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温泉会不断往水面上冒泡泡,可比我住的地方有趣多了!

玩够了水,直到重又换了身衣服过来他卧室,都不疑有它。他正斜倚在宽大的案椅上,见我到来,唤我过去。我看着他,只愣了一瞬,就走去了他的身边。他将我拉坐膝上,我才要退开,他手中的梳子已经梳上了我洗浴后半干的头发,我只得乖觉坐在他膝上。

指间动作温柔地一梳梳在我头皮掠过,舒服异常,我渐渐放松身心。长发披散肩后,安静着的我越发温顺婉仪。红彤彤的晚霞从轩窗外透射进来,投影在他的身上,随着他梳发的动作蔓延、流动。他声音清醇地说道:“你有好久没过来我住的地方了。”

他的声音带了丝抱怨,我想起与他说过我有了喜欢的人后,与他的生疏,也有几分歉疚,是而说道:“不是。前几天晚上转交萧溶意的请柬有过来找你,不过你恰好在书房。过去时你正在体罚杨莲婷,你忘了?”

他哼一声,“若不是替别人消灾,你还不是不得过来?”

“额”好像是这样。

他也不见生气,眉目温润地笑着,“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君临翌?”

一句话就让我全身僵住,他果真是知道了。但他的话确实是说得温柔,又让我不由疑惑。所以连惊惧都忘了,只怔怔地看着他。

他依旧只梳着我的头发,直到都梳好了,才放下梳子,手臂从我肩后绕过,将我的身体拦在他的臂弯。看着我,笑意不减,柔声道:“半月后,是我们的婚期。”

我艰涩地说出口,“轩释然”

但他不等我说完,已伸手去捻散到我额前的一缕头发,低了眼温柔地瞧着我的面容,陈述道:“杨莲婷说,你们是相互喜欢、心照不宣是吗?他从来没有对你表示过,你也没对他表白过。拂希,为什么你这么不主动?因为君临翌是你姐夫,是拂摇的丈夫对吗?”

他看着我,认真地道:“丫头,你不该抢拂摇的东西。”

“不,不是”我瞬间就湿了眼眶,低眼忙乱摇着头,“我不是有意跟姊抢丈夫的,姊若活着,我一定会退到一边不去抢姊的丈夫的姊那么好,我根本就不配和她抢我只是喜欢姐夫我只是喜欢他”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一直以来与姐夫的感情间存在的心理障碍被轩释然一语说中,就好像阿姊还在世,我无法面对她,心中被矛盾与愧疚充斥得满满的一样。

以往心里有矛盾有挣扎是一回事,被人这般直白地指责我抢姊的东西又是一回事。

心神紊乱间,已被轩释然轻轻拥住,吻着我眼睫泪水,我只觉不舒服,低一低头避过他熟悉而温暖的鼻息,但面对我乱神间并不强烈的挣扎,轩释然没有松开手臂,反而将我的身子收束得更紧了。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一暗,方才继续说道:“可你喜欢君临翌,还想要嫁给他,就是在抢拂摇的东西。”

“没有!”我也不知道我是想要挣脱轩释然的桎梏,还是想摆脱因为姊精神上无形的束缚,就在他的怀里挣扎着,急叫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头都疼起来,也不再在轩释然的怀里做无谓的挣扎,手捂住耳朵,掩耳盗铃似地晃着头。

轩释然将我抱得更紧,双臂铁箍般将我囚禁怀中,声音蛊惑地道:“你是不是很愧疚很苦恼?丫头,嫁给我,把自己的身体、心、人生都交给我,你就不会对不起拂摇不会苦恼了”

尽管感觉出轩释然对我用了心理战术,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怔怔地看着他,那刻间头疼也缓轻了,看着他,自然是在思量他蛊惑的话。竟然在思量他的提议,嫁给他的提议?

不!

不!!

不!!!

