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彦范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你一点也不怕?真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阿弦又摸了摸玄影的头,却知道桓彦范是关心情切,本想安抚,怎奈在冰水里浸泡过,浑身已经冷的几乎麻木,就只勉强向着他一笑。

桓彦范见她头顶滴水,脸色白了透着青,一叹无声,举手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试图以自己的体温来护她一些暖意。

他的侍童离得远些,才赶了来,见状吓得几乎哭出来:“主簿!女官……这可怎么办?”

桓彦范道:“取热茶来。……再脱一件衣裳。”

侍童手忙脚乱,忙先把自己的衣裳脱了下来,又去亭子里取茶水,桓彦范用侍童的衣裳裹住阿弦的头脸,不由分说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往亭子方向而去。

玄影紧紧跟在身后,走起路来却有些一瘸一拐的。

在两人背后,那些围拢的众人在目瞪口呆之余,有人窃窃私语道:“那孩子方才称呼什么?女官?难道方才救人的,就是朝中的女官大人?”

“不能吧,一个女子怎能有如此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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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彦范将阿弦放在美人靠上,又给她擦拭头脸上的冰水,小童慌张送上热茶。

阿弦将热杯握在掌中,像是握着回命之火,又叫:“玄影……”

桓彦范便看小童道:“快抱着它!”

那小童一愣,有些害怕玄影咬他,壮着胆子将它抱住。

玄影乖乖地动也不动,小童才放了心,又察觉玄影抖的厉害,他便伸手为玄影擦身,想让它能暖一些。

桓彦范看阿弦的脸色很不好,却有些后悔今日竟贪图爽快,骑马出城,这会儿连个避风取暖的地方都没有,若如此贸然回城,路上被冷风一吹,阿弦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

“你在这里,我去找辆车。”

谁知才说一句,就听小童叫道:“少爷,这狗儿的爪子受伤了!”握着爪子给他们两人看。

阿弦跟桓彦范双双一惊,着急看时,见玄影的两只前爪果有几处划痕,此刻还沾泥带水,渗着血。

正在窘迫之时,一辆马车停在长亭之外的路口。

有名侍从极快地赶了过来,道:“主簿大人,我们大人问这里是怎么了,需不需要相助。”

桓彦范抬头,却见竟是武承嗣的马车,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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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马车乃是武承嗣回长安后,武三思所赠,虽看着不甚华丽,但车厢宽敞,里头所用之物一应具全。

阿弦裹着一床来自波斯的贡毯,又加上车厢里有暖炉手炉等,身上那透骨寒意也渐被驱散,有种重新复生之感。

除了一路上武承嗣时不时地会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切都甚安妥。

其实如果不是桓彦范提醒了阿弦一句,阿弦也未必多心。如今既然知道,此刻再面对武承嗣,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武承嗣听了桓彦范所述,叹道:“救人虽是义举,但两位都是少年英才,将来朝廷的栋梁之臣,救人之余,倒也要顾惜些自身安危才是。我虽未曾亲眼目睹,却也能想象出来是何等凶险,尤其是女官……身子本就娇弱些,何必如此拼命呢?”

他的目光有落在阿弦面上,阿弦素来不知脂粉为何物,又才落水,浑身瑟瑟发抖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如今好歹暖和了几分,脸色便有些白里微微泛红,双眸却更加清澈晶莹。

