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那雪又落得大了,簌簌地从屋顶上落下来,一夜之间堆积的厚雪深达人的脚踩处。曹悠思考一夜不得结呆,向阿鱼求问:“吾是该,不该应邀?”

“不去,不知扬侯何意。去,恐遭陷阱。”阿鱼简洁明了指出。

“不去。”曹悠决意。

阿鱼点头。既然楚王有意和由姬等人联手,司徒勋一人不可能违背国内众臣,曹悠若受邀,既是无意义,又多了重危险。

草草收抬了行李,趁侯馆内的人大都未起身的时机,她们三人躲避喧哗走下阁楼步出侯馆。寺人阿露命人赶了车过来。曹悠上车后,立即问话于她:“可是联系上使臣了?”

“是。”阿露悄悄往阿鱼方向望眼,答道,“上卿大人言,会在宅中等候夫人带人到来。”这时她们几人都己上了马车,匆匆赶路。启程刚走了一射之地,前头大树后边忽然闪出个人影,身形迅速,动作敏捷,纵跳间擒住了赶车的缰绳不放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手。里氏悄悄掀开帷慢,伸头往马车头看,见是百里,心虚地缩回脑袋。

“是何人?”曹悠问里氏。

里氏未答话,见有一人从外头猛地掀开了帷幔,为武士装扮。然后,司徒勋迈着稳健的脚步走了过来。

阿鱼坐在马车的最里面,细眯着眼睛看着司徒勋走近。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阳光明照,脸上藏不住心事的人。如今,他似乎有些变了。一双平直的眉,一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心事深重。是什么人,改变了他?

“汝可是曹夫人?”司徒勋仰头,向车厢里的曹悠拱一下手,继而背手质问,“汝可是未曾接到吾之口信?”

听到要怪罪到自己头上来了,里氏不禁害怕地抱起自己的脑袋,嘘嘘嘘地呼气。

曹悠爽快地一笑,答:“扬侯未免太执着了。吾是曹氏,乃家臣一名,见何人,也得先与主人禀报,需主人同意。”

“汝可得主人同意否?”司徒勋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再问。

“主人今在商丘。不然,望扬侯耐心等等,到了商丘再回扬侯之问。”曹悠答话,一声一气,有板有眼。

阿鱼在一旁垂眼辨听,心里以为:曹悠这个人,被上卿训的很好。有骨有节,但不失礼节。于是对上卿这个人,不禁多了丝探究的意向。

司徒勋之前压根没会过曹悠,也就没有料到曹悠竟然会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碰了这样一个软钉子,他心有不甘,不愿就此放了人走,于是往马车内环望。除了曹悠,他与里氏害怕的眼神对一眼,锁眉;转头见戒备的寺人阿露,又锁眉;最终,他望到了马车最里头一双乌目。

阿鱼见他最终还是望了过来,于是寻常地含头,以示招呼,不以为他能立马把她给认了出来,毕竟眼下她脸上还涂着些污渍。

然司徒勋的两目忽地睁圆,嘴唇微抖。阿鱼便明白,他终是把她给认出来了。

“季——愉——”

他口中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微道出的两个字眼,让她一个微细的拧眉。原来,自己总是想不起的另一个字,是季。季代表的是什么,深深地刻在了她骨头里,使得她即使记不起也会怀有敌意:那个恨不得杀了她的养母,那个恨不得替了她之位的姊妹——如果她不能手刃这些歹人,她们会伤害她那些她爱她要保护的人。

“可是你——”司徒勋喃着这话的时候,几近是趴到了车边,要登上马车。

百里匆匆走了过来,急切道:“先生。贵女仲兰在寻你。”

看来,仲兰在这,吕夫人也在这,想来还有不少人在这里。季愉一个刺目,看向里氏。里氏岂敢再隐瞒昨晚自己的错误,承认道:“有韩夫人,隗大人…”