我的手去推他的身体,但触及他的胸膛只觉得跟一块钢板一样,任我使出全身力气也撼动不了半分。再一想他原来早知道我喜欢姐夫,只怕前几日待我的笑意雍容就是因为此事了。但他竟然隐忍不发,直至今天也是笑容温润,真正深沉可怕。想来自离宫回府的这半日与我谈笑风生,又是那么早用晚膳又是沐浴的,还问我沐不沐浴,说他洗过了。我真是笨蛋,这么明显的弦外之音都没听出来!刚刚首先以心理战术弄得我彷徨无助,怕是就意在我乖顺地对他投怀送抱,今晚他定然不会放过我

推不动他,我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落,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颤声叫道:“轩释然,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了!”

但我再是用了力,拳头砸在他钢板似的胸膛上也无异于挠痒,他咧齿深深笑道:“回去做什么?以后你都和我一起住了。半月后就是我们的婚期,以后,你这一辈子,都会和我住在一起。还是你想回皇宫住公主殿,或者是他的甘泉宫,或者皇后的未央宫?好,你不想住侯府想住未央宫也没问题,我会让你住,会让你住!”

我也不答话,只是在他的怀里顽挣,气恨地看着他。

他继而叙说,不过语气温软了下来:“丫头,拂摇临终前的话都是为你一个人而说,把你托付给皇帝,让皇帝用他宽大的袖袍护着你。拂摇设身处地为你考虑,你不能跟她抢丈夫”

“你不要再拿我姊来堵我!”

我终是冒火,硬是挣脱了他的桎梏,恼恨恨地看着他,“本来我因为姊心里矛盾挣扎,不能主动去追求君临翌,我告诉你,现在我的心理障碍突然消除了。我觉得,世上没有比嫁给你更可怕的事!‘姐夫’的身份带给我与君临翌之间感情的困扰,和嫁给你相比,简直就是人间和地狱之分!轩释然,我郑重说明我们之间结束了!”

“你这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女人!”轩释然猛地拽住我胸前衣襟,将我的身体抵在椅背上,“我至少还为你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碰都不让别的女人碰一下;他三宫六院,孩子都有三个了!他有什么好?是长得比我英俊,是对你比我对你好,是喜欢你,也就像我这样给你婚姻给你幸福?他怎么不给你表白,怎么不给你一句话的承诺,怎么十天半月没看到你,也不来侯府看你一次?君临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姐夫才不是懦夫!”我驳斥道:“你们擎天侯府才是狼子野心!”

轩释然拽紧我衣襟,深锐的目光狠狠盯着我,“你以为你祖父做的事就比擎天侯府做的少?相府和侯府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现在倒自相倒戈,倒帮起外人了!你知道的事也不少,怎么不都抖给君临翌听啊,啊?”

“我不会当叛徒,轩释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哦?”他眯起寒星样的眸子,“那君临翌的冀望恐怕是要落空了。我现在深度怀疑,他之所以‘喜欢’你,接近你,是不是就是为了从你这旁敲侧击什么?不是他别有用心心思深沉,就是喜欢你不够,不然他怎么都不与你表示?或者就是个懦夫!我敢预言,若能从你的身上赚得好处,他第一个就会把你卖了!”

“够了!”我喝断他的话,“你再诋毁姐夫贬低姐夫,你的形象在我心中也高大不起来。我对你的讨厌已经根深蒂固,想抹灭都抹灭不了唔”

他猛然俯下的吻堵住了我未说完的话,我挣扎之际,他的左手已将我双手扣住,用远胜于我的力道制住了我的自由,有力的舌霸道地在我毫无防备下撬开我的唇齿,长驱直入,毫不留情地在我的口中反复蹂躏,仿佛要把压抑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似的疯狂。我也不客气,用力咬上了他的唇,但尽管我狠狠地咬他也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反倒更疯狂地席卷纠缠,我终是退却,不敢把他的唇真咬掉了。他有恃无恐得寸进尺,不顾唇上的鲜血,狠狠地吻着我。我的口中他的口中,俱是鲜血的味道。

