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边

从未走远

“楼婉茹,我接你回家。”

於是我跟着他走了,他心爱的霍希车在街上奔驰。以後的六年,人生最华美的片段,我紧随他戎马倥偬。这许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他本属王,我不是凤,却冲天一舞只为成全一段传奇。

即使苦难横生,即使频受无情,一旦与他在一起,心中始终有酸楚的疼,有割舍的苦,亦有欢喜的微甜。

原来,这就是爱啊!

眼前的这个人,我对他的爱从未停止过,他,明白吗?

无法消融的委屈奔涌而出,我猛然掩面,刹那间大哭起来。雨声掩盖住我的哭声,并再次将我的神智撕裂。而司鸿宸停住了车,他第一次听到我这种毫无顾忌的、支离破碎的哭声,一时手足无措,只想侧身抱住我。

“我败了,我怕世人嘲笑。知道你恨我,恨我,恨我…”

他的眼里也有湿润,神情柔软。我恨极了,扬手就挥。他不闪不躲,任凭耳光结实地落在面颊上,执意要抱住我。我不甘心地挣扎厮打,哭得目光涣散。

“蠢驴!你就是不要,我也会把玉珠给你的!”

这是我的心声。在当时命悬一线的危急之下,沉浸在爱河里的女人,选择的是牺牲自己,将最後的机会留给爱人。

他一时都愣住,随即拉我更近。我坐不住,整个人倾斜在他怀里。他的吻雨点般地落下,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面色死白死白,两点滚热的泪砸在我的脸上。

这样的男人,哭了!

我一边挣动,一边放肆恸哭,却接受着他强而有力的亲吻。那种饥渴已久的感觉,和熟悉的抚摸,让我俩莫名的心悸。他再也不能忍受,拽住我外衣的拉链,大力拉了下来。隔着羊毛衫,他掌心的温度传入我的肌肤,我全身抖得失去了力道,又有点窒息,正要抬手推开他,他抚摸的手已经伸到我的颈脖,没有动,只是看着我。

一道强烈的冷光从车外划过,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我见到他的眼神时,脑子也清醒了些。

他摸到的,便是晏老头给我的最後一枚玉珠。

回你的古代去,这句话无法说出口。

将玉珠放在他的掌心,他还是明白了。他的眼清澈地望着我,含着一丝令人哀怜的纠结和矛盾。

那一刻,我再次潸然泪下。

“你总是要回去的,对不对?这里不适合你,真的。”

玉珠在手,却无法沾上一丝一毫人世间的温度,冷得像块冰。它时时刻刻在无情地告诉它的主人,裕王的功业未尽,随时要准备回去。

他摇了摇头,手指在颤抖,用极慢、极沉的语气说:“让我想想。”

第二天,金敦大酒店在早报上辟谣,酒店从未提供性服务;照片上的男女系感情纠葛,与酒店无关;女服务员违反纪律,现已被开除。

酒店丑闻,会牵涉到各个方面,包括政界人士。制造丑闻的人真正的目标是冯大泉公司,并不想让事态扩大,只要达到一定的效果即可。於是在牺牲掉一名女服务员後,此事便偃旗息鼓,不了了之。

更可笑的是,发生在地下停车场的血腥事件,连个报道都没有。这是因为,公安部门抓到了几个小地痞,正如司鸿宸预料的,开始被定性为一般性治安案件。经查,发现伤者是某家医院院长的独养儿子,又是韩淳的未来的女婿,考虑到两家的名誉,也就对外界隐瞒了下来。

健彬父母,包括韩嫣嫣,哪受得了如此憋屈?

事发第二天,我去了医院,当时健彬已经苏醒。也许看出我的不安,他微笑着宽慰我几句。一旁的韩嫣嫣早忍不住,开始用恶毒不堪的话语对我加以辱骂。为了不影响健彬的情绪,我只好抽身而退。

上班不能去了,我在家无所事事。

这个时候,顾俊颢来看我。

我们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面,彼此显得有点尴尬。他是个开朗的男孩,谈着谈着,双方的话语便多了。在我失落的时候,他能来看我,依然把我当做好朋友看待,我还是很感动。

“你能确定这些人跟冯大泉有联系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

“又是这个冯大泉。”

顾俊颢紧锁眉目,沉吟片刻,道:“听我海关的同学说,最近他们破获了几起文物走私案,始终查不清龙头老大是谁。冯大泉这人,我研究过他一年,总感觉他跟文物走私有关。”

“走私?你能肯定吗?”我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是我个人想法。你知道,这一年来,光从安洲城流失到海外的珍贵文物数量很多。他们作案手法隐蔽、取证难度极大,难以找到突破口。”

“可冯大泉只是名房产开发商啊。”我疑惑地问。

“这更加深了我对他的怀疑。他每次投资的地块,都是地理、交通条件都不够好的,外人认为这是他的高瞻远瞩,可他是穷开发商,下的赌注也太大了吧?而且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打桩施工都选择在夜间。我听有个村民说,某个深夜,他被轰隆隆的声音搅得睡不着觉,想过去加以制止,却无意发现工地上有个巨大的坑,深不见底,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坑里,他只看见几块被炸开的巨石露在外面,就被赶出来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急问:“难道是个地宫?”

