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想要追究北平王的罪责,在现在这个大军压境的时候,也不是好的时机,免得动摇军心,更是让北方雪族人有机可乘。

皇上沉浸在痛失贵妃的悲伤之中,已经有三天没有上朝,虽然其实皇上上不上早朝对朝政没有太大的影响,一切都有太后娘娘在后方指挥命令着。可不管怎么说,皇上始终是一个国家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人,即便无权无势,无所作为,也需要要摆出个样子来让人瞧瞧。

大家都道皇上已经在仪瀛宫呆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让任何一个人接近,原本仪瀛宫内的以及皇上身边的所有奴才都被敢到了仪瀛宫外,不需任何人进入。

仪瀛宫内,洛皇帝躺在原本楚轻的床上呼呼大睡,手无意识地身到床内侧,然后摸出了一块千层糕,哼唧哼唧地啃咬着,咬了半天突然噎住了,连忙摸摸旁边的水壶,却是已经空了许久。

无奈从床上爬起来,拎着那个茶壶晃悠悠地走到窗前,伸手在外面抓了几把雪放进茶壶之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关窗,晃悠到火盆旁边将那茶壶放到上面,等待雪水融化,并且被烧开。

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睁开那一双桃花眼,明明的洛皇帝的脸,脸上却有着一般情况下只有风王爷才会露出的幽怨之色,盯着那已经冒起些许热气的水壶,幽幽叹了口气,再幽幽地开口说着:“吃着三天前带进来的千层糕,等待着喝雪水融化的白开水,倒真是好难得的闲情逸致。”

而在瑾瑞王府,做风子辰装扮的洛司澄,笑容微凉地看着那再一次浑身是伤的楚轻,虽然如上一次的比起来,此次的伤几乎连挠痒痒都比不上,但还是让洛司澄的眼底溢出了满满的心疼。

只不过他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幽幽叹息一声,脸上虽依旧笑意盈盈,但眼中的花光璀璨已然消失不见,仔细地帮她处理着伤口,用极品良药,努力想要让她身上的伤口不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疤。

三天的时间,那些被剪刀刺出来的伤口已经基本上结了痂。

“轻儿,你怎总是这般的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楚轻神色清冷,不发一言,她知道洛司澄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要造出贵妃被贤妃所害的假象并不一定需要她受这么多的伤,只是她更明白,太后不是普通的人,若是她不做的这般逼真,一旦太后起了疑心,实在是太不划算。

不管是景怡宫内还是仪瀛宫中,肯定都有着太后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洛司澄也不在意楚轻的沉默,因为基本上已经习惯,只是手在她背上的伤口划过,这里,不仅仅有着这一次的伤口,还有纵横交错着几条鞭痕。

尽管上次在西域皇宫中,两国皇帝都极尽一切可能地寻找好药,可是那种能够生肌去疤的灵药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更何况当时楚轻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完好的,而那般灵药能够有一小瓶就已经是无价之宝。

也幸好乔灵璐只是一柔弱女子,力气毕竟有所不及,所以一些较浅的伤口也没有留下伤痕,另外一些较深的则配以两国国主都努力寻找来的灵药,最终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是一些实在太深的,灵药用尽,伤痕犹在。

洛司澄的手在她的背上的伤口轻轻地抚摸着,摸啊摸啊摸,摸啊摸啊摸,突然“啪”的一声,洛司澄的手背上霎时出现了一片红红的手指印,本能地缩了下手。

而就在他缩手的这么一瞬间,楚轻已经从他的身边移开,并且将衣服整理完毕,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他一眼,看着这个竟敢趁着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毛手毛脚,随便乱摸的登徒子皇帝。

登徒子皇帝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只是轻揉着被拍得红红的手背,笑盈盈看着楚轻,腆着脸凑近,伸手就想要将她抱进怀里。

楚轻朝着旁边一让,让过了他有色的狼爪,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理蔡诗韵以及蔡家?”

