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也实在不是什么无辜的,可以说直接造成了大妞的扭曲。而她的丈夫,大妞的爹,也因为懦弱、好面子而放任一切不合理持续发展,以至于终酿成今日大祸。

其实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对这种明面上的无辜者,实际上的罪魁祸首,都没有特别明确的惩罚规定。在这种情况下,当权者的灵活变通就显得尤为重要。

此时此刻,晏骄突然就有点感激起所处的环境来。因为在当下的大环境内,皇权,或者说具体到官老爷的权力,远比现代社会来的更大更机动灵活。

不过考虑到大妞还有两个弟妹,来日父母和姐姐都被带走了,这两个孩子的着落须得谨慎行事。

稍后,方兴带大妞去指认了那几处犯罪现场。

前两处还好,都是大家知道的,可是接下来,大妞并未带大家往已知的另外两处走,而是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山沟前面,指着草丛中一点若隐若现的橘红,面色平静道:“看,她还躺在那里哩。”

众人心里一沉,晏骄已经提着勘察箱冲了上去,拨开草丛一看,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

眼前这具侧躺的无名女尸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尸绿,肿胀的尸身表层液体将衣裙都浸湿了。后脑勺伤口处严重腐烂变形,伤口被扩大数倍爆裂开来,流淌的组织液和腐肉中蠕动着无数白花花的蛆虫。

几个跟过来的衙役毫无防备看到眼前这一幕,俱是眼前一黑,喉间发痒,二话不说冲到一边争先恐后的呕吐起来。

晏骄用力抿了抿唇,扭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大妞一眼,然后飞快的戴了手套和口罩,简单的检查尸体情况。

根据尸体的**情况,晏骄推测此人死了差不多四天了,而尸体颅骨严重粉碎性骨折,又经过**发酵,有几处骨头直接撑裂了,许多蝇虫直接在脑内产卵……

她对过来查看情况的庞牧道:“伤势应该比洪氏等人严重,但又比桑阿九略轻一些,附和犯罪升级的规律。”

庞牧叫了吐得面色如土的杜奎来,“此人死亡多日却无人报案,你去查查附近一带的独居人口,看是否能对的上。”、

杜奎下意识又往那死尸身上瞧了眼,顿时又是一阵干呕,“……是!”

待看完五处现场后,大妞突然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我都带你们看完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晏骄瞪大了眼睛,看了她许久才勉强找回理智,“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你知道你杀人了吗?”

大妞眨了眨那双因为过分瘦削而显得大的出奇的眼睛,平静道:“我就只想打一下。”

说完,又看向方兴,非常认真的说:“我还没喂猪哩,弟弟妹妹见不到我也会害怕的。”

“我可以回去了吗?”她这么问着所有人,神色淡然。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二更结束!今天的盒饭也来啦,不过具体给谁……估计得明天的零散后续才能交代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回去自然是不能让大妞回去的, 庞牧当即叫人将她羁押了。念在还是个年幼姑娘,便单独收拾出一间牢房给她, 待来日上报了圣人,再做定夺。

大禄朝前些年战火连绵,人口损失严重, 如今对待人命官司异常严苛。有律法明文规定, 十岁以下幼童无知者,失手伤人方可酌情减刑。而大妞已经十二岁, 且故意轻伤两人、重伤一人、杀死两人,性质恶劣、影响严重, 任凭怎么看都是个死局,区别只在于怎么死和什么时候在哪里行刑。

这是圣人继位以来头一例幼童杀人案件,不必想便知又将是一场好波澜。

至于大妞的爹娘,庞牧也不想轻易放过。

诚然, 他不信人性本善这套,可若非那对夫妻放肆行事, 哪里会有如今残局?

“叶氏十多年来虐待家人,更兼意图强卖女儿,其行为令人发指,不重处不足以平民愤, 着刺字、流放两千里,永不得返。”

“刘宝对叶氏暴行视而不见听之任之,枉为人父;明知凶手形迹可疑却不加约束,有为虎作伥之嫌, 仗三十,徒六年!”

