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转身从常喜手中接过朝服,替他穿上,“我知道。”

“那是不是该有些奖励?”他又撇撇嘴:“而且,过不了几天,你的信期又要到了。” 呃……我自个都记不住的日子,他倒记得清楚。

我瞥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常喜和袭人,微红着脸道:“看你今天的表现吧。”

“真的?”声音中充满欣喜。

哎哟!能不能……别这么明目张胆的讨论这个问题啊?没见这旁边还有一堆人呢吗? 送走了顺治,我伸了伸腰,吩咐袭人替我梳洗。袭人一脸不赞同的道:“主子还是再回去睡一会。”

“不用了,”我摆摆手,“再睡,一天都没精神,到了晚上还睡不着。”

“就是这样才好。”袭人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晚上精神一点,好好看看皇上的‘表现’。” 我横了她一眼,啐道:“死丫头,敢取笑我。”

袭人道了个万福,笑道:“女婢不敢,主子。”她的眼睛弯弯的,“您的脸好红哦。”

我连忙捂住脸,转身朝镜子里一看,还好嘛,只是有一点点红而已。

我回头呵着她的痒道:“还敢来?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奴婢不敢啦!”

笑闹了一阵。袭人忽然问道:“主子,奴婢见皇上身上挂着一件玉佩。主子是不是也有块一模一样的?”

嗯, 想起那块佩,我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主子为何不戴呢?”袭人问道:“奴婢瞧皇上很紧张那块玉佩呢。”

我轻轻摇了摇头,我是很想戴的,但是,更怕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将它摘下来,与其如此,不如不戴。

袭人见我的样子,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奴婢多嘴了。”

我笑了笑,说道:“好啦,不是要我睡觉吗?我这就去睡啰。” 迷迷糊糊的一觉睡到日上三杆,待我醒来,乌云珠早已候在那里,见我出来,恭恭敬敬的请安行礼。 这些天坤宁宫可以称得上是“门庭若市”,宫妃们每日请安是必不可少的,连佟妃都来了两回,与我亲亲热热的,看不出一点嫌隙。更有朝中大臣托着自家的命妇们变着法的给我送礼,最花心思的,就数湛恩带来的鳌拜的礼物,那是一盆牡丹花,数十根银制花枝上,穿着用纸折的牡丹,湛恩说这盆花有个名堂,叫“内里乾坤”,趁着没人的时候拆开一朵,我不禁哑然,当真“内里”大有“乾坤”,鳌拜出手,果然大方,每朵牡丹,都是一张盖着红戳的千两银票。 虽然我已渐渐习惯宫妃们的请安,但今日乌云珠显然又有些不同,她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最终她看了看天色,笑道:“再有两个月就是娘娘的寿辰,臣妾拿不出什么精巧的寿礼,就想着绣一床被面儿献给娘娘。” 我笑了笑,“这还不算精巧么?得花多少心思?” 乌云珠笑着说:“只是臣妾选了好些个图样,不知哪种更合娘娘心意。” “鄂姐姐选的图样,肯定差不了,鄂姐姐拿主意就好。” 乌云珠不同意的道:“是要送给娘娘的,当然得娘娘最中意才行,不如请娘娘移架承乾宫,亲自去瞧一瞧,免得臣妾总是拿不定主意。” 她说得恳切,我也正好无事,便允了她,刚出殿门,一阵冷风吹来,让我缩了缩脖子,袭人连忙为我取来披肩,原来不知不觉间,天气竟已凉成这样,这一年,又要过去了呢。 代步的肩典已换成了暖轿,轿内见不着暖炉,却十分温暖,让我不禁暗暗称奇,乌云珠静坐一侧,竟然像是在走神,我盯了她半天她也没发觉,直至到了承乾宫,乌云珠猛地回过神来,见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微有些窘迫,涨红着脸道:“娘娘恕罪。”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我随口问道。 本没想着她会回答,谁知她却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妾的弟弟已到了入征的年龄,这几日便要前去投军。这一去必是数年不归,臣妾有些担心。” “投军?”我有些惊讶,旗人倒是有这个规矩,年满十六岁的男孩要先投身军旅,磨练之后再放回原籍,这是为了提高旗人的整体素质,但是家中有实力的,通常不会让自家孩子去军中受苦,想着法规避,更是没听过哪位一品大员的儿子亲自去投军的。 乌云珠看出我的疑惑,轻叹道:“臣妾的弟弟从小个性倔强,是断不肯沾家中余荫的。” 想不到乌云珠家中竟有如此志气男儿,“鄂姐姐也不必过于担心,好男儿理应志在四方。鄂姐姐若是思念令弟,何不趁着他尚未离京,请下旨意宣他入宫,在临行前见上一面。” 乌云珠淡淡的一笑,低头称是。但神情之中更见几分落寞,我不禁哑然,这段时间顺治几乎寸步不离坤宁宫。乌云珠哪有机会请旨呢?而太后那边,更是让乌云珠难以开口。 “鄂姐姐放心。”我轻声道:“若有机会,本宫一定向皇上讨个旨意,让你与弟弟见上一面。” 乌云珠连忙躬身谢过,微蹙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这是我头一回来承乾宫,光看着宫内雅致而不繁复,贵气却不奢华的物品摆设,就能知道此间主人定是一位超凡脱俗之人。 随后乌云珠取了厚厚的一叠图样交给我。我看了看,无非是些百鸟朝凤,花开富贵的款式,后面有几张倒特别,有一张角落里画着一簇粉嫩的海棠花,其余各出花瓣片片飘布其上,像是随风而散,我指着那张图道:“这个倒十分别致。” 乌云珠笑道:“娘娘眼光果然不同于俗人,臣妾也十分中意这一张呢,只是怕没有前边儿的看着喜庆,所以才没敢拿主意。” “非要大红大紫的才喜庆吗?”我拿着那张图样左右看了看,“风拂海棠,就这个吧。” 乌云珠笑了笑,解下坠在腰侧的香囊,“娘娘请看。” 我接过一看,赫然是相同的创意,只是上面的花式换成了玉兰花。更为奇特的是,玉兰花瓣上,竟隐隐散发着荧荧之光,我忍不住询问,才得知若先将丝线在荧光液中浸泡过,绣品便会出现此种效果,据说到了夜间,更显光华。 在承乾宫呆了小半天,眼瞅着夕阳西下,我起身欲辞,乌云珠硬是又留着我东拉西扯了一会,我本以为她想留我用膳又不好意思开口,可到了用膳之时,她却松了口气似的送我出门,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好多问,回去的路上,想着刚刚的那张图样,又觉得有些不妥,微掀起帘子叫过袭人,我问道:“依你看,那张海棠花的图样怎么样?” “花样别致,只是……”袭人沉吟了一下,“只是依奴婢看,不太适合做寿礼。” 我点了点头,“好像是素了一点。”我虽然喜欢,但是在皇后的寿筵上敬献怕是略显朴素。 “袭人,你速回去,跟贤妃说,不要绣海棠了,绣‘凤凰傲视’那幅,用红底、金线绣,越华贵越好。” 袭人听后却没有立即前去,而是又随着我走了一段,才有些不愿的道:“主子何必要帮贤妃呢?” 我失笑道:“这哪算是帮她,若是她绣了海棠,寿筵之时定然不被太后喜欢,如此一来,她岂不会误认为我是故意要她绣那幅‘风拂海棠’,存心惹太后不开心?” 此时随我一同前来的湘云上前两步,哼道:“就算是主子故意的,她又能如何?” 我晕,难道她们真以为我是故意的?我皱了皱眉:“不用多说,快去。” 袭人见我脸色沉了下来,不再多说,转身去了,湘云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说话。 “袭人。”我叫住她,“跟贤妃说,凤凰别用荧线绣,普通的丝线就行了。”我可不想睡到半夜起来,见到被子上有一只大鸟瞪着我。 我将头缩回暖轿中,袭人能想到的事情,乌云珠未必想不到,可当我指定那幅“风拂海棠”时,她却并未推辞,还有她今日的态度,几张图样,明明送到坤宁宫去就可以,可她却偏偏将我拉到承乾宫来,她到底动的什么心思呢? 待我回到坤宁宫,见着常喜在殿前守着,见我回来忙上前道:“娘娘,皇上等您半天了。” 我抬腿步入殿中,湘云想随行伺候却被常喜拦下,朝她打了个颜色,呵呵,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进了殿中,在西侧的暖阁内找到了顺治的身影,他站在那笑嘻嘻的看着我,忽然一闪身,一张方桌现了出来,桌上摆着两副西式餐具,扣着几只亮闪闪的西式餐盒,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我惊奇的望着他,顺治微笑着拉开一侧座椅,极为绅士的请我坐下。顺势揭开桌上的几只餐盖,果然,主菜是卢山的秘制牛排,还有一道熏鸡、一道烤大虾跟一道汤品。 这次,他真是给了我一些惊喜。我拿起刀叉,先尝了尝牛排,嗯,不错!又尝了尝鸡排,嗯,好吃! 看着顺治一脸期待的望着我,我放下餐具,轻笑道:“是你要贤妃没事找事的缠了我一下午?” 顺治不好意思的道:“总得有时间准备这些。” 难怪乌云珠一副不是心思的模样,换了任何一人,得知心上人花了这么大心思是为了别的女人,都会心有所思的,若是我,说不定会当场爆发。我笑了笑,顺治急道:“怎么样?喜不喜欢?” 我点点头:“有一点惊喜。”我看看四周,“就是太亮了。” “亮?”顺治扭头看了看,站起身来,吹熄了几支蜡烛,屋子里一下暗了不少,可我还是不太满意,示意顺治将烛台上的蜡烛拿下一支,其余的全部吹熄,顺治将那支儿臂粗的红烛稳稳的放在桌子正中,我心满意足的一笑,这可是真正的烛光晚餐呢。 屋内的气氛极好,我惊讶的看着顺治拿着刀叉熟练的切着牛排,顺治见我看他,扬了扬手中的叉子笑道:“这个可比用筷子简单得多。” 我笑道:“快说吧,谁出的主意?” 他腼腆的一笑:“主意是我想的,但是这些程序却是拜了师父的。” “汤玛法?” “是乔治。”这个答案并没让我太惊讶,乔治虽然狂傲了一些,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英国贵族,这些用餐礼节在他眼中简直是小儿科。 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们没有过多的言语,颇有些“此时无声胜有声”之感,望着烛光之中他略有些模糊的面孔,我在他询问的目光中起身,两手空抱,口中哼着圆舞曲,脚下随着曲子的节拍,跳了一会,我对他伸出手,“能请高贵的国王跳一支舞吗?” 他轻笑着将手交到我的手中,我指引着他摆好姿势,“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缓慢的带着他,知道他有些开窍,我才将速度渐渐加快,仍哼着那首圆舞曲。 我到今天才发现了花盆底的一个好处,就是……在这种时候不会被小白踩到脚。 他虽跳得磕磕绊绊,但神情却极为兴奋。 “这是西方的舞蹈?” 我笑着点头,他置在我腰侧的手紧了紧,“曲子也很好听。” 不知怎的,我们越跳越慢,最后,当圆舞曲变成了慢摇的时候,顺治趴在我的耳边问:“我今日表现得如何?” 我朝他一笑:“perfect。”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待他说话,微红着脸轻轻解开他领口处的口子,他不需听我的解释便已明白了那个单词的含义,我的双唇被他吻住,等我略有些清醒的时候,已衣衫不整的躺在暖炕之上…… 室内温暖如春,两人爱欲如潮,不知过了多久,他将颤抖的我再一次送上巅峰,同时也达到了人间极乐。 我们的肢体交缠在一起,低喘着等待余韵的消逝,他拿过一方丝帕拭去我腰间的余物,拉过散落的外袍围在我们身上,这细心的举动让我感动不已,接着我胸前一凉,一件物事挂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低头一瞧,是那块“永结同心。” 我不明就里的望着他,他低声道:“这是你的那块,这个,”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块:“才是我的。” “你……是怎么找到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有一晚你趁我睡着了,便偷偷下床拿着它们看,看完了,又将自己的这块放回梳妆盒里去。” “你那晚……没睡着?”怎么会?我明明叫了他几声,他都不动。 “你一起身,我身边凉凉的,自然就醒了,”他紧了紧抱着我的手,“我还以为你不想再戴上它,但又瞧你包得那么仔细,我就知道,在你心中,始终是放不下我的。”他轻叹道,“你那时的神情,让我的心揪得好疼。” 听着这话,我不禁涨红了脸,他低喃道:“以后……永远都不要将它摘下来。” “……为什么?”我垂下眼帘,怕他见到我眼中的期盼。 “因为……”他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我的心在上边,缺了一块,心就不再完整了。” “你……确定吗?”是不是我误解了什么? 他吻了吻我的脸蛋,“I LOVE YOU。” 我笑着朝他怀中钻了钻,他俯在我耳边说:“I LOVE YOU,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洋文名字。” 一瞬间,我的眼中似有液体就要涌出,他抬起我的头,擦去我眼角渗出的晶莹,“我直到今日才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他轻叹着再次擦干我的泪水,低声道:“我永远不能完全的属于你。” 我知道,这是事实,但心中还是揪痛不已,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但是这里,我可以将它给你。你……想要吗?” 听着他带着一丝忐忑的声音,感受着他的心跳,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我听到的,都是真的吗? 他捧着我的脸,异常认真的道:“你会好好的保存它吗?” 我缓缓的点着头,接着狠狠的扑过去抱住他,口中呜咽声渐大。 “别哭,”他轻抚着我的头发,“你一哭,我的心都疼了。” 我胡乱擦了擦眼泪,朝他展开一抹最明丽的笑容,什么乌云珠,什么佟妃,现在都不在重要,只要我拥有了他的心,那么乌云珠,也不过是后宫中苦苦期盼的宫妃中的一个罢了。他不会退位,不会出家,他会陪着我,长命百岁的活下去。 故事说道这,通常就应该结束了,国王和皇后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但事实告诉我们,童话始终是童话,童话与现实之间,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