不知何时起,他的吻渐渐少了暴戾多了柔情,许是因为我已没有反抗,或者说反抗不了,许是因为他吻得满足渐渐消却了怒火;而也不知何时起,我由反抗他咬他到不反抗再到被动,再到此刻的回应。他将我拥得更紧,却不是禁锢。一臂收束着我的身体,一臂收束着我的腰身,将我紧紧搂于他怀中,俯身亲吻;我的手臂也勾上了他的脖子,舌笨拙地与他交缠,水乳-交融,闭着的眼盖住了游丝样的眸光潋滟,脑海里渐有天花般地乱坠。

夏气如醉,一线暧昧地缠绕。

余辉华丽地弥漫了整个天空,像一场醒不来的宿醉。

而屋子里的人也醉了,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好久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我刚才,都做了什么。

帝宫春第一卷繁华落尽050情不自禁(2)

舌头还有被席卷过的迟钝疼痛,嘴里也还有不属于我的味道。脑海瞬时被潮水涨满,清醒的同时,本就因先前意乱-情迷潮红的脸更加红润,眸中亦是水光潋滟,不能思考也作不了反应。这惑乱方寸的春梦!懵昏的时刻里,轩释然亦是一阵不可置信,但他很快就回过神了,失神的俊颜渐浮起玫瑰色的晕彩。

那次第,已被他横抱了轻轻放在床-上。

他健硕的身体慢慢覆了下来,怜惜地注视着我,去吻仍处于浑噩中的我的唇,好久才舍得撤离,柔声低诉道:“丫头,君临翌并不比我好。你要觉得他是皇帝,想嫁给皇帝,我也可以去做皇帝!”

那俯在我身上看着我的目光说不出的幽幽暗暗。

才因听到姐夫的名字我恢复了一点神志,轩释然已又吻住我,毫不犹豫地去解开我的衣带,习武者略嫌粗糙的大手落于我胸前光洁的肌肤上,指间带着一丝颤意,珍惜地覆住我胸前,轻柔地揉弄,电击般的惊惶和战悸迅速传遍我全身,不由自主就叫出了声,本是抗拒的声音,听来却反倒有了呻-吟的味道。他笑了一笑,修-长的手指更是在我的胸尖处轻捻慢划,直让胸前都涨痛了起来,小-腹内气流乱蹿,似想找到突破口散涣而去,体内不知从哪里钻出的空虚让我呼吸都灼热了。正当口,胸尖处被他轻轻一弹,快感立时由那处发散开来,在周身忍耐不住的悸动中,我紧抓着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握住他的手叫道:“别别”

轩释然纵然如他所说至今守身如玉,但出生侯门,又有擎天侯言传身教,即使并未碰过女人,对男女之事也再清楚不过。我心知被他挑情蛊惑,忙爬起来。但从未经历过的生理上的情动早让我浑身酥软,哪里还有力气?被他一拉,我就又跌入他怀中,他轻笑道:“你就不想要吗?”

我的脸烧透了,“不,不想”

他锐利的目光盯视着我,“你明明是有感觉的!”

是啊,竟因轩释然的亲吻和抚摸意-乱-情-迷了,多么淫-贱啊!我捂住脸庞,被他解开的衣服半挽在莲藕般光洁玉润的手臂上,颤抖地传递着我的脆弱和无助:“我的身体是被你撩拨得蠢-蠢-欲-动,心底里是很想和你亲近,可我喜欢的是姐夫啊!”

他忍住眼中凝出的一抹幽暗,猛地覆身压住我,“想和我亲近就对了,现在,你只要听从你的身体!”

“不”我挣扎着,摇着头,“怎么可以和不喜欢的人亲近,我以后怎么面对姐夫?他若知道我这么随便,一定会很失望的。”

“丫头,我等了你十五年。你竟然还喜欢上了别人?这几日,我过得比那十五年还漫长!他有什么好,君临翌他有什么好啊!”

