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表妹,自小体弱多病,这些年一直未见好转,最近病情愈发反复,等回京之后,你能不能替她看看?”楚荞实在放心不下尹沉香的状况,如果介时能让他们师徒两人一起帮忙救治,也许真的可以帮到沉香。

楚荞瞥了她一眼,哼道,“不看。”

楚荞顿时垮下脸来,“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给她看病?因为她是你表妹?”燕祈然眉眼淡淡,冷哼道,“我没有爱乌及乌的爱好。”

楚荞由她牵着,却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她欣喜他待自己的独一无二,却又坦忧着尹沉香的病情…

神王遗物

燕祈然为这山谷取名,桃源谷。

他说,这是他们将来终老一生的世外桃源。

因着宸亲王府一众人的到来,谷中一时间有点人满为患,沁儿和玉溪霸占了醉老头的房间,而泷一等人,直接在谷口自己搭上了间竹屋,以便守卫。

上京城中多少人都以为宸亲王府已殒命,如今他又死里逃生,自然有人就容不得他安生。

夜静更深,熟悉中的楚荞被一阵阵透骨的寒意所惊,半睡半醒之间瞧见屋内黑暗中一双眼睛红光闪烁,阴冷如魔冥辶。

她面对危险反射性地起身,却发现睡在她身旁的燕祈然已然不在,“祈然…”

黑暗中那双红光闪烁的眼睛渐渐沉寂下去,那人低而疲惫出声,“…别过来。”

楚荞跳下床,慌乱地摸出火折子,点亮屋里的灯火,这才看清面前的燕祈然,只是此刻他,已经不是往日飘然如仙他,他的头发变成诡异的红,他的手上也生出尖锐的红甲,周身散发着阵阵红雾璎。

这样相似的画面,她见过的,在商容身上,在幻境许多妖魔的身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祈然,你怎么了?”她走近,想要帮助他。

“别过来!”燕祈然喝道,眼睛一时红若妖魔,一时清如神祗。

她却没有听他的话,反而走近,扶着他,“是不是伤复发了,我给你拿药,我给你拿药…”

“去石室!”燕祈然沉声喝道。

“好,好。”楚荞扶着他,几近可以感觉到他体内两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激烈碰撞,两人跌跌撞撞出去。

她想叫人帮忙,却又知道不得让其它人见到他现在的样子,只得独自将他送入石室,看到石门缓缓关闭,她无力地跌坐在门外,手脚一片冰凉。

燕祈然不让她进去,她也不知道他在里面会怎么样,只能在外面静静地等,进而也知道在之前他被关在这石室的一个月,怕也是正遭受此般痛苦。

而那时,她竟全然不知。

她抱膝坐在石室外,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

天亮之时,伊兰沁儿打着哈欠出来,远远看到石室缩着一个人影,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想要看清人,边上的玉溪已经惊呼出声,“王妃!”

沁儿瞬间一个激灵,快步跑了过去,一看果然是楚荞。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光着一又脚,也不知坐了多久了。

“楚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燕祈然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伊兰沁儿看着小脸煞白的样子,不由怒从中来。

玉溪没有说话,快步进了屋子替她取了斗蓬和鞋子,一扫屋内并不见宸亲王其人,心中暗想定是昨夜出了什么事?

她拿了东西赶到石室外,给她将披风披上,将鞋子穿上,连忙道,“沁公主,你在这里照看着王妃,我去煮碗姜汤过来。”

“楚姐姐,到底怎么了?”沁儿望着她,追问道。

楚荞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石门,一句话也不说。

沁儿伸手去拉她,才发现她手一片冰凉,连忙心疼地为她搓着手,想要让她暖和起来,嘴上却喋喋不休,“宸亲王怎么回事,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你最怕冷的吗?”