(第二卷终)

第三卷 第九十九章 洛颜心(一)

顺治十三年十一月中,太后欲去京郊的万尘寺进香,我照例是得随侍的,顺治这一个月来黏我黏得极紧,知道我要随太后出宫,少不得去找太后说项,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 他一回到坤宁宫,便埋怨道:“大冷的天,去进什么香?” 我好笑的道:“不是年年都去么?没见你发这么多牢骚?” 他揽过我,“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拍了拍他的脸蛋,“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我就回来了。”真像个撒娇的小孩子。“而且……你坤宁宫一呆就是两个月,也得……去别处转转。”我极不情愿的将这话说出口。 顺治皱着眉看着我,“是不是皇额娘跟你说了什么?”他气道:“我就不明白,从前她就恼我对你不闻不问,现在我宠着你,她又不满意。” 我摇了摇头,太后哪用跟我说什么,她一个眼神,我便明白了,她不是不满意,她只是更想平衡后宫罢了。 我轻吻了吻他的脸,“你是我的丈夫,作为女人,我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你,可你又是皇上,做为皇后,我不得不这么做,宫妃中不乏朝中重臣之女,只有将他们与皇室连成共荣共损的共同体,他们才会对你更加忠贞,才会让你手中的皇权更加稳固。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我真的是疯了,不过,我必须疯,这几日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有意无意间透露给我一些朝中的事情,让我辗转难安。那些满洲贵族对顺治这些日子对新进秀女漠不上心,却专宠我这个蒙古皇后的行为大为不满,满蒙间的冲突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后宫中都日渐加剧,我是福临的妻子,我深爱着他,那么,我是否应该支持他的事业,让他少些周折的守好他的江山呢? 我投入他怀中,“你是皇帝,是不是有义务让你的江山更加稳妥。然给你的子民少一些飘摇呢?”我的眼圈渐红,“我们……不应这么自私的。” 顺治脸上无奈之色一闪而过,他紧紧拥着我,低声道:“这辈子,终究是我亏欠了你吧。” 我抬头望着他,“我们之间,不需要再说这样的话,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指着他的心口,郑重其事的道:“这里,不许再给任何人,我要这里,只属于我。” 他深深的望了我良久,忽然扬起一个极灿烂的笑容:“只属于你。” 我这次出宫想必定会让所有宫妃都抚掌称好,但有一人除外,娜拉,她被太后点名随侍,直至临行前一刻,她还赖着太后说情,想留在宫中,太后只说了一句话:“只有身份超然之人,才有资格随侍,如若你不愿,便留在宫中吧。” 娜拉似是下了个狠心,转身钻进暖轿之中,我也转身欲行,太后将我拉近她的凤辇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家常,说着话,太后忽然意有所指的笑道:“身子最近可还好吗?” 我呆呆的点了点头,随即才明白太后话中的意思,微有些红了脸,太后轻叹着拉过我的手,将手指搭载我的手腕之上,半天才道:“皇上最近总呆在坤宁宫,怎会这么久还没动静。” 我微讶的道:“皇额娘竟会把脉?” 太后噗哧一笑:“你也让我给骗了,我呀,只会装装样子,应个景儿。” 看见太后眼中微带着顽皮的笑意,我忍不住失笑出声,太后的笑意渐渐淡下:“没动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现在你正处在浪尖之上,若是再有了身孕,只怕更会步步危机。” 看着我不甚在意的笑容,太后叹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一定要带你出来?” 我微一点头,“先……避避风头吧?” “这只是其一,”太后说道:“现在宫中看似平静,实在是因为皇上只宠你一人的缘故,她们没有办法,只得暂时规避你的锋芒,就像一只只被强行压制的恶狼,稍有不慎,就会被它反噬,但现在你不在宫中,他们势必会趁虚而入,展开新一轮的你争我夺。” 我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这段时间顺治对我的极度荣宠,已让她们眼红到极致,莫不想取我而代之,有了这样的机会,必然会让她们掀起最强烈的战争,待她们斗得体无完肤,然后……我们再回来坐收渔人之利! 太后瞥了我一眼,说道:“你不用担心,小别胜新婚,你若是天天跟在皇上身边,皇上对你就不会有念想了。” 我心中苦笑,距离产生美,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而且,”太后又说:“皇上性子拗,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你若留在宫中,他是断然不会去宠幸其他嫔妃的,这让一些满洲权贵颇有微词,认为皇后理应宽怀大度,不能独占圣宠,还有御史谏言,奏请皇上以大清基业为重,雨露均沾,广延皇嗣。” 说到底,还是满蒙之争,没想到我居然成了朝堂内外的热门人物。真是弄不懂,皇帝跟谁上床,关他们什么事?广延皇嗣?当皇帝是种马吗? 虽然我心中忿然,但仍是点头道:“皇额娘放心,儿臣已劝过皇上了。” 太后点点头,“难得你这么懂事,”她望着我长叹一声:“有时为了自己的目的,一定会放弃一点东西,甚至是牺牲一些东西的。” 太后的话让我有点迷惑,总觉得她好像另有所指,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太后朝我笑了笑,不再说话,闭目养神起来。 万尘寺是个不甚雄伟的寺庙,却异常清幽,太后与住持若尘大师乃是多年的至交,每年都会空出些时间来万尘寺听大师讲法,我知道的东西虽不少,但对佛理佛经却是一窍不通,便约了洛颜在寺内随意逛逛,娜拉本也想跟来,却被洛颜一口回绝,恼得她回禅房生闷气去了。洛颜这才笑嘻嘻的拉着我,来到了大雄宝殿之中。 从小沙弥手中接过檀香,毕恭毕敬的朝佛祖磕了头。我瞄见洛颜脸上现出难道的肃穆之色,起身之后,我调侃道:“许了什么愿了?求佛祖保佑早日嫁出去?” 洛颜低头轻叹一声,步出正殿,她这般忧郁我还是头一回得见,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洛颜幽幽的道:“他从未像这次这样,走了这么久,一点讯息也不捎回来。” “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故事吗?”我好奇的问道。 洛颜笑了笑,“除了皇帝哥哥,没人知道哦。” 我摇头轻笑着跟在她身后,不再追问,洛颜突然道:“皇嫂知道……谁是逐月吗?” 我一愣,不是不想说么? 她误将我的错愕当成询问,接着道:“逐月是皇帝哥哥的近侍。” 我惑道:“我知道谁是逐月,还见过他两次,不过,他似乎并不像追星一样随时跟在皇上身边。” 洛颜颇有点讶然的看了我一眼,“本来他与追星一样是皇帝哥哥的近侍,可是后来,皇帝哥哥就将他派出宫去了。” 我点了点头,“是三年前的事?” 洛颜抿了抿嘴,我又问道:“三年前在南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夜间,像换了个人似的?” 洛颜摇头道:“我没有变,我还是我,”她略迟疑了一下,“我从小便知道自己与其他公主不一样,我不是先帝的亲生女儿,为了不被众人遗忘,我努力让自己比别人更出色,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琴棋书画之上,很快便得到了皇额娘的喜爱,三年前……”洛颜喃喃的道:“皇帝哥哥要去南苑打猎,我嘴上说不想去,但心里实在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因为我那时已经十四岁,已经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如果这次我再错过,今生也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说得有些混乱,我听得迷糊,她自嘲的笑了笑:“你现在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其实自小我便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喜欢骑马扬鞭,无拘无束,但是我明白,众人对我的喜爱,全部来自我的‘才气’,如果我放弃它,便等同于我放弃拥有的一切。” “你为何……”我不知该怎么问出口,很难想象一个十多岁,甚至只是几岁的孩子会对自己的处境认识得这么深刻。 洛颜凄然一笑,“你知道失去一切是什么感觉吗?阿玛过世后,我额娘和姨娘先后殉夫而去,全家人,只剩下我还活着,那时我虽然尚小,但那种失去亲人的孤伶伶的感觉,却刻到了骨子里,随后我便被先帝接入宫中,交与太后抚养。我一直觉得,定是我不够好,所以额娘才会不顾一切的扔下我跟阿玛去了。所以从那时起,我只做让众人开心的事情,我不要再一次被家人抛弃。” 洛颜的声音略带哽咽,我心中恻然,洛颜的心中,竟有着这样的辛酸。 “那后来?” “后来,”洛颜浅浅的一笑,“若不是我在南苑遇着了他,我想,我这一生,也会像其他公主一样,被指上一个尊贵的额驸,再平淡的度过一生。” “那时在南苑,少了宫中的束缚,我每天白天仍是‘端仪’公主,可到了晚上便会偷偷的溜出去,甚至还跑到膳房偷东西吃,抓紧一切时间去做一些平时我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有一天,我跟着皇帝哥哥去打猎,他们骑马骑得很快,我心里一急,想从小路追上他们,又重抽了马儿几鞭,反而被马儿掀翻在地,我身上好痛,却又没人来帮我,我又有了那种孤伶伶的感觉,正当我哭得很难看的时候,一双手伸到我面前,我从未听过那么温柔的声音,我伸出手去,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我是公主,怎能与男子有身体上的碰触?我挣扎着起来,用‘端仪’的口吻向他道谢,可他却沉着脸给我跪下,说什么‘参见公主’。”说到这,她停下,看着我道:“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我的心好难过。” “后来我知道,他是皇帝哥哥的近侍,叫逐月,他将我送回去,一路上真的就只当我是公主,再也没对我那么温柔的笑过。”洛颜平静的叙述道:“皇帝哥哥知道我摔伤了,回来后很生气的斥责我,他从未那么大声的骂过我,可我偏偏很高兴,只有一家人,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示他们的担心。再见到逐月,我不知怎么,就是想看他再对我笑笑,我壮着胆子对啊提出要求,可他却问我,是‘端仪’想让他笑,还是‘洛颜’想让他笑。我不明白,他说他有两种笑容,一种是给公主看的,一种是给朋友看的。皇嫂,你知道么?原来我每晚溜出去,他都是知道的,不仅他知道,他还告诉了皇帝哥哥,我心里害怕极了,我怕皇帝哥哥会生我的气,会将这些事告诉皇额娘,那么他们以后便不会再喜欢我了。” “那日逐月说,你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人害怕孤独吗?你以为逢迎别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的事吗?你不怕日后会丢了自己吗?”洛颜说着,已泪眼婆娑,“我藏了十年的心事,他竟然一眼看穿,我想与他做朋友,可他说,‘如果你是洛颜,我便考虑’,所以……” 我长吁一口气,“所以你便为了他这一句话,彻彻底底的做回洛颜?”这个故事,还真长。

