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许灼放完话以后,邓蕾站在他身后一点点,对着我得意洋洋的微笑了一下,偏偏头,可爱的样子。是啊。此刻,在许灼身边的人是她,她在他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刻陪着走过,那么理所应当的,感情也更深厚与不可侵犯,所以许灼要偏向的人是她,哪怕我势如雷霆万钧,她也仅仅只需要四两拨千斤,就足以将我驱逐出境。

我看了那面似绢蝶情深的二人两眼,最终默然地走了出去。直到下完楼以后,我才停下来,回过头望了望三楼的那扇窗户,脑子放空了很多秒,不知道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分钟后,才提步离开那幢居民楼。

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陆轻舟还没有走,他和卫优澜一起,坐在车子后面的位置,盯着我下楼的身影,盯着我无限留恋的样子。

卫优澜将头靠近陆轻舟的肩膀,抚摸着我在他颈部造成的伤痕,像抚着自己最珍爱的东西那般,她开口说话,打破死一样的沉默,呵气如兰。

你看到了。她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会是那一个。

陆轻舟有些嫌恶地拨开她的手,冷声回应。

你叫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戏?

卫优澜依然冷静,她坐直身,故作端庄。

我是要你看清楚,不要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就意气用事毁了大局。况且这个人,根本心不在你。虽然你对我没有感情,但我们都清楚,这桩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的,目前陆伯父的公司正筹备着在瑞典上市,需要多少支持你比我了解。况且,现在不喜欢真的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可取之处。

陆轻舟忍不住笑了,他说卫优澜,我相信你必然有你的闪光之处,你的学识见识以及家室,还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但是,你知道你最大的不足在哪里吗?

卫优澜凝眉,哪里?

陆轻舟轻哼出声。

你太骄傲。这一点,足以抹杀你所有的优势。你骄傲得把世上任何一种东西都标上了价格,包括感情。扪心自问,你对我的喜欢也并不是多么深刻,你只是受不了被那样平凡的人掩盖了自己的光芒,你只是受不了失败的滋味,尤其是败在同一个人手上。

卫优澜脸上有了怒色,她说那又怎样,我们不过是一样的可怜虫而已。真是可笑陆轻舟,你该不会是幼稚到以为你们陆家,真的会接受夏平安吧?

陆轻舟终于是忍受不了她自大的模样,推开门下车,在卫优澜盛满愠怒的眼神中回头,低下身子对着车里面的人朗声道。

一个公司的前程就能阻挡我想要做的事情?你是这样以为的?

他站直身继续说话。

你觉得我会有阻碍,不过是这些事情我不想做而已。夏平安,不过是我用来退婚的一个借口,你低看了我,也高看了她。况且,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卫优澜,我觉得,和你争锋相对,也很有趣。

陆轻舟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的手机终于开始沉寂起来,其实也不久,就那么半个月而已。我突然有些想念他叫我傻子时候的欠揍表情,我知道我又开始犯病了,但是还好,有其他事情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这两个星期,我只要不上班,就跑去骚扰许灼。同时还学会了察言观色按兵不动,与邓蕾这个敌人打持久战。我甚至在这两个星期内钻研了一下孙子兵法,接着我开始幻想自己能穿越回过去,去到后宫,上演一出攻心计,对方巧舌如簧,我就绵里藏针。

陆轻舟说得对,我真的不是善类,不过,我也不想当善类。我从小的教育就告诉我,吃闷头亏,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尊重。

邓蕾的那些小花样层出不穷,比如说,她不知道又从哪里得知我喜欢刘亦菲,便淘了好多刘亦菲的海报贴满了整间屋子的墙壁,让格局感觉起来更小了。她邀请我留下来吃饭,于是我恭敬不如从命的接受了,果然,在吃饭时刻,她不断的往许灼碗里夹菜,表现得她对许灼的了解有多么深刻。我在心里冷笑,却还是面容慈善并镇定的看她表演,然后她出了杀手锏,她指着墙壁上刘亦菲的照片对许灼说。

我听说,怀孕的时候多看美女帅哥的照片,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是美女帅哥。你不是喜欢女孩子吗,我就买了好多海报,以后怀孕的时候天天看,生出来的孩子就长得像刘亦菲。