俨然,该来的都来了,是都要往商丘去的。这些人,若达不成目的不会罢休,铲除这群人成为了必然。季愉晃着头,一边思索时,与马车外的司徒勋又对上了一眼。

司徒勋目视她,无疑她坚毅的眼神只能让他想起信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申的话,令他悔恨自己的懦弱。为此,他的脸色渐渐是沉了下来。百里这会儿也是望见了她,大吃一惊:“贵女?!汝不是已——”是的,大家都说她死了,被戎人逼死了。因此,他本来不大信。但当她真实地突然出现在眼前,以这样一副出人意料的姿态,他不能不惊讶。

“曹夫人。吾想两位大人恐是认错人了。”季愉侃笑状对曹悠说。

曹悠立即领会,答道:“两位大人恐是认错了熟人。”继而转身向司徒勋和百里解说:“此乃吾家之妹。两位大人,是认错了何人?”

他们认错的那个人,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因为她有多重身份。是乐邑的贵女,又是宋国贵重的女子,在镐京假装为要出嫁的女子阿斓。话说,他们在与吕姬仲兰一起的这段短暂的日子里,却是得知了她生长在了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但是,无论怎么样,她不理睬已知的婚约,就是背叛了他。他的绿衣,其实在她眼里是很可笑的吧。

司徒勋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眉也不皱的,背过身,一声向百里令下:“扣下马车。”

百里替他忧愁,一时无动作。曹悠等人则愕然。季愉若有所思地瞅了瞅司徒勋的背影:他变了?不,不是变。他本来就是一侯爵,身居要位。

曹悠继之大怒道:“汝岂有此理!吾等何罪之有!此在宋国国内,岂容汝等楚人放肆!”季愉眼疾手快拽住了她袖子,要她稍安勿躁。曹悠这才稍微熄了火气。季愉对向百里说:“吾对汝之主人有救命之恩。今汝之主人若不放人行,乃违背大义。”

背身的司徒勋听到此话,胸口伏动,捏紧双拳。自己落水的那一次,确实承蒙她相救。但没想到,她竟以此来胁迫他?不过,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有着心计的人。所以,让他对她念念不忘的,不说是否有情,但绝对有愤慨。

“大义?!”司徒勋冷冷地哼出一声气。她不配跟他讲大义。

“扬侯。”季愉反问他,“扬侯捉了我,可是要杀了我?”

“那是——”司徒勋在怒气中转回了脸,瞪着眼。

“敢问,扬侯欲以何名义杀我?因私情,因大义,”她一声声有力地问。

司徒勋涨红了脸。那是,关于婚约之事,本在女公子阿斓失踪时,两国便解约了,甚至彼此为此事生了够隙。因此,庞统等人欲在国内再提此事,不过是图自己私利,为政治策略。他不是不知道,所以驳不了她的质问。他是怀了私心,想报复,想他自己得不到的,也别指意他人能得到。何况这个事还涉及到他在楚国内的威信。

然季愉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到他的脸涨成了紫红。在羞怒之极,他依然开不了口。百里自知主人在这场口舌交战中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眼看侯馆门口走出的人影似是贵女仲兰,他不得不在私底下拉拉司徒勋的袖子提醒。

到了抉择关头,司徒勋却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回侯馆方向。见主人如此动向,百里不用二话,即命下面的武士放人。

“扬侯。”仲兰伫立在侯馆门口,远远地叫唤着。

司徒勋不得不走快几步。耳听因仲兰的喊声,侯馆内外的人都朝他这方向望。

待他决到自己面前时,仲兰笑颜如花地迎上去:“扬侯,是遇到何人了?”

