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浑身如遭雷殛,僵然不能动,君朔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将那支簪子摘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 红颜祸

朝衣被君朔淡淡一句话惊得心神不宁,簪子抵在君朔颈间,刺得鲜血淋漓,君朔却兀自不动。朝衣大叫过后,忘乎所以地伸手去摘他面具,君朔出手如电,极快将朝衣的手腕擒住,把她手心握着的簪子轻易夺过。

朝衣强忍断肠粉的毒性已久,此刻更是浑身乏力之极,一时再不能动,只是定定地仿佛呆了般望着君朔。

君朔说道:“解药。”微微转头看向旁边蓝若尘。蓝若尘跪地,将解药奉上,君朔接过来,便塞到朝衣口中。

朝衣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解药入了口才察觉过来,顿时噗地一下吐出。

君朔咬了咬牙,从地上将那药丸捡起来,在衣上擦了擦后,重新塞进朝衣嘴里,朝衣正待再吐,君朔说道:“若再吐出来,就把断肠粉的毒用在燕沉戟身上!”

朝衣瞪大眼睛看着他,暗影里头却看不透这张戴着面具的脸,只觉得这面具甚是可怖,解药化开,味道极苦在唇舌间蔓延,朝衣将解药用力吞了,哑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君朔说道:“若是你肯答应我的提议,或许我会告诉你。”他将朝衣抱着到了角落,将她放在那张孤零零的木床之上,说道:“好生呆在此处,早些回心转意,彼此都好。”

朝衣叫道:“你究竟是谁!”挣扎着要动他面具,君朔将她放下,转身往外便走,蓝若尘急忙跟上出门。朝衣挣了会儿,身子从床上跌到地上,刹那如五脏移位。

外头君朔脚步一顿,最终拂袖离去。朝衣趴在地上望着他脚步缓缓地,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眼睛一闭,泪无声无息跌在肮脏的地上。

仿佛如做梦,有人在自己耳畔低声唤着。朝衣不晓得应,身子飘飘荡荡,仿佛是要死了般无知无惧,又隐隐地觉得极为快活,周遭尽是黑暗,而她隐没其中,无人察觉。

一直到那唤声大了些,朝衣悚然惊觉,手脚挣扎了下,终于醒来,眼睛定定望着床边之人,一时不敢认。

那人见她终于睁眼,暗暗松了口气,却偏说道:“终于舍得醒来了?我还以为你就这般死了呢!”声音尖刻,却正是沈南。

朝衣呆呆看他一会儿,说道:“我……我是做梦么?”

沈南呸了一声,说道:“我冒险进那四王爷府中大牢救你出来,我也想当那是一梦!”

朝衣霍地起身,忽地觉得腹中仍隐隐作痛,想想说道:“师兄,真个是你救我出来的?”

沈南冷哼,翻着白眼看朝衣:“这时侯记得我的好了?什么燕沉戟燕无戟又在哪里?可能救得了你?”

朝衣听他说起燕沉戟来,顿时鼻子酸楚,说道:“师兄你不要如此说,他是为我所累,不是为我,怎会被人所擒?”

沈南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悠闲说道:“谁管他,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死了倒好。”

朝衣说道:“师兄!”

沈南喝道:“我救你是因为我要带你回忘尘寰的,不是让你出来跟我吵!你再敢为了他跟我争执,看我怎么对付你!”

朝衣咬了咬唇,终于认了口气,说道:“好……好,那这是何处?”

沈南说道:“是我家。”

朝衣一惊。沈南冷笑道:“放心,没什么人来往了,不会有人发觉你在此处的。”

朝衣问道:“那……傅家如今如何?朝廷呢?”

沈南打了个哈欠,说道:“傅家好端端地就那样,没什么波澜,我听人说你被皇帝留在宫中,因此傅家的人还不知你下落呢,哼,也不知是哪个笨蛋放的风……”

朝衣思忖片刻,说道:“此时还有谁有这能耐……唉。”

沈南又道:“至于朝廷么,皇帝好像没上朝,据说病的越发厉害了。”

朝衣心头一颤,眼前出现小皇帝可爱的脸,忍不住越发难过。

沈南看着她凄楚模样,喝道:“做什么!给我高兴些,如今沈家倒了,六部也除掉,傅家该没什么仇人了罢,你何时跟我回去?”