大学士自然是太后的人,所以若能够趁此机会将蔡家一举铲除,势必会让太后伤筋动骨,而且还无话可说,因为西域国逼迫,北平王暴怒,就连太后娘娘也不敢轻易地有所行动。

洛司澄眼波一转,华光流彩,突然满脸幽怨地看着楚轻,微仰头看向窗外漆黑夜空,萧萧树枝,说道:“轻儿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竟然在这般花好月圆之夜,如此旖旎缠绵的时刻,说起这么无关紧要的人,生生破坏了好时光。”

楚轻望天无语,这个人,当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过她何必还要去关心这个呢?倒是有点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嫌疑。

洛司澄的眼儿转啊转,再一次的贴了上来,不抱到他家轻儿,那是誓不罢休。

噼噼啪啪,吭哧吭哧的声音不断从房内传出,站在外面的丫鬟婢女面面相觑,然后各自错开视线,一副见怪不怪,已经习惯的表情。

从三天前王爷带着这位楚公子回来之后,这种好像房内正在打斗的声音就几乎没有断绝过。

第十八章 七天

楚轻暂时被安置在瑾瑞王府之内,身上的伤口她倒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剪刀不比匕首之类的锋利,再加上蔡诗韵只是一柔弱女子,就算她当时不小心被楚轻所控制,无意识地做出那些事情,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力道。

更何况,此刻冬季,身上本就穿得比较厚实,而且在事先又做了一定的防范,所以这么点小伤对楚轻来说当真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也就是某些人比较的紧张,不过楚轻始终怀疑,那个人到底是真的紧张,还是想要假借着紧张之名,行那非礼之事?

洛皇帝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实际上那脸皮却是厚得连城墙都要自惭形秽,每天都会因为毛手毛脚而被楚轻拍得手背红肿,然而他却是还没有等到那红肿消退,就再一次的将手脚给毛上了。

楚轻也颇感无奈,也不知道洛皇帝的皮怎的这般厚实,她都拍得手掌疼痛了,然而这个人依然赖在她的身周打着转儿,扮演着风子辰的角色,不亦乐乎。

独留可怜的风王爷在仪瀛宫内,千万分违心地将奴才们送来的美食全部扔出门外,然后眼泪汪汪地蹲在火炉边啃干粮,喝雪水,在边角之处画着圈圈,不知道已经将洛皇帝诅咒了多少回,恨不得将这仪瀛宫也给一把火烧了算了。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他将整个皇宫都给烧了,洛司澄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疼,甚至说不定正在巴巴地等着他这么干呢!

贤妃杀害贵妃,谋害淑妃,证据确凿,当真是罪大恶极,在多方压力之下,太后也终于是顶不住,不得不咬牙落实了蔡诗韵的罪名,并且按照律法,蔡家理应株连九族。

不过看在多年来蔡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功绩累累,太后娘娘仁厚网开一面,只将蔡家直系子弟斩首示众,其余众人则被革职流放,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

至于蔡诗韵,却并没有将她斩首,因为北平王向太后请旨将此杀害他女儿的女人交给他来处置,在刚损失了蔡家这一大助力的时光,太后自然不会再轻易地得罪北平王。

更何况,蔡家算是没有任何的希望了,这留下的蔡诗韵一人对太后来说自然也没有半点的作用,甚至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太后恨不得将蔡诗韵剥皮拆骨,将她交给北平王去处置当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至此,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乔灵璐也只是身受重伤,并没有性命之危,蔡家的倒台也算是给了西域国一个交代。

而至于北平王,连那杀害他女儿的“凶手”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就算对此仍然心有不甘,也不能再继续胡搅蛮缠,更何况此次北方雪族之人进攻势头凶猛,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又失了一城。

朝廷没有追究他的罪责就已经要千恩万谢,这还是看在贵妃死于非命的份上,若是北平王不能马上将战局持平,打出一场胜仗的话,只怕他这位手握北方八十万雄狮几十年的北平王,也难逃被革职的命运。