第三卷 第一百章 洛颜心(二)

“急什么?故事还没说完呢。”洛颜看着我笑了笑,“逐月给了我选择的机会,但让我坚定信心的,却是皇帝哥哥。” “从南苑回来后,我倒是适当的放开了自己,但在皇额娘和皇帝哥哥面前,始终还是‘端仪公主’,不为别的,我实在是……太怕失去。我主动找到皇帝哥哥承认错误,请他不要将我在南苑偷溜出去的事情告诉皇额娘,皇帝哥哥问我为什么,我一时冲动将心中的话都与他说了,可是,他告诉我,就算洛颜不会画画,不会吟诗,依然是他最喜欢的妹妹,他只希望看到我快乐。”洛颜的眼角又渗出点点晶莹,“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那你跟逐月又是怎么回事?” 洛颜擦了擦眼角,轻笑道:“自从跟皇帝哥哥说完心里的话,我整个人无比的轻松,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碰到了巡视皇宫的逐月,我们聊了一晚,原来,有着难过往事的,不只我一个人,逐月他,甚至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呢。” 半夜……聊天……这个桥段,好熟悉,难不成逐月有半夜找人聊天的“好”习惯? 洛颜飘忽的声音再度响起,“逐月他,真的好温柔呢,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是那样无谓的笑着,笑着笑着,我便一头栽进他的笑容之中了,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后,便跟皇帝哥哥说了,在我心中,没人比皇帝哥哥更可靠了,可是……”洛颜的神色忽然变得复杂。“可是,皇帝哥哥听完,是分不赞同。没过几日,便把逐月派出宫去。一去便是数月不归。” 听到这,我不禁愕然,顺治在封妃大典那天的表现,不像是反对洛颜与逐月的事情。这个时候,我当然得为他说话。“这也难怪你皇帝哥哥,你可是堂堂公主,逐月只是一个近侍,你们二人的身份,便不相匹配。” 洛颜点着头道:“皇帝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便设法逃出宫去?去找逐月?” 洛颜笑道:“是啊,不过不是我逃出去。而是皇帝哥哥放我出去的。” “你刚刚不是说……”我真是被她绕糊涂了。 “皇帝哥哥的确不同意我与逐月的事情,但是他更不忍见我一天比一天憔悴,所以他放我出宫去找逐月。” 我皱了皱眉道:“他也放心?” “当然是不放心的,皇帝哥哥派人一路暗中保护我,否则以江湖险恶,我早已丢了小命吧。” “只瞒着太后?” “嗯,”她点点头,“若是皇额娘知道我是因为逐月才出宫去,必会硬逼着我随便找个人将我嫁了,所以我留书时,只说是想去外面见识见识。” “既然皇上一直知道你的行踪,为何还要将你抓回来?” “如果皇额娘想我想的紧了,皇帝哥哥便会召我回宫,会让逐月将我‘抓’回来。” 嘿!这对兄妹还挺会玩的! “那逐月不明白你的心意?” 洛颜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黯然,“他那么聪明的人,哪里会不明白呢?只是他,假装不明白罢了。”她叹了口气道:“前两年还好些,我去找他,他总会与我见上几面,我回宫他也会偶尔传回消息,好不容易盼到他又将我‘抓’回来,皇帝哥哥也留他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可不知怎的,他好像处处躲着我,走了都没跟我说一声,更别提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 望着洛颜忧郁的俏脸,我突然间有些心虚,“那首曲子,是……吹给逐月的吧?”在她苦苦等候逐月的时候,逐月也许正在跟我看星星,我这算不算是对不起她? 洛颜点点头:“是啊,有一晚我在慈宁宫对着月亮发呆,突然听到了萧声,他在宫外吹给我听过,我不会听错,不会是别人。那段时间他不知是怎么了,每日只吹那一首曲子,听得多了,也就会了,那晚我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可是……他却再没见过我。” “你现在……还想着他?”我问得有些艰难,逐月对洛颜避而不见,可却对我做出了那样的承诺,逐月,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真的对我…… 洛颜摇摇头,“我现在已经不敢想了,三年了,他若是对我有心,不会让我等这么久。”她忽然展颜一笑,“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 看着她强颜欢笑,我有些心疼,刚想上前,洛颜摆了摆手道:“千万不要同情我,”她笑了笑,“你只管与皇帝哥哥好好地在一起便好了,这么些年,我头一回见皇帝哥哥过的这么轻松。”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洛颜这么好的女孩,怎会有人不喜欢?他……一定是碍于你们二人的身份差异……” “不,”洛颜道:“皇嫂,你不了解他那个人,别瞧他平时什么都顺其自然的样子,但若是他下定决心的事情,谁都拦不住,他若是真喜欢我,是决不会在意我的身份的。” “洛颜……”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安慰这个美丽的公主。 她笑笑,“我说过,不用同情我,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最后结局如何,都无需后悔。” 无需后悔!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这么傻?洛颜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的运气似乎比她好了那么一点点,顺治……福临……你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想着我呢? 我开始有些了解为何太后每年都会到这里进香,每日听着悠扬的钟声,早课的诵经声,看着僧人无欲无求得闲静生活,仿佛能涤净自己的心灵,忘了俗世的爱恨情仇,忘了深宫中的你争我斗。有的只是心灵上的通透,寺名万尘,实是在扫尽世人心中之尘。 不知为何,原本以为枯燥无聊的修行生活会让人度日如年,谁知只一眨眼,便过了十日。再有两日,我们便要起身回宫。洛颜在这里变得恬静了许多,只是在我眼中,她淡淡的笑容中,总带着一丝拂之不去的忧愁。 最烦闷的莫过于娜拉,清寺古佛显然未让她平静,反而让她变得更加烦躁。在到寺第三日的时候,太后时常带着的凝翠簪子突然不见了,她的郁闷之情总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义不容辞地做起了神捕侦探,整日不是怀疑这个,就是跟踪那个,太后总是笑道:许是不经意掉了,一支簪子,何必大费周章。 这样的话并未消减娜拉的“热情”,她反而更加坚信,簪子一定是被偷了。在我看来,簪子究竟是被偷了还是掉了,娜拉根本不在乎,她只是想在万尘寺期间找一件稍稍能让她感兴趣的事情做罢了。她乐在其中,也没人拦她,只是上到宫中随侍,下到寺内沙弥,通通被她怀疑个遍,又徒惹了众多怨言而已。所幸,她并不在乎。 “阿米陀佛!” 一日我正在院中赏梅,身后传来一句佛号,似能平静人心,我转过头,原来是苦尘大师。 我轻声道:“大师今日没与太后讲禅吗?” 苦尘微微一笑,“禅在人心中,岂是将得出来得?”他上前两步,指着那树梅花道:“施主可是喜欢这树梅花?” “梅树傲骨,梅花高洁,谁能不喜欢呢?” “如此甚好,”苦尘说着将一簇花枝折下,交至我手中,“有施主赏识,也不负它冬日吐蕊之情。” 我眉头轻皱道:“大师何苦如此?它在枝上开的好好的,折了下来,便成了死物,大师身为出家之人,何忍做这杀生之事?”苦尘大笑道:“我不杀它,自会有人杀它,何不在它临死之前留住最有价值的一刻?”见我不解,苦尘取出一方棉帕,将梅树折枝之处小心地包了,才道:“施主手中之枝,已是一枯枝矣。” 我低头细瞧,果然,枝中已见空洞,只是那梅花仍在顶端开的正茂,苦尘道:“贫僧若不将它折下,待得来年,它的空洞恐怕会继续蔓延,牵连更多无辜之枝。” “留住它最美的一刻?” “不错,舍了这枝梅花的花期,却能换到来年满树锦簇。施主认为这样值得吗?”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自是值得的。只是,可怜它努力开的如此茂盛,想必就是想瞒过众人,让它再在枝上有几年残喘,谁知,却被大师一眼识穿。” “阿米陀佛!施主又怎知它开花,不是想借贫僧之手,交至有缘人手中呢?”苦尘笑道:“花开花落,花谢花开,最大的意义,便是在最适当的时候,发挥它最适合的能力而已,就如芸芸众生,明知自己最终是要归尘归土,却仍是看不开得再人世中苦苦挣扎,任何富贵荣华都只是过眼云烟,人生太苦,不如早早脱离尘世,来至我佛清静之地。” “这便是苦尘大师法号的由来么?”我啼笑皆非的道:“大师是在渡化于我?” 苦尘摇头道:“各人自有各人的机缘,只要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发挥了自己人生的意义,纵使不如佛门,也算是修行圆满了。” “大师未免过于悲观了,”我不同意地道:“人生虽苦,但也有甜美快意之时,人的一生短暂而又漫长,又岂可只看结果,而忽略了期间的过程?” “我有一个故事,大师可想听听?” “施主请讲。” 我缓缓地道:“有个旅客独自走着,忽然后面出现了一群饿狼,追着他来要群起而噬。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就在恶狼快追上他时,他见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有很多毒蛇,见到有事物送上门来,昂首吐舌,热切引项以待。他大惊失神下,胡乱伸手想去抓到点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想不到竟天从人愿,给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间横伸出来的小树,把他稳在半空处。于是乎上有饿狼,下有毒蛇,不过那人虽陷身在进退两难的绝境,但暂时总算是安全的。就在他送了一口气的时刻,奇怪的异响传入他的耳内。他骇然寻声望去,魂飞魄散地发现有一群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齿咬着树根,这救命的树已是时日无多了。” 苦尘闭目轻宣佛号:“人生正是如此,处处危机处处苦。” 我轻笑着摇摇头:“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他看到了眼前树叶上有一滴蜜糖,于是他忘记了上面的饿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给老鼠咬断的小树,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全心全意去舐尝那滴蜜糖。” 苦尘微微动容,沉思良久,突然抚掌大笑,“可笑可笑,可笑贫僧自视清高,却不想也生就一双混浊之眼,只见到人生苦短,却无视众生之乐,珍惜眼前便好,何必庸人自扰。”苦尘在袈裟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小枝新绿,在这寒冬中显得无比突兀,他抬手将那枝新绿插至我的头上,高喧了一声佛号,在我的错愕之中逐渐远去,口中犹自高唱:“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第三卷 第一百零一章 相悦

