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朱子钰有些难看的脸色,李玉娘忽扬声叫道:“莫大,去帮忙看着些,莫要弄错了,别咱们的货拉走了可就糟了。”她叫得声音不小,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朱子钰和那米二郎便同时扭头来看她。米二郎皱皱眉,看看李玉娘却又似乎有所顾虑,便扭头看向朱子钰。“朱大官人,这是怎么回事?”声音严厉,竟似直接在责问朱子钰。

当着众人面被这样一问,朱子钰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声音也冷淡起来:“我们坐的船半路上坏掉了,是搭这位娘子的船进京的。”

米二郎眨巴眨巴眼睛,也不说话。只是偷看了一眼萧青戎后便又回头去看后面。

只一会功夫,便有十几辆马车赶入码头。凡是抬上岸来的箱子俱都整齐地摞了上去,竟是没有一人来问问朱子钰的意思。心中暗恼,朱子钰低咳一声看着米二郎问道:“不知我何时能见到大官人?”

那米二郎瞥了一眼朱子钰,只是闷声道:“我只这接货,不管接人。”

“米兄弟,这话是大官人让你说的?”朱子钰挑起眉来,脸上已经现出三分怒意。虽然不敢就这样翻脸,可是被这样轻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又怎么甘心呢?

米二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讪笑道:“小的可不象朱大官人那么有福气,我这样的人哪里能见到大官人呢?”

朱子钰闻言,不觉现出羞怒之色。虽然不想承认,可其实他虽然接了江南那一摊事,却也根本并没有机会见到蔡确。虽然对李玉娘说得大模大样,可心中如何不知此时身为右宰相的蔡确不是他这样的商人想见就能见的呢?

“米兄弟大概不知道这些货都是怎么来的吧?”恨声问着,虽然也知道不能就这样闹翻,可是实在不甘心被这样一个粗人看轻。正要为难一下说些门面话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朱老弟,终于又见到你了”光听声音,就觉得透着喜气,让人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身材胖胖的面带和气笑容的商贾。扭头看去,倒真是这样一个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胖胖的肉肉的中年男人,就让米二郎和朱子钰同时变了颜色。

米二郎收敛起脸上的嘲笑,束手迎上前去。那胖子却连正眼都没看他,径直向露出笑容的朱子钰走了过来。“朱老弟,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朱子钰笑着迎上前,挽着那胖子笑道:“一别经年,小弟看大总管却是神采飞扬,更显年轻了…”

“蔡确的管家蔡伦。”萧青戎侧耳在李玉娘耳边低语,笔直落在那蔡伦脸上的目光却是冷冷的。

意识到萧青戎的情绪有些不对,李玉娘反手回握着萧青戎的手轻轻摇了摇。看到他回眸对她露出一抹微笑,才稍为安下心来。

那一头,米二郎附在蔡伦的耳边低语了什么,两人的目光便同时往萧青戎这看来。

李玉娘心头一震,握着萧青戎的手更紧了几分。反是萧青戎却仍是笑盈盈的毫无异色。

“大总管,要不要我…”说话只说了一半,米二郎看着蔡伦,好似在等着指示,可一双脚却似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纹丝未动。

所幸蔡伦也未注意这个细节。眯眼看了萧青戎一会儿,他只是挥了挥手,低声道:“咱们相公(宰相)可不是那么不能容人的…”说罢又压低声音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米二郎撇了下嘴,却是低应了,又转头去看着那些手下搬货。蔡伦看着那些被抬上车的箱子,半眯起的眼睛里掩不住那一丝喜色。作为蔡确最信任的手下之一,他自然清楚这些箱子里都装的是什么。抬起头,看着朱子钰的笑脸,他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浓。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只金鸡还能下多少金蛋,可既然要用,那就得把他完完全全地拉拢住。

“朱老弟,莫非那就是令爱?”目光扫过站在朱子钰身后不远的朱煦。蔡伦暗在心中赞了一声: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可看这少女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想来就是进了王府,也不会给大人这个荐人丢脸才是。

笑着赞了两句,他脸上的肥肉都堆在了一起。被父亲唤过来的朱煦脸上温然浅笑,礼数周到,可心里却不由得暗恼:不过是一个总管,也值得父亲这样低声下气。受云氏熏陶,她只觉这些下人不过是些工具,却不知这些被她视为工具的人往往能让执着工具的那只手伤得很重。

默默看着朱家父子三人被蔡伦笑着带向码头那头的马车,李玉娘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张了张嘴,她还未发出声音,萧青戎已经拉着她的手把她转了过来。有些不解地望了一眼萧青戎,李玉娘扭过头去,正好看到朱熙回过头来冲着她挥手而笑。心中一酸,她几乎就这样追过去。可萧青戎却扳着她的脸硬把她转了过来:“不要看,我不想蔡伦知道你和可乐的关系。”

怔了下,李玉娘立刻明白过来萧青戎的意思。虽然心中不舍,却立刻垂下眼帘,生怕自己舍不住瞥过的一眼就让蔡伦起了疑心。低垂着头,直到萧青戎抬起她的下巴时,她才有些紧张地问:“已经走了吗?”

