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情形,早在他的父亲的身上就用了一次了。

他记得尹天予说过的话:“一次的转变,是不能让她去掉疑惑的,再多一次便足够了。”

终于,他听到央夫人喜极:“是他么?”

那长得与央夫人相象的年青女人目光闪动,望了他一眼,垂头道:“母皇,当真是那个人,这里防守严密,没有人能做得了手脚。”

央夫人点了点头,语气中的喜意从身上的每个毛孔之中散发了出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晋齐越感为她感到悲哀,这么一个执掌东女国四十多年的女人,杀戮专断,无所不为,可到了最后,却为了这青春永驻的神话被人设计。

他垂目等着,因尹天予告诉过他,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他要通过她,查清宫里面发生的一件疑案,找出那些牵涉的人。

他看着她,她戴着的黑纱一角飘起,露出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是她本来的面貌,和他爷爷一样的年纪,当然会有那样的面容。

可因为她用了桃媚,脸上的皱纹却多过爷爷许多,他记得爷爷告诉过他,桃媚如果没有花妩,那么,一旦停用,更会老得快。

难怪她那么心急地要跳进这个陷阱。

他忽然间明白了,却也心惊,心惊于那尹天予对她会了解得那么的清楚,而且也是那么的胆大,这是一个大局,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

东女国的女人,对中原人来说,是一场瘟疫,她们可以带来毁灭一切的疫症,自然也可以轻易地对付他。

但为了能结束黛色永不休止的飘泊与躲藏,他认为这一切是值得的。

以前,他以易容术来变身万千,可这一次,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用的是真身,却能被人认为是另外一个人。

此时此地,他才感觉到了这个计策的巧妙之处。

只有深知人性的人,才能设计出这么巧妙的计策。

那两个人,都是深知人性的人么?

一个俊美得无人能够匹及,而另一个,却是优美如仙。

可她眼神中不时露出的苍凉恐怕只有他能够抚慰了。

他正想垂目想着,面前却出现了那张满目苍夷的脸,他睁眼看去,看清了央夫人眼底的狂热与执着,她道:“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垂目不语,因他知道,这屋子里的一切,她都已派人监视着。

但再事无巨细的监视,又怎么斗得过身边人的算计?更何况她是凡人,凡人总要吃饭睡觉的。

不用他来说,她自会通过那监视他的人将他的一举一动查个清楚,包括他所调配的药物。

她不会想到,在这屋子里出现的实际上是三个人,三个不同年龄的人,他们每日调配的药物都会使用黛色繁复的手法,以求得到那些监视的人的相信,但他们却没有吃下。

那药物自会送到央夫人的面前,而央夫人也会仔细的审查,她也懂药物,在晋梦雷与她琴瑟好合的时侯,她从他那里学了不少。

那药物不会有毒,也不会作假,只不过没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效能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永不死心

晋齐越想起尹天予说过的,咱们只要让她从云端跌落地面就行了,她就会做错,行错,那么,她便会把一切怪罪在她身边人的身上,就会怀疑一切,这个时侯,首当其冲的,便是她的合伙人了。

而她的合伙人,就是李景誉。

晋齐越想,那姓萧的姑娘怕是极讨厌李景誉的。

李景誉,他是知道的,他是本朝最惊才艳艳的三皇子,听传闻来说,他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在三位皇子之中,是最夺目的一位皇子,前些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母妃刘贵妃被打入了冷宫,但这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地位。

他是女子心目中最合适的夫婿人选。

他温柔的笑,能软化所有女人的心。

连在黛色这偏远的小山村,村子里极少有的黛色未出阁少女,说起他来,都会脸色暗红。

可这姓萧的姑娘,眼底却只有对他的厌恶。

他感觉道自己的面颊在被这个老女人轻轻的抚摸,他看清了她眼神之中的贪婪,他听得她道:“这样年青而紧绷的皮肤,却是真的,是真的,不会隔几日便会恢复成原样”

她松开了他的脸,眼底的狂热仿佛要将一切炽烧:“孤也将会青春永驻。”

央艳茹上前,却是低声劝道:“母皇,他如果能变得年青,为什么早不这么做?这药物,怕是有什么坏处还不为人知”

这也是央夫人心底的疑问,听了央艳茹的话,她将怀疑的视线转向他,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你说,为什么?”