俊秀英丽,美的脱俗,却把武承嗣看的呆了。

因为他身份非同一般,武三思又想要笼络这位表弟,是以回京之后,武承嗣府中上下之物,包括那些美貌的丫头,歌姬,也都是武三思所送。

武三思出手非同一般,那些美人当然也属绝色难得,可却总似少了些什么。

直到在殿上看见了阿弦。

此刻武承嗣看着阿弦,目光里流露的是爱慕还是入色,却有些难分难明。

阿弦不知如何回答,更不想面对他奇异的眼神,便只低头去抚摸玄影。

谁知武承嗣目光转动,又落在她的手上,却又觉着玉手纤纤,如此可爱,一念之间,竟觉着她手底那只丑陋的小黑狗艳福不浅、令人羡慕起来。

第231章 两位国公

武承嗣一直送了阿弦回怀贞坊, 才依依惜别。

桓彦范虽担心阿弦的情形, 但一路打量武承嗣那个垂涎欲滴的模样, 却也憋了一肚子的笑,只知道这会儿并不是笑的时候罢了。

虞娘子见阿弦湿头湿脚披着毯子进门,吓得色变, 忙叫人烧热水, 煮姜水, 自己拉阿弦入内将湿淋淋地衣裳换了。

桓彦范不敢离开,便趁此机会把玄影身上擦干, 又叫人取了伤药来给它的两只前爪敷了。

“那会儿你一定是着急狠了, 但是在冰面上乱刨有什么用, 白白伤的这样。”一边上药, 桓彦范一边谆谆教导玄影。

玄影乌溜溜地眼睛望着他,“呜”地一声,似乎是解释。

桓彦范握着它的爪儿道:“知道疼了?不用怕, 我给你敷药后, 最好先不要乱动, 很快就养好了。”

桓彦范自不明白,玄影冰面之举并非什么“没有用”,却是大有其用。

玄影乃是极有灵性的黑狗,属于极阳,散血入水之时,阴魂见之自生畏惧。

在玄影的相助下,阿弦才能这样顺利地救人上岸。

桓彦范虽不明白, 却无减他对玄影的喜欢:“你这狗儿,起初看着的时候觉着丑绝,现在,倒也顺眼起来了。丑也丑的这般可爱。”

玄影觉着他的眼神跟品味皆有问题,遂将长嘴放在地上,闭上眼假装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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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喝了姜汤,又洗了热水澡,虞娘子兀自不放心,叫人去请了大夫来。

小院里很快又飘起熬药的苦味。

不知是不是落水损了元气之故,还是方才洗澡更衣等太费力气,阿弦身上懒懒地,竟觉着发倦无力。

桓彦范小声道:“我算是知道了,以后不敢再叫你一起往外头玩耍了。”

阿弦道:“怎么啦?”

桓彦范道:“你有这随时见鬼的能耐,又且如此豪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知如何交代。”

阿弦觉着这话有异:“跟谁交代?”

桓彦范故意想了想,道:“大概是跟尚书奉御罢。”

阿弦“哈”地笑了出声,却又忙忍住:“你再胡说,以后可真不能随你出去玩耍了。不仅如此,你我的关系也岌岌可危。”

“这话说的,”桓彦范啧啧,“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弦徐徐道:“皇帝跟太监的关系。”

桓彦范知道她是拿先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典故揶揄,一时也笑了出声:“这种关系我也不是很稀罕,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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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惊无险,但桓彦范深知这经历的凶险,很不放心,特意吃了晚饭,见阿弦举止如常,这才告辞。

但就算有桓彦范的仔细看护,虞娘子的详细照料,这夜,阿弦仍是迅速发了高热。

她本困倦之极,但只要一合眼,人就好像仍回到了灞河之中,跟那样子可怖的水鬼贴面纠缠。

几次从梦中吓醒过来,浑身的冷汗将褥子都湿透了。

阿弦却怕惊醒了虞娘子,害得她又担心,便咬牙不吭声。

只有玄影察觉不对,忧心忡忡地站在榻边上,时不时地拿嘴舔阿弦有些汗湿的掌心。

勉强地熬过了子时,身体的不适却更严重起来。

阿弦恍惚之中,却见一道影子在眼前飘忽。

模模糊糊中,阿弦道:“阿叔……”

定睛之时,却并不是崔晔。

而是贺兰敏之。

敏之默默地看着阿弦,忽然冷冷地笑了笑。虽然是在暗影之中,他的容貌仍是如此明艳勾魂。

阿弦的心里清醒了几分:“殿下……”声音微弱,忍着想要咳嗽之意:“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我恨不得给你跪一跪,你还有脸问,”敏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咬牙切齿,“人鬼有别,若是我常常跟在你身旁,以你这种特殊的体质,岂不是会死的更快些?你倒是好,自己跳到水里去跟水鬼亲热,早知道你有这种嗜好,我又何必躲开?”

