?”

崔晔不答。

阿弦不满:“你听见了没有?”

崔晔笑道:“自是听见了。”

阿弦瞪着他,很觉疑惑,又有些愠恼:“方才在皇后面前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还以为你早就出宫走了。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 在宫里……”咬了咬牙,并没有说下去,哼了声转开头去。

耳畔窸窸窣窣的声响,阿弦偷偷瞟了眼,却见他挪了过来。

幸而并没有做其他动作,只是垂眸道:“莫要生气,以后不会了。”

阿弦挑眉:“真的不会了?”

崔晔认真地沉思片刻,郑重道:“放心,我会尽量自制。”

阿弦匪夷所思地睁大双眼:“这是什么意思?”

崔晔手拢在唇边,似咳非咳,笑而不语。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阿弦决定不再跟他说这个“不便启齿”的话题,毕竟还有索元礼那件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其实……我先前去吏部找过阿叔。”阿弦深吸了一口气,手却不由自主握紧了几分。

“嗯?”崔晔有些疑惑,他当然知道阿弦的脾气,若非有什么要紧之事,绝不会唐突去吏部寻人:“出了何事?”

一想到那人的名字,心头顿时又涌动战栗起来。

阿弦双手又紧了紧:“我、我今日去寻找蓝郎中回来的路上……见着了一个人,我怀疑他……就是在韶州害死了周国公的人,同时也就是、就是当初在羁縻州害阿叔的人。”

崔晔在听到阿弦说敏之之事的时候,反应还算平常,只听到最后一句,身子在瞬间微微绷紧:“是……是么?”

他并没有说“是谁”,而是说“是么”。

阿弦略觉古怪,却并未深思,只道:“当时狄大人陪着我,他告诉我,那个人就是梁侯身边的得力之人,名叫索元礼,是一名胡人。”

崔晔凝眸,未曾言语。

阿弦见他竟无惊愕之色,疑惑道:“阿叔可知道此人?”

崔晔点头。

阿弦心头一动,惊疑交加:“总不会……阿叔已经知道了?”

崔晔默然。

阿弦的心越发跳的厉害:“说话呀!”却不等回答,又着急地抓住他的手:“我认定那行凶恶徒就是索元礼,那他的背后之人一定是梁侯,而且当初括州刺史张勱那在朝中的‘靠山’十有八九也是他,这人如此狠毒,暗害阿叔在前,又谋害了周国公,私底下还勾结外官,贪墨朝廷的救灾钱粮……一定要尽快铲除才是……”

崔晔忽地探臂将阿弦拥入怀中。

阿弦呆了呆,就听崔晔轻声道:“这件事,阿弦不要管好么?”

阿弦用力一挣:“阿叔说什么?”

崔晔察觉她的惊恼之意,便道:“正如你所说,我已经知道羁縻州的事有梁侯的影子,但是要铲除梁侯,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阿弦叫道:“向陛下跟娘娘揭发他的罪行呀!”

“阿弦你听我说,”崔晔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说道:“处置梁侯容易,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梁侯是圣后的羽翼,尤其是现在周国公殒没,若在这个关头弹劾举报梁侯,圣后必然以为是针对武氏族人,事情的发展反而会适得其反。”

阿弦屏住呼吸:“别的不论,只是我方才所说的三件事,都足够武三思死上千百回了呀,难道皇后还会包庇他?”

“皇后是个决绝果断的性子,杀伐决断,但是皇后现在所处的位子决定了她对事情的考量方向。”

“我,我不懂……”

崔晔耐心说道:“皇后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地位,才能掌控朝局,杀伐决断,你看,周国公才殒没,皇后立刻把你们户部的武懿宗官职提拔,并把武承嗣从岭南招了回来,难道皇后觉着二武是人才才要招揽的么?并不是,皇后只是在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已,所以她需要武氏族人作为可信的羽翼。”

阿弦道:“但是如武三思这种作恶多端的……”

“就算是他这种作恶多端的,不到完美时机,皇后也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动他。”

阿弦的心凉了一半,她想反驳,却又似乎无话可说。

“这些话,我本不想告诉你,”崔晔叹了声,看着她恍然若失的模样,手轻轻抚过阿弦肩头:“武三思的身份特别,就像是一张护身符,外人要下手处理他很难,所以当初周国公在的时候,我甚至曾经想过……”

——能跟武三思斗的人,长安除了贺兰敏之不做其他人选,怎奈敏之是个不可控制之人,所作所为惊世骇俗。

两虎相争,各有胜负,情势瞬息万变。

本来只要敏之正常些行事,假以时日,顺理成章地除掉武三思不在话下。

直到贺兰氏身死,成了一个悲剧的转折点。

“我不信没有别的法子。”阿弦仰头望着崔晔,极为愤怒,“就让我去皇后面前说明……”

崔晔沉声道:“不许你去插手。”

阿弦道:“是怕皇后迁怒,杀了我吗?”