哦不,现在北平王麾下已经没有八十万精兵了,在雪族的进攻之下,已经有二十几万的士兵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并且这个数字还在进一步的增加之中。

西域国在得到东临国如此交代之后,也撤销了对东临商人的诸多限制,自然也是皆大欢喜,只是在皇宫之中,秦言轩面对着东方站立,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楚轻失踪了,他几乎找遍了西域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而且她还是在洛司澄离开西域回东临的那天失踪的,之后,他又在宫中的某一口枯井之中找到一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女尸。

所以他一直怀疑楚轻就是趁着洛司澄离开的时机,甚至是直接混在了那东临国的队伍之中离开了皇宫,只是她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这几个月来,他不仅仅只在西域国寻找那个突然消失的女人,连东临也有他的人在暗中查探寻找,甚至连东临皇宫都没有放过。

只是一直没有能够找到与她相似的人,他也不知道楚轻离开皇宫之中到底是在半途脱离了东临国的队伍,然后躲到某个不易让人找到的地方,还是直接跟着一同去了东临国,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总都会有些痕迹吧?却为何这么久了,依然找不到半点踪迹?

想到东临皇宫,秦言轩的脑海中不由闪过了一点什么,只是那闪过的速度太快,让他根本来不得抓住就已经消失。

不由皱起了眉头,总感觉刚才闪过的那一点什么,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可到底是什么呢?

瑾瑞王府后院,一身黛色衣衫,作男子打扮的楚轻站在檐下看着外面的一天雪景,面容娇嫩倾城如雪,冰清玉洁,眼神亦如雪,淡漠而清冷。

后院起火果然也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才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就让唐柳两家火拼得元气大伤,蔡家更是因此而满门落魄,从此后再无希望登上这庙堂之中。

而那腹黑的洛皇帝,一直笑盈盈地坐在旁边看戏,顺手捞取好处,不着痕迹地将十万禁卫军掌握到自己的手上,又不着痕迹的,甚至都不需要他来动手,太后娘娘就已经亲自将那几乎能够影响整个东临文人的大学士给解决了。

再看如今的东临朝廷,丞相原本就忠于东临,始终稳稳地站在洛司澄这一边,丞相之下自然也有一些大臣效忠于皇上,再加上那掌控着京城安危的十万禁卫军,却是有了能够与太后正面对抗的能力。

不过这样的对抗暂时也只能限制于京城之内,毕竟太后植根太久,而洛司澄却在登基仅仅两年,此刻能够对抗也是因为那十万禁卫军。

可是那皇宫的侍卫却依然是太后的人,虽然洛司澄已经暗中将自己的势力穿插了进去,但本质上他最贴身的侍卫,依然是听从太后的。

东方沿海,北方冰原附近,这两个驻扎着东临国几乎所有兵力的地方,那几个掌握着整个东临几乎所有武力的统帅人物,基本上都与太后有关。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找机会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挪一挪,然后换个人上去坐坐。

楚轻突然从檐下飘了出去,在雪地里,在梅花林中,身姿飘逸,落花无声,踏足无痕,演练起了那绝世的轻身功法,如鬼魅飘影,又如蛟龙翻滚,那般的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洛司澄斜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笑盈盈看着那飘移的身姿,那一袭黛色在梅林中的翻飞,那般的轻灵恣意,眼中不由得华光璀璨,暖意融融,在这冰雪天气中,竟流溢出了几分春意盎然来。

突然也从那檐下飘了过来,没有丝毫停留的直接就朝着楚轻的身影飘荡了过去,那速度飞快,几乎连影子都寻找不到。

隐约中似乎响起他的轻笑声,“轻儿,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已经将姑姑的功力消化了四成,这轻身功法也是越发的熟练了。”

雪地上,梅林中,楚轻不发一言,只直直地朝着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攻击了过去,她学会的,当然不可能仅仅只有轻身功法而已。