萧青戎一笑,握着她的手,未答她的问题,只是笑道一声:“我想你了。”

目光一瞬,李玉娘勾起嘴角,一抹笑意还未完全绽放却又骤然敛去。“我想可乐…”一声低喃,泪水已经滑过脸颊。长久的分别时虽然牵挂却不至让人肚肠寸断,可一旦接触过再分别,那样的滋味真的让觉得整颗心都被揉碎了。

低低一叹,萧青戎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喃:“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把可乐带回你身边。我一定会做到的”

虽然觉得萧青戎此刻不过是在安慰她,可李玉娘却还是含泪笑着点了点头。

把船上的行李卸下,招过苦力,雇了马车,一行人缓缓驶出码头,李玉娘才发觉自己真的猜对了。出了码头,便是街市。沿着河道向前,便又是一座桥。因汴梁城中水道畅通,所以这座都城桥多路多。

“这便是相国寺桥,再往前去,便是天汉桥。到了城西便是我租的公房…离蔡相宅也不是很远。”

抬头看着萧青戎,李玉娘下意识地伸手用力地将他宽大的手掌扣在手心。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说的词语很有些超前:“公房?租公房?”这时代不会是也有廉租房什么的吧?

她却是不知。在大宋还真是有廉租房。甚至还有个专门管理公房的机构叫“楼店务”后来又改名叫“店宅务”了。在汴梁,城东城西总共有公房千余,基本上都是被进京的应试举子或是述职的官员租住。而每间房的月租金也不过一百七十文左右,算是相当的便宜。

看李玉娘挑起眉,一脸的惊讶。萧青戎便笑着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点:“你放心,有你住的地方。我接到飞鸽传书知道你要到京中来后,便立刻找‘勾押官’租了一座大点的院子。”

不晓得这“勾押官”是个什么官,李玉娘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还在想着这院子不知几间房,该如何安排时。萧青戎却突然扬声唤了一声叫停了车子。又吩咐车夫先把其他人送到城西店宅务去,便拉着李玉娘跳下车。

李玉娘初还觉得奇怪,可目光一转,看到面前那座石桥时,不禁笑了起来。

这座石桥,大概就是萧青戎所说的天汉桥了。虽然没有刚才所见的“虹桥”宏丽,甚至只能容小船经过,可却着着实精美。近岸边的石壁上,还雕着祥云吉兽。李玉娘运足目力去看,却认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怪兽,似龙似蛟又象麒麟,不过总归象是什么水里的神兽才是。

她还想细看,萧青戎却拉着往左手边拐。踏上正对着天汉桥的大街。

看着面前的大街,李玉娘是彻底惊呆。这条街,好象电视里看到的北京天安门前的十里长街啊。那样的宽…

道路两旁,高楼耸立。最矮的也有三层。飞檐翘顶,座卧吉兽,琉璃瓦迎着阳光反射出绚丽的奇光,象是每一座屋宇上都升起一道彩虹。鲜艳的栏杆,雕饰的华丽花纹,每一座楼宇都象是一座艺术品。门前的欢门也是极尽的奢华,让自觉也算是在大城市里见过世面的李玉娘竟觉得自己象是土包子进城,处处看花了眼。

“真是…这就是东京汴梁…”低声呢喃,李玉娘终于把仰得有些发酸的脖子低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面前这条象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笔直大道。

这条路,很平整,很宽,就是放在现代也该算是八车道或是十二车道的。道路最外的两边都有水沟,沟内残荷片片,沟边果树成片,时值秋日,果实累累,煞是喜人。

只是有些奇怪,这条路中间很宽的一条路上都没有行人。红色的木权把这条路一分为三,所有的行人都是走在两边的道路,熙熙攘攘,人头簇拥,却无一人敢于踏上中间那条路。

“这便是御街。”萧青戎轻笑:“人都说不到东京不晓皇权威严,我说,唯有站在这条御街之上,才知帝王之威。”

“御街?”李玉娘重复着,也有些明白过来。原来这中间的一条路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很难想象,在杭州城都可入寻常人家画作的皇帝,在汴梁城中却是具有如此的威严。除了他,任何一个踏上御街的人都将等同谋逆。

深吸了一口气,李玉娘突然之间就象萧青戎所说的一样常常感受到自己是真的身处一个封建王朝。在这里,没有所谓的民主,不管什么律法什么官员,皇帝最大。

“怪不得那些人…”苦笑着摇头,李玉娘心里只觉得怪怪的。她这样的小人物,居然有一天会知道那些一手遮天的大人物的秘密,甚至有可能就这样参与进去,多可笑

拉着萧青戎的手,她想了又想还是低声道:“朱子钰说他要把女儿送进王府,以后他就能做国丈。”看着萧青戎惊讶地挑起眉来,李玉娘正色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不管他说的是哪位王,他一定都是朱子钰背后的那个人…你还记不记得米老大的事情,那个私采铜矿的人…”

