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二容闻言敛目深深叹了一声,“是啊,她那么怕痛的,连被虫子咬了都能叫上半天不罢休。”

楚荞挠头,感觉自己怎么说,怎么错。

“当年神魔大战,她重伤之下,真身尽毁,是白止以自身仙骨为引,方才让她得以生还,剜心剔也好,就再也不欠那混帐一分一毫,他给的,全还给他。”商二容说着,却在提及“白止”二字,神情目光与商容如出一辙,恨意彻骨。

“可是…”楚荞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声道,“白止神王当年以自身仙骨为她还魂重生,想来也不会真的如你们所想…那样绝情,不然也不会在她死后,自神域消失了。”

商二容闻言霍然转头瞪向她,目光锐利如刀,“你为什么帮着白止那混帐说话,是不是你在外面遇到过他?”

楚荞连忙摇头,“没有,只是女人的直觉,直觉。”

虽然这些年,只是从白二爷中零零碎碎听过白止神王的事,但总觉得并非那么无情无义,十恶不赦之人。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白止神王为什么转世成为诸葛无尘,她不相信,可是白二爷毕竟出自神域,想来又不会认错。

“以后再在本尊面前提他,提跟神域任何有关的人事,本尊就拧了你的脖子。”商二容阴森森地恐吓道。

楚荞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由打了个寒颤,自己之前是眼睛瞎了吗,竟然认为这样的家伙单纯可爱?

过了许久,楚荞冻得打起了喷嚏,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那边还在缅怀故人的商二容,实在想不明白,他干嘛要把自己拖来这地方吹冷风。

“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拜托,你们不会生病,我可没有你们那么强壮。

“想回去的时候再回去。”

楚荞咬牙,又打了一个喷嚏,缩在一株树后避风,等着商二容什么时候想回去。

然而,半晌过去了,商二容依旧没有想回去,楚荞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劝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别闷在心里,发泄一下就会好很多,比如钱疯子,他这么多年不喜欢女人,改喜欢男人和金子,你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有多滋润,一点都不像受过情伤的人。”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她也知道,商二容和商容不一样,钱疯子已经过了三百年,心中的痛自然已经淡了,而商二容才刚刚得知那人的死讯,一时之间消化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商二容侧头瞪她,“你是一句话不戳本尊的心,就不自在是不是?”

“哪有,小的是关心你,望你能早日解开心中郁结。”楚荞一脸地赤胆忠心的笑,心中却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她非冻死在这里不可了。

商二容瞅了她一会儿,倒真是合作,起身道,“走吧。”

楚荞欢快地跟了上去,一路从山上往回走,走着走着,商二容不断地停步回下张望,似是在找什么人。

在他第八次停下的时候,楚荞忍不住问道,“你看什么呢?”

商二容四下望了望,冷声道,“这些日,本尊总觉得被一双眼睛盯着,似乎是不同寻常的人。”

楚荞心下一惊,难道是燕祈然没有离开魔宫休息,又跟了过来?

“您想多了,可能是你太过想念叶姑娘,总觉得她在周围看着你。”她又开始睁眼说瞎话。

商容瞪了她一眼,负手大步朝魔宫而去。

回到宫内,楚荞正准备告退下去好好大睡一觉,商二容瞅了她一眼,哼道,“回去把自己洗干净?”

楚荞顿时惶恐后退,“你不是说不会吃我?”

“谁说要吃你?”

“那你…”

“你不是说让本尊别有事闷在心里,发泄一下会好很多?”商二容说着,步步逼近道,“魔宫里的女妖都腻了,今日就你侍寝了,也许本尊心情会好很多。”

楚荞这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大有恨不得一头撞墙的冲动,自己干嘛要多嘴,干嘛要说话,干嘛要惹祸上身。

商二容瞅着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哼道,“你不是说关心本尊,希望本尊早日解开心中郁结?”

楚荞苦着一张脸,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可也不是这么个解法啊,要解开心结…”

“本尊就喜欢这样解。”商二容一句截断她的狡辩之词。

“那个…我不方便。”楚荞笑道。

“哦?”商二容挨得很近,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怎么不方便?”

