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朔望着朝衣,慢慢说道:“为……何?”

朝衣道:“不用再说。”她的泪渐渐干了,笑着说道,“你猜为何铁卫将军的人马未曾前来?不如我跟你说一说,你猜……我大哥遇到了铁将军的话,两个人对上,究竟谁胜谁输?”

她闭着眼睛无声而笑。君朔却不再言语。

朝衣望着君朔,说道:“你……死心罢。”她慢慢地挺起身来,虽带着泪,却仍旧昂首朗声说道:“四王爷君朔,狼子野心,某朝篡位,少国公傅轻羽奉旨杀贼!百官……为证!”

她的声音,明朗清晰,在场的没一人都不会听错,都听得清清楚楚。

君朔定定地望着她,听到“少国公傅轻羽”几字之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似乎是笑,却渐渐支撑不得,身形缓缓倒地,红唇微抿,却反而是个微笑的弧度。

朝衣低头看他一眼,血红的双眼相对,一刹之间,已经是两个世界。

君朔被拿下狱。小皇帝经过御医诊断,已经恢复如初,原来他只是被吓了哑药而已。

在这一场谋逆事中,傅家毫无疑问又立下大功,小皇帝整顿朝纲之后大肆嘉赏傅家,傅东篱官升一级,认命为户部尚书,上官冠卿官升刑部尚书,至此六部之中竟有两大部是傅家之人。

而宰相之职以为先前空缺,皇帝便命傅轻羽暂时代之。

只是……在所有花团锦簇的无尚荣耀之下,少国公傅轻羽,却称病在家,自将君朔王爷拿下牢狱之后,少国公再未曾露面。

那夜小皇帝来到傅家,傅东篱亲自迎之,到了内堂。

傅轻羽闻之,亦出来相迎,小皇帝抬头一看,却见面前之人,形销骨立,分外憔悴,不过是几天而已,却仿佛是隔世相见。

小皇帝扑上前去,将朝衣抱住:“爱卿……”

朝衣低头看他,喃喃说道:“陛下。”

傅东篱挥手,旁边伺候着的人纷纷离开,是剩下小皇帝跟朝衣两人。

小皇帝抱了朝衣许久,才抬头看她,说道:“你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也不上朝,可知朕很是记挂你么?”

朝衣轻轻一笑,握着小皇帝肉呼呼的手入内,说道:“陛下何须担心?臣没事的……就算是臣有事,也有万千忠心臣子,为陛下效忠的。”

小皇帝身子一震,说道:“爱卿,你……说什么?”

朝衣说道:“是臣……失言。”

小皇帝望着她,说道:“朕想你,跟别的臣子不同,就算是其他千个百个,也比不上一个你。”

朝衣淡淡说道:“是么?”

小皇帝用力点头。

室内静静地,一支红烛无声滴泪,朝衣微微一笑,说道:“陛下……”

小皇帝亮晶晶地眼睛望着朝衣。

朝衣说道:“陛下,当皇帝……很累罢?”

小皇帝一怔,而后低低说道:“还……好。”

朝衣望着他,说道:“我的意思是……从小开始演戏,应该……很累罢?没有一刻真心的时候,是不是会觉得累呢?陛下……没有想过么?”

小皇帝怔住,心头巨震:“爱……爱卿。”

朝衣微笑望他,忽地伸手,轻轻抚摸过小皇帝的脸,孩子的水嫩的脸……手感极好,朝衣说道:“如今想想,若是我的孩儿还活着,这时刻,也能跟我撒娇了罢。”

小皇帝不语,眼中却隐隐地透出一丝不自在之色,朝衣说道:“陛下休怕……四王爷已经被拿下狱了,剩下的都是对陛下极为忠心的臣子,没有谁会对陛下不利,包括……臣。”

小皇帝身形一晃,说道:“爱卿……”

朝衣说道:“臣……臣要向陛下请辞了。”小皇帝大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爱卿……你……你说什么?”

朝衣道:“陛下听的很清楚,臣要……请辞。”小皇帝说道:“不……朕不准!你……你不要离开朕。”他伸手将朝衣的腰抱住。

朝衣低头看看依偎自己怀中的小人儿,笑道:“我方才说,倘若是我自己的孩儿还活着,现在大概也会跟我撒娇了罢,只可惜,只可惜上天弄人……自从见了陛下之后,我的心中……就觉的仿佛如见到我自己的孩儿一般,很是欣慰,很喜欢……你……但……你不是。”

小皇帝身子微颤,朝衣说道:“你不是,你不是……你……你是中州的皇帝,陛下,不管你年龄多小都好,你生为皇者……”

小皇帝双眉不知不觉蹙起,说道:“如何,如何,那又如何?”

朝衣说道:“陛下你……是个天生的皇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陛下而言,龙座之下的每个人都只是可利用并效忠的对象,包括臣,对么?”

