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完全失去了常态。

爹爹成了揭示这件事的导线,皇帝会怎么样看萧府?

她抬眼往堂上之人望了去,那缩成一团的宫婢,满脸怒意的冯天凝,那跪在地上的东夷官员,仿佛是在演着一场戏。

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安,那种不安如湖水一般地漫延。

她抬头朝李景坤望去,却见薄纱微垂,将他的脸照得明暗不定。

她心底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消失褪却,忽觉浑身冰冷。

皇帝满脸阴郁,望着堂下的冯天凝与东夷官员,沉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冯天凝脸上泪流不止,跪倒在地,手上的利刃跌落地面:“皇上,东夷虽是化外之民,但却不容污辱,请皇上给妾身一个答复。”

李景辰依旧昏迷不醒,不能替自己辩解,而他身边的宫婢,却已不动生色地出卖了他,他成了挑起东夷和天朝战火的引子,名声尽毁。

萧问筠忽地明白,无论前世和这一世,冯天凝所起的作用都没有变过,前世,她夺去了李景誉,而这一世,她会夺去她所有的希望和期盼。

她为了什么设计了这一切?

烛影摇动之中,她看清她不经意地扫过了李景坤的脸…是为了他么?

前世她的期盼是李景誉,而这一世,她的期盼换成了李景坤,所以,她便要再一次的夺去她的所有?

皇帝满脸怒色,皇后脸上也带了些怒气,双方正僵持不下,却听有人缓缓地道:“本朝自会给十公主一个答复,但十公主也不要随便听信人言,见风便是雨,总得查清事实才是。”众人转过脸去,便见着李景坤走上前来,弯腰向皇帝皇后道,“父皇,母后,既是如此,何不把那犯人提了上来,当面问个清楚?”

皇帝沉吟良久,皇后在一旁叹道:“事已至此,总要查个明白才是。”她转头温言对冯天凝道,“十公主,你放心,本宫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冯天凝抬起头来,眼底全是泪:“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上。”

皇帝这才道:“来人,将那犯人提了上来。”

刚刚押下去的那舞者被压低头跪在了地上。

皇后转过头来对李景坤道:“太子,不如就由你来审问这人吧?”她又转头朝冯天凝道,“十公主,你可有异议?”

冯天凝脸上泪痕未干:“一切听从皇后娘娘吩咐。”

皇后便朝李景坤点头道:“太子,幸苦你了。”

李景坤缓缓上前来到那跪地颤抖不已的宫婢面前,温言道:“你起来说话。”

那宫婢听到坤太子柔和的语音,脸色先已红了,缓缓站起身来,垂头站着。

李景坤道:“抬起头来…”

那宫婢缓缓抬头,便见着了李景坤俊美如神祇一般的脸,脸色愈红。

“真是一幅好相貌,二弟身边之人,果真都不同凡想。”李景坤轻叹一声,“而且耳聪目明,什么事都看得清楚,听得仔细,二弟可多亏有了她。”

那宫婢听了这话,脸有喜悦之色,含羞带怯地望了他一眼,瞬及又垂下了头,手指却拉着衣服带子,把衣服带子搅成了一团。用蚊蚋般的声音低声道:“太子殿下夸奖奴婢了。”

李景坤脸有温柔笑意:“你再仔细认认,这个女人是不是就是二弟身边失踪了的林美人?”

那舞者的脸被侍卫拉了起来,面朝向她,那宫婢便缓缓抬头,再望了李景坤一眼。复而才向那舞者望了去。一望去,便瞬息移开目光。点头道:“不错,是二殿下身边的林美人。”

李景坤温声道:“你可得看清楚了,可别让你的主子难作人。”

那宫婢扑通一声重跪于地上。连连磕头:“太子殿下。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曾侍侯林美人许多日子,对她的相貌极为清楚…虽则,虽则。‘她’从来不让奴婢近身侍侯…”

冯天凝眼泪再涌:“‘她’自是不敢让你近身侍侯的,原本男儿之身。却扮成女人相伴左右,‘她’怎么敢!”