垂下眉,萧青戎嘴角的笑终于敛去。看着李玉娘,他犹豫了下才道:“玉娘,你真的打算留在京中?你,不知道参与进来的…”

虽然没有多说,可从他深锁的眉心,李玉娘也知他未说出口的是这些事有多危险。是啊危险,从前她违恐避之不及的…

抬起手,她轻轻抚过萧青戎的眉,低柔却坚定地说道:“我留下来,只因为你在这里…萧青戎,我想你”

第一卷宅院 第四十八章 人在京华

第四十八章 人在京华

寂静的斗室,暧昧的喘息声渐息。侧转过头去,将额头轻轻抵在男人的胸前,尤自交缠的四肢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熨烫着直达心底的温暖…

就这样依偎着,有一种令人满足的快乐。仿佛只是这样依偎在一起便已经得到全世界。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样容易满足。

微合的双眸睁开,李玉娘聆听着不知是从哪里的瓦肆中传来的丝竹之声,笑了起来。“果然是东京汴梁,大宋、不,整个世界的不夜之都…”

没有宵禁,没有在御街上策马巡查的兵士,在每个夜晚里,这座城市都是狂欢夜。

看看李玉娘向往的神情,萧青戎微微一笑,突然起身披上衣服,在李玉娘惊讶的目光里扯过被子来包裹她仍赤 裸的身体。被萧青戎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李玉娘忙抬手推拒,可惜*光乍反被萧青戎借机香了几下。

“乖啊,只要在我怀中便是,我会让你好好看看这不夜之城的。”

李玉娘大窘,又笑又嗔地推开他,在他痴缠嘻笑中好不容易穿上衣裳,这才四肢发软地被萧青戎搂在怀里。

清风明月夜,当处身屋脊之上遥望满城灯光辉煌时,李玉娘才发觉原来自己真地很怀念这样和萧青戎独处的夜晚。

不比杭州城,哪怕他们坐在屋脊上,仍象是骑在小鸡上望鹤。那些远处的楼宇,是那样的高大,因着闪烁的灯火还有那些高悬的彩灯而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如果有浪漫的诗人在场,恐怕会说什么“玲珑楼阁,几欲接天,摘星揽月”之类的话了。

是啊,几欲接天这样望着远处高大的楼宇,她突然极怀念千年后的那些高楼大厦。那样的雄壮…只是,哪怕那些楼再高再美,她仍只能从地面仰望。那些从高楼上俯视而下的人大概会觉得站在街上的她只是一只小小蚂蚁吧?

无法拥有呢哪怕是在那个自由的社会…寸土寸金,在那个社会里,也并不好生存呢

掀起眉,她忽然低声轻笑道:“或许,我也可以拥有那样一栋雕梁画栋美若仙境的高楼呢”

转目看她,萧青戎轻笑出声:“京华不易居,你知不知道在京中有好多官员都没钱买房子的…嗯,不过我想你还是可以拥有那么漂亮的楼的。我们可以盖得高高的,站在楼上,便可以看到皇宫里官家在做些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李玉娘已经笑倒。轻捶着他笑道:“你若真敢那样,官家还不抓了你关进大牢。”抬起头看萧青戎仍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并没有笑。她才有些惊讶地意识到他是在说真的。没想到连通行的路都不让人走的皇帝居然没办法干涉百姓盖房…这世界还真是奇怪。

靠在萧青戎怀里,听着他低声说:“夜夜笙歌,叫官家在深宫中也要叹无福享乐…”李玉娘只是低声轻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心里却在低喃:京华盛景虽好,却不是她的家。

城西的店宅务,面积很大,各个院落连绵成片,总有七八百间。因这里住着些官员,天还未亮,便有声响。

李玉娘睡得朦胧之际,便听到有敲击铁器之声,又有浑厚的男声在大声吆喝:“五更已至,鸡鸣不已,善行无忌,恒德乃足…”

一遍又一遍,一慢四快,片铁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因这打更之声,李玉娘便再也睡不着。轻轻翻身坐起。晨光熹微,窗纸泛白,在这昏暗的光线里,她凝望着身边人宁静安祥的睡颜,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她以为自己可以不惊动萧青戎的。可刚刚推开窗子,身后便传来悉索之声。回眸对着正穿衣的萧青戎甜甜一笑,她回过身深深呼吸着微带凉意的空气,笑起来。

已经入秋,早晚天气有些凉。不知是从哪里飞进院中的麻雀在院里蹦达着,寻找落在地上的些微食物残渣。院子的一角,有一株有些年头的红桔,缀满了或橙或青的桔子,象是一盏盏小灯笼,可爱得让人会心而笑。而枝头上,两只不知是喜鹊还是什么的鸟儿在树枝上蹭着尖尖的鸟喙。两对绿豆小眼和李玉娘一对,便偏着头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感觉到身后靠近的温度,李玉娘微微一笑,身体自然地向外靠去,倚进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感觉到男人的下巴抵着她的头,用轻柔的爱抚还有缠绵的吻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这个清晨,甜蜜得让人想要就此沉醉一世。