苦尘的举动,似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我正在错愕之时,只见梅林中人影绰绰。待那二人转至我面前,我慌忙行礼,竟是太后与苏茉儿。 太后神色复杂地望着我头上的绿枝,最终轻叹一声,“惠儿刚刚所讲的,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故事。”太后从我手中抽出那枝枯梅,“世人只见到凶恶的狼,狡猾的老鼠,却不见近在咫尺的蜜糖,”太后恍惚地道:“这么多年,我不知忽视了多少滴蜜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轻声道:“皇额娘身负重责,有些事情,又岂是您能选择得了的?况且皇额娘又怎知,往日被忽略的蜜糖在日积月累下不会变成一滴更大的蜜糖呢?” 太后仔细地看着我,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你……很好。” 我很好?这是什么意思?待我回过神来,太后已带着苏茉鹅走得远了,我摸下头上的绿枝,小小的一截,不知是什么物种,散发着无比的清香,似是一束刚刚长成的嫩芽,只是在这寒冬之中,又怎会有这吐绿的新枝呢? 又过了两日,太后起驾回宫,长长的鸾驾回宫终于又回到了当初出发的地方,车轮每向前滚动一寸,我的心便跳得快了一分,这半个月,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太后回宫,自然是得有些仪仗的,但我的眼中,却装不下任何人,只见得正中站着的那一抹明黄,我恨不能立刻飞进他的怀抱中去,繁复的迎接仪式过去。我终于站在了他的身边,我们没有深情的对视,却偷偷的手掌相握。那一刻,我好象是被通了血脉。浑身无比舒适温暖。 “等我。”他轻轻扔下一句话,转声送着太后回慈宁宫,我也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坤宁宫。看着一众宫妃地眉眼之间,似是比我出宫前更显忧怨。我心中不禁暗暗猜测在这半月之中究竟是谁做了胜者。 以疲倦为由打发了众宫妃。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裳,只见常喜指挥着宫人抬进一只箱子,见了我打着千儿道:“娘娘,这是刚进上来的蓝田暖玉席/皇上叫娘娘铺到床上,听说睡得久了。有去病润肤之效。” 原来竟是一张用数千块蓝田暖玉由金线穿成地一床席子,触手生温,当真是天下极品。 “皇上那还有吗?”我不由得问道。 常喜道:“暖玉难求,怕这世间只这一席了。” 我皱着眉道:“那我不要,还是送到乾清宫去罢。” 常喜笑道:“今年整个冬天皇上怕是都得住在娘娘这,又何必再送回去。” 我微微笑了笑,又扭捏了半天,才问道:“这半个月,皇上时常去哪一宫?”呃……总得问问吧。 “回娘娘的话,”常喜道:“多去地承乾供和咸福宫。但承乾宫又去得更多些。” 果然如此,心中虽不似往日那般揪痛,但还是有些不舒服吧。 “娘娘,”常喜看了看我地脸色,小心地道:“皇上这些天,并未翻任何一位娘娘的牌子。” 我一愣,“你不是说……” “除了坤宁宫,皇上并未在别的宫中留宿过,至多用了晚膳,便回羊心殿了。” “真的?”我地心情不禁大好,看来今晚……得好好“补偿”一下他呢。 常喜走后,我连忙招呼袭人替我沐浴,看着袭人一脸的明了之色,我涨红了脸犹自强撑着:“别想歪了,只是沐浴更能解乏罢了。”话一出口,一众宫人反而笑得更加暧昧。 沐浴过后,我穿上一件真丝薄袍,袍内空无一物,微凉的丝绸贴在我身上,滑腻的感觉在我身上激起一层栗米,让宫人在屋中又多点了两个暖炉,我就穿着这件单衣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一股凉意从我身后袭来,我扬起嘴角,转身投入他的怀中,他紧紧地拥着我,一双大掌从我后背游移至我腰际,再向下…… “你在引诱我吗?”他原来清朗的声音此时有些许沙哑。 我伸手缠上他的脖子,看着他娇笑道:“是啊,我好想你。” 他的双手一紧,将我向上提了提,让我感受着他的炽热,我在他怀中轻轻地转动着身子,他忍不住地俯身将我压在身后的梳妆台上,狠狠地吻住我。 “福临……到……到床上……” 我努力回想着所有想到的激情镜头,首先,压住他,压住他,接着,吻他,然后……不许动!我抓下他抚在我身上的手固定在他头侧,“就让惠儿好好服侍皇上。”我在他耳边轻喃。 他眼中欲火更盛,待我青涩的将他纳入体内,他再也按捺不住,从下方扣住我的腰,发疯似的朝我展开大举进攻…… “你真是个小妖精。”他的热情不见一丝消减,我却被他数次抛上颠峰,浑身绵软的倒在他怀中。“还受得住么?”他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我含羞带怯地闭上双目,尽管下腹已微微有些抽搐,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他低吼着释放出他全部热情时,我已在半昏半醒之间。 “惠儿。”他轻唤着我。 “嗯?”我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身子还难受么?”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自责。 我强撑着睁开眼,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容,他懊恼地道:“都怪我,”他抱着我,“我实在太想你了。” 我脸上润出一片红潮,细若蚊声地道:“我也是。” “咕噜噜——”一串叫声自我腹中响起,在他的低笑声中我脸上红晕更甚,与他缠绵了许久,晚膳也没用,现在外边早就黑透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不饿才怪。 他深知我害羞,在内侍面前也羞于展露身体,细心地用被子将我裹了个严实。才叫常喜进来,着他备些食物。 待食物备好。我正要挣扎起身,他一把按住我,起身将点心碟子端至床上。拈起一块递到我口边,笑道:“刚刚你服侍我服侍的极好。现在该我服侍你了。” 我羞得无地自容。臊红着脸轻咬了一口,谁知刚刚我怎会那么大胆,竟然不知羞的将他压在身下,莫非在这半个月中。欲求不满地不只是他一人? “再过些时日便是你的寿辰,想要些什么?”他轻问道。 再过些时日。十二月十五,便是我……准确地说,是荣惠的生日,我轻笑道:“哪有问人家要什么地?这样哪还有惊喜?” “惊喜?”他坏笑着咬上我的耳朵,“你今日倒给了我一个惊喜。” 我娇嗔地轻锤了他一下,他轻笑着搂着我,“惠儿,唱个小曲儿给我听。” “想听什么?” “就是那个‘甜蜜蜜’地。“ “呵呵,“我笑道:“听了那么多遍,还不腻吗?” “要你管!”他佯怒道:“我偏喜欢!” 我揣着满满的幸福朝他怀中靠了靠,轻声哼唱着: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 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十二月初十,下了一夜地大雪终于停住,一大早洛颜便到了坤宁宫,一会夸我的衣裳好看,一会又赞蓝田暖玉席稀罕,我被她绕了大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洛颜,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洛颜松了一口气地道:“你怎么不早点问我,平白地让我说了这么些废话。” 我哭笑不得地问道:“到底什么事?” “皇嫂一会陪我去御书房看看皇帝哥哥好吗?” 我奇道:“为何偏要我陪着?” 洛颜脸上挂着一丝红晕,嗫嗫地道:“有皇嫂帮我说话,皇帝哥哥同意地机会大一些。” “同意什么?”这个洛颜。什么时候学会只说半句话了? “同意……早点把逐月召回宫中。”洛颜说完,脸上已红了一片。 我不禁失笑,“原来是想人家想得紧了,才记起我这个皇嫂还有些用处。” “皇嫂!”洛颜不依地跺了跺脚,模样娇俏至极。 “行了行了,”我让袭人替我准备衣物,“好不容易求着我,我哪能不应呢?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成。” 洛颜嘟着嘴道:“皇帝哥哥现在对你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你出马,一定成功。” “净贫嘴!”我点着她的小鼻子,心中却美不胜收。 看着袭人将一件件“装备”挂到我身上,丝绵的夹袄,紫貂的大衣,狐狸的围巾,兔毛的围额与护手……我忍不住道:“乘着暖轿哪用穿这么多,活像个球儿。” 袭人不同意地道:“外边刚下过雪,冷着呢,主子还想让奴婢们挨骂吗?” 呃……好吧,我乖乖地不再出声,上次我出去迎他下朝,一时心急,只穿了一件小袄,顺治脸一沉,朝着袭人劈头盖脸地一顿责斥,别看顺治在我面前总是笑嘻嘻的,可他发起脾气来,还真的是蛮吓人的。 终于装备妥当,刚要出门,洛颜的贴身宫女小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格格,皇上……他现在没……没在御书房。” 洛颜皱着眉道:“那去哪了?” 小蘅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我看着身上的大套装备无奈地道:“看来你的情报不太准确,白忙活半天了。” 洛颜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转身拉住我道:“不如咱们出去转转。” 与洛颜出了坤宁宫,慢无目的的乱逛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御花园,此时的御花园一片银装素裹,只有远处的梅树开着或白或粉的梅花,倒也别有情致。 “皇嫂,”洛颜突然道:“洛颜……很羡慕皇嫂呢。” 我笑笑,“不要去羡慕别人,总有一天,你会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瞻颜一笑,坚定地点了点头,有摸出一只荷包,递给我,荷包上绣着两只叫颈远洋,栩栩如生。 我讶道:“你绣的?” 洛颜点点头,一脸的羞涩,“几年没绣过了,针法都生疏了。” 我赞叹道:“哪里生疏了?我着极好。” 此时小蘅在身后道:“格格为了这个荷包,熬了好就宿舍,拆了几次呢。” 洛颜回头啐道:“就你知道!” 小蘅缩了缩头,不再出声,我笑道:“原来如此用心,怪不得绣得这么生动,最适合用来当作定情之物了。” 洛颜偷偷抿嘴而笑,脸上现出一丝羞涩,就在此时,忽听高处假山之上“扑哧”一声,似是有人在笑,接着一道声音传来:“这就叫绣得好了?真是没见过世面。”