说完,还自觉有趣地笑了起来。我感觉自己脸一下就白了,抬起眼看许灼,他也在看我,神色里带了少有的尴尬和不自然,不再若平常那般冷静。于是我在心里阿Q的做自我建设。

其实还好,什么都不重要,你没忘记,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第38章 再也不是他的喜欢。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报纸上看见陆轻舟和卫优澜一同出现的照片了,从第一天看见的时候,每天就习惯性的要去买一份。直到一个星期以后,我在照片上,依然看见了他脖颈处的伤痕,隐隐的,没有消失完全。

裴明珠从房间里走出来,我立马将报纸往身后一藏,顺手抄起玻璃茶几上的星座运程来看。裴明珠手里端着素雅的白色瓷杯,站在饮水机处冲泡花茶,期间她斜睨了我一眼,于是为了证明我真的是很认真的在看星座,我对她说明珠啊,星座上说狮子座裸睡的话会旺桃花啊,你从今天开始就裸睡吧亲!

裴明珠笑得我毛骨悚然,她将饮水机的开关清脆的一扣,一边回答我,一边朝我慢条斯理的走过来。

是吗?那射手座要旺桃花的话该怎么样呢?

我也特别好奇自己会做什么,于是一个劲儿的往后面翻,十多秒以后尴尬的抬起了头,裴明珠朝着我点了点下巴,示意我说话,我扁了扁嘴。

找个男的陪睡。

裴明珠好像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她很淡定的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慢悠悠地回我,那你不是死定了?

我特别不要脸道,谁说的?我招一招手,来的人不要太多哦。

语毕,用杂志捂着嘴偷笑,裴明珠拿眼睛横我。

猥琐。

我讨打的学蜡笔小新摇了摇肩膀反驳,你也就懂得这个词。裴明珠立马又蹦出两个字,下贱!瞬间我就瞪大了眼盯着她,她大概一时忘了,但她一直知道,我虽然是愿意承认人都有犯贱劣根性的,包括我,但我特别厌恶从别人嘴里听见这个字,仿似有强迫症般地,一听见,整个人就要炸毛。于是在我即将炸毛的前一秒,裴明珠居然卖了萌。

她放下水杯一把扑上来抱着我的腰说,哎呀,我突然发现我真的只懂猥琐这个词诶…瞬间将我升起来的小火苗熄灭下去,却被她眼尖的发现了我藏匿在背后的报纸。

裴明珠一把抽出来看了下主页,随即在我眼前扬了扬,特别轻飘飘的问。

亲,你是才开始看吗?

我底气终于不足,气焰低了下来,不,亲,已经结束了…

于是我在裴明珠犀利的眼神审视下,冲回了房间换衣服,又风一样的出了家门。

马上就要立秋,天气已经不再炎热,望城的秋天在我眼里一直特别美,欧式建筑在整座城市的各个地方巍峨竖立,天色总是暗暗,不自觉让人联想起电影场景里,那常年被雨水包围的咖啡城市。鲜黄的梧桐叶子落得满身,与整个天际形成最强烈的视觉对比。

我行走在这样一副画里,然后想起那个如画的人,以及我亲手为那个人添上的伤痕。

我坐在小区的椅子上,手机攥在手里,停留在短信界面。思考了许久,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短信发送出去以后,我静静等待着铃声的响起,却一直没有音讯。于是我将手机摇了几下,重启,又发送了一条相同的内容,这次终于有了回音。打开收件箱,简洁的三个字。