不知是不是被一早已经就秀甜蜜的男女惊到,枝头上的两只鸟扑棱一声飞起,又落在伸到墙角上的一枝树枝上,啄着枝上的红桔。空气中,便徐徐散发着一丝微酸的甜…

四周的声响渐渐大了起来,远处近处,升起白色的炊烟。

隐约听到院中厢房里传出响声,李玉娘便笑盈盈地回头瞥着萧青戎,道:“不用莫嫂做饭,我来亲手做饭给你吃。”才要挣开揽着的手,萧青戎已经将她拥得更紧。“这里是东京,难道不想看看清晨的东京是怎样的吗?”

刚过五更,天色尚早,近处还能看得清,远处便有些朦胧的一片。就这样和萧青戎手牵着手穿过小巷,沿着以青石铺设的街道缓缓向前。

清晨的东京汴梁,不比杭州那般寂静。如果说杭州清晨是自甜梦中醒来的少女,那汴梁便是一夜未眠,彻夜狂欢的美妇。

因住城西,离“院街”不远,一路行来,便看到许多刚自“院街”而出的轻车小驾,也有安步当车的浮华公子,还有赌了一夜钱的男人袖着手匆匆而过…

自他们身边走过,纷纷回首相看,隐约还有人低笑:“不知这是哪家的姐儿,竟是没见过的…”一句话还未说完,那人便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一摔跌倒在地。

眼看着那穿着穿着襦衫的小白脸直接摔倒在地。李玉娘挑起眉,看了一眼萧青戎。在经过时,正好听到小白脸的同伴指着他吃吃大笑:“莫不是昨个晚上被阮小姐掏空了身子,连路都走不到了?”

听得分明,李玉娘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两家伙刚才都说的是什么。怪不得要叫“院街”,却原来是那个“院”。狠狠瞪了一眼,李玉娘回眸浅笑:“打得好”说完后突然挑起眉来,半嗔半笑道:“你还真是挑的好住所啊?怎么样,住在这附近是不是连空气都泛着胭脂香?”

萧青戎哈哈一笑,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喃道:“难道昨个夜里我还没有证明我的清白吗?”

脸上一红,李玉娘拧了萧青戎的腰一把,原本眼中还想透出三分怒意,可一触到他那双带着桃花的笑眼,便又软了下去。

虽然天未大亮,可御街上已有行人,寂静的街道上,沙沙的打扫声回荡在长街上。隔得还远,那穿着赭色短衫的清道夫便抬起头来望过来。

李玉娘原也并不在意,只道也是象那些人好奇无趣罢了。可当萧青戎拥着她缓缓走过时,她却敏感地觉出萧青戎未握着她手的那只手轻轻一晃,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好象是比划了一个什么手势。又有一小团白纸自袖中滑落在地。甚至还没等李玉娘看清,那清道夫已经用扫帚一划拉把那点白遮了过去。

李玉娘眨了下眼,有些怀疑那清道夫是不是冲着自己笑了下。心中生疑,她压低了声音低声道:“萧青戎,那人是不是也是你们的人啊?探子?内奸?”

低笑一声,拉住有些语无伦次的李玉娘。萧青戎低声道:“那厮赞你很美呢”

“他说?你们刚才都没有说过话…”抿唇浅笑。她也不再追问萧青戎和那清道夫到底是靠什么勾通的,只单纯为那一声称赞而欣喜。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有些傻乎乎的,就这样只为得到他朋友的一句认可而欣喜,甚至还不是直接听到的。真的,很傻,也很让人怀念的感觉…

穿过御街,便是昨天路过的天汉桥,也叫州桥。还未走近,便看到明灭的微弱灯光,顺着风,飘过来浓浓淡淡的食物香味。走过这座石桥,便隐约可见,桥南街上有许多小摊位。只是现在那些摊主多半都在整理收拾。因有些忙乱,蒸笼食物柜子都盖的盖,拦的拦,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光闻这味道就已经让人觉得那些东西必是些好吃的。

“梅家的鸡鸭鹅兔肚肺、杂碎,夏月麻腐鸡皮,麻辣萝卜,广芥瓜片,糖荔枝,梅子姜,杏片…”扭头看看李玉娘瞪大的眼睛,一叠声念下去的萧青戎低声轻笑:“这里的夜市最是热闹,三更过后才会收摊。”

“是吗?你是打算让我光闻吃不到吗?”故作生气地娇嗔,李玉娘晃着萧青戎的手臂,轻笑道:“我可不依啊”转过头去,那些因一夜忙碌而略有些疲倦的人们在这晨熹微光中或说或笑,虽然手中的动作有些缓慢,笑容里也满倦意,可那些面容里,有一种东西,叫希望。