“吾之事,未必需要事事禀报于贵女。”司徒勋略斟酌了下口气应答。

仲兰倒是面不改色的,向他鞠了个躬,请道:“朝食已命人备好。大人请回屋内享用。”司徒勋含了下头,便进了侯馆后院。

见他人走远了,仲兰方才上了阁楼,推门进到昨夜曹悠她们下榻的房间。屋里,坐了吕姬、由姬、韩姬与隗诚一干人马。仲兰在自己人面前,是不需装作了,待门一关,立马咬着牙道:“扬侯是去见她了。”

“不怕。”由姬道,“扬侯心里知道,与她不可能。”

“扬侯欲见上卿妻室阿妹,不知扬侯是有何主意?”吕姬和女儿一样,没那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么安心。毕竟她们母女俩的赌注全在这里了。如果她们输了,就得被遣回乐邑,到时候由乐芊处置她们,一辈子可就完了。

“上卿羸牧向来与楚人无来往。”由姬道出自己所得的情报。

“是。”韩姬接话,“上卿羸牧此人性格怪异,有目中无人之傲气。

“因而太师不喜此人?”吕姬试探地问一句。

韩姬眼色一变,对吕姬投去严厉的颜色:你未免问得太多了。

吕姬笑眯眯的,收了声。

“未想,她人竟然未死。”对她们两人的动作,由姬不是看不见,于是发出调和的感叹声,意图让众人明白如今大家目的一致,应团结对敌。

“此前她已死过一次,瞒众人耳目,进入天子宫中,心计歹毒,无人能敌。”仲兰咬牙切齿,众人听之便知道她对季愉恨之入骨。

“不知养父母之恩,欲害养父母之罪。”吕姬比女儿懂得收敛,以惋惜的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口气来说,倒显得自己很仁慈。

在场的几个人岂会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坏水比仲兰深多少。想在秋猎会场上,周满欲判乐邑世子死罪,吕姬并未现身为夫求情。夫妻情薄到如此,之前还共同谋事,只能称女子心狠手辣。由姬心狠手辣的人见多了,不觉稀奇。韩姬却是不大看得起吕姬这种女子。隗诚一直笑而不语。由姬向魄诚道:“吾听闻,汝叔父隗静大人,如今是前往乐邑为乐离大夫看诊?”

“是。”隗诚点头。

由姬又转向韩姬:“隗静大人去了乐邑,可知汝来宋国?”

“知。有隗诚陪我,大人安心。”韩姬答,谈及夫君时几乎役有感情的波动。

吕姬在对面看着,感到有趣。一个夫人,对自己的丈夫出远门,一点都不担心。要么是对丈夫没有任何感情,要么像她,自信于自己在什么情祝下都拿得住丈夫。可是,那个传闻中的医师大人隗静,不似她丈夫为无能之人。因此,只能是前者的情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况了:韩夫人对隗静没有感情。这点倒是值得记在心上。

韩姬感觉到吕姬的目光望过来,面色又变了变。隗诚这会儿开口:“由夫人,我想,放任此人与上卿大人会面,对吾等大业并无好处。”

“那是。”由姬就等有人替她先出这个口,好下杀令,一边命向了呀,“汝失策了,并未杀死她。”

“夫人安心。吾此次必杀了她解恨。”玡立起,手握刀刃,目不斜视大踏步走出屋外。由姬向隗诚一个示意。隗诚点个头,也退出了此屋。

话说,司徒勋一走,曹悠即令马车继续赶路。一路上,她问季愉:“汝与扬侯是——”“几面之缘。”季愉简略地答。

曹悠张张口,闭上嘴,心里存有多种疑惑。然碍于身份差别,她一直不好当面盘问对方。可以肯定的是,季愉这样复杂的性格和雷厉风行的行事方针,必有过一番坎坷的经历。

里氏却是愈来愈糊涂了,不知自己该如何行事。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眼见这阿鱼与熊扬有话谈,似也有一腿儿。自己究竟该倚靠哪个主儿。

季愉见里氏两只小眼睛骨碌骨碌转似老鼠一般,只觉好笑,与她道:“阿姊可是想念起阿兄与小鸠?”