顾俊颢困惑地摇了摇头,继续说:“冯大泉发迹速度很快,这次又高价中标溪江区二号地块。我总感觉他背後有个无形的推手,在帮助他敛财、扩张、敛财。”

我心里渐渐明朗,兀自沉默着。

顾俊颢望着我,下了决心似的,道:“宜笑,有件事我很想问你,不是因为我的工作范畴,而是出於对朋友的关心。”

“什麽?”我睁着迷茫的眼睛。

“先告诉你一个消息,跟你同一张照片上的男人,他的学历和海外背景,全是假的。”

明知道是怎麽回事,真自顾俊颢嘴里说出,我还是心慌意乱。

司鸿宸,你还是露陷了。怎麽办?

“宜笑,你能告诉我,那个叫司鸿宸的总经理,你对他知道多少?

我故作镇静,低低垂下头,回答道:“我也是刚认识他,彼此之间有好感。我和他什麽事情都没发生,我被开除了,也就失去了联络。”

确实,那个雨夜後,司鸿宸再也没有联络我。

我宁愿相信,他不是忙於帮冯大泉赚钱,而是在考虑,要不要回去?

“至於他的海外背景,我不感兴趣。”我继续说,“健彬受伤那件事,其实也是他出手相救的。”

顾俊颢面露失望之色,但还是点点头,说:“原来这样。对不起宜笑,酒店误会你,我替我大姐向你道歉。”

我也真诚道:“顾大姐,还有你,都是给过我帮助的好人,我会永远记得。离开酒店也不算坏事,广阔天地总有作为,我会重新振作,加油努力!”

顾俊颢释然的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宜笑,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与众不同,看来我确实有眼力。要帮忙尽管叫我,还是那句话,我随时在你不远处。”

我俩击掌,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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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着手开始规划以後的人生。

首先,乘火车去了省城,找到省最大的妇产科医院。在纷乱的年代,我身心俱伤。为了那份爱情,我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即使回到现代,物是人非,或者一切都是虚幻,那种切肤之痛只有自己知道,我确实失去过。

抽血、化验、各种各样不知名的检查,我毫无怨言地配合着医生。

我总共去了三趟。最後一趟去,医生告诉我:只要做个不是很复杂的小手术,我绝对可以再度怀孕。

伟大的现代化医学!

我既悲又喜,跑到湖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顿。

那段不为人知的时间,我独自享受着阳光雨露。那是我生命中一段真实的体验,希望以後的日子,脱胎换骨,微笑着面对一切。

元宵节来临前,健彬电话告诉我,他出院了。

“我很好。宜笑,真的很想你,真的。”他孩子气地笑着。

“年一晃就过了,你不出院,过年也没意思,真的。”我也开玩笑说。

“韩叔叔出国考察回来了,他昨天来看过我,说元宵节一起聚聚,我提出请你过来。”

健彬尚在兴奋中,我却紧张地加以拒绝,“别叫我,我不想跟韩嫣嫣讲话。而且,你爸妈看见我也不舒服。”

“只要跟我说话就行。韩叔叔也同意了,你可别扫他的兴。别忘了,到时我来接你。那天,我有事情要宣布。”健彬没等我再拒绝,按掉了手机通话。

此事我并未告诉母亲,虽然嘴里拒绝,却破天荒逛了半天街,给自己买了件新衣服。

韩淳的电话来了。他还是忙碌不堪,却时不时问我最近状况。这是两人说话最长的一次,我也丝毫没有断线的念头。细细体味与他的交流,淡淡的,也不让人讨厌。

我大致说了自己的计划,打算转型为个体经营。他在电话那端也没反对,只是说办事务必找他。

经熟人介绍,我在闹市街道用极低的价钱盘下一家玉器店。原来的主人要出国定居,经营的原本都是些岫玉、玛瑙之类的小饰品。小店口碑向来好,从不销售假冒伪劣,他们看我也是识玉之人,便欣然低价让给我。

我成了玉器店小老板。

晏老头教过我如何识玉,我也曾经是整个王朝佩珠戴玉最多的女人。手头资金不足,每天来往的多是游客,真正识货的还真不多。我暂时选择中低档的摆件,成本低、风险低,出货也快。

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空余时间,我开始构思新的《司鸿志》。按照冯大泉母亲的描述,我会以我的亲身经历,继续司鸿家族的故事…

最近母亲看电视的兴趣,已经从冗长的电视剧转移到综艺节目,客厅里时不时传来她开心的笑声。医生说,这种改变对母亲身心健康很有利。我因为忙,很少顾及节目内容。田妈有时来陪母亲一起看。有一天,她严肃地告诉我:母亲迷上了韩嫣嫣。

这真是一个大笑话。

“怎麽办?”田妈担忧极了,“你妈要是知道韩嫣嫣就是那个女人和你爸生的,说不定又要疯。”

我沉思良久,说:“不要提醒她就是,妈难得这麽快乐。我们都希望她快乐,是吗?”