第三卷 第一百零二章 郎心似金

我与洛颜皆吃了一惊,这寒天冻地的,究竟是谁潜伏在假山上?听声音是个男子,莫非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太监? “是谁?出来!”洛颜娇喝一声,挡在我身前,身后跟着的宫人连忙将我二人团团围住,有几个胆小的还高呼:“有刺客。” 只听耳边“忽啦”一声,一个男子……一个男孩从高处跳到洛颜面前,他大概十六七岁,眉似飞剑,目若朗星,身穿一套浅绿色长袍,袍上滚着雪白的毛绒,单从衣物的质地上看,决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 那人无视于紧张的众人,悠闲地从我手中抽过荷包,瞧了瞧不屑地道:“谁若收了这么拙劣的定情无,可真是倒了霉了。” “你!”洛颜气得想夺回荷包,那人却扬去了胳膊,碍于身高差距的洛颜急得直跳脚。 袭人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对皇后娘娘和端仪公主无礼。” 那人一愣,看了我一眼,双手一甩,利落的翻下马蹄袖朝我打了个千儿道:“臣费扬古给皇后娘娘请安。” 费扬古?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竟是未来大名鼎鼎的大将军费扬古吗?费扬古应该是乌云珠的兄弟,瞧这年纪,莫非乌云珠口中那个要去投军的弟弟,就是他么? 费扬古朝着洛颜笑道:“端仪公主,”他敷衍地拱了拱手,“失礼了。” 既然得知不是歹人,袭人连忙叫宫人们散开,围成一大团让人看着笑话。 洛颜摊出手来。冷声道:“还给我!” 费扬古拿着那只荷包晃了晃,“我权公主还是拜个师傅好好学学,绣成这样。也能送人吗?”说罢又笑嘻嘻地道:“谁这么倒霉?” 洛颜恨声道:“费扬古,几年不见。你依然这么讨厌!” 我不禁愕然,原来洛颜与这费扬古竟是旧识? 费扬古满不在乎地笑道:“谢公主夸赞。” “你……”洛颜气地俏脸煞白,“快将荷包还给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费扬古玩味地一笑。“不知公主要对我如何‘不客气’?” 他二人视我于无物的那里拌嘴,我却越看越觉得有趣。这个费扬古当真是个“人才”。对着当今皇后和公主也敢如此放肆。 洛颜忽地扬起手来,朝着费扬古讥笑的俊脸打下去,费扬古轻松避过,一抬手捏住了洛颜地手腕。嘲道:“在江湖中学了几年,只学会这一招吗?” “可恶!”洛颜想将手抽回来。却徒劳无功。 费扬古将那只荷包在洛颜眼前晃了晃,“这种东西,趁早丢了吧。”说着,竟真的一扬手,收回手时,手中已空空如也。 洛颜怔怔地望了他半天,“你……还给我!”口气不似刚才那般强硬,但却渐渐红了眼圈。 费扬古一愣,大概是没峡谷到洛颜会是如此反应,手中松了一些,洛颜趁早机抽出手来,朝着他刚刚丢东西的方向跑去,费扬古看着洛颜地背影,脸上飞快地掠过一抹复杂之色,接着抬脚跟了上去。 我轻扬了扬嘴角,原来……竟是这么回事,虽不知道他二人是如何相识的,但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费扬古大概只有在洛颜面前,才会”这么“讨厌”。 这时远处跑来一人,我认得她是乌云珠的贴身宫女,她远远地喊道:“二少爷,你……”她瞧见了我,猛地噤声,快步走到我面前,跪倒在地道:“蕊初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让她起来,问道:“你家主子还好么?” 蕊初恭声道:“回娘娘的话,主子一切安好,今日二少爷进宫来瞧娘娘,一转身,便不见了,特地叫奴婢出来找找。” 我指着远处的费扬古惑道:“不是说投军去了吗?怎么还没走?” “回娘娘地话,”蕊初道:“皇上体恤主子,特地下旨让二少爷过了年再走。”想了想她又补充到:“还准许二少爷在这期间可以随时进宫看望主子。” 我点了点头,顺治在怜香惜玉方面一向做得……很好! 让蕊初去叫费扬古,费扬古拉了拉蹲在地上的洛颜,洛颜气恼地扭过头不去理他,仍四下搜索,费扬古无奈地朝着洛颜说了句什么,洛颜猛地起身,朝着费扬古吼道:“谁稀罕!” 费扬古气极地朝洛颜点了点头,朝着我远远地行了个礼,转身随着蕊初走了。 我走到洛颜身边,洛颜愤然地踢着地上的浮雪。 “他说了什么?这么生气。” “哼!”洛颜气道:“他说要她姐姐给我重绣一个,谁稀罕,我只要我的那个。”说着仍四下张望。 我心中暗暗摇了摇头,那个荷包,现在怕是正安安稳稳的呆在费扬古的袖子中呢,我拉着洛颜道:“走,咱们去承乾宫转转。” 洛颜一跺脚,“我才不要去。” “万一在那里能找到你的荷包呢?” 洛颜愣了下,继而脸上现出一股怒色,“该死的费扬古,我决不饶你!” 我轻笑着跟上洛颜,其实单从家世上讲,费扬古与洛颜,倒是更匹配一些,如若有机会…… “费扬古!你给我滚出来!”洛颜不愧是在江湖上混过几年的,一进承乾宫,叫号叫得颇有气势。 连叫了几声,费扬古没叫出来,乌云珠倒出来了,连忙将我与洛颜请进屋里,在乌云珠面前,费扬古显然“乖”了一点,他规规矩矩的跟我与洛颜见礼,洛颜上前柃着他的领子怒道:“快将荷包还给我!” 费扬古邪笑道:“公主似乎变得聪明了。” 乌云珠皱着眉道:“你拿了公主的什么东西,快还给公主。” 费扬古笑笑,从袖中摸出荷包抛给洛颜。洛颜接在手中连忙翻看,这一看,脸色不禁变了变。瞪着费扬古道:“你……快点给我!” 费扬古眨了眨眼睛,“不是还给你了。还要什么?” 洛颜急道:“我……里面的东西!定是你取了去,快点还我!” 费扬古一乐,又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地花笺。扬了扬道:“可是这个?” 洛颜伸手朝那张花笺抓去,费扬古岂会让她抓到。转过身去。展开花笺,高声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才念了两句,洛颜厉声道:“费扬古!”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费扬古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伸出手想替洛颜擦去泪水。洛颜一扭头,费扬古的手在空中顿了那么一下,随后将那张花笺塞入洛颜手中,恨声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你就是了,好好地,哭什么!” 我恍然大悟,难怪洛颜如此紧张这个荷包,原来是“内有乾坤”,看来洛颜这次是铁了心要对逐月表白了。那首诗,有名得连我这个语文学得很烂的人都背得出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乌云珠见状一急,刚要说话,我拦住她道:“他们地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本宫还想看看那幅‘凤凰傲视’绣得如何了?” 乌云珠听我一说,担忧地看了费扬古一眼,转身引着我出了正殿,来到一侧暖阁之中。 那幅“凤凰傲视”红底金线,华贵非常,只差一些收尾便可完工,我看了看,针脚细蜜有序,显是花了大功夫的。我赞道:“果真是一双巧手。” 乌云珠轻轻一笑。转身叫蕊初取出另一床锦被,摊在桌上,我不禁讶然,被面上绣的竟是我当初先看上地那幅“风拂海棠”。 “这是……” 乌云珠笑道:“臣妾知道娘娘还是最喜欢这幅的,只是娘娘担心寿辰上有人挑臣妾地理,才特意又吩咐绣了那幅‘凤凰傲视’。” 我轻笑,“鄂姐姐果真善解人意,本宫的确更喜欢这幅。只是鄂姐姐一下子绣了两幅,真是辛苦鄂姐姐了。” 乌云珠蹲跪着行了个福礼,才道:“娘娘何出此言,臣妾还没感谢娘娘呢,多亏娘娘在皇上面前提起费扬古的事情,皇上才会下旨让费扬古多留些时日。” 我将她扶起来,道:“这只是举手之劳,况且我也只是提了提,若不是你与皇上知心,皇上又怎会下这样的旨意。” 由于时已近午,乌云珠不得留我与洛颜在承乾宫用膳,只是用膳时的气氛不太好,洛颜始终冷着一张脸,费扬古也颇有些食不知味地感觉,吃到半路,只听宫外高唱: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迎接,顺治满面笑容地进到屋内,扶起我笑道:“今儿怎么有空跑贤妃这来了?倒让我去坤宁宫扑了个空。” 我轻笑道:“我是陪着洛颜来的。” 顺治好奇地望了洛颜一眼,说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洛颜仍是寒着脸,“被人气地!” 顺治笑着:“谁敢气你?朕倒想见识见识。” 这时费扬古道:“回禀皇上,公主说的那个人就是为臣。” 顺治好笑地道:“是你?那朕就不奇怪了,你之前不也是常惹洛颜生气么。” 洛颜恨恨地瞪了费扬古一眼,我上前好奇地道:“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顺治叹了一声,道:“费扬古原是博果尔的伴读,小时候经常在宫中走动,直到博果尔出宫立府,谁想到现在……唉!” 我不禁暗恨自己失言,又让顺治想起难过的往事,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他回我一个安慰的笑容,乌云珠的神情也稍显黯淡,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短命的博果尔,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适时地道:“皇上用过膻了吗?如果没用,在这里用些可好?” 顺治点点头,乌云珠忙叫人撤去残席,不一会又重新摆上一桌,分别坐了,陪着顺治用膻。 顺治问道:“费扬古,朕听说你辞了你阿玛帮你安排的位置?” “是。” “为何?那可是既担军功,又不必吃苦的好差事。” 费扬古道:“臣自小立志参军,为国效力,宁愿从末等虾真到真枪的拼上去,不愿坐享其成。” “好!”顺治一脸的赞赏,“若我大清多几个像你一样的热血男儿,便再无战乱之忧了。不知你欲投往哪位将军麾下?” “回禀圣上,臣愿往宁南靖寇大将军处。” “罗托那里?”顺治笑道:“他对兵将可是有名的严苛。” 费扬古道:“若非如此,臣又岂会以身相投。” 顺治连连点头,我在一旁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个英挺的少年,乌云珠欣慰的神色中似又掺杂着一丝担忧,只有洛颜,寒着一张俏脸冷哼了一声。 费扬古望了一眼洛颜,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起身跪倒,扬声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顺治笑道:“说说。” “臣斗胆,向皇上求一个先锋的军职。” 顺治奇道:“先锋?你想出战?”如今朝内重臣之子,当后勤都怕丢了小命,还有主动请战的? “是!”费扬古垂目道:“如若臣在三年内,凭着自镇实力晋升至将军一职,臣想恳请皇上,将端仪公主下嫁为臣!”