虽然洛司澄的不管是功力还的功法都要比她高上不知道多少,但也知道他绝对不可能会伤害到她,所以这个陪练,确实是非常的不错,效果可要比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练习好得多了。

风中,洛司澄再次轻笑一声,也没有闪躲,直接就与楚轻对上了。

其实,他还是很喜欢如此场景的,不仅能帮助他家轻儿功力更快的进步,又能够与她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甚至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大吃香甜的嫩豆腐。

洛皇帝已经吃豆腐吃上瘾了,一天不吃就会感觉浑身难受,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日思夜想,衣带渐宽。

当然他更想看到他家轻儿衣带渐宽,不过绝对不能是因为瘦的,而是被解开的,或者是被他解开,或者是她自己解开。

七天之后,也是贵妃是头七,皇帝陛下终于晃晃悠悠地从仪瀛宫内走了出来,神情之中难掩悲伤。

不过除了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之外,其他的基本无碍,太后娘娘以及满朝文武也算是略微放心了。

而面对这所有的事情,最高兴的莫过于德妃,虽然唐家因为与柳家的争斗太过而被皇上剥夺了部分权力,但唐家依然是京城中有数的大家,所以德妃并不是很担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后宫之中,四妃只剩下了两人,而且那淑妃还抱伤在身,连床都下不了,自然后宫中再一次的她最大了。

想起上次太后娘娘所说的,皇后的人选很有可能就是要从四妃之中选,德妃不由更加的意气风发,因为她知道,淑妃是绝对不可能会成为皇后的,因为她是西域国的安乐公主,如此身份,最多就是贵妃。

所以皇上一出仪瀛宫,回到天兆宫,德妃就巴巴地赶了过去,企图趁着皇上心中悲伤,她正好借着安慰的机会接近,自然就更有可能得到皇上的垂爱。

听说,那天德妃就被留在了天兆宫内,一直到第二天大上午才被送回广阳宫,眉宇间春意荡漾,行动顾盼间风采闪耀,霎时,后宫中风浪再起。

在天兆宫的耳房,也是皇帝宠幸妃子所在的寝殿,“洛司澄”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舒展着四肢,一双桃花眼半闭着,整个人显得慵懒无比。

哎哎,总算是从那个见鬼的仪瀛宫里出来了,这么多天没有近女色,都快要把本王给憋坏了呀。

小柚子哭丧着脸,冒着一头的冷汗,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那属于皇上的一张脸,张了张嘴,那一声主子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扁扁嘴,屈膝跪在地上,朝着正慵懒地躺在龙床上打哈欠的“皇上”说道:“爷,您有何吩咐?”

风子辰翻了个身,以手支撑着脑袋斜躺在床上,眼波流转间,那叫一个水汪汪亮晶晶勾魂夺命,眯眼笑靥如花,看着小柚子说道:“爷没什么事,只是让小柚子你在见到你家主子的时候问一声,什么时候把爷的身份还给爷?”

闻言,小柚子当即瀑布汗,却不敢抬手擦拭一下,在他看来,眼前这位爷可是比他家主子还要可怕的,他家主子最多就是笑眯眯的阴人,眼前这位爷却是行动派,说什么就来什么,甚至在很多的时候,他根本什么都还没有说,就已经那么干上了。

那双勾魂的桃花眼中闪现一丝促狭,伸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咧嘴露出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说道:“哎,本王突然想吃柚子了,小柚子,你快去准备个来。”

小柚子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想晕倒又不敢,怕眼前这位爷会趁着他晕倒的时候将他给剥了皮。

“王爷请稍候,奴才这就去准备。”

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要退下,然后在刚退了一步,后背却是突然撞到了什么事物上面,一惊之下连忙转身,然后忍不住惊呼一声,直接就华丽丽地晕倒了。

重物倒地的声音非常之响亮,风子辰依然斜躺在床上,幸灾乐祸地看着已经晕倒的小柚子,而那被小柚子撞到的无良主人,也同样的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在小柚子倒地之后直接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看着那张与他相同的脸,风子辰嬉笑着伸手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同时洛司澄也将脸上那属于风子辰的面具扯了下来,房内还是洛司澄和风子辰两个人,只是彼此的脸换了一下而已。