阿弦听他说什么亲热,嘿嘿想笑。

但敏之一个冷心冷血的人,居然竟会为了她的身体着想,阿弦心头微暖:“殿下,多谢你。”

“呸!谁要你谢。”敏之愤怒。

阿弦忍不住咳嗽了声,敏之忍了忍,暴躁道:“你自找的!是不是扔一条狗下去你也都舍命去救,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好端端扔狗子做什么,”阿弦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关天的,谁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就能!”敏之更加愤怒。

“哈,”阿弦不由笑了声,“是,不过殿下是非常之人,当然会为非常之事。”

“少废话,你才是非常人,这天下类我的人多,似你这种傻子,却是万中无一!”

阿弦闭了闭眼,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反驳了,甚至分不清此刻是在梦中还是清醒。

敏之瞪着她,鬼魂不会有泪,但敏之忽然感觉双眼潮湿。

阿弦强撑着又看了他一会儿,喃喃不清道:“殿下,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

敏之不答。

“是报仇吗?”眼皮十分沉重,声音更像是叹息,“我知道,会报仇的,为殿下,还有阿叔……”

敏之靠前,却发现她呼出的气息变作白雾,于是忙又后退两步。

他遥遥地看着阿弦合了双眼,似昏似睡,孤寂的身影像是一道静止的剪纸的影子。

玄影仍是立在床前,它看看阿弦,回头又看向敏之的方向,眼神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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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阿弦醒来已日上三竿,下地之时,仍是头重脚轻之感。

虞娘子道:“脸色很不好,今日不如不要去部里了。”

阿弦道:“昨日才是休沐,怎好不去?我没事。昨儿又喝汤水又吃药,哪里还会有事?没那么娇弱。”

慢慢地吃了一碗姜丝蛋花粥,便上车前往户部。

一个上午,阿弦都未曾离开过公房,直到中午时候,外头忽然响起喧哗的声响。

阿弦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一名书吏兴冲冲而来,惊喜交加:“女官且快出外。”

阿弦半步也不想动,见他来的着急,才缓缓起身:“出了何事?”

书吏笑中带了几分恭敬之色,雀跃道:“外头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呢。侍郎正在对谈,请您出去相见。”

阿弦疑惑,只得缓步出外,随之来到许圉师房中,尚未进门,就听得里头一声豪笑,有人道:“若不是贵部女官相救,程家的天就塌了,我亲自前来道谢自是应当的。”

书吏禀了声,阿弦入内,却见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坐在许圉师旁侧,生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气派非凡。

许圉师见阿弦入内,忙起身道:“阿弦,这位是卢国公殿下,快来拜见。”

“卢国公?”阿弦虽然身子不适,脑筋却还灵光,且“卢国公”三字于她而言意义非凡,呆呆问道:“莫非您是……开国大将军、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卢国公程咬金程大人的……”

这人仰头一笑。

许圉师也笑道:“不错,这位就是程老将军的长子,明威将军程处嗣程大人。”

阿弦忍不住眼前一亮,当初老朱头带着年纪小的阿弦,在阿弦困顿哭闹的时候,便常会跟她说些太宗打天下的典故传奇,而其中给阿弦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徐茂公等几位大将,在幼小的她心目中,宛如天神般人物。