徒是古代刑罚中的一种,并非简单关押,而是要将人犯押送到某些诸如开采石头、矿产、修路等又苦又累且死亡率极高的地方去强制劳动,很多人没等熬到刑满释放就精神崩溃,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至于大妞那一个七岁、一个四岁的妹妹和弟弟,便送到官府出资兴建的善堂,交由专人照顾,与那些因种种原因无家可归的孤儿们一同成长。

不怕说句难听的话,哪怕是善堂,好歹他们能吃饱穿暖,也没人动辄打骂,除了没有姐姐之外,比原生家庭实在妥善的多了。

十天后,那具无名女尸的身份也被查明,姓孟,人称孟二丫。

说来,这孟二丫也是倒霉,她本是外县来亲戚家给孩子过满月的,谁成想回去的路上就遭飞来横祸。

孟二丫的家人见她久久未归,也是心急如焚,早在前几天就报了官,如今还没找着。只因那里距离峻宁府甚远,不在之前划到的协助调查范围内,一时竟未能联系起来。

这家人来认了尸,当场哭的不能自已,晏骄等人看的也是心酸。

这起连环案本身起因就是一个悲剧:

强行拼凑的夫妻勉强生下孩子过着畸形的生活,而在这种扭曲而压抑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或许本就心性不佳,或许只是后天影响,十多年的岁月中非但没人拉她一把,反而恰恰正是本该最亲近最依赖的父母双亲一次又一次的将她蹂/躏,终究眼睁睁看她堕入深渊……

而那名年幼的凶手在亲手摧毁了自己尚未来得及展开的人生的同时,也毫不留情的将两个原本和睦美满的家庭砸得粉碎!

待本案彻底结束时,走在街上的晏骄无意中瞧见街边店铺门板上插的菖蒲和艾叶,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端午节已悄然来临。

今儿已是五月初二,再过三天就是端午节了,铺天盖地的节日气氛冲淡了“橘红色连环袭击案”带来的沉闷和压抑,就连最不爱玩闹的董夫人也有意识的给大家分发起礼物,试图让大家开心一点。

晏骄跟庞牧收到的都是一个精致的五毒香囊,以及一条五彩斑斓的端午索。

晏骄倒还罢了,庞牧先就苦了脸,“嫂子,不是您手艺不好,只是我老大一个汉子,挂这么一条东西在腕子上,成个什么体统!”

董夫人用扇子掩面而笑,“这叫长命索,也叫辟兵索,配之兵鬼不侵、百病不惧。”

庞牧失笑:“那都是哄孩子的,我这都快成亲的人了!”

他好歹也是一地知府,日日要办公的,回头一抬袖子露出来这么一条小孩儿才戴的绳索链子,还有个什么威严可言?

“这不是还没成亲么?”正说着,廖无言扇着扇子从外头晃进来,闻言笑道,“没成亲的,便都还是孩子。你嫂子好容易亲自动一回手,且珍惜些吧。”

庞牧一张脸皱巴的像核桃。

晏骄也觉有趣,哈哈笑着强拉他过来,半哄半骗的给他戴上了。

见他还是笑不出来,便将自己的手腕与他的放到一起,笑道:“瞧瞧,多好,就咱俩是一对,旁人都没有。”

两只胳膊一粗一细,上头却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端午索,在日头下温温润润的透出丝线特有的光泽。彩绳下头坠着做成五毒模样的黄金锞子,摇摇摆摆憨态可掬,凭空多了些暖意。

庞牧砸吧下嘴儿,本能的屏蔽掉晏骄哄孩子似的口吻,竟还真的就越看越顺眼了。

“哈哈哈哈!”正美滋滋欣赏着呢,图磬和白宁相携而来,见庞牧老大一个人竟还戴了端午索,俱都大笑出声,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庞牧当即叉腰回道:“你们懂个球!”

后头齐远笑的打跌,“如今大人越发嘴硬了。”

他还没说完,却见董夫人竟又变戏法儿似的从丫头手里接过来一个巨大的荷包,抖开一看,竟是一大堆同样艳丽逼人的端午索,只是中间穿了粽子形状的金锞子,下头没带吊坠罢了。

粽子……还不如是五毒呢!

齐远的笑声戛然而止,心中突然涌起一点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见董夫人笑的温婉,朝他招招手,“你来。”

齐远疯狂摇头,战略性后退,“不不不,我不来。”

然而不等他跑,庞牧已经狞笑着扑上来,拧小鸡似的将他提溜到董夫人跟前,笑容“和善”,“没成亲的都是乖孩子,来,挂索!”