不远处的小摊上,那个正在收拾砧板的男人拈起粘在刀锋上的一块碎肉,回过头唤了一声,在正洗碗的女人回过头时飞快地塞进她的嘴里。女人一怔,嗔了一句,可脸上却露出笑容。一双湿手在围裙中擦干后,她自怀里取出一条毛巾,凑过去在男人的额上柔柔擦过。目光一对,两人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默默看着,李玉娘只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这样的相融以沫,相惜相爱,是每个女人都幻想得到的吧?只可惜,有时候,曾经的美好总是会变的…

顺着李玉娘的目光望过去,萧青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转过目光,李玉娘望着身旁男人的侧脸。在心底低语:若你不负我,我便与你这样一同走下去又如何?哪怕,不知道前方会是怎样…

恍惚里,前面忽见晦暗灯火,一点一点,摇摆不定,忽上忽下。正在心中胡思乱想的李玉娘吓了一跳,忍不住揪住萧青戎的衣角。萧青戎却好似恶作剧得逞一样对她扬头一笑,拉着李玉娘往前走,“喜欢什么我送你啊”

瞥他一眼,李玉娘待近些细看,才知这位于汴梁名酒家“潘楼”附近的竟是一个早市。所卖之物繁杂,衣物图画胭脂花环等物竟是应有尽有。

“这是‘鬼市子’,五更起,天明散。”萧青戎有些得意地笑笑:“我家离这儿不太远,从前我常常三更便溜出来,拉着陆五他们在天汉桥夜市吃小吃,再跑到这‘鬼市子’里胡混,哪怕什么东西都不买,也站在摊主跟前胡扯一通,让他做不成生意。你不知道,那时候,他们总是说王家的小郎是个混世魔王…”神情一黯,他转过头看着李玉娘,虽然还在笑,却多了几分怅然。

反握着他的手,李玉娘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萧青戎。然后突然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敲敲他的手背。“带我去好吗?我想走遍这座城市里你走过的地方,看你看过的风景,感受你所感受过的悲喜…青戎,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你生命里的一部分。”

轻轻一笑,萧青戎望着她的目光格外柔和,“你一早就已经是我生命里无法切割的一部分。玉娘,难道你还不知道,没有你,我的人生便不完整吗?”

李玉娘扬起眉淡淡一笑,却是不语。在这之前,总是萧青戎在无限地付出,了解她鼓励她帮助她,而她,总是在说你从前如何不重要,你只是萧青戎…不只是那样的,从今天起,她也要去了解他鼓励他帮助他,真正地把她与他的人生紧紧联系在一起。

随便在街边早出的小摊上买了些肉馒头(包子),两人便沿着这摆‘鬼市子’的潘楼东街往前走。待走进东榆林巷时,她才有些觉得自己明白了萧青戎为什么会选择住在城西。

一东,一西,新居故宅几乎隔着半座城市。虽然这一路走来,因心情舒畅也未觉其远,可想来他仍对这旧宅有近乡情怯之感吧?

感觉着身边人轻微的颤抖,李玉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静了片刻,萧青戎忽然扭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看我突做小儿女之状,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摇了摇头,李玉娘偏着头笑问:“我在你面前哭,你会觉得讨厌吗?青戎,你如果在我面前哭,我只会觉得你是真的已经把我当一家人了。我是说真的,你可以在我面前伤心哭泣,也可以告诉我你的烦恼忧愁…我喜欢的不仅仅是威武能干象个英雄一样帮我解决问题的萧青戎。”低了下头,她略有些羞怯地道:“若你我结发,便该夫妻一体,不分彼此才对…”

静静地望着她,萧青戎忽然就笑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怅然若失的眼眸明亮似天上的星辰。牵着李玉娘的手,又走了几步,他笑着指着那粉墙黛瓦的围墙。

“那里,就是我家…”

一溜粉墙,有一棵极高的大树探出头来。树冠丰满,半黄半绿的叶子,既似心形又象蝴蝶的翅膀,几欲翩翩飞去。

“银杏树?”李玉娘低声呢喃,在听到萧青戎低声说“白果”时便笑了:“是啊,白果树。我还记得它叶子全黄时一片金色有多么美…”

“嗯,”萧青戎低低应了一声,忽然抱紧她,竟是一跃而起,脚踏在墙头,直跳上那株银杏树。虽然这棵树已经有些年头,生得极粗,可这样站在树桠上,李玉娘还是忍不住有些惧意。萧青戎却是笑着伸出手信手一探,便已经摘下了一串黄色的果实。

“我还记得那时候每逢秋实,娘亲便叫人持了长竿打落这些白果,或是炖鸡或是炒熟了做小食。有一次我多吃了些,把她吓得直哭,生怕我就这样中了毒…”声音稍顿,脸上的笑容未消,萧青戎抬起眼,终于可以正视这座深藏于记忆未曾忘怀的宅院。

“回京数次,这次最久,可这么久,我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他轻喃着,忽然伸手一指,“你看,那边的小楼就是我娘住的地方;还有那边,那些菊花是我爹最喜爱的;还有,我记得曾经在假山下埋过一只我养过的狗…”