朝衣一怔,说道:“不,还有一人。”

沈南皱眉:“何人?”

朝衣咬了咬唇,沉声说道:“四王,君朔。”

沈南从屋顶之上悄无声息滑下,小心翼翼地向前潜行。

自从他救出朝衣之后,四王爷府中的防卫比平日多了一倍。沈南轻轻呸了声,暗骂自己其蠢如猪。

为何会又回来?明知其中有危险,而且危险还不小。

明明燕沉戟死活跟自己无关,当着朝衣的面也说的很明白。但……沈南却也知道,倘若就这样放着燕沉戟不管,就算是除掉四王,朝衣都不会死心跟自己回忘尘寰,他这个师妹,看起来柔弱之极毫无破坏能力,能任由他挥来喝去乖乖地一声不吭。但没有人比沈南更清楚的是,朝衣有时候做出的事,会叫人恨得刻骨铭心。

比如她竟然会私自下山,竟然会为了那么一个“死人”作出种种他做梦也想象不到之事。

沈南恨恨想道:“四王君朔对么?很好,只消得一刀杀了他,干净利落,那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沈南潜到王府书房,透过敞开的窗户,望见一人坐在书桌跟前,似在低头仔细看着什么。

有个人站在他的对面,说道:“不要说我未曾劝过你,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还不肯狠下心么?一个女人而已!”

沈南觉得这话说的太他妈对了。女人嘛,红颜祸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咦,他自己好似也是这样的。这人的话简直像是说给他听的。

可是沈南不知那人是何模样,便只忍着继续听。

那戴着面具的人略抬起头,沈南见他脸上罩着张古里古怪的面具,头发却极长而好看,柔滑如丝,今夜的风不大,但是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那发丝微微一荡,漾起一丝光芒来,竟有种梦幻之感。

沈南知道这戴面具的大概就是四王君朔了,人道他小时候伤了面孔,奇丑如鬼,因此时时刻刻戴着面具。

君朔说道:“我知道。”

沈南心中嗤之以鼻:“你知道个屁,小爷虽不曾看见你的脸色,但从你如此艰涩的回答听来,也必定是口是心非。”

果然,对面那人似是沈南知己,便说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不干脆将她杀了?如今放虎归山……终究留有后患。”

君朔说道:“我……留她有用,如今燕沉戟在我们手中,她不会轻举妄动。”

沈南的脑中嗡地响了一声:燕沉戟?……那么他们正在说的“女人”是谁?

对面那人低低一笑:“你倒是了解她。”

君朔说道:“其实,我先前也未曾想到,燕沉戟在她心中竟是如此重要。重要到她性命都可不要,因此只要燕沉戟在,她是不敢对我如何的。”

对面那人说道:“你自己有数就好,如今万万不能行差踏错,儿女私情,素来只会有碍大事。我不想看我们谋划这么久的事情坏在一个女人手上。”

君朔道:“嗯,我自然明白。”

两人谈话到此为止,那人出门,沈南见他身形魁梧,只看不清脸,遥遥离开。沈南慢慢靠近书房,书房内,君朔仍旧坐着,似在出神。

正是时候。

沈南冷冷一笑,即刻出手。

沈南自小离家上忘尘寰,武功练得出神入化,江湖之中鲜少有人匹敌,他十三岁开始下山找敌手较量,一直到现在,江湖之中排名也在前十之中。

但是沈南腰间的软剑将刺中那静坐的四王君朔胸口之时,君朔忽然出手。

如果说沈南的软剑如毒蛇吐信,那么君朔的招数就似天边闪电。

沈南目光所及,只看到一只白皙如玉毫无瑕疵的手搭在自己的软剑上,然后那柄削铁如泥伴随他多年的软剑便断做两截。

这等功力,已经出神入化。

而他绝非对手。

沈南一瞬间清楚明白敌人斤两,大出意外同时大惊失色。

戴着面具的君朔转头,沈南望见面前之人红唇微挑,似是冷笑之态。君朔极慢地说道:“方才听够了么?”声音极其温柔。

沈南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行踪一早便被人察觉。

——可恨!