乖孩子齐远:“……”

被迫屈服的齐远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并且本着独痛苦不如众痛苦的精神,非常踊跃的协助庞牧、图磬等人将一干侍卫都抓了个干净,院子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哀鸿遍野……

晏骄与白宁笑成一团。

待闹过了,众人又说起端午宴席的事,晏骄便道:“难得最近几日没什么事情,不如我包几锅粽子吧。”

稍后赶来的白熙和许倩猛地高举手臂,如同两杆锐利的标枪,斩钉截铁的申请说:“晏姐姐,还要烤乳猪!”

两人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消耗大,偏好肉食,自从吃过一次烤乳猪之后便念念不忘,只是也知道麻烦,平时不好意思提。

白宁拍了弟弟一把,“你倒是挑嘴会吃,合着不用你做。”

白熙捂着脑袋道:“那我也不白吃啊,”又对晏骄道,“晏姐姐,你放心,但凡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倩也跟着点头,“我也是我也是!”末了又突发奇想来了几句狗屁不通的诗,“桌上一头猪,天上两只鸟。要问哪里来,烈火炉中烤!”

白熙立刻给小伙伴鼓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赞叹道:“好诗啊,好诗!”

众人:“……”

这两个小的都是典型的偏科,本就不爱舞文弄墨的,书读了不少,各家典故、历史、兵法如数家珍,可于吟诗作赋一道实在没有几两天分。如今跟着巡街,更是撒欢,很有点后世瞎鸡儿乱来的放任自流派风格。

晏骄憋笑憋的肚子疼,忍俊不禁之余还有几分淡淡的羞耻,而白宁这个当姐姐的却已然承受不住,一张脸涨得通红,顺手抄起板凳好一通追杀:

“混账小子,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不会作诗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说出来有脸不成?

晏骄正看他们闹腾,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院门口站着满面踟躇的任泽。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就这么怔怔站在门外,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里头众人欢笑打闹。

日光穿过满墙刷拉拉作响的爬山虎,化作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光斑落在他身上,摇摇晃晃的。

他似乎也被院中气氛感染,唇角挂着一丝浅笑,可却始终不曾主动参与进来,这丝浅笑也无端变得辛酸。

晏骄定了定神,忽然扬起手来朝他笑,大声邀请道:“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大家都在商量端午宴呐,话说你爱吃什么馅儿的粽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下意识顺着她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任泽浑身一僵,本能的往后缩了下,张了张嘴,只觉喉头发干,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本是不祥之人,如今能得片瓦栖身已是万幸,又哪里配……

然而不等他转身离去,却听石桌旁的廖无言平静道:“这般畏缩,成何体统?”

自从卫蓝中了状元留京之后,任泽就代替他留在廖无言身边,帮忙处理一些繁琐的公文。而廖无言虽欣赏他的才华,怜惜他的遭遇,却一直对他淡淡的,这是整个衙门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故而此时一开口,众人便又齐刷刷去看廖无言。

廖无言神色不变,扇扇子的动作却有一瞬间僵硬,不过马上又没事儿人似的哼了一声,“看什么?”

众人纷纷挪开视线,然后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起来:

先生不好意思了!

廖无言恼羞成怒的瞪着咬耳朵最欢的庞牧和晏骄,“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悄悄话,哪里是君子所为!”

庞牧非常坦荡的表示,全天下都知道我们要成亲了,亲密点也是难免的。

门口的任泽下意识将本就板正的长袍又整理了一回,这才缓步迈入,又朝大家行礼。

庞牧笑着叫他坐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任泽又看了廖无言一眼,见他似乎微微点了下头,这才带些欣喜的坐下,又有点羞赧的道:“本是无意路过……”

“卫大哥说你才学还要在他之上哩!”白熙突然把一张肉乎乎的脸凑过去,眼睛亮闪闪的问道,“任大哥,回头我作了诗,能劳烦你帮忙指点一回不?”

任泽被他吓了一跳,猛的往后仰了下,听了这话却有些无措了,“青空为人谦逊,白公子莫要听他乱讲,至于这个指点……”

“你可先别答应的太早,”就听晏骄忽然幽幽道,又学着刚才许倩的口吻念道,“桌上一头猪,天上两只鸟。要问哪里来,烈火炉中烤!”末了再学白熙的表情神态鼓掌,摇头晃脑拿腔捏调的赞道,“好诗好诗!”