晋齐越闭了眼,淡淡地道:“老夫要那青春永驻做什么?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被你灌下了那么多毒物,老夫是怎么也不会用这方子的”

“晋梦雷,你早已知道了这方子了,在东女国的时侯,却始终不肯告诉孤”央夫人利声道,“你对我说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假的”

晋齐越回想着原来设计好了的话,叹道:“这个方子,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老夫也不知道能保持功效多久,我劝夫人,还是慎重的好。”

央夫人眼底俱是疯狂,她指着自己的脸:“你叫我慎重?我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你叫我怎么慎重?”

晋齐越知道她已入蛊,便不再多言,只是闭着双目,默不作声。

央夫人尖尖的手指指到了他的脸上,恨声道:“你又是这幅样子,又是这幅样子,当年也是这样,你和孤身边的侍婢眉来眼去,孤问你的时侯,你也是这幅样子”

晋齐越张开了眼,望了他一眼,却惹得她更怒:“你这是在讥讽孤么,孤是一国之君,连东女国的传统都不顾了,不过是纳两个夫侍而已,就让你不满了?”

晋齐越叹道:“夫人,咱们还是别再说以往的好。”

说完,他又闭上了双目。

忽地,央夫人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她狠狠地道:“等孤拿到了这解药,孤便送你上西天”

她说完这话,一拂衣袖,便向门外走了去,晋齐越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却闭紧了双目,一言不发。

等听到房门紧闭之声,这才微启双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原来在权势面前,无论男女,都会变成这样惹人生厌的模样。

李景誉望着跪在地上的那侍卫,掌心将椅背握得极紧,那椅背差点被他捏得散了,但他感觉不到掌心的痛疼,只是朝那全身黑衣的侍卫望着,再重复一次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暗卫抬起眼眸小心地望了他一眼:“是的,殿下,央夫人藏在那屋子里的人,十日前还是一名老头子,但隔不了几日,竟然变得越来越年青了,据属下查看,他现如今已成了二十余岁的青年人了。”

李景誉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这是真的,这难道是真的?”

那暗卫小心地道:“要不要属下再仔细察看?”

李景誉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反复地思索,这央夫人年纪极大,听闻在东女国执政却已愈四十余年,比自己的父亲更为老迈,可初来中原的时候,却如年如二八的青年女子,这是他知道的,隔不了几日,她却已成了老态,看来是出了什么岔子了,这才这么急着找那黛色门人,黛色门人以易容术冠绝天下,而初始之时,是他亲手将那黛色门主捉拿的,那人皮肉松驰,已完完全全是一个老人。

如此说来,他们当真已找到了能让人青春不老的秘法?

如果真是这样,这种秘法,只能让他得到啪地一声,不知不觉间,他将椅背扳成了两半。

而后院中的那口老井…他冷冷地笑了。

从小,他便被人誉为最有前途的皇子,连排名在他前面的李景辰都不能越过他去,女人凑拥着他,敬慕于他,从生下来开始,他便注定要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而现在,有了这样的锲机,他便不能放过。

那个女人,他脑子里又出现了萧问筠冰冷的脸,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他要得到,那个女人,他一样也要得到他打开了房门,朝外走了去。

不知为何,今夜,他却极想看到那个女人。

萧问筠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萧月怜,见她面色红润,眼角春色微露,又望了望她手上的盘子,上面放了几块精致的点心,那点心是核桃酥皮,层层叠叠的酥皮如刚刚盛开的千色菊一般,散着诱人的光彩。

“姐姐,这酥皮糕里面加了新采的菊花,桂花等,味道和以往不同,您试试?”

