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怕我在暴风雨中出什么事,看我那架势,更怕我拿性命威胁他们,只得停步,我转身就冲进了雨林里,姐夫,姐夫,我往姐夫的甘泉宫跑去。他们即使稍后会跟上来,但我先他们一步,对皇宫又熟悉,这雨夜里一时半会也找不着我,待我进了甘泉宫,谅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过来皇帝的甘泉宫找人。

在高烧才褪病还没有痊愈的不健康状态下,在大雨倾盆下,跑过几条宫道时,病中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没有血色了。苍白的脸与鲜红的嫁衣对比鲜明,烘托出冰冷而艳丽的色调,跟不断从我脸上淌过的雨水一样的冷冰冰。

很远便望见甘泉宫里姐夫寝宫的灯火,寝殿内业清洁地跟往日一样纤尘不染,惟独我脚下和身上的雨水脏污了它的干净。寝殿内一个宫人也没有,只有姐夫。姐夫没有睡,还在抚琴。寝殿外雷响闪电亮雨点大,浇得灭烛火,也扑不灭夜明珠璀璨的光芒。可他今夜就是没呈放夜明珠,三十只五十只还是八十只,流着泪的满殿红烛。风从外面灌进来,星星点点的火光便颤啊颤摇啊摇。像洞房花烛夜的新人笑,也像谁在哭。或者笑的是摇曳的烛火,哭的是燃尽的烛泪。

惟独他坐在琴案前,身体如亘古雕像,风吹雨打也似不动。

只除了变动的,流泻的琴音。

只在感觉到我站在寝殿口,他停了抚琴,喉间发出叹息。

“拂希”

我便拖着虚软的,疲惫地步子,走一步身后一个湿淋淋的小脚板,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姐夫”

“这么大的雨,你过来做什么?”

我咬住嘴唇,“姐夫”即使来这里之前浑身充满了勇气,但站到他面前,要把明白的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身体里到底残留着女子的矜持那些话,向一个他不打算给你任何未来任何希望的男人表白的话,要说出口多么艰难多么窘涩,平生都没有表白过,明知最后还是绝望但还是来给他表白,明知他只会拒绝但还是存了最后一点的希望。

他还是目注于琴,但一定也感觉到了我要说什么,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坐那里。

我就说了,就给他讲故事,讲十三岁那年我就喜欢上了他,说我喜欢看他笑喜欢他每天都快乐,说我常常看着未央宫那方向但一次也不曾走进未央宫,因为我走进未央宫那次,一定就是我嫁给他做了他的皇后的那日。我的头发湿成丝丝缕缕贴在我脸上头上,水珠滴到我脸上,不断从我脸上流淌流淌,嫁衣紧紧裹着身体,连外面的狂风也吹不起那湿了的重量,却凸显出女子纤细的身形。头发上的水,嫁衣裳的水最终都流进了鞋子里,再溢出鞋面,积水蔓延了宫殿一地。

我嘴唇翕合着,微颤地说着,说我不想嫁到燕邦去,不想嫁给燕项离想嫁给他;说我喜欢他,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那样地喜欢他然后我说完了,又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重复了三遍:我想嫁给你。

我想嫁给你,我想嫁给你,我想嫁给你。

姐夫。

许久,他的指尖在琴弦上划了一划,然后目光从琴弦上扬起,望向我,声音平静而温和,“我不想娶你。”话好似还是往日那般轻轻柔柔,然只细细一听已听得出决绝和冷硬。他如此说出口。

连拒绝的话都是听不出破绽的耐心和平静。

只在仰头看到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狼狈时,摁在琴案上的指骨出卖了他那是想撑身起来掌上筋骨的暗力和跳动,藏不起的冲动和疼痛。

他轻轻闭上了眼,又说道:“我不想娶你。”

这一回,声音更是平静,心如止水,那闭了的眼不将令他七情六欲翻动的一幕看在眼里,再不会有弱点有犹疑。他的心绪无懈可击。

我却激动爆裂了。

“三年了,三年的朝夕相处,你敢说你不爱我吗?君临翌,你敢说么?”明日,我就要嫁到藩王燕项离的封底北平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怎么还可以这么冷静?