元宵节那晚,我早早关门打烊。

健彬的车子停在店门口。他的双眼晶亮,故作不满道:“宜笑,怎麽连个邀请都没有?我好歹也要送个花篮庆贺。”

“不用了,我谁都没说。一切只是开始。”我笑笑。

健彬的脸上泛着红光,看得出住院那段日子受到精心调养。他穿着西服,打扮得有点正式,我想他今夜是去见韩嫣嫣父母,虽说是元宵团圆,实则是为他出院庆贺,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多余。

健彬透过车镜,观察我的神色。他笑着说:“宜笑,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我猜想他是言不由衷,牵牵唇角不作答,他又慎重地加了一句,“和我很相配啊。”

当他是玩笑,我噗嗤笑出声,刚才的顾虑倒消散了。

真没想到,第一个抵达酒店包厢的,竟然是韩淳。

他危坐在上座,似乎在深思什麽,目光有点犀利。一见我,他的脸色稍趋缓和,一只手轻敲桌面,“来了,坐吧。”

我想了想,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健彬不待服务员过来,殷勤地给我倒了杯热水。

“先暖暖身子。”他笑着,就势坐在我旁边。

我还以微笑,默不作声。对面的韩淳也是默默地看着我,不说话。

少顷,健彬父母进来,看见我很吃惊。韩淳在场,他们不好说什麽,坐下来互相嘘寒问暖。期间,健彬母亲故意经过,对健彬轻声耳语一句。

我听得很清楚,健彬母亲在问:“你怎麽坐在她旁边?赶快换个位置,嫣嫣马上就到。”

健彬似乎没听到,依然笑眯眯坐着不动。他母亲没办法,瞪了我一眼,找个藉口出去了。

隔了一会儿,韩嫣嫣母女到达。

她们大概已经知道我会到场,所以没有健彬父母的愕然。韩嫣嫣母亲关切地询问健彬的伤势,韩嫣嫣先跑到父亲那里,搂着父亲的脖子撒娇道:“爸爸,上半年我要参加全国大赛,这次您一定要支持我!”

“又是花钱支持?”韩淳显得不高兴,半是斥责道,“爸爸向来反对你抛头露面,虚张声势。我真怕你把我害了。”

韩嫣嫣嘟起小嘴,说:“爸爸您也太小心了,我现在能有这点成就,靠的可是自己的努力。”

健彬母亲笑着去解围,“嫣嫣,啥时做我家的媳妇?”

韩嫣嫣偷眼看了健彬一眼,笑而不语。她母亲宠溺地抚摸女儿乌黑的长发,回答道:“我也是怕她这个大赛那个大赛的,把终身大事耽误了。明年我去澳洲定居,最好把婚事办了,搬去澳洲,我替你们带孙子。”

几个人愉悦地笑起来。

韩淳抬手禁止,端起酒杯。所有人见此,纷纷站起,将手中的酒杯举起。

韩淳看我一眼,说道:“先祝大家元宵节快乐,也祝健彬顺利出院。很长时间没跟家人聚在一起,工作太忙。宜笑是我请来的,她也是我的女儿,虽然不在一起,但我还是很惦记她。以後大家多多走动走动,尤其是嫣嫣,要搞好姐妹团结。”

众人嘴里说是是,却没人跟我干杯的。韩嫣嫣拉长了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时候,健彬站了起来,朗声说话:“趁着大家都在,我想宣布一件事。”

一桌人全都抬眼望住他。

健彬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取消与嫣嫣的婚约。从今天开始,重新追求韩宜笑!”

他刚说完,全场惊愕,连韩淳都瞪大了眼睛。我一时忘记了呼吸,脑子一片空白。

韩嫣嫣霍的起身,抓杯的手朝我一甩,健彬早有防备,挥手挡住。酒杯哗啦摔在玻璃圆台上,红酒四溅。

整桌子大乱。

韩嫣嫣怒不可遏,朝我尖声痛骂:“韩宜笑,你这个狐狸精!你这是报复!你看不得我好,你要拆散我和健彬!我恨你,我跟你拼了!”

她发疯似地冲过来,健彬拦住她,不让她近我身,“嫣嫣,是我的想法!跟宜笑没关系!你可以骂我,别伤她!”

韩嫣嫣大哭起来,冲健彬又打又闹,“你以前是怎麽对我说的?你就这麽负心啊!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健彬忍住伤痛,嘴里不断地解释,“嫣嫣,真的很抱歉,我们的距离已经越走越远。我无意去澳洲,我只想平淡生活,你活得太精彩,真的,我们真的不适合!”

“造孽啊——”健彬母亲不禁掩脸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