担心自己的儿子?没必要。小鸠是阿才家唯一的命根子,众人疼都来不及。阿才,或许为人正直了一点儿,但非与阿牛一样的老实人,到了节骨眼儿比她还要聪明。何况倚靠曹悠时,她已买通里长让阿才先回家照顾老人和孩子。因此,现在里氏全心全意致力于攀附权贵。只有这条道儿,能让她一家后顾无忧,不需再受奴隶的苦。然这些话,当然不能明着说的。里氏便抬起袖口擦擦眼角边,说:“想。想着呢。可是,效劳夫人,乃我之责。阿才必能理解。”

此话,只是博取了曹悠与季愉两人一笑。

夫人们都是多聪明的人,阿鱼也是。里氏为自己能当夫人与阿鱼的笑料,深感荣幸,不由挺了挺胸脯。

阿露冰冷地扫了她的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脸一眼:一副狗相,也不知自己轻重。

马车轧着雪道,路道实属艰难。有些路面是结了冰,车轮打滑,有不小心便翻车的迹象。曹悠担心是否能按时赶到商丘,唯恐上卿与阿姊挂心。季愉微微合着眼皮,貌似想的不是一回事儿。

“夫人!”赶车的突然向车内发出喊声,“前方有骑影!”

曹悠一惊:会是什么人?强盗?土匪?

阿露已急忙揭开帷幔察看情况。然而帷布刚拉开,马车后头忽来一箭,急速又意外,让人防不胜防。哗的一闪,尖利的箭光穿透了阿露的肩胛骨。阿露猝倒在车边,一动不动的,血撒车内!里氏惊吓地尖叫起来,声音自张大了口就好似停不下来了。

骤然的事变,可以令车内人都为之震惊。曹悠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向车夫发话:“下大道,进树林子!”

眼看里氏尖叫不停,实际是引敌人放箭自成箭靶。季愉忽地身形闪过去,一只手捂住了里氏的口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低声喝道:“你是不要命了!”

里氏呼吸不得,才使得嘭嘭嘭的心跳稍微安定了下来。她抬头仰看着,季愉的眼睛在冷然中带了光,使得四周喧闹的一切瞬刻变得静谧。她吃惊着点巴下脑袋瓜子。季愉放了手,示意她把阿露移过来。里氏有的是小聪明保住自己,她便全身伏贴着车厢地板表面,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她是把受伤的阿露当成挡箭牌,之后慢吞吞地拉伤者的衣物,把伤者慢慢地拽进了车厢里头。季愉让她处理伤者伤口,自己观察扎在阿露肩胛骨上的箭柄。此箭,不太似为周人之箭,极有可能是戎人之物。于是季愉心里有了底,知道必是由姬派人杀来了。现在要逃脱险境,除非能遇上国内固守城池的宋兵。然而,此地本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倒是指望有前往侯馆的大人携带武士更可靠一些。总之,一切迹象表明了:凶多吉少。幸好,她当时与司徒勋会面后便有考虑过这问题。

在阿露脸上拍了拍,季愉唤道:“如何与上卿大人委派使臣联络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

曹悠听她这么问,恍然大悟,也腾过来问话。结果,马车一个跌破,后面又一支利箭直穿帷幔,扎入了曹悠的大腿。

里氏这回吓得全身发抖了,直望着季愉喊:“阿鱼,我不想死!”

107、上卿

107、佰零柒.上卿

“主公。”百里来到屋里才问司徒勋,“我见贵女仲兰怀有心事,恐会使坏。”

然司徒勋冷冰冰地说:“我既已放了她一马,尚想如何?”是,他是下不了手杀她,但是,他人杀她,他阻止不了,也就不是他的错了。

季愉使劲甩了阿露一巴掌。阿露转醒了,悠悠地睁开半边眼缝辨认着:“夫人?”

“用何物与上卿使臣联络?”季愉凑近她耳边,问道,“快讲,不然全部人都得死在此地。”

阿露听出声音不是曹悠,心里有戒备,便不出声。

里氏见她在这生死关头上了尚犹犹豫豫的,不禁气急,骂道:“你想寻死是不?”