“我有病,很严重的病。”楚荞一脸悲伤,抬眼瞅着他,痛苦地说道,“花柳病,传染的。”

藏在宫殿顶上的燕祈然,闻言险些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本尊从来不怕这些。”商二容笑盈盈,大有今天不把她睡了不罢休的驾式。

“那个…我来那个了?”楚荞又道。

“哪个?”

“来月事了。”

燕祈然在暗处愣了愣,她不是几天刚来过吗?

这女人,睁言说瞎的话的功夫,还真是有够能耐的。

“没关系,别有一番颜色,本尊很喜欢。”商二容道。

楚荞心中几近抓狂,这丫口味怎么这么重?

正思量着该怎么办,商二容已经拎着她往莲花池飞掠而去,“既然你不愿自己洗,本尊就亲自来吧,戏水鸳鸯,也别有一番情趣。”

刚一在池边落地,她还来不及反应,商二容已经开始扒她的衣服,眼看便要春光大泄,一道白影快若流光,狂卷而至,将她拉离。

商容似乎早有料到,指尖紫烟滚滚便劈了过去,冷喝,“等得就是你!”

PS:

让你手贱!

一掌,夺命。

燕祈然一心是要楚荞,没料到对方早有预谋,一时间再要出手,已是不及。

然而,那一掌还没劈到燕祈然身上,楚荞已经先一刀捅了过去,吼道,“老娘衣服也敢扒,让你手贱!”

这一刀,不可谓不狠,直直刺穿了商二容的手掌,而在同时,她也几乎听到了自己手臂骨节断裂了声响,五脏六腑都震得剧痛不已,几近碎裂。

那声音,听得燕祈然一阵心惊胆颤宸。

楚荞强咽下满口血腥,一声也没吭,她早料到燕祈然在附近,也必然会现身,这一击她准备多时,自然不会让对方捡着便宜。

商二容退开数步,森然一笑,“幻影流光?”

这一招,当年叶子从神王殿学来,在他面前使过无数次,再清楚不过铋。

燕祈然瞅了一眼楚荞的手,眉头深深皱起,一抬头望向商二容的目光冷寒慑人,“阁下倒是有眼光。”

商二容瞅着一身白衣飘飘的样子,目光阴鸷横生,他最讨厌这颜色,总让他不禁让起那杀千刀的白止神王。

他瞥了一眼手上血窟窿,一阵紫烟缭绕,竟不见愈合,顿时冷眼如刀射向楚荞,“你这女人,甚是阴毒!”

“过奖。”楚荞面上冷汗淋漓,却扯出一抹笑来。

她在刀上加了料,自然不会轻易愈合。

白二爷从神域离开时,以防着钱疯子,故而从神域搜罗了不少对付魔族的法器,偷偷把神符烧成灰送给了她,说哪天钱疯子不规矩,就拿着对付他,没想到今天就真派上了用场。

燕祈然也看出了那一刀有异样,若是寻常兵器伤了他,肯定转眼就能愈合,而这一刀竟然让金毛血流不止,看来他的王妃身上还藏着不少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

商二容那一掌虽然没有伤到燕祈然,却也惊动了魔宫上下,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在转眼之间聚集了过来,不再有往日的平和近人,个个目露凶光。

楚荞淡淡扫了一眼,低声道,“手骨断了,给我接上。”

燕祈然不动身色摸上她的手臂,骨头有三处断了,皱了皱眉,低语道,“你在边上等着就是。”

“少废话。”楚荞恨不得一掌拍飞他,他以为他是谁,想一个人对付这么多吃人的魔怪,多一个人总多一分胜算。

燕祈然没有动手,他比任何人知道她此刻想的是什么,可是若给她接上骨,她再一番对战,这手接了也会彻底废了。

楚荞见他不动手,咬了咬唇,准备自己动手接骨。

燕祈然无奈皱眉,手顺着她手臂由上向上一抚过,手法快得出奇,伴着三声骨头碰撞的声音,楚荞痛得一个激灵,却死死盯着对面的商二容,这笔帐她一定得讨回来。

“这两个人与神域相关的人,交给你们了。”商容冷冷说道。

话音一落,四周一双双眼睛更加凶恶慑人,他们都是被神域中人逼到此处来,对于跟神域有关的一切人事物,早已恨之入骨。

“果真是些无情无义的东西,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楚荞冷然一笑,哼道。

商二容接过女妖递过的布,将她上的伤口一缠,挑眉瞅了眼楚荞,“你若现在识相点,到本尊这里来,看在你跟他结拜一场的份上,本尊饶你不死。”

楚荞闻言愣了愣,秀眉一挑,似是在考虑“是不是真的?”