你哪位。

我啪的合上盖子,也弄不清自己为何异常愤怒,甚至在合上盖以后还不解气,直接将电池拔掉关了机。然后起身,朝着居民楼方向去。

和邓蕾斗了差不多一个月后,我惊讶的发现,我们居然已经开始享受与对方的厮杀。看宫斗剧,两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斗得死去活来之后,其中一个死掉了,另外一个居然是惆怅的。以前我觉得她们矫情,明明恨得那么厉害,怎么还会叹息。现在我明白了,原来真的会有这样的感觉,就跟独孤求败似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太快将对方置于死地,否则就失去了乐趣,大概,这就是为何邓蕾一直纵容着我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原因吧。否则,依我的性子,早就对许灼以死相逼,要他必须做个选择了。哪会是现在这样,给情敌嘱咐着来的路上要带点菜,晚上做饭吃…这战术也太TM特别了,我有些无力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两袋食物,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做饭的时候,我和邓蕾又起了冲突,她要做番茄炖牛肉,我要做番茄炒蛋,但番茄是我买的,于是我们俩就挤在那个小厨房里拼得你死我活。她抢走我拿在手里的已经洗过的番茄,我眼睛左右一转,顺势抢走了剩下的一袋,邓蕾在这一刻特别孩子气,她冲着我比十字架手势,我就索性做了一个水冰月的造型大声道,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就在我们二人开战的时候,许灼默默的飘了过来,他很纠结的揉了揉太阳穴,说你俩能消停一天么,接着我们都异口同声的回答了一句,NO!最后的结局是我们既不吃番茄炖牛肉也不耻番茄炒蛋,最终是许灼就着已经熟透的米饭,炒了个蛋炒饭。

我从来不知道许灼会下厨,但我想象过这个的场景,在多年前。我想象我们住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里,我下班回家喊累耍赖着不要做饭,他会大男子主义的教训我一顿,然后我会奋起和他反抗,最后被他摁住大叫再也不敢,接着他会在十多分钟后,默默地端一碗面条放在我面前。

这一幕,我等了多久,此刻端着碗吃饭的心情,就有多不是滋味。

晚上回家,裴明珠在客厅看电视,看我开门进去,她将电视关了静音。

不觉得累吗?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什么,也猜测到我去了哪里,于是我很随意地换下拖鞋,一边朝她靠近一边回。

不累啊,这样生活才有乐趣。

但是我一走近坐上沙发后,就忍不住的将头仰倒在她大腿上,随即侧过身牢牢抱住她的腰。裴明珠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弥漫着熟悉的味道,她和我一样,洗头完毕后不喜欢用吹风机,总是等待自然风干。我安心的抱着眼前的人,恍然听见自己闷闷的声音。

好累。

明珠再次将电视的声音打开,整间屋子因为有了喧闹显得不那么可怕,我听见她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进耳朵。

累就放手。

我却一点没有犹豫的摇了头,我说,四年前我放了手,但是我后悔了,现在,我不想再多拿一个四年,甚至四十年,去后悔。

周末,我去居民楼的时候许灼没在,是邓蕾来开的门。我随口一问,许灼呢,她很随和的回答我,楼下倒垃圾去了。我一直不敢说,其实在我们对白的那刻,我甚至觉得和邓蕾像是一家人,彼此熟稔,而且,我忽然发现没有那么讨厌她。只是这样的想法只在我脑子里停留了半分钟,因为在半分钟后,当我看见她特别笑意盈盈的伸出手,要接过我手里的水果时,那条原本应该在她手腕的链子连带吊坠,都不见了。

看我终于注意到,她才倚着门,挑衅地盯着我说,我也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想要。闻言,有股不祥的预感窜进我脑子里,我条件反射的回,那就物归原主。随即伸出手,索要吊坠,她却好笑的拍了拍我的手道。

我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留在我家里。你想要?那去楼下垃圾房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咯。

她话还没说完,我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动了,我拔腿就往楼下跑,风风火火,却一刻也不敢停歇,恨不得长一个风火轮。

许灼已经扔完垃圾,正准备往回走,我却跑过去,与他肩膀相撞,却依然没有回头。见我这样,许灼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又倒回来,看我在满是恶臭的垃圾堆里翻找,他将我拉起来厉声问怎么了,我却不回答,使劲儿摇他问你扔的垃圾袋是哪几个。在我焦急的眼神中,他指了指两个黑色塑料袋,于是我又重新蹲下身去,不甘心的翻找。十分钟后,无果,我终于放弃了。

我站起来,推开我背后的许灼,转过身,便看见了紧随我下来的邓蕾。她朝我招了招手,很天真无辜的问我在做什么,那只手腕处,是亮亮的熟悉的歪脸娃娃。我感觉自己被狠狠耍了一遭,我觉得自己像小丑,随着她的举动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就是不能正常。

