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人吗?”

男人凉薄的唇瓣轻抿起,似乎在笑她的明知故问,“如果没有,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见她半天没有说话,南夜爵轻笑道,“怕了?”

容恩见他手臂上的脓血已经顺着伤口在淌出来,怕又怎样?到了这儿,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未知数,“要怎样才能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先将外面一层腐肉用刀尖刮去,再以尖刀…划开伤口,记住…动作不要犹豫…”

容恩知道她不行,却还是逼着自己拿起手里的瑞士军刀,刀子刚碰到伤口,她就手抖了下,在南衣爵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男人仿佛没有知觉般,另一只手,背着容恩将粗糙的树枝捏在掌心里,她稳了稳心神,擦拭下脸上的汗后,将刀压向南夜爵的手臂。

刮去腐肉,其实比取出子弹还要疼上百倍。

容恩强自镇定,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南夜爵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却始终绷着脸,偶尔,实在忍不住了,才有呻吟声从唇间逸出来。

尖刀刺入肉中,容恩已经感觉到碰到那颗子弹了,却始终取不出来,她急的满头大汗,“太深了,不行…”

“子弹并没有打进骨头,你将刀…倾斜后刺进去…”

容恩照做,可依旧只能碰到子弹,却取不出来,南夜爵已经疼的全身虚脱,他见容恩满脸焦急,便忍着痛道,“别急…你就当是刺进了棉花里,不会痛。”

“你还说笑…”女人,再怎么强势,在面对绝境时,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恩恩,你为我着急的时候,很好看,要不是…我实在没力气,我就要了你…唔!”南夜爵左手啪的将树枝掐断,粗糙的尖端没入掌心,容恩将子弹挑出后忙用先前割下的那段袖子给南夜爵简单包扎起来,男人连喘息的力气都被抽尽,只是胸膛一起一伏地靠向身后,两人的脸靠的很近,以至于,南夜爵一眼就看到了容恩谭底凝起的水雾。

他伸出左手,指尖刚触到她的眼睛,容恩就下意识退开。

只是,隐忍许久的眼泪竟然翻涌了出来,南夜爵微怔,容恩见他顿在半空中的手掌血污不堪,她不由将他的手拉过去,埋下了头。

长发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南夜爵却觉手心内一阵阵疼,咸涩的泪水落在那些细碎的伤口上,容恩哭的双肩轻耸,从未感觉到,如现在这么无助过。

南夜爵健臂轻揽,将她拉过去后抱在臂弯中,相依相偎,容恩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胸前闷闷透出来,“南衣爵,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今后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男人抬起那条没有受伤的手臂,大掌轻拍下她的头顶,“好。”

容恩擦干眼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掏出个手机来。

南夜爵看出她的意图,却不忍破灭她的希望,容恩满心喜悦,按下数字键想要向外界求救,拨了几遍,却发现这儿根本就没有信号。

南夜爵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等到天黑,李航发现我们没有回去,会找过来的。”

“他知道我们在这吗?”

“我事先和他说过,我的行踪,不过,我们要先确保我们能活到傍晚。”南夜爵挣扎起身,示意容恩将身上的救生衣脱下来,“扔到海里去。”

“可…”一旦没有退路,如果连救生衣都扔了,他们就更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如果没人找来,就凭我们两个,即使有了救生衣也逃不出去。”

容恩虽然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但还是出了山洞,将救生衣扔到海中。

将藤蔓弄回原位,她窝回去的时候,见南夜爵安静地靠在石壁上,那么一个尊贵的男人,就连吃脸口清粥都会皱眉的男人,如今,却屈居在这样的环境下。

容恩轻声走过去,刚蹲下来,就见男人紧闭的双眼咻地睁开。

“别出声!”

大掌将她脑袋压向自己胸前,南夜爵冷冷吩咐道。

容恩瞬时觉得全身的每个细胞都紧绷起来,不远处,有细微的声音传过来,隐约间,还有手电的亮光。

她趴在南夜爵胸前,小手探入他掌中,握住他的手指,紧紧用力。

两座山之间的隙缝已经被卡死,那些人只能穿着救生衣冒险进来。

“这么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紧接着,是下水的声音,手电时不时扫过他们藏身的地方,哗哗的水声激起些许水花,同时响起的,还有咒骂,“妈的,凭什么让我们两个进来找…”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配合道,“就是,黑洞洞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容恩紧张地屏住呼吸,手电扫来扫去,“那是什么?”