萧问筠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那糕点的盘子,并不拿起来吃,只道:“二妹妹这么晚了过来,可有什么事?”

萧月怜面色委屈:“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别宛?”

萧问筠心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还留在这里,你这不是讨不自在么,于是她很诚恳地点了点头:“原来二妹妹早就明白了?”

萧月怜一愕,心道,在表面上,你也得客气几句好吧,说句‘哪有,近几日心情不好,所以忽略了你’之类的话,哪有这么直白的伤人脸面的?

你这么说了,我才好往下接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的利用

萧月怜只得摆了个更委屈的脸色来:“姐姐,在萧府里,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是您了…”

萧问筠心想依旧自己前世对她的了解,一般情况下,她扮出这幅样子来,必有所求,可她今日来,求的是什么呢?

“二妹妹,你既是来了,有什么事,便说吧?”萧问筠慢吞吞地问。

萧月怜一愕,眼神闪躲:“姐姐,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和你说说话儿,并无他事。”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在了那碟点心上。

经历了前世,萧问筠早明白了她是什么人了,见她的目光有异,不由也跟着她望向了那点心,于是试探地用手拿起了边角上的一小块,眼角却瞟向了萧月怜,却见她松了一口气,萧问筠一笑,却是将那块点心顺手递给萧月怜,她悴不及防,只得收下,萧问筠从那碟子的靠近萧月怜另一头再拿了一块,一边拿一边仔细地观察萧月怜的表情,见她脸上现了失望之色,便知道这次拿对了。

萧问筠笑吟吟地示意:“妹妹也吃点儿。”

萧月怜勉强地笑道:“我吃了才来的。”

萧问筠便把手里的糕点丢到了盘子里:“莫非妹妹制的糕点,难吃得很,连你自己都不喜欢么?”

萧月怜脸色忽红忽青,眼底有泪将要涌出来的委屈样子:“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萧问筠冷冷地道:“是你要算计我,还是我讨厌你,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萧月怜抬起头来,眼底有泪涌了出来,却道:“姐姐,妹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争着巴结你,就因为你的身份和我不同么?”

萧问筠道:“所以你便伙同了外人来算计我?”

萧月怜脸上有泪,眼底依旧怯怯,却是温婉地笑道:“怎么会呢,姐姐,妹妹这是为你好,三殿下说了,只要咱们不分开,一同嫁入了王府,那么,你他的正妃,而我是侧妃,咱们姐妹们会福祸与共,永远都不分开,姐姐,你就答应了吧。”

萧问筠原以为她只会暗地里使坏,打发了便好了,听了这话,心中警铃大作,心想她这么誓无忌惮,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她往门口望去,忽地叫道:“冷卉,冷卉,你在外边么?”

她却没有听到冷卉的回答,却见萧月怜轻轻地抚了抚鬓边的散发,笑得越发的温婉了:“姐姐,冷卉么,我刚刚打发她去库房取些茶点来。”

萧问筠转过头来,直盯盯地望着她:“冷卉不会听你的,你将她怎么了?”

萧月怜叹了口气:“姐姐,我都是为了咱们好,咱们姐妹俩不会再分开了。”

忽地,窗棂处传来了轻轻的磕击之声,萧问筠听到了那人和煦如春风一般的声音:“筠儿,本王得你邀请,踏月而来,幸甚。”

萧问筠只觉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似要蹦裂开来,她未曾想到,他死心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身边的女子,而这萧月怜,前世之中她背叛了自己,这一世,也是同样如此。

萧月怜却无视于她眼底的怒火,反而表情更为哀婉恳切:“姐姐,他对你是真心的,一心一意地想娶你,他现如今不过是短暂的失宠,总有一日,会重新赢得皇帝的荣宠,到时侯,他会带咱们萧府一世的荣光,妹妹实在是见不得姐姐和那身份低贱的侍卫走得近,这才不得已如此…”