最终,我提起脚步,一步步地靠近了邓蕾,在她面前站定,然后在那个笑容里,准确无误的抬起了手。我挥下去的那一刻,竟看见了她就势闭了眼,似早就料到会承受,我惊觉失态,却已经无从去控制那力道。

清脆的响声响遍在空旷的小房前,周围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居民,也好奇的停了下来,想要八卦一点什么。而我甚至知道,这一巴掌,彻底毁掉了我这些日子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我再次向许灼证明了,夏平安还是当年的小泼妇夏平安,而可惜的是,许灼早已不是当初的许灼,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以后,他想要的是安安静静陪在自己身边的,懂事的,贤惠的女孩子。

再也不是我,我也不再是他的喜欢。

第39章 贪心会遭雷劈的。

那个歪脸的手机吊坠,是我人生的第一份工资买的。

高中那会儿,特别流行看青春文学杂志,全班都兴起了一股文艺风,于是我也伪文艺了一盘。我在放学以后拉住裴明珠,神神秘秘的给她说,我那天逛街的时候看见XX店里的一个玩偶丑得好漂亮,特别像许灼生气暴走的样子,笑死我了。裴明珠摊手,所以呢?说重点。我咳了一声。

重点就是,他生日不是快到了么,我想送他那个娃娃诶。不过你知道的,那家店是潮牌,东西都好贵,所以我决定…

裴明珠故作了然的看我一眼,继续接下去,所以你决定找我借钱?

我呸了她一脸。

你想太多,我是决定要去给XX投稿,如果被选上了就有500块的稿费!

裴明珠倒很支持,她虽然很看不起我,但是从来没有看不起我在文字方面的造诣,她说这一点,早已经在和我的屡次战斗中切身感受到了我的天赋,这点许灼也说过,并且,这是他喜欢我的原因之一。于是那天放学后,我去了裴明珠家,我缠着她帮我挑选哪个笔名比较好,我叫嚷着,万一人家一战成名怎么办!于是她选了今天的我认为最脑残的一个,折翼天使。

那几天,我一下课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废寝忘食的写小说。写到男女主角因为误会分开的时候,自己没忍住泪洒当场,我妈正好进房间来给我送水果,吓得她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因为自打告别小学时代,已经很少看见我的眼泪。一来是她终于知道女儿大了不适合用棍棒教育,二来,是我开始矫情的觉得,在父母面前哭是件特别丢脸的事情。

那时候还没有电脑,我全程手写,接着将几大页纸放进信封里,小心翼翼的写地址,然后拉上裴明珠和我一起去投递。回来的路上裴明珠问我,要是没有中怎么办?我说那我还是送许灼娃娃,不过是在学校门口的小店里淘一个,再拿回去自己DIY…裴明珠特别佩服我的坚持,最终说好吧,如果你没中,姐姐就资助你,当场感动得我说要以身相许。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许灼生日的前一天,在我都以为没了可能的时候,班主任拿着一特别厚重的大信件走进教室,然后亲手交给了我。我打开来看,是XX杂志最新的一期,封面文章推荐上有大大的四个字,折翼天使。我高兴得当场蹦了起来,拿着520元钱的稿费,感觉是中了520万。

我把吊坠亲手送给许灼的时候,没有告诉他送他礼物的过程多么让我心力交瘁。原本我的初衷是想要告诉他的,想要他为拥有一个这么才气的女朋友自豪万分,但是当我硬将杂志塞进他怀里要他看,他瞥见折翼天使那四个大字以后,很麻利的甩开了它。

我不看非主流写的东西。

于是,那句这个故事是我写的话,就生生被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只是那个手机链他却特别喜欢,一到手,立马挂了上去,并扬言永远都不会将它扔掉。我还记得许灼当时说这话的表情,仿佛那个东西要是不见了,他就殉情给我看。

所以,如果不是邓蕾用吊坠开玩笑,我也不会如此生气,我觉得她不是在玩儿我,她连带着玩弄的,是我一心珍惜保护的过去。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但不管她能不能理解,我也不打算原谅她,卫优澜是我第一个真正讨厌的人,她终于来当了第二个。