小皇帝身子发颤:“不,不是的,爱卿……你……你跟他们不同。”

朝衣说道:“是……我……我是不同的,因为我、我能救陛下的命,改变中州国运,是么?”

小皇帝的身子逐渐大颤,带着哭腔说道:“爱卿,爱卿你说什么!不要吓朕,朕不懂!”

朝衣说道:“不,陛下懂得。”

小皇帝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放手,只道:“朕不懂,不懂不懂不懂!”如小孩儿一般任性。

朝衣说道:“陛下懂得,”她的声音很沉缓,却带着一种不容人反驳的力量,“陛下懂得,陛下因为懂得所以对我刻意亲近,不是么?”

小皇帝叫道:“不是的!”

朝衣说道:“为何……陛下没有将那个白胡子老头的故事说完呢?那白胡子老头……以后还说了一些话罢?”

小皇帝身子大抖,忍不住仰头看朝衣:“你……你都知道了?”

朝衣望着他,点头说道:“是……我都知道了,陛下……我知道他说过,有个人会相助你度过生死关头,有个人……只要陛下真心亲近全力相助的人,会保的皇族一息尚存!”

小皇帝望着朝衣,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蓦地溢出泪来,带着哭腔叫道:“爱卿!”

朝衣说道:“为了这个原因故而刻意亲近我……如今总算是江山无恙陛下也无恙了,陛下该……满意了罢?”

小皇帝看着她微笑却极冷的神情,闭了闭眼,忍不住竟哭了出来,说道:“不……不是的,爱卿……爱卿,朕不是,我不是要故意利用你,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朝衣看着他,“利用”这个词,一下子刺入心中。

“你……大概不是的……”朝衣伸手轻轻地摸过小皇帝的脸,将他的泪擦去,“只是那些跟我再无干系,陛下……我……如今真的要走了。”

第五十三章 胜一筹

朝衣缓慢说罢,小皇帝大哭,将朝衣抱住,说道:“我真不是有心瞒你,只是怕说了反叫你疑心朕是为了那个才同你亲近,朕真的很喜欢你,一见就想同你亲近些,爱卿……你不要如此,不要……怪朕,好么……”

朝衣将他抱住,缓缓将他的泪拭去,说道:“陛下,不要哭,你的泪不该为这些而流。”小皇帝怔住,渐渐停了哭,朝衣说道:“总有一日你会成为真真正正的皇者,我相助你,一是真心疼惜你,二是知道你必定会是个极好的让臣子百姓都爱戴的好皇帝。——陛下,你的泪只该为苍生而流,休要因这些小事……”

小皇帝将她死死抱住,说道:“可是为什么你都要离开我……惯常没有人敢亲近我,就算是最忠心的臣子对着朕都是冷冰冰的,朕知道他们很好,可是朕不喜欢他们,朕喜欢你呀……你留下来好么?”他仰头看着朝衣。

朝衣心酸,望着这近在咫尺的小人儿,终究说道:“陛下,陛下……”

小皇帝泪眼朦胧抬头看她,朝衣说道:“陛下,你要相信,终有一日你会长大,你会成为极厉害的帝王,但是那个帝王,不会像是现在的陛下这样,会说喜欢谁之类的话。到时候陛下你也会变成像是你的臣子一般,冷冰冰的,甚至比他们更胜一筹。”

小皇帝用力摇头,叫道:“不,不是的不是的,朕不会变的!”

朝衣看着他张皇失措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可怜之态。便收了声,只顺着他说道:“是,陛下是不会变的,不会的。”

小皇帝求着说道:“爱卿,你不要走,答应朕,你不要走。”

朝衣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口,说道:“好的。”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只可惜,秋风凌厉,扫落一地残叶微尘。

四王爷君朔虽然涉嫌谋逆,但小皇帝是个仁君,念在同为皇族份上,并未将王爷处以极刑。只是将四王贬为庶人,押在天牢之中不得释出就是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关死白头翁。

那人一矮身进了天牢的门,里头影子阴森森晃动,每一次前来,都好像有种进入地狱的感觉,而身边游走的不是风,而是种种冤魂,不信细听,黑暗之中的黑暗深处,正缓缓地有鬼哭的声音,一点一点渗入心中,每多听一声多看一眼,都有种浑身发冷紧缩的感觉。

朝衣只是觉得自己跟天牢的缘分牢不可解。

她极不喜欢这个地方,却一次次的,仿佛爱上了一般频频来到。

天牢最深处的一间牢狱中,有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已死的幽灵。

轻浅的脚步声传来之时,还以为是错觉,而后那人行到牢房门边,每一脚都似踩在他的心上。

他伸手摸摸胸口,那受伤未愈的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

霉烂的空气之中,传来极浓的烈酒之气。

牢内的那人略抬了抬头,淡淡问道:“为何又喝酒?”