“北方已失四城,在雪族凶猛的进攻之下,尽管另外两路的军队已经支援,但一叶城也已岌岌可危,不出三天就会被雪族人攻破。你去准备一下,北平王该让出北方东路军统帅的位置了。”

第十九章 新任统帅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北方连失五城,当第五座城市也失陷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满朝震惊,那早在北方失陷两城的时候就开始叫嚣的,将北平王革职的声音,也越发的响亮了起来。

此次雪族来势汹汹,六十万大军只损失了不到五万,就已经拿下了东临的五座城池,同时也让东临的大军损失超过三十万。

三十万,那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哪怕是对数字再没有概念的人也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单单是看那京城的十万禁卫军就已经是连绵到了天际,三十万,那可是所有禁卫军的总数的三倍!

北方东路军总共所有的士兵是多少?八十万,可是闲着一下子少了三十万,哪怕有着另外两方的支援,也势必会越来越抵挡不住雪族人的进攻,更何况就在几天前,雪族人兵分三路,同时对中路和西路两军展开了攻击。

当然,他们的主要兵力还是在东边,但这样一来,也让另外两方不敢随意地派出援军来求助东路北平王。

朝堂之上已经从五更开始一直闹到了傍晚时分依然没有一个结果,在龙椅上坐了一天的洛皇帝却没有丝毫的烦躁之色,依然是那笑意盈盈的表情,看着下方众位大臣各抒己见,相互争执不下。

抬头轻揉了下鼻子,在袖子的掩盖之下打了个哈欠,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那早已经坐在殿下台阶上睡了半天的风子辰身上。

似乎感应到洛司澄的注意,风子辰突然侧了个身,转了下脑袋,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然后朝着他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再嘴巴一咧,满脸的郁闷和无语。然后他干脆再挪了几下屁股,在那白玉台阶上面躺了下来,挺尸一般地躺在那里继续呼呼大睡。

大殿内有一瞬间的安静,所有大臣都是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小心地将视线转移到了上方年轻皇帝的身上。这位皇帝,最近可是越来越让人忌惮了,虽然似乎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已经不能让他们继续将他忽视下去了。

这里的哪一位不是人精?虽然说先前的那许多事情看似与皇帝没有半点关系,他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但那些事情的后果无不是让皇帝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有着灵活些的早已经心中有了计较,甚至只怕连贵妃之死都与皇上脱不了关系呢,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两年前,洛司澄登基的时候除了朝中极少部分大臣忠于他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势力,而这两年来,他也一直都淡笑生活在太后的影响之下,从不耍手段,从不试图掌握自己的势力,甚至几乎从不与太后起冲突。

然后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等他们突然间回首的时候却竟然发现,短短的两年时间,至少在京城之中,这位年轻的帝皇已经有了能够与太后相抗衡的能力。

丞相姬文光站在百官之首位,看着上座那即便朝堂之上吵翻了天也依然笑意融融的皇帝,再看那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的风子辰,眼前却是莫名的浮现出了两年前先皇退位之后的某一件事情。

先皇在位的时候,独宠皇后,外戚专权,皇后所掌握有的权势已经对江山社稷有了极大的威胁,然而先皇却始终犹豫,之后更是逃避地直接退位,将那皇位让给了当时才是八岁的太子。

如此行为,当真是…让姬文光颇感心寒,华家的势力也是越发的庞大,当时已经是太后的先皇后更是干脆直接干扰起了朝政,新皇坐在龙椅之上,如同摆设。

姬文光心灰意冷之下想到了告老还乡,却在将辞呈递交的那一天深夜,丞相府中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客人。

犹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皇上将那辞呈推到他面前的时候,眼若流星般璀璨,笑容飘逸而悠远,神色平静如水,却让人忍不住的为他吸引,只听他说:“丞相大人若是执意要告老还乡,朕亦无能为力,只是希望丞相大人能够再多考虑一晚,明天再给朕一个答复,可好?”