邓蕾捂着脸,硬是将眼睛里逼出了闪烁。许灼大概也被我这一耳光给震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要将邓蕾我从面前拉开。但是一看她装模做样,我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心一横,想着反正都毁了,不如新仇旧恨一起算,于是指着她还想骂,但许灼一见我抬起手,以为我还要行凶,便神经反射的打开了我的手,甚至余怒未消的,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顿时也懵了,不只是我,连带着原先在许灼背后,委屈得要死的邓蕾。她不可置信的盯着许灼还在微微的抖动的手指,以及我下意识捂住的右脸。我和许灼,就在骄阳烈日之下,这样无声无息地,虔诚地望着对方。但是我知道,这一巴掌过,将我心里的有些东西,给挥没了。

小时候犯错,妈妈总说只要我认错,就会再拉住我的手,所以在我深觉伤害了许灼的时候,我便尽我所有的努力,来向许灼认错,我期望我的努力过后,他会再一如既往的拉我的手。可是我忘了,妈妈会那么轻易的原谅我,因为我是她血肉相连的孩子。

而如今,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原谅,我也不想再要他的原谅,因为我终于发现,和强大的自尊心比起来,喜不喜欢真的太渺小,而我们,真的都还太小。

在遭遇那个飞来横祸之后,我居然没有哭,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再丢脸。我保持镇定的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一声不吭的准备走,却在同一时刻接到裴明珠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问我,有没有看今天的报纸,我说没有,怎么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低沉的情绪,只是问我,那你知不知道,陆轻舟和卫优澜三天后就正式订婚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对着电话有些欲盖弥彰地提高音量道,他俩本来就相配,都心黑。最后两个字竟是以颤音结尾,以防裴明珠发现端倪,我果断的掐掉了电话,却愕然发现眼睛流出了液体。

最终我想要守的自尊关口,还是溃了堤。

许灼很少见过我认真的哭,唯一一次,就是我在十八梯为他螳臂当车之后,那个夜晚,在黑暗的楼梯间。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太黑,看不真切,他并没有如此刻那么直观的感受,所以他也愣了,盯着我竭力想要克制却源源不绝往外翻滚的液体,一时竟也无话可说。我胡乱揩拭了一下眼睛周围,摆出无所谓的表情转身,准备离开现场,下秒却被人从背后拉住了手。

我感受到一股蛮力将我往回扯,然后被人抱了个满怀。

待我反应过来,许灼已经抱住我的头,死死按在他肩膀上,一遍一遍的道歉,他已经趋于醇厚的声线在我耳边低低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他还是喜欢我的。

这不是妄想,也绝对不是错觉。一个人喜不喜欢你,不需要太多外在解释,就算他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情,但是看他拥抱你的力度,你就可以清楚的感受他当时的感受。很多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很多时候,眼睛也可以骗人,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戏子,演出的戏让我们哭得肝肠寸断。但是我一直相信,怀抱是骗不了人的。

他穿的体恤上,还有熟悉的肥皂香。他比以前更瘦了,所以肩膀也没有以前好枕,我的额头用力的抵在他肩胛骨,铬得疼,所以我哭得更凶,我一边哭一边没头没脑的嚎叫,好疼啊好疼啊混蛋。

恍然是回到了少年时代,印象里的他都是青着脸,我为他擦药酒,然后看他死去活来的跳。又或者,是窗外的几丝光线跳进明珠家那朱红色地板上,他一边吐槽斗鱼,我一边感动。

在那一刻,他带给我的所有侮辱不堪,我忽然就觉得我能原谅了。是吧,人就这么反复,尤其是女人。我忽地想起当年我骂完小蝴蝶又不承认,许灼说我的心是针尖。

想到这,我又神经质地笑了开去。

看我终于消停,许灼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夏平安,你真是傻子。我一时觉得这个名词有些耳熟,后来才想起陆轻舟经常这样叫我。想起这个人,我短暂的沉默了,而后发现邓蕾居然不知何时退了场,竟没有过来打扰。