萧问筠看着她如花的容颜,眼底盈盈的泪光,忽地一拍掌便打了去,在萧月怜愕然的表情之下,又拼却了全力抽了她另外一巴掌,这两巴掌轻脆地传到窗外,使得窗外那人怔了怔,沉默半晌,却低声笑了,他叹道:“筠儿,你这是在邀请本王进来么?说得也是,这屋子里三个人太多,另外一个还是让她走的好。”

萧问筠不理他,却对萧月怜低声道:“二妹妹,你都听到了,他说了,这屋子里三个人太多如果你今日要他做下错事,我的地位也会比你高,你说说,我是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

萧月怜被她两巴掌打得怔了,又听了她的话,浑身发抖,哀哀地恳求:“姐姐…”

萧问筠见到了她眼底的怯意,知道她已心思动摇,正待再接再励,却听窗外那人道:“怜儿,你已有了身子,别太过劳气,以后你生的,便是长子了,你姐姐虽身份比你高,但有了这一样,本王又岂会亏待了你?”

萧月怜一听这话,脸上表情坚定,转脸对萧问筠哀恳地道:“姐姐,你就依了三殿下吧,他在你屋子呆上一晚,爹爹清晨回来见了,便会向皇上请求,让皇上赐婚的。”

萧问筠气得嘴唇直哆嗦,心知这李景誉几次三番地想要设计自己,上次是有宛之遥帮手,这一次,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心念急转,心知这个时侯并不是动气之时,便垂头思索着办法,萧月怜见她不作声,以为她心底有几分动了,语气更为温婉:“姐姐,日后妹妹如果真生了位儿子,妹妹也会以姐姐为尊的…”

萧问筠叹了口气低声道:“三殿下又何必如此?”

站在窗边的李景誉听见她软软的声音从门内传了进来,心底竟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使得他只想尽快见到她柔美的容颜,于是柔声道:“筠儿,让本王进去吧。”

萧问筠只觉心底一阵反胃,恨不得撕碎了面前这一对男女,但她知道,这李景誉心思慎密,又有萧月怜作内应,只怕是早就算计好了这才来的,冷卉不知道被他怎么处置了,其它的侍婢侍卫就更不用说了,只怕都已被他遣走,这扇窗与这扇门,对他来说,不过是纸糊的一般。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平安安排在前院的两个人了,可那两个人不会进内院,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把消息传到前院去呢?

“三殿下想不想知道,初一开始,民女为什么对您不假辞色?”萧问筠淡淡地道,“又想不想知道,三殿下花了好大的价钱买的那个废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对狗男女

李景誉听了这话,手捏在窗棂上咯咯作响,体内的那股邪火一下子消了,语气变得冰冷:“筠儿知道?”

萧问筠道:“那金帛上绣的地图,哪是一般人能绣得出来的…”她轻声地笑道,“三殿下,那地图不断使您花了好大一笔钱,而且,那上面有一个可以致人死地的地方,三殿下想不想知道?”

李景誉一直没有弄清楚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地上了那么一个大当,他虽然对萧问筠志在必得,但到底权势更吸引他的目光,听了萧问筠的话,果然被吸引住了全幅的心神,暂且把萧问筠放到了一边,款款地道:“筠儿倒是说说?”

“那张金帛,不过是使三殿下损失了一大笔钱而已,但那上面刻有一行小字,可是东夷皇族的密文,殿下是知道,皇上是多么恨东夷人的,如果知道了三殿下身边有这样东西,会给三殿下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再加上三殿下的最近在皇上心目中的映象…”

这些日子以来,李景誉想尽了千方百计所做的,不过是要挽回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而已,听了萧问筠的话,心底竟是起了知遇之感,对她更是起了拥有之心,柔声道:“筠儿,本王知道上次之事,你定是参与了的,但本王并不怪你,只要过了今晚,本王和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让本王进去,咱们商量一下下面该怎么办?”

萧月怜听了这话,心底既妒且气,但她却知道,现在她已是骑虎难下了,如果不答应李景誉的要求,自己的前程堪忧,于是也劝道:“姐姐,你瞧瞧,王爷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就听了他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