沈南瞬间弃剑用掌,君朔不慌不忙起身,三招过后,沈南惊道:“你用的是波若功!你……你是何人!”波若功,封存在忘尘寰上的古迹之中记载的功夫,连沈南也只懂皮毛而已。师父曾说过,极少有人可练就这等功夫,十个之中,九个走火入魔,与其说是武功,不如说是害人性命的法子,因此深锁柜中,严禁徒弟们学。

为何四王爷君朔竟然会这功夫?

沈南惊地瞪大眼睛,而面前君朔兀自浅笑,美丽红唇跟诡异面具交相辉映,唇里吐出的却是令人战栗的话,他淡淡说道:“我么,……是要你命的人。”

沈南吐血。

他捂着胸口败走之时,怎样也想不通为何中州的一个皇族居然会忘尘寰上的不传之秘。

一直到身边的人脆生生骂道:“喂,打起精神来,已经有个人事不省的,我不想你再昏倒,我抱不住两个大男人!”

沈南转头,怒道:“小爷用得到你抱么?你自作多情太甚!”

旁边那人,一张脸被黑巾蒙的严严实实,声音带笑说道:“你就算跪地求我抱,我也未必肯。”她吃力地抱着怀中之人,却死也不肯放手。

沈南本来极怒,目光一转见燕沉戟的双脚都拖在地上,不由转怒为喜:“是么?等你的燕大侠醒来之后,看他是否感激你抱着他……这样下去,他的脚很快都磨破了。”

那人低头一看,吃了一惊,赶紧将燕沉戟抱得紧了些。

沈南讥笑说道:“没见过你这样没廉耻的女人,竟抢着去抱个不喜欢你的男人,还偏不给他吃解药,要趁着人家昏迷不醒的时候多亲近亲近,切……”

抱着燕沉戟的那人叫道:“你住嘴!住嘴!你还不是一样?为了个不喜欢你的人过来冒险?”

沈南见她恼了,嘻嘻笑道:“起码她答应了要跟我走,你的燕大侠呢?”

这人气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地上,沈南赶紧扶她一把:“留神,你跌坏了不要紧,燕大侠跌坏了可没处交代。”

那人站住脚,用力把蒙面的黑巾扯下,怒道:“沈南,要不是看在你同我合作救出燕大哥的份儿上,老娘定要宰了你!”

沈南浑然不惧,挑眉说道:“彼此彼此,不过我很少同娘们儿动手就是了。尤其是翡翠明珠阁的娘们。”

原来这同沈南同行的人,却正是夜婴宁。

第五十二章 百劫过

沈南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丑怪王爷武功非凡?”夜婴宁瞥着他,道:“怎么,你在四王爷那里吃了亏,不服气?这招‘声东击西’,你也是同意的,我却没逼着你做。”她的模样看来甚是得意。

沈南暗暗恼恨,哼道:“果然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夜婴宁笑面如花,说道:“那可糟了,我又是小人又是女子,你岂非要倒大霉了?”

沈南翻了个白眼,刚要反唇相讥,忽然面色一变,将夜婴宁一拉,两人闪身躲入旁边暗影之中,刚刚定□形,见一群侍卫匆匆跑过。

沈南等侍卫远去,低声说道:“那丑怪王爷想必是恼了,派了恁般多人出来,哼。”夜婴宁牢牢抱着燕沉戟,忽地说道:“你怎知他生的丑?”

沈南道:“不然你当他戴着那面具好玩么?我听闻他小时烧伤了面孔,比鬼怪更丑,会吓死人。”夜婴宁却悠然说道:“我看未必。”

沈南略惊,问道:“未必?难道你见过他真面目?”

夜婴宁说道:“我自然也是未曾见过的,只不过,我方才遥遥看了一眼,见他发如黑瀑,下巴尖尖,嘴唇红红,虽然面具诡异了些,但却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自有一番风姿,令人心折。”

沈南差点呕了出来,说道:“我看你的眼睛一定是瞎了。”

夜婴宁笑道:“这是经验之谈,我在翡翠明珠阁恁般长时间,谁是什么样儿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得出,啧啧,如果四王爷真个烧坏了面孔可真真可惜了,若然是好端端地,定然是天下头号的美人!”