当时的姬文光满目愕然,看着这似乎没有半点烟火之气的年轻帝王,不知道为什么那到嘴边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丞相大人乃三朝元老,胸怀仁广,心系百姓和这万里江山,一生为国操劳,朕本不应该劝阻丞相大人卸甲回归,安享万年。只是父皇退位,朕初登基,太后掌朝,朕几乎无权无势,身边亦是没有多少可以信任和任用的人,朕实在需要丞相大人的辅佐,恳请丞相大人再给朕三年的时间。”

说着,他弯腰躬身到底,吓得姬文光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那一身的老骨头“咯咯”直响。他就算再多几朝的元老,功劳再大,也是不敢接受皇帝陛下的这一礼啊!

当时陪着洛司澄一起出现在丞相府的是瑾瑞王爷风子辰,还没有等到姬文光从洛司澄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蹦跶到了他的面前,瞪着他就是一长串的话,褒贬不一,好坏参半,却是将老成持重的姬文光说得神情茫然,冷汗淋漓。

最终他自然是没有能够告老还乡,甚至还决定了只要皇上没有放弃一天,那么他这个老头子就要站在皇上的身边,支持他一天。

虽然那个时候太后华家权势熏天,无权无势的皇上几乎没有任何的翻身之地,但每次想起那天晚上的话以及皇上的那个眼神,姬文光就总是会有无尽的信心。三年吗?他当时并不觉得三年的时间能改变什么,但是现在…

皇上已经有了能够与太后对抗的能力,现在唯一相差的就是军权,整个东临两百多万士兵的军权,依然还在太后的掌控之中。

在满殿喧闹之中,一直站在旁边假寐的姬文光突然站出来一步,朝着上方已经坐了一天依然神色平和的洛皇帝说道:“启奏皇上,北平王连失无座城池,更让手下士兵死伤惨重,至今没有能够在与雪族的交战中取得一次胜利,请皇上另派有能人士接替北平王的职务,即便不能马上将雪族赶出我东临国土,也要先将战争持平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有人满脸希冀,当然也有一部分的大臣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就连几个原本站在旁边或假寐或抬头望天或低头看地或干着别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老狐狸,也因为姬文光的突然出声而将视线转移了过来。

洛司澄听到这话轻点了下头,一脸的若有所思,视线却是不着痕迹地从下方的大臣脸上一一扫过,将他们各自的反应都收进了眼底。

沉吟一下正想应答,另外的一位左侍郎大臣却先一步的站了出来,朝着上方的洛皇帝作揖行礼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须知阵前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啊!”

闻言,洛皇帝果然再一次的犹豫了,也是颇为认同地轻点了下头,而在点头的这一瞬间,手指似乎轻微地弹动了一下,从指间有一道无形的劲气朝着那躺在白玉台阶上的风王爷射了过去。

风子辰突然从那台阶上跳了起来,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狠狠地盯着那站出来的左侍郎,强忍着屁股的疼痛,也强忍着转过身去扑倒皇帝狂扁一顿的冲动,将此刻的所有怒气和狰狞都转移到了那可怜的左侍郎大臣身上。

这风王爷的突然蹦跶起来可是将满殿的大臣都给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位可怜的左侍郎大臣,在接触到风王爷那要杀人的视线的时候,禁不住从头顶一路凉到了脚底。

无良皇帝稳稳地坐着龙椅上面,笑眯眯看着下方的那位童年好友“砰砰砰”地冲到那左侍郎的面前,直接抬起一脚就将他给踢飞了出去,很好地将因为被打了屁股而产生的怨气发泄到了这位背后必定有人主使的左侍郎身上。

看着那左侍郎一路飞驰,竟然是直接飞出了大殿之外,那些站在旁边的大臣们一个个面皮抖抖,眼角抽搐,其中的一些大臣更是在心里暗自思量了一下,若是他自己被风王爷的这么一脚踢到身上,下场是否会比左侍郎要稍微好一点?