“为主人死,死而无憾。”阿露英勇神情。

“呸。”里氏几乎一口水吐到她脸上,不屑于她的愚忠,“你以为你如今死了,便是为主公好。若有心为主人办事,不是更该想尽一切法子活下去。哪怕是像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条狗,只要能活下来,必能为主公干更多更多好事。”

阿露呼哧呼哧喘息,想到被里氏这种人说教,心里一团火:“你此朝三暮四之人,怎能懂我对主人一片忠心耿耿。”

“是,你死了,你主公也必死无疑。”里氏冷哼一声。

阿露这才发现曹悠中箭,方知道季愉所言未假。如今她们几个是被数敌围剿,命在旦夕。

“不好!”前头赶车的车夫拉住了缰绳,报道,“左右皆有骑兵。”

敌人是从四面八方围住了她们。弓箭手们举起了弓弩,箭簇的尖光向着她们每一个人。这数十支箭若一并射来,她们必得被穿成了马蜂窝。里氏闭上了眼睛。曹悠仍挣扎着要起来。季愉双手在阿露身上摸索,从她腰带内终拔出了一支短笛。

“吹,宫音三,角音四。”阿露在昏过去前努力挤出一句话来。

季愉手里捉摸着短笛的吹孔,心里暗道:宫音三,角音四。她却不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是只想着赶紧搬救兵。眼前局势一触即发,救兵未来到,她们有可能一吹求救信号便死在这了。

“阿鱼。”曹悠气喘吁吁地说,“吾可命车夫——”

季愉明白她想说什么,无非是要全部人牺牲来保住女公子一命,便按住她不要讲:“曹夫人,此事由我来安排。”说罢,短笛凑到嘴边,高亢的声音从笛子中飞出。

宫音三,角音四。然这吹出来的宫音三,角音四未免太怪了。怪在那些戎兵们的坐骑都扬起了前蹄,疯狂地嘶叫,一个个兵人被骤然地甩下了马背。

“是时机了。”曹悠喘一口大气,压不住喜气命令车夫,“冲出去!”

马车即从前面崩溃的骑兵们中间穿过。

“还活着!”里氏捂着自己胸口,泪汪汪地说。

季愉仍不停地吹奏怪异的笛声,后面追来的骑兵一个个落马。徒步的兵士想要追赶到轮子飞快的马车,则属艰难了。

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 为何马车的马不会发疯?不说敌方,曹悠一众人一样惊奇。

还是里氏忍不住高兴道出了玄机:“启程前,阿鱼要我让车夫捂住马耳朵,我还不知是何缘故呢。”

这其实不算是季愉的先知。只不过她幼小时随姜虞出门坐马车,姜虞总是教导她要防这么一手,尤其是当全车唯有女子没有武士伴身的时候。可惜之前她自己身上没带乐器,仅用口哨,不能让戎兵下马。幸好有了阿露交出的短笛。

戎兵遭受重挫,却仍有人骑着疯马执意要追上她们。

这时,季愉能听见一人熟悉的喊声,原来是隗诚。

“玡大人,请先命人蒙盖马耳!”隗诚一直在后方观察情况,今琢磨出了是什么道儿,立马把手围到嘴边喊。

骑着一匹栗色疯马冲出摔落的戎兵们中间,玡听见隗诚的喊话之后,拔出短刀刺进了坐骑的两边耳朵。这马不比一般马儿,被刺了耳朵后,反倒不疯了。玡便是举着淌血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的刀,骑着快马一边追赶马车,一边将匕首掷了出去。

匕首似箭,哗一下斩断了马车帷幔。季愉头一避,尖利的匕首刀锋擦过了她的发际。里氏不免又是惊喊:“阿鱼——”

季愉并没有因此受阻,因为能伤了耳朵还能立刻恢复正常的马儿不会多。相反,那些落马的戎兵一时要抓住发疯的马匹盖住其耳朵,也不是件易事。她便不停断地吹奏。

玡见手下之兵皆因一女子乐声成了溃败之势,心头狂怒:此女子定是妖孽化身,思维不同于一般人,所用伎俩皆是腐朽化神奇的怪计。他已经一次败在她手上,再败,便会成部落里的笑话。于是他手指夹起数支头部尖锐的竹箭,不用弓,仅用徒手抛射,却也同弓箭效果,并数量至多,可令目标物无法闪躲。