沈南见她越说越离谱,用力呸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女色狼,真是失敬失敬。”

夜婴宁道:“好说好说,你放心,我就算再色也不会对你下手。”

沈南不怒反笑,说道:“是么?对着个戴面具的丑男大流口水,这便是你的品位,你看不上我,我倒要大念阿弥陀佛。”

夜婴宁说道:“我看不上你只因你不过是个别扭的小屁孩,就算四王爷再丑,也是个男人,到了老娘这把年纪你就懂得,男人是不光要看脸的。”

沈南越发呕心,说道:“真是见了鬼了……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知廉耻!”夜婴宁毫无压力,笑着说道:“你这种小屁孩才见过几个女人?加上你娘大概不超过五个?哇哈哈哈。”

沈南一怔,咬牙说道:“你若真要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夜婴宁笑眯眯打量着他说道:“我知道你被四王爷所伤,故而还是先别说大话了,若是你没伤的话我倒是颇为忌惮的,现在么……嘻嘻。”

沈南见她说的坦白,心头一转,倒没再跟她计较。

三天之后,百官上朝。

朝堂之上,小皇帝君临端坐,由近身太监传召,下罪己诏,言明自己种种罪过,自行退位,传皇位给四王爷君朔。

群臣面面相觑,各自惊疑不定,只不过自始至终,小皇帝一句话都未曾开口说过。

正在此时,忽地听外头有人说道:“少国公傅轻羽进见!”

君朔望着缓步上殿来的朝衣,面具之后的双眼中不知是何表情。

朝衣行了礼,皇位上的小皇帝望见她时候,脸上才略透出一丝喜色,却仍旧未曾开口。

朝衣转身看向君朔,拱手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终究得偿所愿。”

面具遮着容颜,看起来就好像永远一成不变的诡异神情,君朔看她,说道:“少国公,从何而来?”

朝衣看着他,一笑说道:“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紧要,关键是并未错过王爷的大好日子,方才我在路上跑的死去活来,终于及时赶到了,哈哈,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日子怎能错过,王爷说是不是呢?”

君朔忽然嗅的她身上传来浓浓的酒气,不由一怔,说道:“少国公你……”

朝衣仿佛未曾听到,自顾自说道:“不管我在哪里都好,能得见王爷你达成所愿一统天下,真乃是无上的幸事,能躬逢其盛亲自到场见证,更是天下无双……”

她隐隐地有些语无伦次,周围群臣听的糊涂全没头脑。

君朔目光一垂,说道:“少国公大概是……醉了。”

朝衣说道:“哪里哪里,王爷这是在关心小臣么?小臣一时高兴喝了点儿酒,也是替王爷你高兴,又有何妨?唔,虽然喝了酒,不过仍旧没错过王爷的大好日子,王爷大人有大量,是否觉得臣对王爷十分之忠心呢?微臣,大概能被王爷嘉许几句罢?”她笑嘻嘻的,凑过去望着君朔,似乎要邀功献媚。

君朔看她略露出些许狂态,知道她必然是喝醉了,见她身形趔趄站不住脚,当下伸手将她一扶。朝衣抬头看着他,低声说道:“你好……啊,倘若是……”后面的话语几不可闻,双眼一垂,泪潸然落下:“只可惜,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君朔自然没有听到,却听得她说最后一句,自然不懂。便说道:“少国公在说什么?若是醉了,我叫人扶少国公下去歇息片刻可好。”