是哦,我都忘了,有一日未在宫中见到我,气急败坏地找来了萧溶意的王府,见萧溶意手把手地叫我抚琴,他也是这样地冷静。只是当晚,神色淡漠地说了句,你想学琴,我也可以教你。

轩释然参军回来后,我不得已住去了擎天侯府,如轩释然所说,他也一次没过来侯府看过我。街上偶遇,说的也是,相知想我。

积极筹划我顺利和亲燕邦的事,当擎天侯去了一趟燕邦不再反对此事,我气急败坏地找到他,对他质问谴责,他望着我,说的也是这样优优柔柔的话,拂希,下个月就是你姐的忌日了,我们一起去皇陵吧。

这样的冷静,已经举不胜举了,过往那些,我都可以不在意,可是这一次,他怎么还可以这么冷静?

也像是想到了过往,他霍然起身,他一身明黄龙袍,我身上着的是明日和亲的嫁衣,今晚御礼姑姑让我试穿时,穿着那颜色,冒着大雨,我就过来了,在明黄色映衬下的大红色从来没像这一刻这般觉得这两样色泽挨在一起这么不协调这么难看,那样猩红他眼中分明闪过了刺痛。

“君临羿,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君临羿,你敢说你不爱我么,你敢说么”

“你走。”他终于听得不耐,转向寝殿阴影处,挺拔的身体像座雕像,冰冷地宣誓着没有感情的谕旨:“朕依照你姐的遗愿照顾你,如今你已到适嫁年龄,藩王燕项离是你的夫婿,你是属于他的。你走,别再来烦朕!”

因为姐,在我的面前,他从不自称“朕”;这一刻,显然是以齐国帝王的身份在与我说话。

或许当初,你是因为姐的遗言才照护我的,后来后来两三年那么漫长的岁月,还是只以为姐么?

大雨滂沱,闪电雷鸣,我终于绝望地跑走了。

终究是女子,说出那么一番表白的话已经是极限,遭他拒情,遭喜欢的人严词拒绝,何况他又拉下脸,我哪里还有脸再待下去?哪里再想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待下去?

刚跑出寝殿置身雨地,就是一个响雷震着天地,跨出一步,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他似乎想起这暴风雨天气,出了寝殿,我也不回头去看他,径自往外面跑着。

甘泉宫他这帝王的寝宫那么大,闪电雷鸣,又有滂沱大雨,天地一会儿明亮如白日,一会儿又黑得像锅底,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雨地湿滑的境况下摔倒在了雨地上。雨地已经形成了浅浅的水洼,摔得吃痛,心里也难过,再不想起来,就趴在雨地里哭着。想哭又哭不出声音的那种痛苦,只是眼泪流个不停,但这样的雨天,哪里分辨得出哪是雨水哪是泪水。好在这时刻是深夜,而这样暴风雨的夜晚外面连个行走的宫人都没有,不然平白让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暴露在别人的眼里。那时只怕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悲痛中近处似有杨莲婷仓皇而熟悉的声音:“侯爷今晚约见客人分不得身,皇宫外少主正在往里闯,你们都过去皇宫外墙外支援龙虎卫,拿下少主,不能让他闯进来!坏了侯爷的事,你们可都担待着!”

“是!”

“你们过去东门,你们去南门,你们,你们都统统过去!”

“是!”

“唉下手轻点,眼睛瞧仔细点,可别伤到少主啊!啊啊,王爷”杨莲婷话锋一转,叫道:“王爷,这暴风雨大晚上的,您怎么在这啊?”