见数箭冲自己一人射来,季愉已做好滚马车的准备来逃避箭簇。曹悠大喊着让车夫改马车方向,躲避箭杀。然一箭箭已飞来,季愉左避右闪之际,周身衣物皆被密集的箭簇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划伤。只看这最后一箭,来势凶猛,直对她胸处致命之地。曹悠拼命地拖着伤腿想站起帮她挡箭,此时却有另一身影比她更为迅速地遮在了季愉面前。

兹——箭簇扎入里氏胸部。曹悠与被声音惊醒的阿露皆大愣,是谁也想不到最后关头会是这个贪生怕死的里氏为季愉挡箭。

“阿姊——”季愉扔了短笛。双手匆忙抱住倒下来的里氏。

里氏双目睁得大大的,是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做了。

“阿姊——”季愉紧搂住她双肩,很怕她这是翻白眼要一命呜呼了。

里氏也以为自己是要死了的,毕竟这箭不是刺入了自己胸口吗。她嘴巴动动:“我,我做了好事,是不,阿鱼。”

“是。是。”季愉紧紧地搂着她,“阿姊对我有救命之思,是我毕生舍命难报。”

呵。呵。呵。里氏看着自己口里喘促的热气里,似有季愉的眼影,在那眼影里又似有泪光转动。没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想到,自己终究做了一次好人呢。她缓缓闭上双目,耳边传来有阿露好像很愤怒的声音:你不是说要好好活下去,才能为主人做更多的事情吗?不能死,不能死!快听,是我们宋兵来了!!

战鼓敲起,一明亮的箫声回应着宫音三角音四。

隗诚在后面大喊:“玡大人,快撤!是宋兵!”

然前方坡顶来的箭似飞速的暗影,无光闪动之际,瞬间穿透了玡的喉骨。玡双目爆裂,临死之际只能见着那坡顶立的男子乃一身飘逸白袍。

戎兵见首领毙命,大批溃逃。可四面的宋兵已重重围裹住他们。这些宋兵怕是早接受了命令,见一个杀一个,毫不手软。

曹悠见敌方大势己去,才敢停下马车掀开帷幔。她望见了坡顶立着的白衣男子,便是惊喜万分:“上卿大人。”

上卿羸牧骑着浑身雪白的俊骑,率领众位家臣和武士从坡顶向马车奔来。勒蹄下马后,众家臣在四周警备,上卿羸牧来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到马车面前。他探头一看,车内众女子死伤惨重,不由在一双明眸里浮起些暗沉之色,含歉意道:“曹悠,我来迟了。”

“上卿大人。”曹悠因受伤流血,脸色已有些发白,但仍兴致高昂,是急于介绍自己带来的人,“此位,便是吾等苦苦等候之女子。”

上卿羸牧命人带随军医工过来,对车内受伤人员一一救治。听曹悠这么一说,他点下头,说:“吾已有听闻。”他的眼睛,其实一早已看见车内唯一没有受伤的季愉。季愉手里抱着的,大概就是为她挡箭的女子。部下全部死伤,只有主将一人毫发未伤,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季愉抱着里氏,看着这个系着白色狐裘一身高贵气质的宋国上卿,也若有所思。

阿露仍在捉着里氏的手,急切地呼唤:“里氏,里氏,吾等都不能死——”

医工爬上车来,来到看似伤况最重的里氏旁边,探到伤者鼻息,吃一惊:“未死。”再仔细查看,里氏中本内容首发于55ab社区箭的地方并没有淌出很多血,只得撕开了衣物看里边。结果,见原来是胸前她挂带的一块玉佩挡住了锋利的箭簇,就此救了她一条小命。医工不由喟叹:“此人福大命大,实乃罕见!”

阿露见里氏死而复生,本是喜极而泣。然不会儿看清了里氏挂带的玉佩样子,她又不禁骂起:“此等昂贵之物,岂是妆能戴之物?”意即,里氏戴的物品明显就是偷来的。

季愉听到这儿,总算能松口气来笑道:“此物乃我赠阿姊。”

里氏这时在她怀里动了动身,喃着:“冷死了。”

众人不禁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