第三卷 第一百零三章 两难

“费扬古!”话音刚落,一只饭碗从洛颜手中飞出,朝着费扬古飞去,“你好不要脸!” 费扬古不闪不避,在乌云珠的惊呼声中硬生生地被那只碗砸在额上,额上顿时有鲜血流出,乌云珠的不顾仪态地奔至费扬古面前,用丝帕捂住伤口,连连吩咐去请太医。 顺治朝洛颜道:“堂堂公主,怎可如此野蛮,成何体统!” 洛颜呆了一呆,神色复杂地望着费扬古,喃喃得道:“你为何不躲开?” 费扬古没有回答洛颜的话,只是盯盯的望着顺治,顺治对着费扬古审视了半天,又沉吟着瞄了一眼洛颜,最终也像下定决心般道:“好!朕答应你!” 费扬古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洛颜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皇帝哥哥!” 顺治沉声道:“不过,三年时间太长,两年,如果你在两年内升到将军......不,少将军的位置,朕偏将洛颜嫁给你!” 洛颜忽地起身,尖叫道:“我不要嫁,皇帝哥哥,你知道我......” “洛颜!”顺治喝住她,“你已任性了这么多年,朕不能一直随着你的性子,你若不听我的,偏任由黄额娘给你择一个额附吧。”说完,顺治又看向费扬古,“你若真的做了将军,偏是大清最年轻的少将军。将军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朕相信你定会用军功来证明你的实力,而不是别的方法。” 费扬古郑重无比地道:“如若不是用军功证明自己的实力,臣也无颜迎娶公主。”他又看着洛颜。坚定地道:“你......公主还有两年时间,两年后,公主定会成为我费扬古地夫人!”“你......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洛颜慢慢站起身。指着顺治和费扬古,眼中泪花不断闪现。“你们都欺负我!”洛颜尖叫了一声,转身跑出了承乾宫。我担心地起身,顺治抓住我。我拍着他的手道:“我去瞧瞧她。” 顺治长出一口气,松了手。低声道:“好好......跟她说说罢。” 我起身欲行。顺治又道:“多添件衣裳,别冻着了。” 我朝他一笑,转身出去,临行前见到乌云珠脸色。分明闪过一丝极羡之情。 “洛颜。”我没怎么费力偏找到了她,她正在前方像一缕游魂般慢慢飘荡。我上前拉住她。她浑然未觉,脸上满是泪痕,我轻叹一声,连拉带拽地将她带回坤宁宫,她回过神来,看了我半天,扑进我怀中,大哭道:“黄嫂,皇帝哥哥怎么能答应他。” 我轻拍着她的背,任她发泄,知道她哭声渐小,我才轻声道:“真的这么讨厌费扬古吗?” 洛颜擦了擦眼泪,忿忿得道:“他自小偏欺负我,每次不把我惹哭绝不罢休,况且,这跟讨不讨厌他没有关系,我就算不讨厌他,也决计不会嫁给他的,我喜欢地是逐月啊,他怎么能......”说着,洛颜的眼圈又红了。我笑了笑,“就算你不喜欢他,可他倾慕于你,向皇上提出这个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什么倾慕于我?”洛颜满脸的不同意,“他只是想在他到达目的后一辈子欺负我罢了。”我不禁哑然失笑,怎会有人因为想“欺负”谁就要娶了谁的?“皇帝哥哥明知道我地心思,怎会答应他?”洛颜想了想,“一定是贤妃给皇帝哥哥灌了迷药,黄嫂,你一定要让皇帝哥哥改变心意,这不只关乎到我地幸福,更关系到你的地位!”我无奈地忘了洛颜一眼,这个丫头,想让顺治收回承命真是无招不出,硬生生将乌云珠搅进来,让我替她出头。我故意板着脸道:“洛颜,枉你平时聪明,连皇上这么明显的用意都桥不出来?”洛颜愣了一下,我接着道:“皇上不只一次跟我提过,黄额娘已为你的婚事着急了,正盘算着替你指婚呢。” 洛颜急道:“不会吧?我为何从未听黄额娘说过?” 我叹道:“黄额娘哪敢跟你说,不怕你又溜之大吉么?如若黄额娘真的选中了谁,到时懿旨一下,你想跑都来不及啦。” 洛颜不由得呆在那里,“那皇帝哥哥......” “皇上就是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故意答应费扬古,为你再赢得两年时间,这样你与费扬古就相当已有婚约,黄额娘也不好再为你择婿了。” “真的么?”洛颜有些将信将疑,“可是......那两年后课怎么办?”“你当那少将军真是那么容易做的吗?别说军中晋升有多困难,之说那里可是战场,一不留神,小命都保不住的地方,两年后,费扬古有没有命回来,还难说呢。” 洛颜皱了皱眉道:“竟然那么危险?那他为何还要......” “洛颜,”我正色道:“你想过没有,如果在两年内,逐月对你仍是没有回应,你介时该何去何从?” “我......”洛颜的声音有一点颤抖,“我没想过,我......不敢想......” 她的样子让我大为怜惜,想当初我对顺治,就是这种既期盼,又害怕的心情。我拍着她的手道:“那你现在就该想想。如果两年后,逐月对你仍是如此,如果两年后费扬古真的当上了少将军,你会怎么做?” 洛颜连连摇头,神情迷茫至极。“你再想想,费扬古......真的那么讨厌吗?”我穷追不舍。“我......我不知道,黄嫂,我的心好乱。”我轻叹一声,抓住她的双肩,沉声道:“我替你求皇上将逐月召回宫,你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如果你跟他当面表白,他再对你没有回应。你偏......放弃了吧。”洛颜的泪水一下子涌出,她喃喃地道:“我......我不知道......我......” 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我不忍再逼她。心中暗叹,逐月。有这样一个好女孩爱着你,你为何不珍惜!当天夜里,我窝在顺治怀中。与他说起今天地事,顺治轻叹一声。无奈地道:“以前是我太纵容洛颜了。她不愿我下旨将她强加给逐月,我欣赏她这份心思,偏由着她,现在想想。反倒是害了她。” 我摇着头道:“她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虽然辛苦。但她甘之如饴。” “我曾跟逐月提过几次,可他......”顺治再叹了一声,“有时我真想命逐月娶了洛颜,让洛颜遂了心愿。”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二人,都不会快乐罢。”

顺治点点头,又苦笑道:“洛颜不小了,皇额娘真有些急了,上次还跟我说起这事,这回黄额娘怕是志在必得,不会再让洛颜跑掉了。” 我笑笑,“所以你就替洛颜订个‘婚约’?” “我只是......想让洛颜多一个选择罢了,”顺治看着我笑道:“其实费扬古与洛颜还是挺般配的。如果这次逐月再像以前一般,我就是逼,也逼得洛颜嫁了。” 我皱了皱眉道:“那你怎知费扬古在两年内一定当的成少将军?难不成你......”我失笑道:“原来你早就存了提拔费扬古地心思,还一本正经的警告他不要走旁门左道。” 顺治轻笑,“如果他没有真本事,我就是想提拔他,也提不起来。总之,先将逐月召回,以后地事情,以后再说罢。” 我不禁好奇地问:“逐月到底负责什么事情?” “他?算是个密探吧,是我在宫外的‘眼线’。” 我点了点头,与我猜的差不多,“最好让他在年前赶回来,还能陪着洛颜过个年。” 顺治想了想,摇着头道:“他现在在西北的军中,估计不能那么快罢。” “军中?”我奇道:“去军中卧底?” “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地事情吗?”顺治轻声道:“我派了汉臣领兵征剿准葛尔,不叫人看着,我哪能放心。” 我不能理解地道:“那叫逐月看着也无济于事啊?他......他只有一个人......” “呵呵,”顺治轻点着我的鼻头,“你怎么一会聪明一会糊涂地?逐月只是‘眼线’,罗托和吴三桂地大军已悄悄撤至四川,一旦有变,他们......一个也跑不了。”顺治说到最后,眼中竟现一丝厉色。 虽然知道他朝上朝下有些许不同,但我仍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他,我讷讷地道:“那岂不是要......自相残杀?”顺治轻皱一下眉头:“如果真的有变,我对汉人......偏真的失望了。”我一时无语,如果真是那样,很难想像一个愤怒地皇帝会做出什么事。不禁劝慰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吧,若是没有意外呢?罗托他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我心中轻叹,清初地战事自始自终就没有停过,打完了漠北,又有西北,打完了西北,又有云贵,海外还有台湾郑氏,一直不肯归降,幸好做皇帝的不是我,要不然,肯定会头痛至死。“而且......”他说了个开头,偏没再接下去,我伸手欲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他抓下我的手,放至唇边轻吻了下,才道:“近些天,西北军中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但逐月递上的密折中,却并未提及。”我心中一惊,难道逐月他......我看着顺治:“除了逐月,还有人潜在军中?”顺治长叹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不知道相信谁。”我艰难地开口:“那自是要看这两人谁平时与你更亲近些,更忠心些。”“逐月......打我十四岁,偏跟着我,我自是更相信他一些。”“那另一人呢?”顺治到底有多少密探? “另一人倒也不是什么密探,他是军中参领,还是个宗室。”一边是自小的亲信,一边是决无二心的皇亲,该相信谁,真是个问题。顺治忽然看着我,“他是鳌拜亲自带出来的。”我一愣,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顺治的举动,他好像......特地在跟我解说。“你怎么看?”这是顺治头一回正式的问我对于政事的看法,我却心中一凛,他......莫非是在试探我吗?科尔沁已出了一位卓有见识的皇太后,断不能再有一个这样的皇后!我惊疑莫定地看着他,他忽的睁开眼睛,看着我的神情,微愣了一下,接着轻笑道:“算了,不用说了。” 我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偏听他带着微微的自嘲喃道:“我以为......我们之前,不需再有那些顾虑。”

第三卷 第104章 寿筵惊变(一)