此时阿弦凝神打量这位程大人,一边想象当初那位开国大将的风采,一时竟忘了自己因何来此。

这位程处嗣乃是程家长子,因此袭了爵,称为卢国公。

除此之外,程家还有两名嫡子三名庶子,但到了孙儿一辈,却只有程处嗣的三弟程处弼之子,名唤伯献,字尚贤的。

昨日阿弦在灞河上所救的那小童,正是程伯献。那些跟随的都是程府的家人,因听见小童称呼阿弦“女官”,回去后跟家主禀明,程处嗣听众人说明详细,大为震动,便亲自来户部相谢。

程处嗣感叹道:“昨日家人回去告知我灞河上发生之事,阖府上下均都心怀感激,今日我便是要当面儿相谢女官。”郑重地拱手作揖。

阿弦忙回礼:“我却受不起的。卢国公不必如此。”

程处嗣笑道:“你怎么受不起?等那小兔崽子养好了,还要让他给你磕头呢。”

这会儿外头围着许多户部之人,因不知卢国公来所为何事,均都暗中偷听。

程处嗣又大声地对许圉师道:“若不是家人认得明白,我是断然不信的,看似如此柔弱的女官,竟有那种胆气,又那样果毅,简直让许多男儿愧杀。改天伯贤好了,定要让他亲自来谢。”

卢国公倒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说明来意,便行告辞了。

许圉师早察觉她精神有些不对,关切问:“是不是身子不适?不必勉强,快些回去歇息……唉,那冰水岂是好玩的?亏你怎么能……”

阿弦自觉眼干口涩,头疼欲裂,几次差点栽倒,当即不再坚持:“多谢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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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上车后,再也撑不住,趴在车中昏昏欲睡。车沿着朱雀大街往怀贞坊而行,渐渐到了闹市人多之处,那些只言片语隔着车窗飞了进来。

有讨价还价的声响,有小贩招徕之声,还有就管内歌姬的舞乐,驼铃,听不懂的胡语,犹如雪片纷纷。

忽然,一个声音在万千碎断之中脱颖而出:“张大人如此岂非自寻死路么?那武三思也是好弹劾的?”

另一人道:“听说张柬之弹劾武三思数条罪名,其中有个是什么括州的贪墨行径,另一个你们更是想不到,是跟昔日周国公……”

车轮滚滚不停,也把那些声音都碾压在车轮跟青石之间。

“张柬之大人……”阿弦喃喃,身子一抖,“张大人弹劾武三思?那……”

头虽然在嗵嗵地疼,但心也在惊悚而跳。

“阿叔……”阿弦莫名心慌,忽然想起上次她说要揭发武三思所做种种恶行,崔晔交代她的话。

张柬之自是跟崔晔同站一处,若张柬之因弹劾武三思而“自寻死路”,崔晔呢?

一念至此,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阿弦挪到车边儿上,本要让车夫往吏部去打听打听,却又迟疑:“如果事情是真,阿叔此刻自然忙的不可开交,我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去搅扰他?”

马车仍往怀贞坊而回,阿弦靠在车壁上,忽地又想起这连日来都不曾见到崔晔,若不是忙的分身乏术,或者有什么“不能见”的理由,又怎会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

正魂游天外,马车忽然停住。

阿弦被摇的晃了晃,几乎重又伏倒,只听外头道:“车中可是女官大人么?”

阿弦很不想应声,隐约听车夫答应了,那人便又道:“我们奉御大人问女官大人可好?”

“好……”见对方如此纠缠,阿弦有气无力爬起来,听见“奉御”两个字,只装作无事般沉声道,“多谢奉御大人惦记。改日再叙。”

车夫听了号令,才要赶路,那人却又一拦,道:“女官大人的声音怎地不大对?不然……”

马车停在路上,两侧许多百姓听见他左一个“女官”右一个“女官”,都好奇地围看过来。

阿弦不等说完,将车帘掀开,冷道:“啰嗦什么,还不退开!”