“呵呵!”萧溶意古怪地笑着,“杨莲婷?呵呵!”萧溶意咬的又是重音啊。“杨莲婷,你不侍候皇上,在这给擎天侯瞎指挥什么啊?哈哈,少主?怎么叫轩少为‘少主’?你又不是擎天侯的奴才难道,难道呵呵,你是擎天侯的人?嗯?”

“哎呦,王爷,您听错了。您喝醉了,你看看您醉成什么样子了。”

原来萧溶意是喝醉了,难怪话说得那么古怪,笑得也古怪。

“我没没醉!你是杨莲婷,我还认认得啊!我就是听到你叫少主了!还有,还有”萧溶意似打了个酒嗝,然后神秘兮兮地笑着,“我告诉你哦,今晚今晚十一月十四,是,是明月的生日!她十六岁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我回梁国,汝阳王府还是好好的,父王,母后,大哥,三弟,还有明月,他们都是好好的,今年他们都死了,连明月也不好,被南宫绝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啊”

见萧溶意的声音激愤起来,杨莲婷焦头烂额道:“王爷,王爷,您醉得不浅啊,奴才扶你回去”

“为什么我要活着啊,我今晚从楚清王府走到皇宫,又从皇宫走到楚清王府,我走了两个来回了,就想被雷劈死,怎么都不劈死我啊!咳咳,我不能死,我还要想办法报仇雪恨,还不能死我回去了”

杨莲婷道:“这么晚了,王爷回哪啊,就在这附近哪个寝殿里歇一歇吧。”

“我要出宫!哦?轩少是不是要往皇宫里闯,哈哈我去给轩少加油,轩少很有意思”

“哎呦,王爷!出宫不是这个方向。”

“这不是紫霞宫吗?出宫的门不是在那里吗?”

“王爷,这是皇上的甘泉宫!”

第二卷和亲燕邦054婚前失贞(2)

这里是甘泉宫么?从姐夫的寝殿里跑走那么久,竟还在甘泉宫里。难怪附近连个来找寻我的宫人都没有。这时却又听到萧溶意醉得颠三倒四的话:

“甘泉宫哦?那我走错了。哎?杨莲婷,你是不是骗我?我记得这是紫霞宫,刚才我是从甘泉宫里出来的,我手里的酒喝光了,上甘泉宫找皇上和他一起喝酒哈哈,皇上平时不喝酒的,今晚怎么了,喝得醉醺醺的,也不歇息,醉得摇摇晃晃地站起说是去找拂希去找拂希做什么啊,明天就嫁人了燕项离运气真好啊,我跟你说哦,我也想娶她,你知道她哪里好吗?她简单,她快乐,她只要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周围的空气都可以变得安静。让人浮躁的心像溪水,像月光一样缓缓地流过哈哈,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我走了!你们是不是把皇宫的殿门关了,把轩少关在外面了?哈哈,我去把轩少放进来”

“王爷!您去坏什么事啊!唉,这是甘泉宫,出宫不是那方向!还是奴才把您送回去吧,您这醉的”

“哈哈,淋了会雨吹了会风酒醒的差不多了,我自己出宫,你别跟来!你不许跟来!”怒吼的风声,又传来他隔了会再次神经质的叮嘱杨莲婷的声音:“你不许跟来!呵呵!”

那厢的对话声已经早就听不到了,先前是不想起来,这一刻因为知道轩释然闯宫,不放心他,想过去看看轩释然,却已经爬不起来了。身体没有一点力气瘫软在了雨地上。趴在水洼里,感受着刺骨的雨水侵蚀,在那冰凉的刺激下,身上肌肤也烫得像是有火在灼烧。我好热好热

“轩释然”我乏力地叫着他的名字,发声的喉咙干渴得像是要冒烟,我抬起头来,微张了颤抖的嘴,接着雨水,然后困难地往喉咙里吞咽着,已经迷糊的眼帘里,就映着姐夫踉跄着走过来的身影,听到他醉的,不确定的,讶然的声音:

“拂希?”