转目对着紧紧握着他手的李玉娘温然一笑,他淡淡道:“我还记得,那一年被遣往岭南,官家收回了这栋府邸。大门上贴上两条红封条,走得那样急,我把娘送我的金锁片都弄丢了…”

紧紧抓着他的手,李玉娘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回你的金锁片。也许,它就落在这院子里的某个角落,被尘土掩埋,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寻它。”

闻言一笑,萧青戎轻轻地用额头轻碰着她的,“真是傻,那么多外了,怎么可能还在?”再次深深凝望着这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旧宅,仿佛是在同那些童年的记忆告别。他回过头去拉着李玉娘,沉声道:“这里已经是别人的家了。玉娘,我的家,只在你身边。不管是哪里,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贯会甜言蜜语”嘴上嗔着,李玉娘的手却不曾松开半分,“回家去吧”

走出榆林巷,天已经大亮。一路往回走,满目繁华。那一座座“欢门”,一间间店铺,俱是气派非凡。抬头,雕梁画栋;举目,香车宝马;不知什么地方,丝竹之声不绝。也不知是什么打翻了香熏炉还是这哪间胭脂铺漏了箱子,总觉有暗香浮动,鼻息间隐隐而过。错身而过,俱是绫罗绸缎,金翠眩目…果然是,人在京华,方觉什么才是富贵。

因着早饭不过吃了两个馒头,满城里一逛,便又腹饥。李玉娘原还说随便在路过的食肆中吃午饭便是,却被萧青戎又拉回了早就路过的“潘楼”。这才知道原来汴梁城中酒楼也是分等级的,似“潘楼”这样的规模,才被叫作“酒楼”,不过七十二户。而余者,便被称作“脚店”,在京中贵人富户眼中,是算不上酒楼的。

“既然来了京中,我自然要请你吃最好的。”虽然李玉娘并不在乎这个,可被萧青戎那样柔声轻语,也不得不低眸浅笑甜在心中。

汴梁城的酒楼却与杭州城不同。单只说这潘楼,却不是一座立于大街旁的楼,而是一座宅院。“欢门”外自有小厮、闲汉招呼。走入大门,却是一道长廊,两边各有天井,天井中又有长廊,此刻廊中便端坐着十数个艳妆女子,或是擦抹着手中的琵琶或是正在拔弄着琴弦,看到人来,皆笑语呢喃,竟颇似青楼艳ji当街揽客一般热情。

看李玉娘直眨眼,萧青戎便低声轻笑:“这些女子俱是歌伎,若有酒客想听唱词,便使人来唤,若是遇到大豪客,也有一日便得一贯钱的时候。”

李玉娘暗在心中称奇,面上却是不显。随萧青戎直入大堂,便有博士上前招呼,只是这招呼虽显恭敬却并不那么热情。竟是笑问:“客官可有预约?”

李玉娘听得懵懂,才知这东京汴梁城里的酒楼竟还不是随便进的,敢情和高级俱乐部一样还得预约。

萧青戎却是淡淡笑应一声:“我乃高侯之友。”

那博士听闻,脸上的笑容便更多了几分小意,恭声请了二人入内,却是引到三楼的一间雅座。立于窗前,推窗望去,竟可真望皇城大内。朱漆金钉的大门,紧紧闭合,可因站得高,却能远远望见大内中金壁辉煌的宫殿背脊,甚至还能看清殿脊两端的鸱吻、辟邪神兽…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笑着回过头来,李玉娘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一座宫殿,那种微妙的心情真的…嗯,比从一座摩天大楼往下看街道如蚂蚁一样的行人和车辆还要好上许多。

目光微瞬,在萧青戎笑着靠过来时,她低声轻问:“到底,那位高侯又是何方神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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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宅院 第四十九章 京中偶遇

第四十九章 京中偶遇

“高侯爷”站在窗前,萧青戎远远地望着大内宫内重重宫阙。忽地幽幽一叹:“站在这里望入宫中,我总是想:或许,官家现在正躺在床上等着吃药…”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含着什么特别的情绪,可李玉娘却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必是极为复杂。

虽然,令萧青戎家破人亡的不是官家,可要是没有官家贬斥一事,或许事情会有很大的不同吧?说到底,心里还是怨的吧

伸手握住萧青戎的手,她也不再多说,只是抬起头冲着提着茶壶走进雅室的博士笑道:“过来说说你们潘楼都有什么好吃的。”

那博士见问,立刻陪笑上前:“娘子可是来对了,咱们潘楼乃京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这吃食最是用心,什么鸡鸭鱼肉都不在话下,论山珍海鲜那更乃京中一绝。酒蟹、鹿脯、葱泼兔、虚汁垂汁羊头、野狐、鹌鹑羹…小的特别一提,咱们楼里的蟹黄馒头那是扬州名厨所出,绝对的美味。”

这时候的酒楼可不时兴菜谱,若是普通小店,食客自在墙上挂的水牌看便是。大店里那就是全指着博士的一张嘴,上下两片皮那么一碰,如何劝得你动了心点上几道好菜才是厉害了。

听着这博士一张嘴就报菜名,李玉娘听得也有些糊涂。挥了下手示意他打住,想想又道:“这时候螃蟹正好,来两只肥蟹蒸了便了。另外再配上几道清淡的小菜便是。还有,你说的那个蟹黄馒头一笼几个?”