一丝悸乱的思绪从雾一般的记忆里飘来,那双沉稳有力的手臂在雪崖半空之中接住我,将我搂于他怀中紧紧抱住,我也伸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暖暖的,抱住他,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我看着轩释然,“你不会懂的。”

顿了顿,艰涩地说道:“我知道你待我很好,可我只当你是至亲好友,从没想过要和你做夫妻。我喜欢姐夫,我心里只恋着他一个”

轩释然的薄唇抿成细细地一线,一双瞳仁愈来愈深沉黝黑,最后变成完全的寂然无波,他的脸正对着我的脸,以一种极其压抑的声音说道:“那就让我来爱你!你喜欢谁,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不去管,有我爱你就够了!我们之间,让我来爱你就够了!这一辈子,就让我来爱你!”

专横霸道的话,最后的尾音,却分明带了受伤的低哽。他说完,唇已在我脸上狂乱地吻着,火热的吻甚至不知足地蔓延到我颈上、肩上。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又低又促地道:“我等不到我们的新婚夜了,现在就把你的身体给我。你的心我日后慢慢再收复,先把你的身体给我”

“嘶!”布帛裂开的声音划破空气,惊心动魄。

身上衣服被用力撕扯开,挣扎之际,我已感觉到腹上抵着他不容拒绝的滚烫物什,“轩释然!”我一颤,暴雨般的吻重重落向颈间胸前,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凄凉包围着我,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簌簌地淌落,叫出口的声音早变了调:“姐夫,姐夫”

闻得我叫出姐夫的声音,轩释然一顿之后怒火更炽,阴霾冷骘地将手中破裂的衣片塞进我口中,我沙哑着嗓子也叫不出来,终是闭眼痛哭。经由口中碎片传出的哭声只成困兽般的呜呜声,然那眼泪却像决堤的湖,怎么也落不完似的。脸上是置身炼狱般的绝望和悲恸,全身知觉都汇集在脑子里绞缠着神经,痛的身体一阵阵抽搐。

他的动作终是有了停止,仓促将塞到我口中的碎步取走,然后抱起我怜惜地道:“你别哭,别哭别哭,你别哭”

没了碎布的堵塞,我失声地哭着,整个一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似的。

他越发慌乱,犯了错的孩子般手足无措,竟是以手拍起我后背诓哄起来,“别哭了,丫头,别哭了丫头,拂希,我不碰你了,你别哭”

恍惚又回到小时候,他抱着襁褓中的我这般拍哄着,他不是二十二岁阴霾冷骘想要侵犯我的轩释然,是六、七岁常过来相府玩的那个小世子,皱着眉看我,却耐心地将我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孩子。我就觉得贴心,将脸埋在他胸前,想收住哭声,想不哭了,但手指扯着他胸前衣襟,哭得更伤心了。他低下脸紧贴着我泪湿的脸,摩挲研磨,眼底是痛不下心来伤害我、反倒得放下身段轻拍慢哄的郁闷,但那刻间,脸上神情似乎只是这样抱着我就很幸福的满足,闭了眼,生生逼回激涌的情潮。

暮色四合,我这样子回去总是不妥,他将我拥在怀里睡下,半夜时分我总算止了抽噎,迷迷糊糊地睡了。耳畔却有他低回的轻叹,几不可闻,柔柔地,羽毛般地落在我心上。

“在你面前,还没‘开战’,我就先丢盔弃甲了。”

“丫头,你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浓浓的抱怨。

慢慢地,又闻得他轻轻地叹息:“拂希,我该拿你怎么办?”