崔晔垂眸看着阿弦的脸,——阿弦屡屡顶撞武后,但却几次有惊无险,这其中虽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在,但崔晔知道,其中最大的原因,仍是方才他说的那个理由。

阿弦对武后而言,是个“必须要存在”的人。

“女官”的身份,就像是一枚探路的棋子,开道的先锋,对武后而言,必不可少。

就像是武后想要提拔的那些武氏族人一样,异曲同工的道理。

可是一旦阿弦的存在威胁到武后……

敏之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阿弦,”忍不住在她发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道:“答应我,这件事交给阿叔来做。”

阿弦眨了眨眼,眼前又出现那风沙之中,冷月之下踯躅而行的清瘦身影,鼻子一酸。

“阿叔……”阿弦张手将崔晔抱住:“我只是生气,为什么这样的坏人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我不想看到他耀武扬威,一想到是他害阿叔……我就、就……”

阿弦吸了吸鼻子,忍住哽咽。

崔晔将她下颌轻轻一抬:“不许落泪,”他叹道:“不然我……”

崔晔当然知道阿弦在为自己悲愤感伤。

看着她伤心的模样,胸中竟也有些难以自制的酸软。

之前在大明宫中,看着阿弦在武后面前无畏无惧,为蓝名焕仗义执言,他虽看似不动声色,但原本平寂似水的心境,却起了一丝莫名自傲的涟漪。

是的,他为面前的这个孩子而觉着骄傲。

这种心绪,几乎让崔晔双眸之中的冷静消散,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份爱慕的温柔。

之所以不去看阿弦,是不敢看,生怕看过去就再也忍不住,无法隐藏。

阿弦问,为什么他会喜欢她,崔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身上委实有太多太多,数不清的让他喜欢的地方,这种感情甚至超出了平淡的“喜欢”二字,却掺杂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似他这样清明冷静的人,甚至也无法一一分析明白。

这些情感澎湃交织,势不可挡,陌生而强大。

令他深惧,令他狂喜。

---

这一日,阿弦自户部返回,乘车将到怀贞坊之时,马车被人拦住。

只听有人问道:“是户部女官的车驾么?”

车夫回答,又问对方何人,那人道:“我们家小姐有请女官去南楼一聚。”

阿弦探头道:“你们家小姐是谁?”

那人忙上前几步,恭敬说道:“我们小姐姓赵,说是曾跟女官有过一面之缘。”

阿弦皱眉想了会儿,若有所悟:“啊……难道是她?”

因猜到是谁人相请,阿弦道:“我知道了,且回去换一身衣裳。”

回到家中,阿弦告诉了虞娘子要去南楼见客。

虞娘子一边伺候她更衣,一边问道:“这位姑娘是谁,无缘无故怎么要见你?”

阿弦道:“多半是赵监察家的千金,上次跟少卿一块儿见过面的,少卿还曾救过她。”

虞娘子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阿弦笑道:“你怎么了?”

虞娘子道:“没什么,你且去,只是别太晚了回来……也自多个心眼儿,不要谁都信。”

阿弦道:“这位赵姑娘的风评极好,当初崔家还想把她说给阿叔呢,难道怕她吃了我么。”

虞娘子笑道:“只怕人家想吃的不是你。”

阿弦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大笑。

出门乘车往南楼而来,那赵府的小厮一路跟随,此时引着阿弦往内。

到了二楼,引入房中,阿弦抬头一看,果然见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监察御史赵彦之女,赵雪瑞。

赵姑娘大概从窗户边儿看见阿弦了,此刻袖手亭亭地站着等候,身后立着一名侍女。

一看阿弦进门,赵雪瑞含笑道:“唐突相邀,多谢不弃之恩。”

阿弦开门见山道:“赵小姐不必多礼。只是不知唤我前来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