那人受惊,不由后退了步,马车才又徐徐往前。

阿弦冷看外间,却见对面果然停着武承嗣的马车,他已经下了车,目光相对瞬间,武承嗣含笑,向着她遥遥地拱手作了一揖,显得很有风度。

阿弦放下车帘,闭眸靠在车背上徐徐吐气,自觉喉咙里像是喷出火来。

“小桓这个乌鸦嘴,”心中乱乱地想,“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打他的嘴。”

从户部到怀贞坊路程本不远,今日却格外漫长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停车,阿弦撞开车门,一跃下地,双脚却似踩到虚空的云端,整个人身子往前跌去。

一双手臂将她及时扶起,阿弦抬头看时,正对上那双隐有星芒的双眼。

崔晔拧眉望着她,伸手在她额头上覆落。

“你没事……”阿弦喃喃,本能地在他腰间一抱:“太好了。”终于放心地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承嗣:在下勉强也算是青年才俊一枚吧,大家不要先入为主嘛

小桓:我还是传说中的小鲜肉呢!又怎么样?

书记:我看你们一个个都要窜天啊

阿叔:逢生的食谱可以更新了‘’

第232章 绕指之柔

大明宫。

这一夜, 算是皇室家宴, 除了高宗李治, 武后之外,太子李弘及太子妃裴氏,沛王李贤, 英王李显, 殷王李旦, 以及太平公主尽都在座。

除了李氏皇族,另外还有几位武氏宗亲, 譬如梁侯武三思及夫人, 尚书奉御武承嗣, 户部郎中武懿宗, 以及武后的两位堂侄:才从山西新进长安不久的武攸宁,武攸暨兄弟两人。

皇家夜宴,自然非同一般, 对于李家的这些儿郎来说稀松平常, 并不陌生, 甚至武三思也早习以为常。

但武承嗣新从岭南调回,武懿宗又是首次来到这种场合,更不必提武攸宁武攸暨两个才上京的少年了,虽然之前进宫的时候就被母亲杨氏叮嘱过,但面对如此气派非凡的盛大瑰丽之景,两名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还是惶恐的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场“家宴”,虽然私底下不免暗潮汹涌, 表面上却是其乐融融。

武氏宗亲同诸位李家王爷彼此打量,各怀心思。

其中最高兴的,大概便是太平了。

对太平而言,这是难得的家里众人都齐聚一起的场景,尤其是除了她所熟悉的几位哥哥外,还有她不熟悉的……比如跟她年纪相当的武攸宁武攸暨。

太平是在长安长大,对这两兄弟的山西口音很感兴趣,在席间众人不免说些家常的话,但凡在武攸宁武攸暨两人开口的时候,太平总会忍不住咯咯地笑出来,因为她觉着那种口音实在是怪异而有趣。

武攸宁年纪略大,更懂事些。且知道太平深受帝后宠爱,又见她生得貌美可爱,心里虽然窘迫,却假装不在意,甚至面带微笑。

武攸暨却时不时地怒视太平,流露明显的不快之色。

几次三番,武后斥责了太平几句,道:“哥哥们才上京,彼此还不熟悉,如何只管跟他们玩笑?留神他们当真了恼你。”

太平吐舌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那么小心眼呢?”

武攸宁果然笑道:“殿下天真烂漫,她肯同我们说笑,也是侄子们的荣幸,姑母不必在意。”

武后果然很是高兴,回头对高宗道:“陛下你看,攸宁小小年纪,却如此大度。”

高宗呵呵笑了两声:“此子甚是出息。”

李贤扫了一眼在旁边的李显李旦,见他两人无语,便含笑低低对太平道:“虽然如此,但你也要适可而止,等彼此熟络了之后再玩闹不迟,你瞧,攸暨都有些不高兴了。”

太平看一眼武攸暨拧眉的模样,几乎忍不住又嗤笑出来,勉强道:“好,我知道了。”

武三思微微探身,对旁边的武承嗣道:“你瞧瞧,我们才是姑母嫡亲的侄子呢,这个小子却如此会拍马,实在是后生可畏。”

武承嗣低声笑道:“横竖都是一家子,宁肯他有出息些,我们也跟着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