她学的可谓惟妙惟肖,众人简直觉得比看原版更加刺激,一个个都笑的浑身哆嗦,许倩和白熙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貌似真的有点上不得台面……

任泽满面呆滞,以眼神询问。

晏骄满面悲壮的点了点头,意思是这就是这对公子小姐的水平了。

任泽瞬间陷入绝望,眼中对于世家大族的敬畏荡然无存。

这都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端午节当日一大早,整个衙门上下全都动员起来了,杀猪的杀猪,褪毛的褪毛,腌肉的腌肉,忙的不亦乐乎。

今年人多,热闹,更关键的是吃得多,晏骄足足准备了包括红枣、蜜枣、黑米、豆沙、排骨、蛋黄等在内的十多种馅料的粽子,满满当当煮了两大锅,整座府衙都被笼罩在浓浓的糯米香气之下。

除了粽子和烤乳猪之外,她还非常豪爽的表示要给大家做一炉烤鸭,陪着小薄饼和葱丝、面酱卷着吃,得到众人全票通过。

其他人都被打发去打下手,或是劈柴,或是刷锅洗碗,反正没有闲着的。

而这一群人中多有世家子弟,终日十指不沾阳春水,难免漏洞百出,这边打个盘子,那里碎个碗的,反倒是平时看上去最斯文的任泽做起活来最麻利。

众人先是诧异,转念间想到他的出身和经历,又都忍不住唏嘘起来。

若不是造化弄人,他如今也该是如图磬、白熙一般的官宦子弟……

任泽特意换了一身旧衣服,挽着袖子和裤腿,蹲在大木盆边给鸭子拔毛,娴熟的手法得到晏骄的疯狂称赞。

这幅场景显然让庞牧和齐远等人陷入某种不太美妙的回忆,于是本能的选择……围观。

天可怜见,活得久了,总算等到不用他们动手的一天了!

任泽被他们看的头皮发麻,一根鸭毛几次都拔不起来,终究忍不住仰头,无奈问道:“两位大人,可是在下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庞牧和齐远干笑打哈哈,讪讪道:“挺好,挺好。”

任泽挑着眉头看了他们许久,突然轻笑出声,意味深长道:“两位大人如此,在下仿佛知道了点儿什么。”

庞牧和齐远大惊,转身就走。

他娘的,读书人都是妖精转世不成?这也看得出来?

反正他们是绝不会承认曾经被逼着拔鸭毛的!

看着两人飞速离去的背影,任泽又笑了几声,摇摇头,“看样子,还真有点什么……”

说完,就继续低头给鸭子拔毛了。

这天的饭菜不消多说,自然是难以形容的丰盛,众人在院子里摆了几大桌,推杯换盏大快朵颐,一直闹了半天才罢。

因前头几个月忙的不得了,庞牧和晏骄小两口聚少离多,都没顾得上正经谈情说爱,深以为憾。如今恰逢佳节,在职官员本就有五天假,于是第二天便忙里偷闲往城外郊游去了。

天气晴好,暖意融融,处处都是欢乐嬉戏的游人,两人骑着马一路走一路说笑,只觉说不出的痛快。

路过一片青青草地时,晏骄见有许多人家在那里起了帐子野餐,女眷们忙着照顾孩子,男人们则凑在一处大声谈笑,便歪着脑袋问庞牧:“我整天往外头跑,可不像人家的媳妇儿那样贤惠顾家,来日你可会抱怨?”

“咱们这样多好!”庞牧不假思索道,“你我同出入、共进退,一扭头就看得见彼此,只是这么想着,我就觉得踏实。你若真如其他妇人一般窝在后宅,回头我忙起来,十天半月见不着也是有的,难道不想得慌?真到了那个时候,天长日久的,我说公务你不懂,你说家长里短我也接不上,岂不是连话也说不到一处?做夫妻还有个什么趣儿!”

晏骄听得抿嘴儿直笑,狠狠地将他夸了又夸,越发引得庞牧得意非常,又神采飞扬的说了许多肺腑之言。

两人只顾着说笑,任由胯/下宝马自在行走,待回过神来时,已然出了城往远郊山上去了。

晏骄勒住缰绳,举目四望,就见熟悉的府城变得极小。

庞牧往四周瞧了瞧,拍着一株两人合抱尚且力有不逮的大树笑道:“古树苍翠,这里风景倒是不错。难为咱们来了这么久了,竟也没能好好看看,今儿便扎扎实实的逛上一逛。”

晏骄点点头,也顺着看了一回,赞叹道:“这座山并不多高,远远望着平平无奇,可上来之后才发现竟别有洞天。”

正说话时,两人眼前就蹿过一个雪白毛球,“兔子!”