从当年掉进冰湖里,再加上之前投湖之事,楚荞身体就格外畏寒,在大宛时一到冷天,她都跟她窝在宫里懒得出门。

“不关她的事。”楚荞终于开口,定定地望着石室,说道,“他昨夜旧伤复发,一个人进了石室,我放心不下,在这里等着。”

她不说清楚,以沁儿的性子,肯定一股脑儿全怪燕祈然害了她。

“原来…是这样啊。”沁儿尴尬地笑了笑,望了望石室,道,“那你怎么不叫我们帮忙,一个人坐在这里,病了怎么办?”

虽说,她一开始也并不看好燕祈然,但看在他对楚荞一再宽容,也渐渐有所改观,虽不知他们失踪的这些日是为了什么,但楚荞当初有心离开,她是知道。

如今,她留在燕祈然身边,且为他这般担心,想来定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不一会儿,玉溪已经煮好了姜汤送来,“这秋天里,山谷晚上格外寒凉,王妃快喝了驱驱寒气。”

楚荞接过,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谢谢。”

玉溪伶俐,虽然不知楚荞昨夜为何不叫人帮忙,但也不多嘴追问,他们这些心思玲珑人,心中自是有着自己的顾忌。

“醉老头又去了上京,他一个人在石室里…不会有事吧?”沁儿瞅着紧闭的石门,喃喃说道。

楚荞眉头微皱,连忙吩咐道,“玉溪,去告诉泷一,让他派人回京,一旦师傅诊治陛下的病情结束,立即请人回谷。”

她对医药之事并不了解,而沁儿精于毒术,医术上也只是个半吊子,照昨夜的情况来看,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解决得了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醉老头回来才妥善些。

“是,奴婢这就去。”玉溪说罢,快步去谷口的竹屋通知泷一等人。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石室的大门始终未曾打开,楚荞也一直守在石门外,玉溪和沁儿怎么劝也不肯进屋,两人只得每日轮流陪着她在那守着。

直到第五天,宸亲王府的侍卫将醉老头从上京请了回来。

醉老头回来意味深长地瞅了楚荞一眼,随即云淡风轻地道,“别一天哭丧着脸,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楚荞支开了沁儿和玉溪,方才问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你怕了?”醉老头挑着眉问道“那样不人不鬼的他,你怕了吗?”

“我没有。”目光语气平静,目光坦然。

她不是怕,更多的是担心,担心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而她却无能为力。

“那不就结了。”醉老头耸耸肩,淡淡道,“他只是最近太弱了,间歇性发作而已,慢慢就好了。”

“可是他很痛苦。”楚荞紧拧着眉,说道。

醉老头蛮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准备去酒窖拿酒,一边走一边道,“比这更痛的都挺过来了,这点小伤小痛的小意思,他有经验对付的。”

楚荞望了望石室,跟着醉老头往酒窖走,“难道没有办法帮他吗,让他一直和以前一样…”

对于这样的异状,她全无办法,唯一能抱以希望的就只是眼前这个人。

“他变成这样,又不我害的,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就算我要帮他,他自己也不愿意啊,我有什么办法。”醉老头抱起一坛酒,大饮了一口,又抱着酒坛往出走。

“是不是因为在幻境的事,所以他才变成这样?”楚荞追问。

以前也没有听说他有这样的症状,难道是因为在幻境之中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意外,就成了现在这样?

醉老头瞅了她一眼,别开头,咕哝道,“嗯嗯,就是呢,幻境之内妖气魔气太胜,他练得又是纯正的神域功法,很容易出事的。”

楚荞一听,心中却是愧疚难当,若不是她,他也不会变成这样的吧!

“有办法帮他吗?”她追问道。

醉老头眼底掠过了一丝精光,随即点了点头,道,“有啊,神王遗物!”

“神王遗物?”楚荞不由一震,怎么又跟白止神王扯上关系了。

醉老头抱着酒坛,瞅了她半晌,说道,“相传白止神王曾以自身仙骨,为一魔界女子还魂重生,净化了那女子一身魔气,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女的自己死了,那神王仙骨就流落到了人间,只要寻到了神王遗物,就一定能帮到他了。”

楚荞抿唇,沉默了许久,郑重道,“神王遗物当真能救他?”

