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说。”

“为什么?”

“懒得说。”

“小气鬼!”铩羽而归,郁闷。看出来了,这家伙又傲又倔,也只有魔鬼姐姐才制得住他,标准的受虐因子过剩。“想追我姐姐是不是?快点走啦,我昨天晚上给老板娘打过电话,她还不相信世上会有我说得那么过分的帅哥呢。快点啦。”

女人好起色来,从来较男人毫不逊色,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之趋势。

此乃蓝翎优哉游哉地坐在花店桌台上,晃动着两条长腿,捧着爆米花大嚼特嚼时得出的准备留传后世的名谚。

在她视线前方二十公分处,莺莺燕燕拥簇缠绕的,正是令她火大了不少时日的戎晅同志。一只只咸猪玉手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地擦擦掠掠,真真个声娇音媚,鸟语花香。向来对自己免疫力颇有自信的她也忍不住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花店小妹一手忙着递花收款,一眼忙着饱睹秀色,心儿怦跳,脸儿绯红,小妮子春心动也。

老板娘心花开得比过了店里的鲜花,凑到蓝翎近前:“小翎儿,还真有你的,从哪里挖来这么个宝贝?”

“嘘~~”蓝翎食指封唇,“别让他听到,他很小气哟。他呢,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就算是表哥吧。怎么样?除了人闷一点,还不错?”

“好,好,好。”老板迭声,笑不拢嘴,“你也真是个鬼灵精,不止给我找了一个好人才,还出了那么好的创意。‘内有帅哥售花,标准万人迷级别,欢迎亲眼目睹,如有异议,双倍返还花款’。这么个牌子一打出去,果然就吸引了人进来,那些女孩子一看到这么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大帅哥,果然就慷慨解囊。不过,她们老赖着不走怎么办?”

蓝翎堪与花儿争艳的红唇撇撇,不以为意地:“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们肯掏荷包,钱花光了自然就走啦。”

老板娘心有戚戚焉,“对,对,对,非常对。好,好,好,太好了!”

高兴得太过,总忘世间有一四字成语——乐极生悲。

“滚开!滚开!你们这些贱女人!”石破天惊的叱骂咆响全场。

戎晅眉立如刀,脸罩灰寒。几秒钟前还一个个如同得了软骨病般地女人们俱成呆傻,不止是因这个男人的凛然惊怒,还为他原本清澈如月的双眸所陡现的嗜血戾气!

怀中的爆米花散乱一地,蓝翎教这始料未及的变故唬得花容失色。

老板娘毕竟是经历得多,虽然也惊诧于大帅哥的迥然变身,但还是能迅速调出笑脸,向那群呆若木鸡的女孩子们走过去,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位兄弟害羞,不习惯太多女生长时间围着。所以大家尽可以远远地看,喜欢什么花我给你们取过来。”

“哇~~”回过神来的女人们狼狈万状。先是一高中生模样的女生掩面冲出花店,随后,大逃亡开始,有人慌乱之间弄倒了一篮紫罗兰,后来人一脚踩上辣足摧花;有人夺路之际推开了挡路的同胞,却被同胞的脚勾住趔趄扑倒。

戎晅噙着抹戾笑,盯着女人们的丑态百出,心里咒道:贱女人,贱女人,之谒样的贱女人!

蓝翎总算反应了过来,几步冲到混乱制造者面前,跳脚大叫道:“干嘛呀死阿晅?你把事情都搞砸了啦!可恶,你——”

戎晅倏地横睨,蓝翎陡地一惊,手掩住了嘴,后面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这不是那个闷葫芦,这不是那个在姐姐面前象只乖顺猫儿的阿晅。

“你们,”一道丽影俏生生地现身在门口,“怎么会在这里?”本欲去超市添购日用,却让花店门口一阵骚乱给引了过来,没想到从家里出来的两个人都在这处。

“姐姐!”蓝翎扑过去抱住救星,身子微颤。

蓝翾讶异问:“怎么了?”再将质询的目光投向戎晅:“怎么回事?”

切透体肤的仇痛,弥渗入骨的暴戾,在那两泓清波的涤荡下,散了,没了,他弯着孩子般的唇角:“我饿了!”

蓝翎揉揉眼睛,没错,是阿晅,是那个动不动就会和她争夺姐姐注意力的阿晅。小小声问:“你~~刚才怎么了?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戎晅不睬她的话,只是巴巴望蓝翾,薄唇弯得犹如受了天大委屈,说:“我饿了。”

蓝翾在心底叹息,说:“回家吧。”

蓝翎认命地留在花店,协助老板娘料理善后,唉,衰哟。

了解完了花店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啼笑皆非的蓝翾当即慷慨解囊,资助了二小姐的“免费”之旅。五天后,蓝二小姐愉快地踏上旅程。

她一走,房间里只剩下蓝翾、戎晅两人,虽然之前亦有过独处时光,但那与彻夜相对是两回事。一顿饭吃得不再有蓝翎时那么热闹,蓝翾迅速搞定,说:“你用完了,把碗盘放在洗碗池里。”迈进书房前又说:“今晚有重播的《汉武大帝》。”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被无声推开,她蓦地感到了背后有两道目光的灼热迫视,未回头,嘴里说:“回客厅看电视。”。

“我头痒。”他理直气壮地。

“皮痒不痒?”