庞牧顿时来了精神,反手从靴筒中抽了一把匕首,倒提着拈在指尖,“你在此地不要走动,待我捉了它来,咱们的晌午饭便有了。”

晏骄拍拍装的鼓鼓囊囊的小包裹,表示调料充足,“去吧,我生个火。”

两人当即分工协作起来。

谁知庞牧这一去就是好一会儿,晏骄百无聊赖的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正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时,庞牧就空着手从丛林深处回来了。

晏骄心头一松,忙丢下手中树枝,小跑着迎上去,“怎么了?”

他的身手她是信得过的,区区一只兔子,不过手到擒来罢了。可如今竟落了空,莫非真遇到事儿了?

庞牧神色复杂的搔了搔额角,拉着她往来时路走,“你跟我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晏骄站在一个土坑前,看着里头露出来的几截白骨,忍不住回头跟庞牧说了句“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盆友们,出于某种原因,更新时间改为每天早上六点啦,哈哈哈,其实大家就按照平时的时间来就好啦,么么哒!

Ps, 其实很多朝代都有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措施哈,法律有明文规定的,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可小觑

PS,今天开头的盒饭是挺早以前一位“志愿者”的,我甚至不知这位“孟二丫”小萌物现在是否还在追这一本的连载……但是,我现在可以非常理直气壮的回答你,“你要的盒饭,送到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在自家地头上发现无名白骨不是小事,尤其是在刚经历了连环袭击致死案之后, 百姓们尚未完全从惊恐中脱离, 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造成民间恐慌。接到消息后,图磬立刻就带人过来了。

吩咐手下将这一条上山的路守住后, 走上前的图磬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熟练指挥众人的庞牧, 而是满脸崩溃抱着脑袋蹲在一边的晏骄。

古树那样高大挺拔,越发衬的下头一团……有些滑稽。

“你的箱子。”

正嘟嘟囔囔不知翻来覆去说着什么的晏骄茫然的抬起头,“啊?啊, 多谢。”

说罢,她搂着箱子深深叹了口气,又开始冲着自家人神经质的嘟囔说:“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啊,人家那些小情人整天玩儿的不着家都屁事儿没有, 真是活见鬼, 我跟老庞好不容易出来溜溜,怎么就有无名尸体呢?朗朗乾坤、大好河山,哪儿来这么多枉死之人?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啊, 人家”

慢一步上来的齐远看着她的眼神无疑十分复杂,恼羞成怒的晏骄直接跳起来,“看鬼啊!”

她抽空约个会容易吗?

齐远爽快的摇头叹息,啪的一声抱拳,“鬼哪儿有你灵!”

晏骄迅速涨红了脸,据理力争道:“我不过是有”

“一双善于发现案情的眼睛。”齐远和图磬异口同声的接道。

男声二重唱瞬间将许多衙役的视线吸引过来, 显然都想瞅瞅什么眼睛这么神。

黄字甲号晏捕头觉得坚决不能让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名声继续肆虐到峻宁府,于是抿了抿嘴,试图以情动人,“天道不公,我不过,你们躲什么!”

齐齐战术后退的齐远和图磬默然不语,后者沉默片刻后才抱了抱拳,非常诚挚的说:“晏大人,念在你我好歹同僚一场的份上……我才刚成亲。”

言外之意,您这特别善于发现那啥的眼睛,就先别看自家人了成不成?

“行了,都别欺负她了,”吩咐手下人小心将尸骨附近的泥土扒开,听见这边争执的庞牧啼笑皆非道,走过来一手一个掐着齐远和图磬的后脑勺开始磨牙,“当心老子手痒。”

齐远哇了一声,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大人色令智昏的如此明目张胆!”