最后许灼送我去公交车站,我们并排而站,我瞧见周围有几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频频侧目,应该不是我们有多登对,也许是因为许灼长得很招人待见,腿却有瑕疵的原因。于是我就回看她们,狠狠地瞪了回去。我大致能猜到她们会讨论些什么,就像当年八卦的我和裴明珠,当然现在依然如此。

许灼也发现了这些,但他好像不怎么在意,公车很不给面子,快速地朝着我们的方向驶过来,我本来想装作要等的不是这俩,许灼却率先开了口。

上车吧。

我有些讶异的侧目看他,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车门打开,我只好不情不愿地上去,脚踏在阶梯第二格的时候,他叫了我的名字。

他叫,平安。

我回头,询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是特别真切地看了我几眼,最终摇摇头。

这公车司机看年龄还很年轻,应该刚上岗位不久,心里的温柔还没有被现实磨光,加上这个公交站,平时就没什么人,所以我和许灼磨磨蹭蹭的时候,他并没有出声催促,甚至趁这个等待的空当放了首音乐,音调特别煽情,如同悲情言情剧的伴奏。

我上车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对着许灼招手说再见,隔着玻璃,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也伸出手,很缓慢但匀速的给我挥了手,却没有说再见。

行驶途中,我猛然想起裴明珠的那个电话,忽然有些闷。思虑半晌,接着摇了摇头,想打消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正好此时,公车路过一家殡仪馆,我看着那些身穿黑衣的人们手拿花,很庄严肃穆的走进去,站在门口迎的人很礼貌地迎接,表情却隐藏着一闪而过的伤心。这一幕让我瞬间满足,对啊,还想什么呢,比起已经没有明天的人,我所拥有的,已经太多。再想多要,就是贪心,贪心会遭雷劈的。

下车的时候,我站在门口问司机,我上车时候那首歌是什么,那个青年觉得我的问题同时肯定了他的欣赏水平,于是很高兴地告诉我,歌名是《那个男人》。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说不定就是送你上车那个男孩子的心声。于是就为了这一句话,我决定回去就下载来听。

一到家,裴明珠就看见了我脸上的红痕,视线一下锐利起来。她撩开我的头发问,你和匪徒搏斗了?我说没有啊,我只是一不小心摔倒了。她抄着手冷笑,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使啊?摔下来脸朝地?我避开她的审视朝客厅走去,一把将背包摔在沙发上道。

对啊,在我摔下去的0.00001一秒,我突然意识到,不能摔得这么没有美感,于是我换了个很端庄的方位。

当然,我的说辞是不可能说服裴明珠的,但她看我打定了注意不说,也就不再多追究。只说如果让她知道这个伤害是人为的,就连着我和那个人一起宰了。她那个宰字说得特咬牙切齿,让我又害怕又感动。

我捂着还隐隐微痛的脸问裴明珠,冰箱里有没有啤酒啊,我拿来消肿。结果最后我没有消肿,反而拖着裴明珠就地喝了起来。明珠好像知道我不是想要消肿,是找个借口要一醉方休,所以她没有阻止,就那样顺着我的话演到了底。

我一边喝一边扯着脸对裴明珠笑说,原来痛并快乐着这句话真不是说来骗人的啊。她惊起一身疙瘩,坐得离我远了些回。

别用你那扭曲的脸对我展开蒙娜丽莎的微笑,真的好可怕啊。

我已经有些醉了,我只记得,在听完裴明珠对我的嫌弃以后,我没有回嘴,我只是倾过身去,很认真的拍了拍她的脸,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什么话,却导致她一下就脸色大变,我意识不支的倒在她身上,都恍惚感觉到了她全身有多僵硬。

第40章 通知。

我第二天是头痛欲裂的醒着过来的,我突然特别后悔为了装小清新,将窗帘换成了一袭白色,阳光一打,光线就全部照射进来,一丝不漏的照在脸上,特别的文艺,却让我欲哭无泪。

我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儿,裴明珠就在这时候敲了我的门。准确的说,是敲了三下自以为是的表示她很礼貌,接着毫不犹豫的扭开了我没有上锁的卧室门。我四仰八叉的仰倒在被窝里,眯起眼睛看她那因为亮度的关系,而越见端正的面孔。裴明珠手上端了一碗小米粥,放在我床边后,便再次转身往外走去。

她脚步到门口,最终又很优雅的倒回来,翘了翘兰花指向我宣告。

对了,通知你一声,我告别单身了。

在裴明珠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以后,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咀嚼着她的那几个字眼,告,别,单,身。然后我一个筋斗从床上翻起来,跳下床出去,直接推开裴明珠的房间,将她梳妆台那些引以为傲的化妆品,统统扫到篮子里,接着头也不回的往门外冲去。裴明珠扯住我睡衣的衣袖尖叫,Oh my gosh!