福临,我……”察觉到他的失望,我突然有些慌神,还是我想得太多了罢。他吻了下我的额头,笑道:“是我不该问,问了这话,让你可怎么答呢?” “不。”我带着一丝愧色道:“是我胡思乱想得太多了,对不起。”顺治笑着搂住我,“这种事情也值得道歉?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你是皇后,怎能带着头违反宫规。”他说得不错,可是,我若是遵守了“宫规”,我与他之间便有了诸多顾忌,再也不能无话不谈了。 “那你替我保密好不好?”我语带羡慕地说:“平常人家的夫妻,夫君回家后,有些什么烦心事总会跟婆娘唠叨唠叨的,而婆娘也总会出上一些馊主意,虽帮不上忙,博君一笑也是好的。”顺治低笑出声,“那我就听听你这个婆娘有什么馊主意。”我理了理思绪,“上次听你说,鳌大人对这件事,是持强硬态度的,那么平时,鳌大人对待汉臣,是否也是同样的态度呢?”顺治点头道:“鳌拜一向是看不上汉人的。” “所以喽!” “所以?”顺治失笑道:“所以这是鳌拜有意指使赫郎,编造事实,让汉臣无处翻身?”我点点头,顺治摇着头道:“赫郎在鳌拜帐下多年,难免会对汉人有些偏见,但他对皇室忠心耿耿,断不会为了这样的理由而使大清无端的陷入争战之中。” “那……”我忧心地道:“莫非真地……”顺治道:“可是逐月孑然一身,他更不会背叛于我,弄些假消息糊弄我。” “你再派个人。去军中瞧瞧,不就结了?” “你可知从京城到西北,得走多少日?一来一回。怕是仗都打完了,消息还在半路上呢。现在我得到的最新消息。虽是昨日刚刚抵达,但也是十日前的旧闻了。”呃……这个时候,可见电话电报地重要性。我仔细想了想。缓缓地道:“既然逐月与赫郎都没有二心的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些汉臣真的有动摇之心。但却又不想有负于你的‘任’,赫郎对汉臣有偏见,看见的自是他们摇摆不定。逐月可能刚好相反了。”顺治面色如常,没表现出一丝诧异。“那依你看,他们反的机率大不大?” “恐怕他们现在正在做着天人交战,一方是效忠已久地王室之后,一方是待己甚厚地后来之君,现在只看哪一方更能让他们‘感动’了。” “感动?”顺治轻哼了一声,“倒似让我求着他们了。” “福临,”我正色道:“朝臣之间可以互有偏见,可皇帝眼中是万万不能有偏见的。其实他们既然选择归顺大清,就代表着他们放在首位的并不是谁来做天下之主,他们更关心的是汉人能不能得到更好地待遇,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才是他们摇摆不定地根本所在罢。”顺治沉默了半晌,才轻叹道:“他们的心思若真的这么简单,便好了。”他又笑道:“你做为女子,能有如此见解,实属难得。”我打了个哈欠,“什么见解,不过是婆娘禁不住夫君的唠叨,说些心中的想法而已。”顺治会心地一笑,深深地望着我道:“惠儿,你知道历任君主之中,我最羡慕谁?”我摇了摇头,他轻轻一笑:“我最羡慕李世民。”我点着头道:“李世民他虽然有诸多污点,但终究是功大于过吧,他的政绩的确值得人敬佩。”顺治道:“我不是羡慕他的政绩,我是羡慕他有一个知心知意的长孙皇后。”我微微错愕,只听顺治又道:“只是现在,我再也不羡慕他了。”他吻着我,“因为我也找到了自己的梓童。”我心中受用,口中却道:“自个夸自个,也不知羞。”他笑道:“李世民的长孙皇后,朱元璋的马皇后,都是一代贤后,但都不如我的惠儿,既知人心,又解风情。”我满足地笑道:“你再夸我,我就上天了。”他认真地看着我,“我不只要把你夸上天,还要将你宠上天。”他一个翻身压住我,“我会为你完成,你所有的心愿。”呵,呵呵,除了笑,我想不出还能做什么,除了笑,我不知该怎么表达我心中的满足与感动,或许,将自己完全的饿献给他会是个不错的择,想着,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十二月十五,是“我”的寿辰,这几个月来,顺治对我的心思,宫中上下无不看得明白,坤宁宫除了每天都客似云来,吃食用度更是不用招呼,往往上一批还没用完,第二批便赶着送来了,赏给各宫的东西自是不用吩咐,好的都挑到坤宁宫来,就算是一样的蔬果,送到坤宁宫的也得选模样整齐的。赶上传个话递个东西,各房总管通常是亲自前来,赏银是一律不收的,好像能与我说上两句话,问上一句安,都是他们天大的福分。 连带着坤宁宫的宫人到外边儿都受着礼遇,尤其是袭人,一些位份低的答应和庶妃们见了她恨不能反过来向她行礼,好让袭人在我面前多替她们“美言”几句。在这种情形之下过寿,自是没人敢怠慢的。依稀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由于太后出宫静养,坤宁宫冷清得很,各宫只是送了些金银首饰敷衍事,顺治更是连头都没露,只有荣贵陪着我,再看现在,不得让人感叹世事无常。只是今年的生日过得倒是隆重了,热闹了,但却很累,整整一个上午,朝中的命妇们走马灯一样穿梭于坤宁宫中,这个是亲王的福晋,那个是将军的夫人,这个是都统的女儿,那个是尚书的老娘。一个一个,绕得我头晕眼花。还不得不强撑着笑脸,装出一副对她们印象深刻的样子,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一大堆婆娘。又得为下午的寿宴做准备,太后特地让苏沫儿带着两个能干的麽麽来帮忙。洛颜和乌云珠等人更是早就到了。陪着我说话之余还纷纷猜测着一会各宫都会献上什么寿礼。顺治今天似乎也十分忙碌,一直到了寿宴之前才匆匆赶到,洛颜想是还对顺治答应费扬古求婚一事心存不满,虽没摆什么难看的脸色,却一直嘟着嘴,顺治无奈地笑笑,拉着我的手道:“今儿忙坏了吧?”我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忙活得头都大了。”顺治颇有些心疼地说:“要不你先歇歇,寿宴晚点开始。” “都是定好的时辰怎好因我一个人就改了?”我笑笑,“皇额娘刚刚给我送来一些药茶,说是能凝神静心,一会咱们都喝一点,省得一会没精神。”正说着,苏沫儿端着一只茶盘进来,听我这么说,连忙叫人多拿写杯子,没人只倒了半杯,苏沫儿道:“这是药茶,不可多饮,只清清神便罢了。”那个药茶不知是什么名堂,喝到肚中竟有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脑门,不一会,人便精神了许多,据苏沫儿说这个茶名为“却敌茶”,战乱时兵勇往往疲惫不堪,有敌来袭时,喝上一口茶,便能精神应敌,故有此名,此为关外特产,原本产量极多,只是后来不知何故,短短十数年间,此种药茶竟渐有绝迹之势,到了现在,已是千金难求了。我吓了一跳,让人瞬间精神,这个……里面不会有什么违禁成分吧?苏沫儿似是看出我心中的疑虑,掩着嘴笑道:“娘娘放心,此种药茶只会让人在入睡后睡得更沉些罢了,对身体并不无损害。”顺治喝了一口,笑道:“原来是这种茶,朕小时侯皇额娘常常煮来喝。”苏沫儿笑道:“是啊,那时太后全指着它提神呢。”这时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太后已到了宫门口了,众人连忙出去迎接,拥着太后来到正殿之中,各宫主位嫔妃俱已到齐,人人都面带喜色,似是比自己的生日还要开心。其实正式的寿宴要到晚上才开始,之所以备得这么早是因为在寿宴前有一个“万众瞩目”的献宝环节,众人无不是一副既期盼,又紧张的神情,生怕自己献的“宝贝”让人比了下去。我也心存期待,她们精心准备的礼物,想必不能差了,想着一会拿礼物要拿到手软,我脸上笑得更甜了,偷偷瞄了一眼顺治,他也正好看来,捏着我的手笑着问道:“开心吗?” “恩!”我用力的点了点头,“不知道皇上准备了什么礼物给臣妾?”众人见我问出口,也都露出好奇之色,顺治笑道:“朕的礼物当然得最后才亮相,先看看众爱妃都准备了什么礼物给皇后吧。”宫中等级森严,献宝次序椰油规定,先是庶妃和位份低的答应常在,之后才是嫔妃。别看这是皇宫,也是有贫富差距的,那几个庶妃和答应,大都是宫女出身,晋了位份也没比原来好到哪去,哪备得起什么象样的礼物,都是几个人凑着份子,献上一份贺礼,好在献上的金银之物倒也亮光闪闪,不至于太寒酸了。家中实力雄厚的,到这时才显出优势,紫云献上的是一整套的头簪,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花样的簪子,什么事事如意簪、梅英采胜簪、景福长绵簪、日永琴书簪、日月升恒万寿簪、仁风普善簪、万年吉簪……等等,大大小小共三十六枝,每一枝都是难得的佳品。谌恩献上的是两副玉镯,镯内光华闪动,竟似有水波流转,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让人啧啧赞叹。洛颜不服气地撇了撇小嘴道:“她们的东西,的确十分贵重,但却不比我的那么有意义。”我不禁奇道:“你准备了什么?快拿出来瞧瞧吧。”洛颜招呼了一声,有宫人从殿外抬进一只巨大的托盘,盘上用红布蒙着,顺治笑道:“还卖关子,到底是什么?”洛颜朝顺治禁了禁鼻子,这才回头掀开,红布下竟是许多个憨态可掬的瓷娃娃,怕是足有上百个之多。洛颜看着我笑道:“人家都说是百子千孙,福寿绵长,洛颜就先送皇嫂个‘百子’吧。”这份贺礼,倒当真特别,顺治朝着我笑道:“先百子,再千孙,这个礼物真是好极了。”他又看着洛颜道:“这个礼物好,和朕的心意。”只这一句话便让我微微红了脸,顺治朝洛颜招招手,“过来,朕有赏赐。”洛颜却对顺治仍有些冷淡,蹭到顺治身边,顺治低声朝她说了些什么,她一愣,接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我心中暗笑,看来是顺治与她说了召逐月回宫的事了。太后在一旁假意埋怨道:“你们哥俩儿总是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有也不跟皇额娘说喽。”洛颜连忙坐到太后身边,腻着太后撒娇,先前的忧郁神色早已一扫而光。此时佟妃在一旁笑道:“原来以为我能讨个好呢,没想到却让洛颜抢了先。”众人大为不解,直到她拿出她的贺礼,众人才恍然大悟,她的礼物是一只汉白玉的送字观音,虽有别于洛颜的“百子娃娃”,但是意思却是一样的。顺治看着我笑道:“观音送百子,这回可十拿九稳了。”什么“十拿九稳”,真不知羞,我假意没听懂他的话,红着脸看向乌云珠,乌云珠浅笑着,让宫人献上礼物,却是一对做工精细的龙凤金镯,我不禁一愣,乌云珠开口道:“除了这对金镯,臣妾另绣了一床被面儿,献给娘娘。”我这才明白,乌云珠显然也是怕只送绣品显得不够隆重,这才又加了一对金镯,我含笑点头,等着她的绣品出场,可不知怎的,我的胸口突然堵堵的,我分得出,这并不是心情所致,而是身体上的不适,大概是今日实在是太累了吧,想喝口水,可手还没碰到茶碗,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像被重锤敲击一般,我的动作一滞,手掌就势抵在桌子边沿处,敲击的感觉渐渐消散,可心脏却隐隐作痛,我深吸了一口气,想驱散一些这样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此时乌云珠的绣品已经展开,那是一床锦被,鲜红的被面上是一只睨视的凤凰,金光闪闪,羽翎鲜艳,周围百鸟齐飞,更显出凤凰尊贵不凡,众人无不赞叹出声,洛颜更是跑到近处细细观看,半天才朝着乌云珠道:“难怪那个讨厌鬼说我绣得不好。”那个讨厌鬼,说的自然是费扬古了,乌云珠轻轻一笑,视线落在那幅华美的“凤凰睨视”之上,忽然轻皱了一下眉头,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情,她伸手轻扶着那只凤凰,脸上疑惑之色更深。若是平时,我定是要问个究竟的,可是现在,我已无暇理会任何事,心上那 沉重的敲击感再度袭来,一下比一下猛烈,闷痛的感觉让我难以呼吸,眼前的事物渐渐开始模糊,我抓住顺治的手,顺治的注意力全完在 那幅美伦美焕的绣品之上,他反握住我,“惠儿,你看……”他的话在他回头之时停止,一脸忧色地道:“惠儿,你怎么了?” “福临……”我好难受,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绵软地向他倒去,顺治慌忙搂住我,惊声喊道:“惠儿!”