“肯定的。”醉老头点了点头,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道,“不过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反正他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们慢慢找就是了。”

“我知道了。”楚荞道。

真正的白止神王从来没有露面,怎么她遇上的事,件件都跟他扯上关系,上辈子欠他什么了,这辈子就这么不让她安生。

神王咧,她怎么高攀得起?

神王遗物2

十天,整整十天,石室的门方才找开。

楚荞正欲进去寻人,却被醉老头一把拉住,“除了她,谁也不能进那里,除非你想死。”

于是,她只能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到,只听到里面传出脚步声,眼底不由泛起阵阵酸涩,她从来未曾发现,十天竟是那么的漫长和煎熬丫。

虽然醉老一再告诉她,燕祈然不会有事,她却始终无法安心,终日徘徊在石室外,等着这道门再次打开媲。

楚荞不知道里面有多长,只是听到脚步声传来,听那声音知道里面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甚至走几步还停下一阵,才继续往外走。

她听得心酸,泪都在眼眶打转,他的名字已然在她的心头,千回百转。

她早就知道,爱上这个人免不得难过甚至痛苦,可是任她一次漠视,逃避,却无法心底深处对他的情愫,与日俱增。

燕祈然摇摇晃晃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容苍白的可怕,整个人似乎更加清瘦了几分,却冲着她扯出一抹温柔地笑意,一手搂住她的腰际,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她的身上,在她耳畔微笑,“看到你,真好。”

醉老头瞅了两人一眼,冲着泷一一招手,“扛人,跟我走。”

泷一却皱了皱眉头,迟疑着没有上前去照作,他们那超级爱干净的主子,别人碰一下衣袖都得断手的,他要去扛他,回头还不把他剁了去。

“扶我过去。”燕祈然虚弱地朝楚荞道。

醉老头灌了口酒,回头哼道,“毛病!”

楚荞扶着他,缓慢地跟着醉老头往后面的药庐走,走几步还要歇口气,醉老头气急得恨不得直接上前打晕拖走,瞪着燕祈然吼道,“你自己爬吧,还快点。”

虽然伤重在身,燕祈然扫过去的目光还是极具杀伤力。

两人进到药房时,醉老头已经调好了一池子的药汤,坐在里面等了半天,见楚荞终于将人扶了进来,立即不耐烦地哼道,“快点,把人扔下去。”

沁儿失笑,哼道:“扔下去,你当下饺子吗?”

再说,看楚姐姐那心疼的样,怎么舍得扔?

楚荞小心地将她扶下药池,紧张地站在一边等着,醉老头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回头见她还留在那里,挑眉,“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准备下去鸳鸯浴?”

“我就出去。”楚荞担忧地望了望燕祈然,立即回道。

醉老头又扫了一眼沁儿和泷一等人,哼道,“你们呢,留这里准备看宸亲王出浴吗?当然,我并不介意?”

药池里的燕祈然冷冷扫了一眼,几人连忙脚底抹油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醉老头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拎着药箱,走到药池边蹲下,郁闷道,“你个败家玩意儿,我存了多少年的宝贝,全赔你这短命鬼身上了。”

燕祈然却丝毫没有感激的意思,懒懒地闭上眼睛,哼道,“你占的便宜还少?”

“老头子我是怕你再这么下去,真…”醉老头瞅着药池里的人,眉眼间漫上深深的忧色。

燕祈然倏地睁开眼,无声打断了他欲待出口的话。

醉老头也不再说话,打开箱子,不断往池子里丢着自己珍藏多年的宝物,丢一个心疼好一阵,丢完了满心郁闷地坐在药池边喝酒,“泡吧,泡死你。”

燕祈然在外人面前,不是话多的人,对着这样的师傅,更是无言。

醉老头在边坐得无聊,又开始道,“你老子似乎活不了几年了,你准备怎么办?”