她知道这蟹黄馒头便是蟹黄小笼包。正盘算着要叫上几笼,那博士也不知怎地突然解释道:“我们楼中这蟹黄馒头乃全城中最地道,都是用上好的肥蟹剔肉剥黄,不比别家以小蟹充数。一笼一贯钱实在是极便宜了。”

李玉娘闻言,险些没被一口茶噎到。这一贯钱是什么概念?一两银子可以买多少米面了?才几个小笼包你就敢要一贯钱?这是想要讹诈不成?

虽然不差那个钱,可李玉娘的心里却一时转不过弯来。抬眼瞪着那博士,还没等她厉喝出声,萧青戎已经笑道:“先来两笼,添个鹌鹑羹,先送四味时鲜水果、蜜饯,再打上两角银瓶酒。”

李玉娘知道这一角酒差不多就是二两,因知道萧青戎的酒量,四两酒算不得什么,也未说话。只在那博士关门后忍不住嘀咕道:“果然是京中,一笼馒头便这么贵这酒楼还不知赚了多少呢”

萧青戎闻言一笑:“京中富庶,物价自然是高的。便是一角银瓶酒尚要七十二文。”声音一顿,他又笑道:“你可知姓蔡的设宴待客,不过寻常数人,一席便要千贯。咱们吃的这一顿,又值得什么?”

李玉娘这回真是啧舌不已了。一顿饭就要上千两银子?就是把银子融成汁灌进肚里,也得撑起几十个了。真难为这些人怎么吃出来的。

看她一叠声的惊叹着,萧青戎便笑道:“好教你知道,京中上乘酒楼多半一早便被人预定好了席位。若不是这次借了高侯之名,怕咱们还上不来呢”声音一顿,他又低声道:“这高侯,便是太后之侄高公绘。”

“高太后?”李玉娘闻言一怔,“可是当今官家的生母?”还记得朱子钰说过什么旧党之类的话,难道这位太后便是旧党身后靠山?莫不是她竟是反对着官家的新政吗?

萧青戎点头应是,“这位太后亚细亚喜欢苏学士之词,又不喜新党的那一套新政,所以若朝中旧党想要翻身,便只得依靠这位太后主政…”声音突然一顿,他扭头看着门,听到敲门声时出声应下。待那挎着竹篮的“厮波”放下装着蜜饯鲜果的小碟,得了赏钱退下后,他也不急着继续说下去。反是把那蜜饯一样一样喂于李玉娘:“这芭蕉干,杭州却是少见。多吃几片?”

就着他的手吃了几样蜜饯,李玉娘便笑着摇头不吃。他这才放下筷子又说道:“官家子嗣不兴,最大的延安郡王也未到十岁。若官家立其为嗣,那势必会由太后监国,新党失了最大的倚仗,自然也就成了强弩之末。”

李玉娘挑起眉来,皱眉道:“那朱子钰说的那个什么王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他说得好象很有把握似的啊”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朱子钰说的是谁,可他幕后之人不出官家同母之弟雍王与曹王。此二王,论身份、地位与声望,确有继位的资格。只是二王俱已年过三旬,又与新党走得很近。不论是旧党还是太后,都不会乐于看到他们登基称帝的。”

忽然挑眉一笑,萧青戎看着李玉娘道:“你可知朱子钰运那些钱来京做什么?那是蔡确与他幕后的主子想要向诸位大臣行贿的…”

李玉娘闻言一愕,续而发笑。大宋朝果然是读书人的天堂,就连想做皇帝也要和那些高官大臣商量通了才行啊偏着头想想,她忽然道:“青戎,你是不是也要和那些朝中重臣好好协商一下呢?如果是的话,我…”她还未说完,萧青戎已经笑着轻嘘了一声。

“真是傻,就算要和那些重臣协商,也用不着咱们这些小人物啊你的钱还好好留着吧要不然咱们要回了可乐,你拿什么养他啊?”语气轻松,声音带笑,李玉娘听着也不禁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不免有些担忧,“要是那蔡确和雍、曹二王败了,朱子钰被连累失了产业也就罢了,会不会还…可乐不会被连累了吧?”