次日,不出意外我眼睛肿得跟兔子似的,早膳时擎天侯看了看我,本以为我失了身才会这般现象,但看一边轩释然闷闷地吃着粥,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说,“一会儿到我书房来一下。”

轩释然依旧闷不作声。

但上午从擎天侯的书房回来后,轩释然的精神一下子提升了,也不是精神起来了,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戒备临战状态,因为大事为重而暂将儿女情长抛到一边的深明大义。

我蹲在空旷的大殿阶梯上逗弄小貂,他大步流星地从我身边经过时竟也没叫我,器宇轩昂地往阶梯高处迈步,身后跟着的副将一副沙场上的装束,显然是刚从边境过来的,这时大殿的阶梯之下又有声音高声道:“禀报将军,南宫军师发来的密函。”

头也没回,只吩咐了身后副将一句,“取来!”

“是!”

那厢副将将密函呈到他手上,他已到了大殿,推开殿门,进去后,反手将殿门沉重摔合。

我只愣了一愣,就抱了貂站到了殿外,侧耳细听,什么也听不见,还被殿外的侍卫瞧着,一副阻拦也不是、不阻拦也不是的犹豫神色。我环顾这大殿,然后离开,寻了背面后门进入,果然虽隔了一道后门,但听得里面说什么了。

“父亲大人”

“我知道你婚期将近,让你这时候过去边境”

“汝阳王府事发,齐梁两国战事迫在眉睫,因燕顼离插上一脚,推翻君家统治已经不宜。我们便已买通说客离间了梁国军队内部变动,三五月之内,齐梁两国不会有战事突发。燕顼离驻军边境,近日虽有进逼之象,但仅仅对付燕邦,齐军游刃有余。我即使过去边境,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我让你去边境,实是另有目的。”擎天侯沉吟道:“袁大将军父子虽是我们自己人,但难保他日不生异心,御林军掌握在我手中;驻外三军,我看也还是掌握在擎天侯府自己手中较为稳妥。所以,此去边境,你只为夺取袁不屈手中兵权。”

“大齐三军自然要掌握在我手中。可袁氏父子掌握兵权多年,在军中威望颇高,我若正大光明地赢取至上军权,至少也要三五年。父亲大人是要让我巧取豪夺?袁灏为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袁大将军与擎天侯府也算世交,为我世叔,父亲大人,你怎么叫我做这种事?”

“不愧是我儿,将我心中谋算猜得一清二楚!”擎天侯朗朗笑道:“不错,我正想借我们买通了梁国军队内部、三五月不与我大齐开战的机会,将袁氏在朝中的关系摧枯拉朽。汝阳王府之事,太后和皇帝激烈主战,袁氏父子想出战、对方又鸣金收兵,这正是我参袁氏心存异志的大好时机。”

轩释然哑然无语:“父亲大人,你”

擎天侯又是一番劝服,轩释然听得不耐,终是说道:“多长时间?”

“半年。”

“半年太短了,给我一年的时间。”轩释然道:“我不会算计我自己的友情和亲情,不想日后无法面对袁氏父子,所以,我用一年的时间,靠实力去赢取。朝中,你背后损他们的伎俩就免了。”

我从门缝里小心瞧去,正看到轩释然的侧面,身形颀长挺拔,侧脸有如刀劈斧削,俊美无铸。

“好!”许久,擎天侯终是能深深点头,然后移步至书架前,从中取出一卷轴,在沉木书桌上摊了开来。图上画着纵横线条,并有朱笔圈点,正是一张燕邦地域图。“对燕邦我再熟悉不过,胸有山川沟壑,每一条河流每一条山路都了如指掌,这是我十多年前行军亲笔所绘,对你他日作战大有裨益。这一年时间内,你可先攻燕邦。”

擎天侯续道:“欲攻燕邦,当先拿下信阳”

“我不想去边境,我想结婚。”低沉的男音从大殿里传出来,倨傲中带着深情。

在擎天侯与他商议大事时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本是与他年龄和身份不符,多么无理取闹多么孩子气的一句话,但听在我耳里,竟不知怎地,一丝悲伤从心底膨胀溢出,眼底都有些湿了。