我就笑了,想我今晚怕是要被淋死在这里,阿姐来接我了我竟然看到姐夫了

“姐夫。”在他抱扶住我趴在地上的身体,我的手摸上他的脸,温柔叫他。然后泪水慢慢流出,有恍惚叫着:“姐夫”

他抱起我,因为喝了酒脚步虚浮地走着,“你怎么睡在雨地上啊?”

君临翌,我出嫁的头晚来给你表白,你拒绝,你说我为什么睡在雨地上?我问道:“姐夫,你喜不喜欢我?”

他哈哈笑道:“喜欢啊。”

我知道你喜欢,可是,“你为什么不娶我啊?”

他将我抱进最近的一处寝殿,就脱着我的湿衣,“来,我们把衣服换了,你病还没好,穿湿衣服更一时好不了。”他脱着我衣服的手渐渐潮热,当最好一间衣服褪去时,呼吸已经粗重灼热,他把我放在干爽的床上,俯身就吻了下来,干渴的喉咙,口干舌燥的我在他带着湿热的唇舌的滋润下,就好受了许多。伸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与他一径缠吻。他的双手覆在我胸前,动作熟稔地揉弄,他的唇在我口中,脸上到处深浅吻着,又游移到我颈上、胸前,牙齿挑动噬咬,激起我的轻吟、颤抖,受不了那刺激,弓身时却只将胸前更深地送入他口中。一只大手仍揉弄停留于我胸前,另一只手像带了火般在我身体四处游移,凡经过之处皆被他点起火来,滑过我的腰腹,最后轻车熟路地流连在我身下最隐秘处。

从不曾被人碰触之地承受不住那刺激,不可自制的娇吟出声,“姐夫”

他的身体压了下来,与我全身火一样灼烧的体温相比,他滚烫的身体也就显得冰凉,我被火灼烧的疼,他冰凉的身体好舒服,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熨贴在了一起。

当那烙铁般灼人的物什破茧贯穿我的体内时,一阵痛感将我吞没,痛的却不是身体,好像是心。在那一瞬间,我听到撕心裂肺的男人嘶哑吼叫声从远远的天际传来,铺天盖地地包围住了我,揪疼着我,心痛的无法呼吸紧紧蹙了眉,他意识到这是我的第一次,埋入我体内的物什并没动,俯下身吻我,我的不适在他的亲吻中慢慢舒缓下来。他方慢慢律动。他显然是很有技巧的,在他的深入浅出中疼痛之时慢慢也有细微的快感,呻吟不能克制地呢喃出声,他像是受到刺激般加快了速度。

“姐夫”一次比一次更深更疯狂的进入,不知该如何承受和舒缓那痛并快乐的感受,一声声地叫着他。

初时每每叫姐夫,他并没应,后来倒是笑着开始应了。却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闷笑声。

“姐夫”

“嗯?”

“姐夫”

“嗯?”

又是许多次深深的撞击,终被他引领到那神秘的巅峰,我已经昏沉地说不出话来,他细密地吻着我,安抚着我颤悸的身体,我再不能支撑神智,微笑着,幸福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平日里举手抬足俨然一副小大人的轩释然,一次趁别人都不在,主导着襁褓中的我和他玩过家家的游戏,他骑着木马来我‘家’娶我,当我与他‘夫妻对拜’后,他围着我笑眯眯地跑着,拍手道,拂希嫁给我了,拂希嫁给我了

他将一张红色喜帖铺平,趴在地板上,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道:

轩释然和秦拂希。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次日早早就醒了,自然把昨晚的梦忘记了,许是因为与姐夫有了夫妻之实心境好的缘故,头也不昏了,身体也不滚烫虚浮了,偏头看着身侧就叫着姐夫,但他已经不在这,只是揭开丝被,被单上的落红提醒着我发生过什么,告诉我,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想象编织的梦。