萧青戎闻言只是笑,拉了拉她手示意她放心便是。虽然心中仍有些许忐忑,可在萧青戎的安抚下,李玉娘还是露出笑意。

美食在前,且把那些不是出于本意关心的政事丢在脑后。在潘楼的一顿午饭虽说贵了些,却的确是让人觉得物有所值,不是那种价格很贵,食物很差的店。途中有怀抱琵琶的艳装女子过来献唱,李玉娘原还笑盈盈地看着萧青戎想要如何取笑他。却不想萧青戎笑着丢过去一块碎银,那女子便立刻识趣地抽身而去。

吃过午饭,离开潘楼时,潘楼却正是客人最多之时。虽然他们吃的是午饭,可在大宋,午饭的时候却也不过才刚刚开始。沿着原路一路往回走。

在路过“院街”附近时,却有人在身后大声叫着萧青戎的名字。李玉娘还在奇怪,可看看萧青戎嘴角的笑意,倒知道这必是个认识且是极熟的人。

果然,那人自后面赶上来,看看李玉娘,竟是一拳捶在萧青戎肩上。大笑道:“好小子还和我说什么家有娇妻,绝不粘花惹草呢言尤在耳,身边可不就有美相伴了?最可恶的是,居然还给我介绍…”说着话,又转过脸来笑看着李玉娘,“这位…”

他还未说完,萧青戎已经板着脸大喝一声:“秦少游”那男人吓了一跳,扭头瞪着萧青戎嗔道:“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到我你可要赔我一桌好酒…”

萧青戎闻言,无奈苦笑道:“少游兄,此乃拙荆。”

李玉娘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对人介绍她是他的妻。心中一热,却还是敛去羞意,但作平常之态。

反是那被唤作秦少游的男人骇了一跳,忙收敛了放荡不羁的举止,笑着施了一礼道:“未知嫂夫人当面,请恕秦少游无礼。”说着话又抬头笑着道:“嫂夫人但请放心,我以人格担保,萧兄这些日子来在京中可是甚是老实…”

李玉娘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蓄着漂亮胡子,眼眸明亮的中年男人,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虽然味道不是很重,可她确实是从这男人身上闻到了胭脂香。一个大男人,就是熏香也断不是这个味道。那么就是…一个大白天去逛青楼的男人?

心中先有些不悦,挑眉瞥了萧青戎一眼,她淡淡道:“我自信得过青戎,秦大官人不必担忧…”声音忽然一顿,她倒想起这一位是哪个了。“那句‘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莫不是秦大官人之作?”见秦少游点头,李玉娘心中暗道:这诗真是重情重义的情诗,还是不过只是这男人随便敷衍女子的?

看出李玉娘其实有些不悦,萧青戎一声轻咳,道:“秦兄想还有要事,小弟便不耽搁了。”

那秦少游却也是识趣。笑着施了一礼,便越过他们往前走去。只不过才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笑着同二人招呼一声便又往“院街”走去:“忘记答应了婉儿今日要为她写首新词的…”

看着那秦少游的背影,李玉娘不禁皱眉,故作凶恶状看着萧青戎道:“莫不是你平日也同那秦少游夜眠花柳之地?”

萧青戎立刻叫冤,自说了一匣的好话哄人。李玉娘却是垂下头,静了片刻后才低声问道:“你怎么竟对那秦少游说我是你母亲子?”

“难道你不是吗?”轻笑一声,萧青戎还要逗弄耍嘴,可看着李玉娘沉默不语的样子,便也静了下来。想了想,他忽然挑起眉来,笑着揽住李玉娘温言道:“玉娘,虽然你我还未正式拜堂,但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娘子。不过,一场盛大的婚礼自然是少不了的…”轻轻吻着她的发鬓,他柔声道:“待事了之后,我们便成亲。”

垂着头,李玉娘抿唇浅笑,点着头,一声低应溢出掩不住的欢喜。哪怕是她,对那一纸婚约,那庄重的仪式,仍是不可免俗地钟情。

拐进巷子,便进入那片连片的店宅务。远远的,李玉娘便看到前面徐徐走着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说是熟悉,却是因为那人走路一跛一跛的点着脚。那姿态,总让她觉得似曾相识。而她认识的那个跛脚之人却偏巧也是在京城。莫非真是…

皱了下眉,李玉娘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有些想念顾昱,可是又不想再惹麻烦。甚至她这次到京中,根本就没有想要探望的意思…

留意到李玉娘的异样,萧青戎抬眼看了眼前面的人影,便皱起了眉。唤了一声“玉娘”,便把握在手中的手掌捏了下。

他这一唤,李玉娘是醒过神来了,可前面的男人却也转过头来,一脸惊色。

目光一对,李玉娘也只能点头微笑。看着穿着一衣青色官服,头戴软脚璞头的顾洪,不显半分波澜。反是顾洪,又惊又喜,直接叫道:“玉娘,你来探我们吗?”

萧青戎皱了眉,看着顾洪,淡淡道:“原来顾大官人也是住在这里,倒是不知,若知道早就带玉娘登门拜访了。”

似乎这时候才看到萧青戎的存在,顾洪脸色微变,强笑道:“原来萧大官人也在这附近住吗?真是巧…”

三人正尴尬相对时,巷外却有一少年拐入,离得远便大声叫道:“爹…”声音一顿,那少年看着缓缓回过头去对着他微笑的李玉娘,惊喜地叫了一声,便快步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