轩释然继续说道:“父亲大人不是不知道,我生性放浪不羁,连官都不想做,怎会喜欢上战场打打杀杀?倒也不讨厌。何况是为了拂希。为了丫头,我什么都愿意做。本来就是为她在拼搏未来。可若是把天下都踩在脚下了,她还是没在我身边,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父亲大人,你从不曾管辖我钳制我强制我做什么,这一次,也别劝阻我去做什么吧。边境我自然会去,不过,怎么也得成了婚再说。”

擎天侯道:“我自然会一直给我儿空间,任你自由发展。可那丫头实在固执难缠。婚期倒是马上就会到了,但她不一定会温顺地嫁过来,这事”

“哐啷”一声,却是后门不负我身体依附的重量自然推开,接着我抱了貂扑倒在了地板上,仰头就看到轩释然皱着眉看我,然后过来,捏了我的手臂,薄责道:“想听什么就正大光明地进来,鬼鬼祟祟的,跟个小偷似的。”

这时径取了案桌上为拆封的密函看着的擎天侯沉吟道:“你想成婚后再去边境都不行了。”却是对轩释然说的。

那是在大殿外时,从边境回来的将士速递的、南宫乾发来的密函。

轩释然拿在手里看过后,瞥擎天侯道:“你思谋的夺取兵权的事,暂时也不可行了。”然后他慢慢道:“梁帝驾崩,新帝即位,之前我们从中斡旋买通说客离间的军队内部调整都作废了,梁军三军重组,齐梁两国的战事一触即发。又有燕军大军压境,齐国危矣!”

“丫头,跟我去边境。”

我想去边境,可不想跟他去,就拒绝道:“我不去。”

他想了想边境战火硝烟,也实在不适宜带上我,咬着牙一把推开了我,过去大殿门口。这时闻得擎天侯的声音:“有一件事我还没得到证实。释然,倘若在边境与燕顼离交手,万不可杀了他。”

“燕顼离非等闲之辈,战场上又刀枪无眼,父亲大人怎么不委托他对我手下留情?我是你儿子,还是他是你儿子!”轩释然双手推开殿门,就昂首踏步而出。

擎天侯扬手欲言又止:“释然”

“轩释然”我猛然意识到他是要去边境打仗,丢开貂就追了出去,我一路跑前跑后,但他就是没理,只捻着衣襟,自往他的住处而去。到了他的卧室,他径自脱衣服,然后就是换军装。当他转过身面对我时,已然一身甲胄军铠,英姿勃发,深锐的眸光也像在铁水里浸过,寒气凛人,他取了床头佩剑,然后对我说:“打完这场仗,我回来再收拾你!”

明明那么讨厌他,他就要走了,就要从我眼前消失了,我该高兴才对,偏不知那伤心难过酸楚不舍从哪里钻了出来,再不知是因为他又要去边境了我的心慌意乱,还是听了他这独断霸道的话的气愤,他已经拿了剑出了卧室,我就又追了出去。那擎天侯府广阔的大殿之下,已经有分阵严立的数百将士,皆是军中精锐。他在大殿之上来回踱步走着,锐利的目光扫射着殿下将士,显然是在点兵,然后他对那副将点了点头,目光瞥过擎天侯,就扬臂号令道“出发!”

“是!”

他点兵时我看着浩瀚军容站在一边倒还规矩,他这一走,我就又追上前去,边跑边对着他的背影气恼叫道:“轩释然,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轩释然,你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轩释然,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轩释然,你为什么总是独断专横的样子!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轩释然,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说要收拾我!”

便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为了真要向他讨个说法,还是为了多挽留他一点时间、能多和他说上几句话,反正我就喋喋不休,也不管一路都是军中将士,跑前跑后问个不停。

我们已经在靠边走,大街正中都是将士,在将士面前,他到底要维持他的身份和威信,看了一眼我,然后扯过我走往无人的街道,言简意赅地说着临别的话:“不出半年我就回来,我告诉你,这半年你最好老老实实在京城给我待着。若给我知道你再和君临翌那有妇之夫有一点牵扯,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他要走了,我眼中明明酸涩得涌出了眼泪,但却笑得明媚,还故意把话说得轻松,“姐夫是有妇之夫,我不能和他有牵扯,那没妇之夫,我是不是就可以牵扯和交往了?”