“本尊言出必行。”商二容眼底掠过一丝深冷的笑意。

“我刚才可是结结实实捅了你一刀,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过去,再下杀手。”楚荞道。

商二容瞥了一眼被包起的手,道,“这点小伤,本尊何惧,你与他数十年的交情,本尊不会杀你。”

“当真?”楚荞眯起眼睛问道。

“当真。”商二容点头,而后道,“不过…”

“不过什么?”

商二容望向她身边白衣翩然的男人,目光冷利如刀,“他,非死不可。”

燕祈然瞅着讨价还价的两人,面色愈来愈冷沉。

“随便。”楚荞一脸讨好地笑,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举步便要转投敌阵。

燕祈然面目冷然,喝道,“楚荞,你敢过去一步试试?”

楚荞烦燥地皱眉,冷冷一笑,“我可不想跟着你送死,从遇上你,我就一直倒霉,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卷进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燕祈然凤眸眯起,死死地盯着她眼睛,楚荞却定定地望着他身后的一株调落的白莲,就是不肯看他的眼睛。

半晌,他自嘲一笑,“原来你是这样贪生怕死的女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有活路,谁想死?”楚荞笑了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商二容的阵营。

商二容满意一笑,望向孤身一人的燕祈然,冷冷道,“杀了他!”

“等等。”楚荞出声阻止。

“嗯?”商二容目光一锐。

楚荞瞅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换上一脸笑意道,“这么杀人,多没意思啊?”

“哦?”商二容懒懒地假山上一座,唇角勾起一丝薄笑,“那怎么才有意思?”

“打过猎吗?”楚荞笑意盈盈地说道,扫了一眼燕祈然,漫漫悠悠地说道,“在外面,每到春天和秋天,人们都喜欢打猎,骑着马在林间追逐猎杀猎物。”

商二容一手支着头,饶有兴致地听道,“有点意思。”

“现在的他呢,不过是任人宰割而已,这样杀了多没意思。”楚荞笑着说道,小心瞅着商二容的神色,道,“不如放了他,每天大家轮番追杀他,让他天天活在死亡的恐惧中,横竖这幻境也是你的地盘,他能跑到哪里去?”

商二容含笑瞅着侃侃而谈的女子,狐狸眼微微眯起,“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楚荞一脸诚恳地答道,不屑地撇了燕祈然,说道,“我在外面就一直被他追捕,方才跑进了幻境之中,好不容易进了魔宫,她还追着我不放?”

“是吗?”商二容意味不明地笑,修长的指摩挲着精致的下巴,道,“本尊看,刚才他可是在救你呢。”

楚荞抿了抿唇,于是叹了叹气,说道,“实话跟你说,我本良人待嫁,却被这人强娶而去,好不容易从他身边逃离,他又找到了我,要抓我回去,所以我才一路被追得卷进了这幻境之中。”

商二容闻言,望了她许久,道,“反正这幻境许多年也无聊透了,便依你说言,大家好好玩一玩。”

话音一落,四周的妖魔鬼怪个个都跃跃欲试,想要第一个出手,杀了这人再吞食入腹。

楚荞闻言一笑,后背却早已冷汗一片。

商二容冷笑着望了望怒意沉沉的燕祈然,朝楚荞道,“既然这是你定的好主意,就由你来动这第一刀,他若死在你手里,想必也死而无憾。”

他不是一路追着这女人到这里吗?