我扔掉她这些高端的化学东西,等同于去掉她半条命,所以她一把抱住我连连报备。

身高一米八!年方28!长相不出众但气质优雅!姓沈名焕谈吐幽默自诩一朵花!

我终于不再闹腾,将手里的东西还给她,学着她平常视所有东西为无物的样子,撩了撩头发,高傲的点了点下巴,抄着手道,嗯哼。她很迅猛的将自己的心爱之物全部锁紧了抽屉,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她一个巴掌从我头顶拍下来,特别恼羞成怒。

我喊痛,纠结着问她难道我刚才的行为,不是很像她平常走的女王范儿路线吗?那个时候,我和裴明珠的发型已经很相似了,都是中分,不过裴明珠是卷发,我直发。原本我没有想过要和她恩爱到弄一样的发型,只是后来不知在哪里看见说,中分的都是女王气场,我终于恍然大悟,为何裴明珠给我的感觉都是她要高人一等,盛气凌人,原来是发型的原因。所以从那以后,我也开始留中分。

裴明珠伸出食指重重的戳上我右方脸颊,她说不,夏平安,你特别像走狗。

我无所谓的切一声,表示对结束她单身的那位男士感兴趣,结果她就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完了以后侧过头通知我。

去整理一下,晚上吃饭。

见到沈焕的时候,我才确定裴明珠没有骗我。

比较阳光,身上鲜少28岁男子应该有的样子,言谈之间平易近人,会说冷笑话,但不咄咄逼人。看他的穿着打扮以及约见的餐厅,个人能力应该也不俗,总的来说,第一次会面我给了他99分。最后那一分,准备留待他和裴明珠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沈焕说,他对裴明珠是一见钟情,在公交车上。那天,他突然就兴起去坐了一次公交,最前排,靠近刷卡的位置,车子摇摇晃晃过了一站后,裴姑娘闪亮登场了。她镇定的走上车,然后镇定的掏出卡,最终准确无误的放在刷卡机上,立即很清脆的报出了一句:Be。学生卡。可坐在最前面的沈焕,却亲眼看见,那句报语,是从裴明珠嘴里说出口的。结果司机很迅速的,将要往里走浑水摸鱼的裴明珠叫住了。

诶,姑娘。

裴明珠满张脸憋得通红,头也不敢回,那司机最终却道了句,真没看出来,你们现在的学生打扮都这么成熟啊。

然后整节车厢里,余下沈焕再也止不住的笑声。

沈焕叙述完毕,已经体贴的将裴明珠碗里的牛排切成小块,将盘子又推到她面前。我趁这个空当,若有所思的扫了裴明珠一眼,她和我视线相接,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随即咳了几声解释。

我那天,钱包掉了…

后来,我和沈焕已经开始熟识了以后,我对他说,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高中时候我经常干这事儿,裴明珠效仿的话,他们就这样错过了。沈焕真是没什么脾气,完全与他拆弹专家的职业不相称。我明显在挖一个陷进等他跳,逮着机会敲诈,他却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是的平安,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鞍前马后。

鉴于我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裴明珠看上的男人,于是裴明珠真的也相信了,沈焕确实有许多过人之处。不过她要我举例最好的一点,我想了想,说最好的就是,当哪天你真的惹毛了我,我威胁你要绑个炸弹在你身上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裴明珠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回答我,好想法。语毕,她去冰箱里拿水果,打开冰箱门以后似想起什么的回头对我说。

明天中环路要封街,你上班的时候记得绕过那里。

我不知所以然,为什么要封街?哪个总理来访问了?不能啊,这儿又不是大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