他趾高气扬地睇着我,“你敢”两个字就写在表情中,然后很欠扁地道:“君临翌,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尽管你说你喜欢他。在我心里,他还不够资格做我的情敌。所以知道你喜欢他后,我一点也不嫉恨他。有我在、有擎天侯府在的一天,他都不会接受你不敢娶你,你信不信?”

然后他信心笃定地道:“你我有婚约之事已经公诸天下,知道你是我要娶的女人,在大齐,再没有一个男人敢娶你。包括君临翌。”

言下之意,他这一趟虽得走个三五月,或者一年半载,但他走得放心。虽然他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离开我还没长大,虽然我们的婚期终究没等到,但毕竟婚约公诸了天下。

而我,因为婚约,因为身上打上了他家的烙印,除了他,大齐再没有一个人有那胆量娶我,有那胆量与他、与擎天侯府为敌。

我只有死了对别人的心,只有嫁给他。

我只会是他的。

他翻身上了吗,勒住了缰绳,从齿间咬出这话:“君临翌,我下次回来就把他杀了!”然后他一夹马腹,骏马绝尘而去。

心中因为临别的怅然若失完全被恼恨塞满,我继续去追他,想追上他打他骂他一顿,他怎么可以说出要杀了姐夫这么让我想要疯掉的话?

但哪里快得过他的骏马,直到到了京城城门,都没追着他,也没追着边境将士。才因他走了这事实消减了一点点恼恨、增长了一点点怅然若失地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就又闻得一队铁蹄声从城里传出。转身便看到其中最昂扬的军马上姗姗来迟的他,以及为他送别的擎天侯、姐夫和一些官僚。原来他这会儿才走。心中顿时又被气恨塞满了。我去一边抱了一个西瓜来时,他们刚好踏出城门,想着他说他再回来就会杀掉姐夫的话,我站在城墙上,抱起西瓜就对着他掷了下去,恼恨说道:“你一辈子就都住在边境,不要回来了!”

连我自己也没意识到,我那话说出来,味道多么像舍不得丈夫的妻子,骂经常出门的丈夫的话。

他闻听我在城墙上的声音,这才知道我在城墙上,和众人一起仰头看我时,西瓜还没砸到他头上,但他见空中落下来的物体是我掷下的,终究连闪避都忘了。

成熟的西瓜到底砸不伤人,一碰到他头上头盔,西瓜就爆裂了,红红的西瓜汁从他头上慢慢流下,流了他一脸。天籁人静,肉眼见得到的方圆内不见一丝风吹草动,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怔呆了。好久好久,被西瓜汁洗礼闭着眼的他终是仰头看城墙上的我,目光微眯深邃,他伸出舌尖,将唇上西瓜汁抿进了口中。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下去。

杨莲婷甚是善于惑乱媚主,一句话就化解了尴尬:“开门‘红’,恭祝世子旗开得胜!”

“恭祝将军旗开得胜!”

“恭祝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恭祝将军”

底下的附和声自是一片,他咬牙看我,腿下狠狠一夹马腹,终是撇转了头,风驰电掣驰骋而去。

第一卷情深不知051藩王求亲

实在恼恨他说和我有婚约之事已经公诸天下,知道我是他要娶的女人,在大齐,再没有一个男人敢娶我。恼恨他说我除了他之外,再嫁不出去,所以他出征之后我直接回了皇宫,一直在姐夫的甘泉宫坐着,因为出城为他送行,又因为战事紧迫国事繁忙,姐夫只到傍晚才会寝宫。一见到姐夫回来,我迎过去就说道:“姐夫,你给我赐婚,我想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