那便由他最在意的女人来第一个动手,当年的叶子便是在那样的心境下,被神域中人逼上绝路的吧。

楚荞抿了抿唇,一握刀中利刃,便飞卷而去,刀还未近得燕祈然的身,整个幻境一阵剧烈的动荡,周围的妖魔鬼怪一阵不安。

商二容倒是坐在假山顶上,稳如泰山,懒懒地哼道,“最近是什日子,荒凉了这么多年的幻境也开始热闹了,又有哪个不要命地想进来了。”

楚荞心下一惊,能整出这么大动静的,无非就是白二爷,商容,和诸葛家的人马,若来得商容倒也是好事,若来的是白二爷和诸葛无尘,那麻烦就大了。

可是,转念一想,商容既然来过这里,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功力根本是有来无回,自己不会来凑这热闹,况且她又不是那叶姑娘,值得他冒险前来。

只怕,他还巴不得死在这里,好独吞她的财产。

动荡一停,商容立即喝道,“还不动手?”

楚荞闻言,手中短刀寒光毕现,穷极一生之力朝着燕祈然地心口刺去…

PS:又被老大鞭打了,含泪写二更去。

你终于来了!

然而,那看似杀气腾腾的一招,另一掌却是在不动声色推她离开,她以唇语相告。“快走!”

燕祈然何等聪明,立即猜测出她的谋算,她看似是在转投敌阵,却是在为他化解眼前的危机。

她知道,面对这么多强大的妖魔,他根本毫无胜算。

所以,她在帮他化整为零,只要一天少数去追杀他,他就可以慢慢解决掉宀。

她表面是将他推入了险地,实则,是留她自己独自面对了最大的危险,她是要借机接近商二容,伺机谋杀。

他竟不知,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她不仅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还悄然冷静地谋算了那么。而他,竟还有那么一刹那…怀疑她。

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她眼底的坚执,她亦看到了他眼底的担忧与心疼怛。

两人一番交战,离开了商容等人的视线。

楚荞快速将身上仅有几件防身之物悉数交到燕祈然手里,“这些上面我都涂了神符的药粉,你带在身边,对付他们会容易些。”

“你呢?”燕祈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放心吧,商二容一时还不会杀我,你好好顾着自己。”楚荞露出一个放他放心的笑容,回头望了望道,“我已经在魔宫打听到,幻境入口是需要神魔之力一起才能打开,必须神域和魔族两方联手方才能出去,等摸清楚了具体方法,就一定能离开这里。”

燕祈然薄唇紧抿,望着她,不说话,也不肯放手放她走。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遇,让她能够在面临险境,能在第一时间冷静谋划后路,隐约从这一刻,他开始明白这个女子。

明白她的坚强,明白她的薄凉,明白她的不愿相信,因为长久以来,她依靠的只有自己,她的冷漠,多疑,不愿相信,只是为了让她更好的活着。

“这样拖延时间,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你…小心。”她说着,扳开了他的手。

燕祈然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不想她回去独自面对,却也知道,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出路。

他追出几步,一把拉住她,狠狠叮嘱道,“不许自己擅自行动,等我。”

“放心吧,我可没你那么笨。”她莞尔一笑,催促道,“快走吧。”

方才的幻境震动,定然是诸葛无尘他们在设法打开入口,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白二爷和诸葛无尘进来,再让商二容发现了他们,又将是一场血戮之战。

燕祈然低头,痛苦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转身快步消失在从林之间。

楚荞看到他离开的方向,确定他已经走远,举掌运起内力,重重一掌击在自己肩膀处,口吐鲜血倒地,怔怔地望着灰蒙蒙的幻境之天。

前所未有的想念外面的白天白云,明月星空,这里的时光太过漫长,漫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日。

她倒在荒野,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魔宫。

商二容侧躺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几名女妖在给他捶腿揉肩,瞧见楚荞醒来,冷冷问了句,“不是让你杀他,怎么自己半死不活的倒在荒地上,若不是长角怪去找,你就死在那里喂野兽吧。”

楚荞揉了揉自己剧痛的肩胛,恨恨道,“我不是他对手,受了伤。”

商二容闻言望着她,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你杀不了他正好,就让大伙继续慢慢玩。”商二容面上勾起一抹慵懒冷冽的笑意,淡淡道,“只要在这幻境之中,本尊要他何时死,他就得何时死。”

楚荞淡淡而笑,沉默无言。

之后许久,魔宫无数鬼怪接连出去追杀“狩猎”却一个个再也没有回来。

当第三十八名魔将出宫未归之后,长耳绿毛怪回来禀报,“尊上,这样下去,魔宫会被那个人凡人一点一点击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