亮光定在他们藏身的山洞前,容恩一手紧抓住南夜爵的衣袖,男人的手左右摸索几下,将那把瑞士军刀紧攥起来。

“好像是救生衣。”

两人靠近些,果见两件救生衣漂浮在水面上,手电在周围照了几下,并没有发现能藏身的地方,“看,救生衣都在这,肯定是死了。”

“这下回去能交差了…”

“啧啧,想不到夜老大也有今天…”

容恩本来已经放松了许多,都突然感觉到腿上有什么东西,滑腻的,似乎还会动。她侧过头去一看,顺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一条五彩斑谰的小蛇正顺着她的腿肚向上怕。她天性怕蛇,刚要惊叫,就被一只大掌紧紧捂住了嘴。

容恩惊恐不已,睁大双眼瞅向南夜爵。

他知道她害怕,便倾下身,薄唇轻轻印在她眼帘上,她不得不阖上双眼,那蛇还在进一步上前,已经游到容恩的腿上。南夜爵迅速伸出手,以两根手指精准地掐住蛇头,蛇身开始挣扎起来,盘旋成圈,听到动静,她刚要睁眼,就听得南夜爵在她耳边低语道,“闭上。”

容恩不敢动一下,只得闭起眼睛。

“回去吧,就算不淹死,这么长时间,也被冻死了…”

“走,妈的,真是找罪受…”

渐渐的,两人远离这片海面,南夜爵手一扬,将蛇摔死在石壁上,容恩意识到对方已经走远,这才睁开眼。

“天黑了吗?”

“再坚持会。”

“南夜爵,如果没有人来,我们是不是就会死在这?”

“没有如果,我相信他。”

容恩来到洞口,确定他们不会再出现后,这才找来柴禾,将火堆重新燃起,她脱下外套,以树枝挑起后烘干。

南夜爵因失血过多,全身已经没有力气,他侧倒在地上,容恩见状,忙上前,“你千万别睡着。”

典型的电视剧台词,男人顺势将力气交付在她身上,脑袋枕上她左肩,他好笑地微勾起笑,“可是,我困了。”

“那也不能睡,”容恩将烘干后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不等南夜爵回答,她就已经自顾讲了起来,实在是个冷笑话,男人本来不想睡,经她这么一讲,倒真有那么几分睡意袭来。

“恩恩?”

“嗯?”被打断后,她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要是回不去了,你最放心不下谁?”

容恩本强迫自己不去想,却被南夜爵这么一问,心酸不已,“我妈妈。”

“那,阎越呢?”

容恩别开视线,只是淡淡道,“我的爱情已经死了。”

南夜爵笑了笑,“你们之间的,是爱情吗?真正的爱情,哪有那么轻易死去的?”

她垂下眼帘,若是在平时,她肯定不会和南夜爵说这么多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之间曾有的感情。”

“那…你是对现在的他有所怀疑。”

如此笃定的语气,容恩避而不谈,“我不想说。”

“好吧,”南夜爵确实也没有力气,“我想睡了。”

“不行。”容恩肩膀轻推下,并不让他睡。

“放心吧,”男人无奈笑道,“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尽管他保证,尽管他再累,容恩还是没有让他闭上眼。南夜爵总算见识了,女人烦人的时候,真能烦死人。

外面,天色在渐渐暗下去,只是容恩并不知道。

她弯起双腿,肩膀酸的连带脖子都开始疼了,这个时侯,她却心甘情愿,她一直深信,人在逆境中时,会对身边能相靠的人产生莫名的依赖,不知她对南夜爵,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恩恩?”

“嗯?”

这样的对话,反反复复,不知有了多少次。

“你知道我的信条是什么吗?”

“什么?”

“别人打我一拳,我还他一刀,别人捅我一刀,我要他一命。”果然够狠。

“做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随意给人欺负。”

容恩本来辩驳,可转念一想,连这儿都未必能出的去,又何必花那个力气去多解释什么。

尽管南夜爵虚弱的到最后说不出话来,可容恩怕他撑不下去,就一个劲的陪着他讲话,望向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男人无力,却还是不由勾起了唇瓣。

他们之间,第一次有这么多话。不管是何原因,至少在这时,他们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的。

李航带人赶来的时候,夜幕早就垂下去很久,红外线在洞外探了几下,南夜爵就让容恩带着他的手机走出洞口。

不出多久,李航率先赶来,在见到南夜爵满身狼狈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惊讶,取下自己的外套给南夜爵披上后,招来几人,将他和容恩送了出去。

南夜爵被送入医院时,夏飞雨闻讯已经在急诊室门口候着,她满面焦急,在望见那盏灯亮起后,这才强忍下情绪,冲着容恩道,“过来。”

二人走到楼梯转角处,容恩刚停下脚步,就迎来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第061章 才靠近,却又冷漠

脸被打得侧过去,火辣辣的痛。

“说,你们单独去哪了?”

夏飞雨已经气的双拳紧握,她神情嚣张,声音尖锐许多。

“你凭什么问我的行踪?”容恩满脸疲惫,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有换下,显得狼狈不堪,“你又凭什么打我?”