什么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我叫他姐夫,他应着,与姐夫有了夫妻之实。

我裹着被子坐起,身下有着事后的疼痛,昨夜湿透了的嫁衣已经被烘干了,就放在枕边,我捧起嫁衣闻着上面的香气,就笑了,一定是姐夫烘干我衣服的。我穿上嫁衣,不是我想穿嫁衣,实是这屋子里没别的衣服,我推开门,环顾左右,才见这里是甘泉宫的一处偏殿。是哦,姐夫从不在他的寝宫李召幸嫔妃,甘泉宫李自然没有女子的衣物。

心情好万事顺,三天三夜一刻也不停息的暴风雨,今儿早上也停了。太阳甚至露了脸,眉开眼笑,朝霞遍地。

真是个美好的日子啊。

若不是今日也是与燕邦和亲之日的话。

这偏殿离得姐夫的寝殿很近,我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往姐夫的寝殿跑去。

在姐夫的亲殿外遇着带着大批宫人出来的杨莲婷,杨莲婷一见我就急道:“拂希小姐,你昨晚在哪儿啊,所有的人找了你一晚上。只除了皇上的甘泉宫和太后的慈宁宫没敢去惊动,皇宫其他的地方都找翻天了。和亲起程的时刻马上就到了,大齐送亲和燕邦迎亲的仪程都在继续了,咱们还给燕邦交不了人,这不天一亮奴才就过来奏明了皇上”

奏明姐夫做什么,我昨晚在哪儿,姐夫不是最清楚吗?

也不理会杨莲婷,我笑着从他身边跑过。

“姐夫”

跑往他的寝宫,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尚还青涩的脸上是经过一夜,少女变作女人的妩媚,纤细的身体躲在嫁衣里兴奋地发抖,脸儿还是那么白,没有一丝红晕,可眼中却跳跃着愉悦的火光整个人透出一种从前所没有的娇媚,容光焕发,活色生香那是少妇才有的美。

苍白的花儿结出了饱满欲流的红艳浆果。冰里头蹿动的火,他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带来的温度。

诧异地看我。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上,“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要我去和亲吗,姐夫?”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我都是你的人了!”我轻怨道:“今天,你还要我去和亲吗?姐夫,现在你还要把我推给燕项离吗?”

他将我慢慢与他拉开距离,确认道:“你是说?”

“你昨晚出来找我,和我”

他一字一顿道:“我昨晚喝醉酒后是出去找你了,可是我没有找到。”

晴天,霹雳。

心里凉了半边:“你是说昨晚把我身子夺去的男人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

“怎么不是你?君临翌,怎么不是你?”我不可置信地摇头,哀声道:“昨晚我一声声叫你姐夫,你还答应的好好的,今天你就说不是你了?”

被我谴责,何况杨莲婷等人就在殿外听着,他恼羞成怒:“我绝不可能做出那等乱伦的事!”

竟然丢给我一句,昨夜的男人不是他。

他绝不会做出那等乱伦的事。

从前就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之说,自古寻常百姓家亦有多少姐妹嫁于一夫的传说,更遑论历代帝王。可他竟说,我与他,那是乱伦之事。一直就觉得,他这个姐夫若与我这个小姨子有什么暧昧蜚语,那便是见不得人,是乱伦的事?

乱伦

与姐,那是名正言顺;与我,就是乱伦?

对于我一夜夫妻之实的否定,也比不上,此刻的用词。

见我痛不欲生脸色惨白,他连忙叫道:“拂希”显然,刚才说“乱伦”那话,不过他难堪之下的口不择言。

但我已经不想听他说什么了,愤然打断道:“现在你倒是否认,昨晚你怎么不否认啊?你索性蒙上我的眼睛,让我昨晚不要看到你!碰了我,你又推得一干二净!你想赖掉没关系,你昨晚就不应该碰我!”碰了我,又赖掉我出嫁前,都还想要再伤我一次。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连将我送给比人,也送一个残败之身他有没有想过,燕项离大费周章娶一个失去贞洁的女人回家,会有怎样的愤怒?又会怎样待我?我远嫁番邦,无亲无故,他连这也不为我考虑。