话音未落,就被庞牧狠狠捏了一把,嗷的一嗓子原地蹦起来。

“行了行了,都别闹了,办正事吧。”把两个人提溜着教训了一顿之后,庞牧这才拍拍手道。

其实像这种一看就有些年头的陈年命案,虽然重视,却不太会有压迫感,甚至可能还比不上现成的伤人案。

首先,左右这么多年都无人知晓,今天他们能给发现了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进步;

其次,说句不好听的,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再多等三五日……

那边方兴已经带人把表层泥土清理的差不多了,露出来下头腐烂的看不清原貌的疑似布帛等物和大量白骨,因众人担心弄坏本就不多的线索,都不大敢动了,忙过来请示。

晏骄瞬间抖擞精神,一抬手,“走!”

比起那些血肉模糊、蛆虫遍地的腐尸,眼前这种白骨森森的模样显然显得平易近人多了,于是齐远和图磬都一反常态的主动凑上前帮忙。

晏骄用小铲子和小镊子一点点小心清理着尸骨缝隙中的杂物,期间连连叹气。

庞牧怕打扰她的思路,说话都下意识用上气声,“怎么了?”

“不好办啊,很棘手,”晏骄指着那些骨头道,“你们看,上面的韧带啊软骨啊,甚至还是脂肪都消失了,说明死了至少五六年了!哦,这上面的几块骨头似乎隐约有点儿风化的迹象,考虑到这一带是迎风向阳坡,估计少说也得八、九年,没准儿老裴大人来之前就在这儿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体表特征,就连包裹的织物都烂的看不出原貌,怎么查啊?”

不好办,实在是不好办啊!

庞牧沉默片刻,“咱们尽力而为吧,你也不要有压力。”

客观条件太匮乏,任凭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晏骄头也不抬的嗯了声,手下不停,“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提醒下大家,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罢了。”

杀人就近,抛尸向远,别说这个年代,现代社会很多证据链断裂的案件都很容易一拖数年呢,这个?啧啧。

尸体大概是被埋进去之后就没再动过,状态保存的非常完好,晏骄清理过后,所有人都看出是个人仰面躺着的形态。

在一起混的久了,齐远对人体骨骼也略知一二,当下指着这对白骨好奇道:“哎,这人骨头是不是太多了些?”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本该空荡荡的腹部位置,竟然又有许多方向奇特的骨头。

几个大男人正疑惑时,晏骄已经看着尸骨的耻骨联合位置叹道:“是个女人,死时已经怀孕了。”

虽然韧带和软骨都已完全消失,但尸体整体摆放非常整齐,再加上各处骨骼形态特征,很明显,这是一具女性骨架。

因为胎儿尚未发育完全,连带着骨头也不大好认了,所以他们才一时间没想到可能也是个人,是个尚未来得及来这世上看一眼的小人儿。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叫现场所有人都陷入死寂,不少人同时在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意:将一名身怀六甲的孕妇杀人埋尸,该是多么大的仇怨啊!

图磬恨声骂了一句,脸色难看的很。

庞牧狠狠往一旁的树干上捶了一拳,略略平复了心情,这才道:“能看出年龄什么的吗?”

“应该可以,”晏骄将胎儿的尸骨单独放在一个小罐子里,又去细看那名女死者的牙齿磨损程度和耻骨联合等部位,“不过因为死亡时间太久,可能上下波动会比较大。”

说完,她缓缓站起身来,活动着因为长时间保持蹲位而变得麻木的双腿,又用隔着手套的手背揉了揉眼睛,面上泛起一丝疲惫。

今天外头阳光虽好,但这里绿树成荫,几乎全被阴影笼罩,光线很不好,刚才的清理工作已经消耗了她大量精力,这会儿又要使劲眯着眼睛凑近了去看,两只眼睛早已酸痛不已。

庞牧忙伸手扶住她,当机立断道:“你先简单判断了形态,咱们就将骨头全部运回去细细检查。”

晏骄用使劲眨了眨泛酸的眼睛,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回去还能让郭仵作和阿苗帮自己一起弄。

众衙役忙取出来时准备好的小筛子,先小心取出大骨头,再将附近所有泥土都细细筛过,确保没有遗漏的小骨头后,这才统一打包运回衙门的验尸房。

齐远等人赶去支援时一点风声没漏,众人返回衙门时,郭、张、李三名仵作压根儿没听到动静,还是林平悄悄去喊了郭仵作、贾峰和阿苗来帮忙,几人这才知道晏大捕头出去一趟又捡了一副无名骨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