夏飞雨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强烈的语气,目光扫向急诊室,确定南夜爵不会出现后,这才硬了嗓门,“我想打就打…”

精心画过的妆容凸显出女人此时的高傲,她一向不将容恩放在眼里面,充其量,容恩就是南夜爵目前正在玩的女人而已。

“啪——”

走过的护士听到动静,扭头望过去,嘴巴张了张,忙提步离开。

“你——”夏飞雨捂着脸,神色惊诧,她连半点都没有想到容恩会还手,“你居然…”

“我想打就打。”容恩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完全褪去,工作上,她对夏飞雨的刁难只能忍耐接受,却没想到她这么得寸进尺。

转过身,刚要离开,可终觉一口气难以咽下,容恩又再度面向女子。

夏飞雨还有些发懵,见她这副架势,以为容恩仍不罢休,不觉就有些气短地退了一步。

“你要怎么吸引他的注意力,是你的事,不要再牵扯到我身上。”她语气强硬,突然就想起南夜爵在山东中说的那个信条,对有些人,真的是没道理可讲。

见她要离开,夏飞雨也咽不下这闷气,“明明知道他有别的女人,你为什么还甘愿留在他身边?”

打破南夜爵头的那晚,呈现在他身上的吻痕,如今,还有些残留的刺痛感,容恩头也不回道,“你呢?既然知道他不止一个女人,为什么还甘愿等在这?”

没有等到夏飞雨的回答, 容恩就率先离开了,急救室的灯还闪着红色,南夜爵这次遇袭,李航对外瞒的非常紧,而夏飞雨却恰好在这时候赶来,可想而知,在南夜爵那儿,她还是有位子的,要不然李航也不会给她这个消息。

“你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

容恩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英俊而硬朗的脸,这个名叫李航的男人,第一眼给她的感觉,就是同寂寞脱不了关系。

“不用了。”容恩觉得,她和南夜爵一起撑过了最难的时候,既然活下来了,她就应该守在这,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

男人点了点头,并在她身边坐下来,容恩垂下延长去,顿觉肩上一暖,李航收回手,“晚上,会很冷。”

容恩看了下,是件黑色的皮衣,她一直觉得,穿皮衣的男人身上带着一股令人趋之若鹫的野性,“谢谢。”

“不用担心,他死不了。”李航似乎对南夜爵很了解,他掏出支烟,刚要点上,便想起这是医院,男人只能将烟放在指尖把玩。

“我也觉得,他会好好地处理。”那个恶魔,还没有祸害人间,怎么舍得这么走了?

两人似乎都不擅长说话,搭了几句,气氛就陷入静谧。

李航将烟放在鼻子跟前,眼帘轻抬下,却与容恩的双眸不期然撞上,冷漠至今的心,仿佛突然有了跳动,男人挑起一边眉头,在容恩的身上,他看不出她此时是焦急还是有着别的隐匿,她,静的,犹如一面平镜,偏偏不敢令人正视,生怕再她面前泄露了自己全部的情绪。

急救室的灯,在彼此平静的对视中熄灭。

医护人员率先出来,紧接着,几名护士将病人推出,容恩和李航同时起身,麻醉还未完全过去,南夜爵显得有些憔悴。

擦身之时,男人眼神骤地闪亮下,他忽然挺起上半身,还吊着点滴的左手指向容恩,“胆子长到天上去了,在我面前敢披着别的男人的衣服。”他手指紧拽住容恩的手腕,女子并没有跟过去,原先被推向前的病人撤便随着南夜爵的动作而忽然刹住,全部力量弹回到他手部,正在打点滴的地方,瞬间鼓起一个大包,血液倒流回药瓶内。

“跟我过来。”

容恩知道这男人的霸道脾气,她讲肩上的衣服轻褪下,放回李航手中,“谢谢。”

病房内,南夜爵坐起上半身,脸上有几道被拖进山洞时留下的血痕,虽不会有疤痕,但乍看下,分外明显。

男人大拇指在脸上轻按下,“靠,还是破相了。”

这个时侯,居然还关心这张脸,也难怪,如此精致完美,破相了实在可惜。

“这件事不用查了,我知道谁下的手。”

李航并没有接话,而是谨慎地望向容恩,这种事,不该让别人在场。

容恩察觉到男人眼里的异样,关于南夜爵的背景,她不想再了解下去,也不想滚入这浑水中,“我先出去。”

说完,就要离开。

“慢着,”南夜爵盯着她的背影,“你就留在门外。”

衣服风干了一半,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容恩本想回去换一身,可南夜爵既然这么说了,她就点下头,走出病房后,坐在了长椅上。

医院内,消毒水的味道总是充斥的满满当当,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那种刺鼻味。

容恩难受地蜷紧身体,垂下头时,一个袋子忽然伸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