恍然记起轩释然说,若能从我身上赚得好处,君临翌第一个就会把我卖了!果然啊,以我和亲能赚得燕齐一百年和平,他第一个就积极筹划起我顺利和亲燕邦的事来,我一直不想把他的形象想的猥琐渺小,如今连与我发生关系的事都不愿承认不敢承认

却是由不得我再说服自己什么了,顿时就有点疲倦,连昨晚没有丝毫拒绝就把浙江给了他都有些后悔了,我怆然道:“君临翌,你果然如轩释然所说,是个懦夫!”

灰心惋叹的话,比严词厉色的斥责更加伤人于无形。那是从骨子里,对一个人的瞧不起。对他作为男人的,尊严的,践踏。

君临翌听我说着,苍白的面颊浮过近乎虚无的闪神侮辱,他脚下有些站立不住,身形微颤,似听得到风带过话音之后,他砰然心碎的鲜血淋漓和悲哀无限。但他稳住身形后,硬是将激愤生生逼回,一指一指将屈辱拽进手中,缓缓地吐一口气,轻轻道:“是,我是个懦夫。”

他就这样直白地顺了我的话轻贱自己,我的脑中有片刻的转不过弯,等到反应过来后,已是由心底升起的更加悲愤和所爱非人的恼怒:“君临翌,我恨死你,我恨死你了!!!”

便嫁了。

这次再也不会对他心存希冀,这次,彻底绝了对他的妄想,嫁了

若说之前对燕项离意欲和亲存有怨怼,现在连怨怼都没有了。

转身跑出寝殿,身后是一大片的啷当破碎声,君临翌扫翻殿中数物,双手扶持在琴案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压在喉咙里破碎而又恨痛的字颤抖着翕出:“杨莲婷,去给朕查查”

和亲燕邦尴尬的见面

一如昨晚所有的人满宫寻我,甘泉宫的静无声息;一出甘泉宫,已听到外面鼓乐喧天。整个皇宫人声鼎沸,惟独甘泉宫宁静安谧。走在甘泉宫外,很快就有人发现我,然后大声叫喊拂希小姐找到了,不消片刻整个皇宫都传开了。如果说之前制造出出嫁欢乐的排场有点刻意,那么现在,便是真的普天欢庆了。

真的,锣鼓声都敲得更加响亮了呢。

我和亲的头夜消失了一整晚,是很失仪的,大齐这边的宫人是自己人为我掩护着就不说了,连燕邦的人都不问我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只小心仔细地请我回公主殿,显然他们的教养都是很好的。

我不喜也不悲,说确切点就是面无表情,虽身边围绕的宫人成群,喜乐沸反盈天,也像孤单寂寞,那样只置身于一个人的世界的自我封闭。昨夜疯了般跑出了公主殿,自此再以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显然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但身边的人连一丝探究的变迁也不曾露出。

燕瑞还是那样笑呵呵地搓着手,走在我身边,和前几天一样,一个劲地说着大齐御膳房的糯米粥有多难吃,说他离开北平一个多月了,想念离得燕王府很近的那条街上的小笼包子了。

燕瑞说过燕项离这些日子也在大齐的京城,我昨晚消失了的事,燕项离不会不知道。看燕瑞的态度,燕项离竟是对此事不以为意?是根本对我的事全然不在乎,漠不关心,还是宽宏大量?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是我要嫁的夫婿。

我感谢他,在我人生最失意最绝望的时候,给我婚姻,让我有处可去。

我终于开口,真诚地道:“燕瑞,我和你们一起去北平吃小笼包子。”

已知道燕项离的生活起居都是燕瑞在处理,燕瑞早上经常去买包子,显然是为燕项离买的。

“好啊!”他笑呵呵地答道。

知我那句话代表着什么,燕瑞笑得更加舒心了,“王爷不挑食,我给他买什么,他就吃什么,最好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