“我头痒!”

“再说啦!”

“痒死了。”

这家伙擅长三字经是不是?蓝翾被他打败了,火大地道:“先去放水!”

戎晅含着胜利的微笑离去。

蓝翾咬牙切齿:这厮,莫不是上辈子趁我将死之时硬塞银子给本姑娘,致使我含恨而终,连累到这辈子要被迫还债?

“放好了。”他在洗手间叫道,欢快的紧。

她脸色不善地起身。洗手间里,戎晅一百八十几公分的长躯窝在半矮板凳上,缎亮的头发浸在身后放了水的洗脸盆里,黑瞳全然信赖地仰凝着进门的女子。

“郑重警告,这是最后一次哦,下不为例。”这话自己听得耳熟,说得也顺口,想来已非首次发出。虽如此,洗得仍然精心,纤长的十指细致地捋过他质地极好的长发,指腹轻柔地对其头皮进行简单拿捏……

他握住了她的手。

蓝翾挑眉,“想自己洗?”

他不甘地放手,似有若无的喟息。

蓝翾充耳不闻,打开淋浴喷头冲走了泡沫,扯过毛巾包裹住,“到客厅里等,我去拿吹风机。”

他依言。在吹风机的嗡鸣中闭上眼睛,感觉她纤指在发间的穿梭游走,慵懒得神容教人想起在阳光下困倦打盹的猫。

打理完了,他任头发散着,斜偎在沙发上,无视电视上磅礴回响的《汉武大帝》,眼晴只追随着佳人倩影:看她走进厨房,看她系上了围裙,看她停在洗碗池前,看她清洗杯盘,看她将洗净的杯盘放回顶柜。“淼儿。”

“干嘛?”

“淼儿。”

“有事?!”

“只想唤唤你。”

“你——”她关了水龙头,却在倏然转身后正巧巧落到他温柔多情的黑眸里。

“叮叮……”电话铃声不失时机地叫嚣而起。

来得好。蓝翾甩甩头,掀动长腿迈出厨房,勾起话筒:“您好。”

“蓝翾副主编吗?”

公事公办的口气,蓝翾听不出对方是何方神圣,“您是哪位?”

“我是张华强,抱歉打扰您的休假时间。”

何时变得谦虚多礼起来了?“没关系,请问有何指教?”

“是这样,我记得上次关于本季度文史类选题的会议,除了主编外,就你我有在电脑中备存会议纪要。现在我急着用,却发现我电脑里的那份成了乱码,主编出外旅游,只有找您试试看。”

“公司电脑应该有,上班后我会找找看。”

“这样啊?”张华强透出为难,“蓝小姐,不瞒您说,这个选题我早就该交了,可是因为一点事给耽搁了。现在爸爸要求我八号一上班就把东西交到他办公桌上,您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您的意思?”

“可否麻烦您明天到公司来一趟,我拷贝一份。您知道,公司主管级电脑都设了密码,我打不开也不敢随便开您的电脑,是不是?”

蓝翾沉吟,这张华强外观也算斯文有礼,却自诩风流多情,在公司女同事中语评不佳,且是她目前最殷勤却最不讨喜的追求者之一,平日原则是能避则避。现在开口相求,是真是假?

“怎么,明天有事?对不起,我实在是不该在大好假日打扰,可你也知道我家我老头脾气,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谍,就请帮个忙。”

想想他那老爹在公事上对儿子的确称得上面目可怖。“这样吧,正好明天我要出门办事经过公司,届时Emai给你。”

张华强千恩万谢。

挂了电话,见那戎晅掐着指头细数,“明日出门?你说过要休息七日的,尚存两日呢。”

“是出门办事,”蓝翾扯了扯他身上单薄的衬衫,“买衣服啊。秋天结束,马上要冷起来了,我父亲的冬装都太老式,不适合你。”

他黑眸一亮,喜道:“带我一齐?”

小朋友。“当然,需要试衣服嘛。不是每一个地球人都能长成‘八尺’。”

“这才应了蓝翎所说的玉树临风呢。”他道。

这家伙几时也学会耍宝了?“知道‘玉树临风’作何解?即‘芋头树淋了雨冷得抽风’,的确与阁下形象较吻合。”芋头没树是没错了,拿来欺骗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更没错。

“哦?”他一呆,“你耍我!”

“是啊,小朋友。”

“不要叫我小朋友!”