门口那人说道:“我也不知,你说呢?”

他笑:“你不能喝酒,喝了酒就神智昏昏,胡言乱语,行止失当,只不过却有一宗好处。”

“你……知道的倒是真的清楚,”双手交握在伸手,如负手而立状,只有自己知道,双手被绞的生疼,“是什么好处,请讲。”

他浅笑说道:“你喝了酒之后,胆子便会大很多。”

双手蓦地松开,向前擒住囚牢栏杆,死死地盯着里头那人,强自压抑的镇定在刹那之间被他简单的一句话击碎,散落在地变成片片。

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却偏偏只冒出相反的东西,朝衣说道:“为什么,我只想问你一举句,究竟是……为、什么。”

那人不动,仍旧垂着头,说道:“这世间有许多事情是不想要理由的,只不过若是你不知道我的理由,就不必再问。”

朝衣一笑,泪珠滚滚落下:“是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原以为已经死了之人,会从坟墓之中再爬出来,我不知道我以为的那个他并不是真的他,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跟他相见再相见……”

“嘘。”他只是轻轻地说道,“少国公,留神隔墙有耳。”

竟是冷静如是。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他就技高一筹。

因为无心,不会动情,故而能谈笑自若声情并茂地将她擒获,因为他的高明同有心,所以她才会被拐在掌心里,肆意玩弄。

朝衣呼吸,呼入口中的每一口气却都如细小的针一样,刺着她的喉咙。可是为何,错的不是她,作恶的也不是她,却为何要让她承受这些苦痛。

君朔说道:“成王败寇,夫复何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少国公日后前途正好,切勿再踏足这等肮脏污秽之地了。”

朝衣双手牢牢地握着栏杆,说道:“你真的……真的让我……”

君朔不语,他的黑衣浸在暗影里,似天生就属于这暗色的,融合的如此相得益彰。

朝衣抬头,试图让泪留在眼睛里,终于又说道:“为何……开始的时候要去……那里。”

君朔沉默片刻,忽地红唇微挑,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有对你如何?不要做梦了,你手上若无有让我觊觎欲得到手的东西,我何必要同你这平淡无奇的……”他的话语嘎然而止,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却甚是浓重。那一张脸只露出一张笑的妖媚绝情的红唇,却偏生有让人觉得这色极为倾绝的错觉。

“你果然是为了……那个。”朝衣心头有什么炸碎开去,闭眸一笑,后退了步,只道,“好,好极了……”

她垂下头,竭力控制自己,半晌之后才又说道:“我不知……要怎么跟你讲,或许因为彼此的身份,我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最好,可是……”她抬头望着暗影之中的那个人:“我曾经以为……那都是真的。可是,多谢你能说明一切,我、释然多了……今晚上这一面,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君朔略微震动,蓦地抬头:“你……你要走?”

朝衣说道:“是,我要走了,这里终究不适合我,我怕,再跟你们这些人相处下去,会再有同样的错误出现,连自己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说完之后,忽地又道:“你,能不能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

君朔沉默半晌,怪怪一笑,说道:“形骸非亲,大地亦幻。”

朝衣呆立半晌,笑道:“是……我几乎忘了,燕大哥当初也是这么劝我来的,他说的很对,很对。”

君朔一眼不眨盯着她,朝衣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说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大家……青山绿水,再不要相逢了。”她说完之后,深深看了君朔一眼,转身仰头,哈哈大笑着离去,一直走出天牢,风浸浸扑到面上,脸上的泪被吹的四散,渐渐干了,只是眼睛却不知为何,始终不能干。

朝衣去后不久,有一道魁梧的影子无声无息潜入大牢,直奔关押四王爷君朔的最里一间而去,闪身到了牢旁,目光一转看到牢门上的大锁,不由地深深皱眉,却原来那锁竟是开着的!

然而锁虽然开着,里头的君朔却仍旧坐的好端端的,似乎并未发现。

那人将锁摘下,推门说道:“出来。”

君朔抬头看他,静静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说道:“救你命之人。”

君朔笑道:“笑话,这世上除了我自己,谁还能救我?滚!”

那人并不动怒,淡淡地仿佛也冷笑了声,而后说道:“是么,倘若你当真如此厉害的话,当初就不用可怜兮兮地赖在忘尘寰上了!”

牢房内的君朔霍地起身:“你、你是……”

门口那人说道:“其实你倒是说的对,她只有喝酒了才可以大起胆子来,只可惜今夜她并未沾酒,只是酒水湿了衣襟而已。”

君朔哼道:“干我何事?”