朝堂之上,当殿动手打人这种事情也就只有风子辰能做得出来,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位风王爷,除非实在过分了,不然的话即便是太后娘娘,也不会想要惩治他的。

只因为风子辰的老爹,也就是前一代的瑾瑞王爷曾经救过先皇和太后的性命好几次,也是为了救太后才会英年早逝,留下当时还只有八岁的幼儿。

所以不管怎么说,太后都不会对这位恩人的独苗下手,只要他别做得实在太过分。

风子辰在这些年来也一直都把握得非常好,嚣张,风流,虽然身份尊贵,但手上并没有太大的权力,也基本上从不介入到拉帮结派之中。只唯一让太后不满的就是,他与洛司澄的关系非常要好。

而在太后的“宽容”之下,当然也是隐瞒着太后,这么些年来,他在暗地里做的事情可真是一点都不少。

风子辰好整以暇地收回了脚,转身抬头看向那坐着最上面,正一脸笑容和无辜地看着他的洛皇帝,眼角轻跳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狗屁兵家大忌,难道不阵前换将,北平王下一场就能够打出胜仗来了?”

那咬牙切齿,义愤填膺,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表情,配上这一番话来,当真是非常的恰到好处,洛司澄嘴角抽了抽,直想大笑出来。

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地看着风子辰,说道:“瑾瑞王,你竟然在朝堂之上动手打人,是否太过分了点?”

风子辰白眼一翻,下巴高高抬起,身子站得笔直,说道:“请皇上恕罪,微臣只是听到这样混账的话忍不住气愤难耐。想当年,微臣父亲和爷爷在世的时候,镇守北方,何曾让那该死的雪族人踏足我东临国土丝毫?可是现在,才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北平王有着八十万大军依然连失五座城池,手下士兵更是死伤三十万多,难道皇上以为他还有资格继续统帅那剩余的五十万大军?”

这一番话下来,大殿之内一片寂静,历代以来的瑾瑞王爷都是被派遣镇守北方边境,而这一代的风子辰,因为当初他年纪尚幼自然不能前方北方。

而等到他长大有这个能力的时候,又是太后掌朝,而他作为与洛司澄关系亲密的好友,就算不会对他下手,太后也不可能会放心将北方最是精悍的中路大军交给风子辰去统帅。

就连那些曾经在瑾瑞王爷麾下的忠勇将领,也被太后进一步打压,虽依然在军中担任将军之职,却也没有了进一步升迁的机会。

丞相姬文光看了风子辰一眼,眼中精光闪烁,抬头看向上面的皇帝,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才说道:“启奏皇上,瑾瑞王爷说得有理,臣附议!”

丞相带了头,很快又有几位大臣站出来附议,只是相比较朝堂之上的大臣数量,这么几位大臣所占的比例还真是有点小,不过分量倒也不算小了。

洛司澄终于开口了:“北平王连失五座城池,损失士兵过三十万,万死亦不足以赎其罪,如何还能让他继续统帅那剩下的五十万大军?而所谓是阵前换将之兵家大忌,那也是需要看具体的情况,众卿认为如何?”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那些太后派的大臣,也都认为北平王确实该从北方东路军的统帅位置上面离开了,甚至,北平王这个尊称,也将不再适用于他。

华太师,也是太后的亲哥哥,朝着站在侧对面的兵部尚书使了个眼色,兵部尚书当即心神领会,从队伍之中站了出来,说道:“启奏皇上,微臣以为东路军中的副帅华明远智勇双全,深谋远虑,适合为帅。”

此话合情合理,第一,那华明远在东路军中已有多年,而且身居副帅之职;第二,确实是有几分才智,而且在战场之上杀敌勇猛,战功赫赫。然而,这个人,却是华太师的儿子,太后的亲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