她抚掌大笑,“你这位来自莫名其妙异世界一千多年前的已作古小男生,‘不要叫我小朋友,我已经长大啦’……”

他听过那歌,电视上有播,更魔音绕耳的是它被蓝翎设置成了手机铃声。

戎晅赌气钻进卧室,跳上床,鞋不脱衣不解蒙头而卧。

动气了?“阿晅,阿晅~~”凑到近前,软语叫了几声,小朋友未加理会。

“阿晅,男生不要太小气哟。”她蹲下身,双臂作垫趴在床边,食指小力捅捅被子下面气鼓鼓的家伙,“想睡的话脱了鞋子,别忘了那鞋可是姐姐我费了好几天功夫才教会你穿上它的,。”

没反应?“阿晅,阿晅,阿晅小朋友~~”

他掀被,“不要再叫我……”

“小朋友,我已经长大啦啦……如此小气,不是小朋友还是什么?”

戎晅抿唇,认真地道:“我不是小朋友!”

“不是,不是。”蓝翾为他覆好被子,“我以后尽量不叫你小朋友,那你觉得——”流转的眼仁里全是粲然笑意,“‘小男生’如何?”

唉。拿她没了办法,只得将她纤若无骨的手儿握进掌心。他的手也是修长整洁的,显然受过极好的保养,只是在手垫处略有微茧,是习武所致。他用这些茧摩挲着她的细致,温热包围着她的清凉,“你手冷?”

她没急着收回,应着他的话说:“我体质畏寒,每到深秋,手就会凉,到了冬天还会更冷呢。”

“届时我为你暖手,好么?”

“好。”可是那时,你还会在吗?

“我不是小朋友,好么?”

她含笑:“好。”

“我也不是小男生,好么?”

“好。”

“今后还是你给我洗头,好么?”

“好……”啊?看他唇边沾沾自喜地笑意,这小鬼。

“我亲你一下,好么?”

“不好!”她甩了手,关了灯,掩了门,小色鬼,尽管做春秋大梦去吧。

蝶双飞 第一卷 第七章

“你看什么?”

“那边。”

哪边?沿他手指方向遥遥望去,秋日萧萧,落木凋零,掩不住的一角飞檐,是——寰亭,是自他离奇出现后就再未涉足过的寰亭。“有什么稀奇吗?”

“很奇怪。”他黑眸若有所思。

她一愣:奇怪?

“那一夜,你就是在那处扶我下来的罢?”戎晅说着,脚下已向它的方向迈过去。

蓝翾心突地一紧,手先意识一步拉住了他,“我急着去公司,如果要看,也要等回来。”

向那边眺了下,回过身,和她十指相扣:“走罢!”

大休期间,没了上班高峰间的大量人流,公车上人少位空。戎晅的适应力惊人,已没了最初时对现代事物的好奇,他的注意力,悉数放在了佳人身上。

蓝翾脸向窗外,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辆人流生生不息,这一切,戎晅定是陌生的,抗拒的,因为这原本不是他的世界,不是吗?

“淼儿。”他在她耳边轻唤,为她拂开一根吹到馨香红唇边、惹他嫉羡不已的青丝。

“嗯?”她回头,两人面颊近在盈寸之间。

“在想什么?”

“阿晅,问你一个问题,要如实回答喔。”

“嗯。”他以目光渴望着她的红唇。

“你想——”

“什么?”他握住她一绺秀发抚挲。

“你想——买什么颜色的衣服?”天知道,这不是她原本想问的,但是,她不问了,她是知道答案的,听了,徒添烦恼,何必?

“什么都好。”他抱她入怀,情不自禁在她发际落下一吻。

难得蓝翾未加任何挞伐,反将头倚在他宽阔肩头,毕竟这样的温馨,不会让她享有太久。

公车沿着既定的路线行驶,虽然有中间站让它站站停停,但是终点始终在那里等着它的停泊。多希望,这车可以永远的这样走下去……“国际大厦到了……”她心底苦笑了一声:该来的必定会来,所谓希望,不过是虚妄的想象。

“乖乖坐着,不要乱动哦。”安排他坐在休息区沙发上,再三叮嘱后,才打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开机,先找到张华强提及的文件发送出去,再拷贝自己所需的几个文件。突然间,她察觉到了来自身后不寻常的气流涌动——因为自幼沾染武技,所以,具备一定感知危机的本能。猝然转身,守株待兔者张手欲出的丑态落入眼帘。

张华强没料到会被提前警觉,“啊”叫一声。

蓝翾挑眉,纳罕地道:“这种情形,尖叫的应该是我吧?”

张华强急将镜片后细缝小眼内的色欲充斥转化为深情款款,“阿翾,我是真的爱你,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好香港剧的念白。她轻笑,手探到包包里。

张华强立刻满脸戒备,见她取出的是盒粉饼后才松了口气。

“这么说,阁下所谓的急需文件不过是骗我来此的伎俩喽?”

“只是一个爱你爱得疯狂的男人在万般无奈下的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