李景坤语气平静,转头向皇后皇帝:“母后,父皇,十公主听了萧侯爷之言,便认定这舞者是个男人,认定咱们中朝之人欺侮了她,可咱们仿佛忘了一件事…”

皇后与皇帝对望一眼,同声道:“忘记叫人检查‘她’到底是不是…”

冯天凝与东夷几位官员听了这话,皆互相对望,冯天凝迟疑地道:“萧侯爷的话岂会有假?”

李景坤表情淡漠:“萧侯爷也有可能被人误导,不是么?”

冯天凝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皇后便道:“来人啊,把此人押了下去,命人检查‘她’的真伪。”

那舞者丝毫不反抗,被人押了下去。

萧问筠只觉得眼花缭乱,心如飞上了顶端又降下深谷,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抬起眼来朝李景坤望了去,却见他并没有望着她,只把温柔如水般的目光缓缓地拂过了冯天凝与那宫婢,他目光到处,冯天凝虽是天之骄女,却也微垂了头,那宫婢更不消说了,脸上红意到了耳朵根子。

萧问筠忽然发觉,原来他此时的模样和李景誉是那么的相象,眼波到处,便可让女子消魂蚀骨。

而且功力比李景誉强了不知多少倍。

萧问筠心底慌乱之际,却涌起了一股愤愤不平之气,怒气冲冲直朝他的后脑勺瞪了过去。

可冷不防地,他便转过头来,让萧问筠来不及收回目光,措手不及,她瞧得清楚,他微向她眨了眨眼。

萧问筠赶紧避开他的视线,垂了头,眼观心,心观鼻。

隔不了一会儿,那舞者便被人重带回了大殿,有稳婆上前行礼禀报:“皇后娘娘,皇上,经奴婢查证,此女已非处子之身,全身洁白无暇…”

皇后与皇帝对望了一眼,截住了她的话:“你是说她是个女子?”

那稳婆迷惑地抬起头来:“皇后娘娘,就算不进内室检查,奴婢也可以从身形容貌断定,她确实是名女子。”

皇后挥了挥手,叫人领了那稳婆下去,转头对冯天凝温声道:“你也看见了,也听得清楚,日后,可不能再捕风便是雨。”

冯天凝表情愕然,呆了半晌才跪地行礼:“儿,儿臣,儿臣实在是太过关切二殿下,这才…”

那宫婢面如死灰,垂头伏于地上,索索发抖。

李景坤道:“父皇,母后,依儿臣看,这宫婢既是耳聪目明,不如便将她调往暴房,专做那些精巧刺绣之事。”

皇后用慈蔼的目光朝李景坤望着,转过头对皇帝道:“皇上,太子之意,您意下如何?”

皇帝已一扫刚刚心中阴抑,放下了心中那块大石,笑声畅快:“太子所言极是。”

便有太监上前,提了那宫婢出去。

此番剧变,瞧得萧问筠目不暇接,这林美人便是叶子初,是个男子,她是早就知道的,可为何临到头了,真变成了女人了?

而今日之事,定是有人事先安排,为的就是利用此事陷李景辰于不义,使得萧府也陷入泥沼,她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就是冯天凝!可如果这林美人真是个女子,这一切安排便被破解了。

但有谁会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在冯天凝的手底下偷龙转凤?

冯天凝在宴席上命人献舞,利用这个机会控制叶子初来行凶,再安排好让萧南逸出面挑事,直至暴出李景辰喜欢男子的真相。使得东夷受侮,订婚便会不成,皇帝与皇后为了安抚于她,便会应她所求!

她一箭双雕,使得皇帝厌了萧府。便会取消原意。将还未定的指婚取消,那么。她的所求,便是李景坤了?

萧问筠愕然而惊,眼波在冯天凝与李景坤上打了一个转儿。前一世。李景誉成了太子,她便从她手里夺走了他,而这一世,李景坤身为太子。她便再一次要从她手里夺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