他那些个兄弟姐妹现在无不是磨刀霍霍,等着要把他杀之而后快,而他还在这山谷里只顾着跟女人谈情说爱,卿卿我我。

燕祈然恍若未闻,懒得搭理。

醉老头灌了口酒,瞅了眼闭目养神的人,认真说道,“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得早为后路做打算。”

“我知道。”燕祈然不耐烦地应了应声。

师徒两人在药庐之时,楚荞已经吩咐了玉溪准备早膳,自己在帮着煎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又赶回药庐。

醉老头醉熏熏地从里面出来,望了望她,道,“再过一柱香,把他捞起来洗干净就行了。”

捞起来?

洗干净?

沁儿跟在后面笑,当他是白菜还是萝卜,洗菜呢?

“好。”

楚荞又赶回寝室,取了燕祈然的衣物,沁儿跟着她后面转习惯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跟到了药庐门口,被醉老头一喝,“你还想进去?”

沁儿顿时发觉自己险些又闯下大祸,连忙转身就跑,“我走错地方了。”

楚荞抿唇失笑,自己推开门进去,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看着疲惫靠在药池的人,柔声道,“该起来了。”

燕祈然睁开眼,慢慢从药池中站了起来,楚荞将他从里面扶了出来,扶到另一旁的温泉池边,道,“衣物我放在这里了,巾帕在这里…”

燕祈然站在那里,一身白衣被药水浸得脏兮兮地,便是这样一身狼狈的衣衫,面上却依然是清绝如神祗。

“你不帮忙?”

“我…我去看药煎好了没有。”楚荞吱吱唔唔说道。

帮忙?

帮他洗澡吗?

纵然一再有亲密,但要她这般去直视他赤身***的样子,实在干不出来?

燕祈然望着她叹了叹气,往浴池走了走,却虚弱地一个踉跄,楚荞连忙一把扶住,看他这个样子,又心有不忍。

于是,心下一横,道“好,我帮忙。”

“嗯。”燕祈然淡淡应了声,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地坏笑:“怕看我?又不是没看过?”

楚荞无语,懒得跟他争,低头解开衣带,一件一件将他身上湿透的衣衫脱下,剩下最后蔽体的里衣,湿湿地贴在身上,眼前便是流畅的锁骨线条和清瘦不失结实的胸膛。

他有伤在身,她帮忙,这本来是很正经的事,可偏偏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又莫名生出几分旖旎。

“快一点,再等下去,我会着凉。”燕祈然笑着催促。

楚荞抿了抿唇,替他脱了下衣,解了裤带眼睛就直盯着地上,“好了。”

燕祈然瞅着她一脸苦恼的样子,不由失笑“我全身上下,你哪里没摸过,还怕看了?”

楚荞心头暗骂无耻,又不是她要摸,脸上却阵阵燥红,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水才解气。

好不容易,才将燕祈然给扶下水,她长舒了口气,拾起地上的脏衣物,就准备走人。

“你去哪?”

“出去。”楚荞没好气道,还留在这里被你调戏吗?

“你走了,谁给我更衣?”

“你自己有手有脚,好不好?”楚荞恼怒。

“我没力气。”燕祈然有气无力地叹了声。

楚荞又没骨气地心软了,郁闷地站在屏风后面等。

“给我搓搓背。”燕祈然出声道。

“自己搓。”

“我没力气。”燕祈然虚弱地叹。

楚荞咬了咬牙,挽起袖子绕过屏风进去,明明心中一腔怒火,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一想到,这些日她所承受的是因自己而起,便心疼得恨不能以身代受。

半晌,她终于伺着他家的王爷沐浴完毕,换了一身清爽的身衫,扶着他回了房,“你先坐着,我去拿药。”

燕祈然扫了一眼堆了一桌杂史古籍,随手拿起一卷,上面翻着的一页正是记载着关于白止神王之事的篇章,不由皱了皱眉。

“药来了。”楚荞进门。

燕祈然瞅着一桌的书卷,声音有些不悦,“你看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