那人道:“她虽没有喝酒,却敢将你这要犯牢房的锁头打开。”

君朔喉头微动,咬了咬牙,却未曾说出什么。

那人说道:“只是她虽如此做了,却是极大的重罪,小皇帝虽爱她,却不一定就会放她甘休,你该明白。”

君朔说道:“倘若如此,亦是她蠢无药医之故。”

那人却摇头说道:“她虽然蠢,可你岂非更蠢?大好的越狱机会在前,可是你竟不走,可见你还有一丝良心,唉,速速跟我走罢!”

君朔冷笑说道:“你休要误会,我不走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傅家。”

门口那人道:“我管你怎么说,你就算是为了她又如何?她终究不会再到你身旁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傅轻羽。”

熟悉的名字事隔多年再被叫出来,牢房中的君朔双手握拳,一时不能言。门口之人沉声喝道:“你放心,此处的暗哨都给我制住,你走或者不走,就在一念之间,我出去之时会做些布置,别人只当是你的余党将你救出的。”

君朔缓缓起身,说道:“你想的极为周到,果然不愧是……”

那人喝道:“少罗嗦,再不走,便有人来了,到时候插翅难飞。”

君朔缓步出外,低头出牢门之时,手在胸口捂了捂,旁边那人却只是看着,不做其他动作,反而说道:“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她虽然下手极重,旁人只当是想要你性命,但她精通医理,却巧妙的避开了你胸口几道凶险大脉,不然的话你以为你可以苟延残喘到现在么?”

君朔苦笑,说道:“原来最懂她的人是你……可是,你为何把这些跟我说,难道你不怕……”

那人傲然一笑,说道:“不管你是谁,你都不会再将她从我身边抢走,我能救你,亦能杀你,我敢同你说这些,就有你绝对赢不了的信心。”

那人带着君朔一路离开天牢,在门口处用重手法捏死了几个狱卒。君朔低头看着,悚然而惊,低低说道:“我的部属的武功,你倒是一清二楚。”

那人只淡淡说道:“好说。”

次日,天牢传来惊人消息,囚禁其中的四王爷君朔居然被四王余党救了出去。至今逃之夭夭下落不明,小皇帝大怒,传令全城搜捕,务必要将君朔找到,当场格杀亦可。

这天,傅国公府中,朝衣正收拾了小小的包袱,在肩头上一背,将门扇拉开。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第五十四章 归去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细雨翻飞,暮色降临,田地边上有个魁梧身影大步而来,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路边相识的齐齐招呼,道:“燕大哥回来啦!”那人点头,笑道:“大家伙儿也都歇了罢!”

他进了村子,望内一直走,刚下过场雨,把地面的青石洗的干干净净,路边上的屋子有些是石头垒砌而成的,窗口起的高高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盆盛开的花,淡淡暮色微微细雨之中,姹紫嫣红地带了几分落寞。

这人走的极快,片刻便到了一座屋子跟前,乃是个两层的小小的楼,前面矮墙围起了个院落,原本是粉白的墙壁,因年数久远,又天阴雨湿,墙角上爬上了些青苔,而墙头上却种着一溜儿的杂花,郁郁茂茂的盛开着。

汉子推门而入,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眼前的院落不大,却栽种养着若干的花草,还有只花猫,见人进来腾地跳起来,从栏杆上一跃下地,也不管地上雨湿,悄悄跑到大汉跟前,低头在他的裤脚跟靴子上蹭来蹭去。

汉子低低一笑,说道:“留神蹭的满身泥,小衣就不喜欢你了。”俯身将那花猫抱起来在怀中,花猫昂头舔他的脸颊,甚是亲昵之态。

汉子迈步望内,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忽然猛地停住,原本和蔼温柔之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盘警备之色,浑身肌肉亦随之绷紧,杀气在一瞬间外泄出来,惊得那怀中伏着的花猫喵地一声,猛地窜起逃开主人身边。

“你快些走吧,”屋内传来淡淡的声音,“大哥快回来了。”

汉子听着这声音响起,脸色才微微缓和下来,然而双手仍旧握拳抵在腰间,一副蓄势待发之态,双眼牢牢地盯着楼内。

“你……你现在已经同他在一起了?”那人问道。

“嗯……”她回答,并无犹豫,“如你所见。”

汉子的脸上泛出一丝笑意,放在腰间的双拳缓缓垂下,绷紧的全身才微微放松下来。

“你竟如此心狠。”那人说道,“留安清宁还小,傅家根基仍不稳,你竟能洒然离开?”

朝衣说道:“留安清宁已经懂事,也知道如何做才会对傅家好,冠卿跟东篱哥哥已经在六部站稳脚跟,我诛杀四王爷……”说到这里的时候,语声里带了一丝浅浅笑意,“对陛下来说,是不可磨灭的大功一件,他永不会再亏待傅家,一旦想起我,只能越发厚待。”

那人道:“你想的……倒是齐全。”

朝衣说道:“自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演戏演全套,都是这个道理……我,也是跟你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