朝衣头摇的拨浪鼓相似,说道:“不用不用,又有何妨,我人虽然醉了,心却是高兴的……”她略一笑,眼中的泪却铿然落下来,情形十分诡异。

君朔近距离看的真切,一时无言以对。

而旁边群臣望着少国公傅轻羽的“谄媚”姿态,有人庆幸,有人不屑,上官冠卿望着这一幕,心中惊疑不定,一颗心百转千回,想不通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气氛忽地有些古怪,这边朝衣忽地哈哈大笑,说道:“王爷犹豫什么,怎么……竟不相信微臣对王爷的一片忠心么?微臣就算是身在千里之外,听闻今日是王爷的大好日子,也要赶紧赶回来,不算是雪中送炭,也有锦上添花之效,王爷怎么不高兴么?真真让微臣……略觉心酸,心酸无比呐。”她抬手擦泪,泪落如雨,醉态却可掬,众人皆看的分明。

君朔皱眉,说道:“少国公……还是……”

朝衣却不等他说完,自顾自说道:“微臣所说句句属实,王爷得逞所愿也是微臣所愿,微臣怎会不喜?对王爷的忠心不能用言语形容,王爷……”她眼睛一眨,泪水簌簌落下,眼睁睁地望着君朔,悲戚说道,“王爷你……你若是不信,可……可以把微臣的心剖出来……给王爷看看……究竟、是黑、是白……真的,王爷可以……可以把它拿去的。”她的模样,几乎似要嚎啕大哭起来相似。

满朝的文武百官寂然无声,只是静静看着这幕,却不知这究竟是在唱哪一处。

皇位上的小皇帝也毫无言语,只是眼睁睁看着,可是那亮晶晶黑白分明的双眼之中,却隐隐地透出泪光来。

朝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只是忍着,眼中带泪,嘴角却泛着笑意。

君朔咽了口气,说道:“来人,请少国公……下去歇息。”

朝衣上前一步,说道:“王爷……不愿意见到微臣在场么?”

君朔说道:“少国公说哪里的话,只不过少国公醉了,该下去歇息片刻。”

“不,”朝衣摇头,“我想同王爷……一起看看……王爷心愿终于达成这刻,王爷……别这么残忍冷血。”她微笑着,双手拱起行礼,忽然大声嚷道:“怎么大家都愣着,不是该一起来恭贺王爷的么?”

周围群臣不敢靠前,只是仍旧静默无声望着。君朔上前一步,手搭在朝衣臂上,想扶又停住,朝衣抬头,满脸的泪,两只眼睛已经红得如同滴血:“王爷,我是真心的……怎么你……反不把我当回事呢?”

君朔心头一怔,而后说道:“少国公,……来人……”

朝衣闭了闭眼,泪坠落。她却哈哈大笑,说道:“王爷不乐意臣在此,那么臣自己离开便是了……不用王爷忧心……”她将君朔一推,迈步离开他的身边往外疾走,走了两步,脚下踉跄,猛地栽倒下去,靠她最近的是东方冠卿,东方本能地想出列相扶,望着朝衣满是泪的脸,一时竟无法动弹,而比他更快的却是四王君朔,大步到了朝衣跟前,将她一把扶住。

巨变就此而生!

一把锃亮的匕首从朝衣的袖底探出,电光火石之间,顺势刺入了四王爷君朔的胸口。

彼时君朔正俯身相扶朝衣,双眼亦盯着她的脸,全无防备,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而易举地没入君朔胸口,轻易的宛如钢刀切豆腐。

君朔的身子一震,双眼蓦地瞪大,望着面前的朝衣。

剧痛真切传来,君朔身形僵硬,低头看,鲜血从胸前渗出,逐渐地把一身的朝服都染的颜色诡异。

四目相对,朝衣说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君朔定定看她,朝衣笑道:“如此良人何,如此良人何,如此良人……”她如哭如笑,说道,“从此以后,百种思量,万千忧愁,一刀割断了……罢。”

门外的侍卫纷纷跃进来,将朝衣跟君朔围在中央。君朔伸手,死死地握住朝衣的袖口,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鲜血从红唇之中滑落。

朝堂上小皇帝忽地动了起来,起身时候却蓦地一跌,跌在地上,口中赫赫有声,却是说不出完整字句。

群臣大惊,有人上前护驾,东方冠卿冲在第一个。

而朝堂之下,朝衣将没入君朔胸口的匕首慢慢拔出,鲜血遮天蔽日,喷在朝衣脸上,湿润,腥热,刺痛,周遭的刀枪剑戟朝衣仿佛全未曾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