第一百零五章 寿筳惊变(二)

看着顺治惊慌的抱着我那不知所措的模样,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却办不到。我的身体难受至极,浑身像虚脱了一般,连呼吸都十分费力,胸口处更是钝痛连连,我不能动,不能说,可偏偏神智却清醒得很,顺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惠儿,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别……别吓我……” 突来的件让寿筵陷入一片混乱,太后大声朱家道:“快传太医。” 顺治听着太后的话,才像猛的想起一般,大喝道:“对……太医!快传太医!”他紧拥着我,声音微颤地颤道:“惠儿,惠儿你不要有事,太医!”他猛地转头喊道:“太医到了没有!” 傻瓜,刚刚去传,哪有这么快的? 我的胸口越来越痛,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看东西更模糊了一些,我是不是就要死了?那么在我临死之前再将他看清楚一些吧,我努力地睁着眼睛,大颗的泪珠从我眼中滑落,我不要死,我与人才拥有了这么几天美好的日子,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我死? 顺治手足无措地擦试着我的眼泪,将我紧紧抱大怀中,朝着殿外快步走去,“不会有事的!我不准你有事!” 他不知是大安慰我,还是大安慰他自己,只是这个傻瓜,语气中的惊恐怕是连聋子也听得出来,我努力地弯了弯嘴角,我要嘲笑他,自己都这样,还如何安慰别人? 顺治抱着我并没走得太远,便迎上了赶来的一众太医,外边儿天寒地冻的没法诊治。顺治只好又将我抱回来,他脸上不断闪现懊恼之色,似是大责怪自己为何要平白耽搁了为我诊治的时间。 早有宫人搬过躺椅。太医想让顺治将我放下,他脸色一沉:“哪来的废话!快瞧瞧皇后到底怎么了!” 他就这样抱着我靠大躺椅上。我说不出话,眼睛却牢牢地盯住他,生怕少看他一眼。他神色慌乱的看着我,手掌轻轻抚上我地脸。“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不要有事……” 那边为我诊脉的太医为我诊视了良久,额上微冒着冷汗跪到顺治向前,“臣……惶恐,皇后娘娘地脉象……并无异样……” 他大概真的十分惶恐。声音抖动得不像话。 “胡说!”顺治怒喝道:“没有异样怎会这副样子?” 那太医吓得脸色发白,旁边另一个太医连忙上前。将手搭至我地腕上,他眉头紧锁,半天没有说话,顺治盯着他急道:“怎么样?” 那太医面色难看地道:“回皇上,臣与陈大人……是一般看法……皇后娘娘脉象太和,未见异常。” 接连换了三四个太医,全部得到同一结论,未见异常。 顺治地脸色变得铁青,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脉象正常,为什么我的身体却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我本以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更见苍白,当初那个道士说地,加倍偿还,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突然想起,若遵循历史,乌云珠应该是大这个月晋皇贵妃的,可现在别说皇贵妃,就是封她为贵妃地念头顺治都未曾动过。因为我偷了乌云珠的缘份,这便是对我惩罚?我改变了历史,这便是我要承担的后果吗?待我死了,顺治会伤心,会难过,再大乌云珠的抚慰下站起来,最后,历史将会步入正轨,这便是老天爷打的如意算盘吗? 呵呵,我该满足了,不是吗?得到他的心,我即便现在死了,也是无悔的,只是,我的心为什么那样痛?是了,我舍不得他,我不怕死,可我却舍不得他,上天给我的时间太短,我还想多陪他一阵子,我还想给他生个孩子,我还想……永远、永远待在他身边! 只是这一切都变成了奢求,人哪能与天斗呢?我用尽全身力气,慢慢将手抬起,他发现了我的意图,连忙抓着我的手抚到他脸上,我想对着他笑,却只是咧了咧嘴,“别……难……过……”我费力地将这几个字从口中吐出,嗓子已像刀刮一般。 我若死了,请不要难过,好么? 他从我迷茫的眼中读懂了我的心思,他缓缓地朝我摇着头,“不……你不会有事的!”他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红,“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他竟要哭么?为了我? 不要哭,你可是皇帝呢,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怕丑? 我的头越来越沉,像有无数个和尚一齐在我耳边念经,接着,心口处又是一记猛烈的抽搐。我的身子瞬间蜷缩了一下,五官也紧紧皱在一起,他大叫着我的名字,我又清醒了一些,勉强睁着眼睛看着他,他眼中泪光闪动,抬脚踢翻了一个正在为我诊脉的太医,“庸医!一群庸医!你们看她,她分明受着极大的痛苦,你们……你们……来人!全拉出去砍了!” 他的神色极为狰狞,太后急道:“慢着!”太后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她看着其中一个太医道:“真的全无异样?” 那太医浑身发抖地连连点头,太后也气道:“那你们谁能告诉哀家,为什么皇后会这个样子!” 一位年岁稍大的太医沉吟道:“启禀太后,微臣尚未入宫之时,曾听闻天下间有一种奇毒,中毒后的症状,与皇后娘娘倒有几分相似。” 顺治与太后同时喝道:“中毒?” 那太医不知是真的觉得我是中毒,还是因为怕死而瞎掰出一种巨毒,总之,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顺治面色苍白地道:“可有解毒之法?”言下之意,竟相信了我是中毒的说法。 那太医面现难色地道:“不知毒药的成份,很难找到对症解毒之法。” 太后指着我刚刚地位置道:“去验!到底是何物有毒!快去!” 太医们连忙一窝蜂似的拥到我的座位前,生怕去得晚了。顺治一个不高兴再下旨“砍了”。 中毒?我真地中了毒吗?我的脑子迅速地转着,是谁给我下的毒?又是怎么下的毒?我今日吃地、喝的都不是独自食用,我若真地中了毒。那其他人怎么没事?福临!他与我同桌,如若食物中被下毒。那么他……我不敢再想,担忧地望着他,泪水再次模糊了又眼。顺治见我这样,心疼至极地紧拥着我。喃喃地道:“我没事。惠儿,你也不会有事……” 太后坐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轻声问:“惠儿,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语气中浓浓的担心让我心中一阵温暖。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钻到太后向前,“皇额娘。”他轻唤,“你看看我。” 是玄烨,我朝他咧开一个难看地笑容,玄烨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我知道他有许多话想对我说,但是……也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听了。 佟妃见状,连忙过来要将玄烨拉开,玄烨执拗地不肯离去,顺治开口道:“让玄烨……陪着他皇额娘罢。” 奇怪,我的身体,好怪异!身体虽然还不能动,呼吸也仍旧费力,但在我耳边不断念经的些和尚却消失了,眼前也逐渐清晰,只是胸口依然闷闷的,但他刚刚那种如遭雷击般的痛苦比起来,又好得太多了,我……正在逐渐恢复么? 这时,一个满头花白的小老头儿拔开众人走了进来,太后一见他,便微怒道:“你怎么才来!” 那老头儿俯身跪倒道:“臣李晓白,恭请皇上圣安,太后……” 太后道:“还道什么安,赶紧过来瞧瞧。” 李晓白连忙上前,搭住我的手腕,顺治的声音微有一丝颤抖:“怎么样?皇后是中了毒么?” 李晓白诊视了半天,又看了看我的眼睑他舌头,摇着头道:“皇后娘娘从症状上看,像是中毒,可从脉象上看,又并无异常。” 刚刚说我中毒的那个太医来到李晓白身边道:“副院史大人,下官在宫外之时曾听说天下有一种奇毒,名曰‘嗜心’,中毒之人的症状,与皇后娘娘十分相似。” 听着这可怕的名字,顺治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李晓白抚着胡子道:“不错,症状确与‘嗜心’相似,嗜心之毒老夫曾遇过一次,不仅脉象与常人有细微差异,而且面如金纸。但凡中毒之人,必有迹可寻,可如今皇后娘娘的脉象如常,不见丝毫异样。所以老夫断定,娘娘必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果然还是天谴吧?顺治呆呆地看着我,不再说一句话,突然他抱着我起身,朝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停住,声音喑哑地道:“李晓白,你随着朕来,其余人继续查验,有什么进展,立刻回禀,”他顿了顿又道:“殿内众人,无朕旨意,不得踏出殿外一步。” 他将我抱回了寝殿,轻轻将我置于床上,爱怜地吻了吻我的额头,轻声道:“放心,没事。” 他转身朝着李晓白道:“此处没有外人,你告诉朕,皇后当真不是中毒吗?” 李晓白一脸的郑重,“是,老臣可以肯定,皇后娘娘决不是中毒。” “那皇后因何如此?” 李晓白沉吟不语,顺治急问道:“可有性命之忧?”我暼见,他问话时手上摥得紧紧的。 李晓白道:“依臣诊断,皇后娘娘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应该并无性命之忧。” “无异!无异!你们只会说这句话吗?”顺治怒道:“你看她的样子,哪里像是‘无异’!” 李晓白脸上现出挣扎之色,终于下了决心般地道:“皇上,依老臣看,不如请萨满法师来做场法事。” “你说什么?”顺治惊诧万分。 李晓白道:“皇上,臣年轻之时,曾在一偏僻之处遇见过一位病人,他不似娘娘这般浑身瘫软,口不能言,而是整日昏睡,口吐白涎,可他与娘娘一样,皆是脉象平稳,并无异样。臣束手无策之时,来了一个游方的道人,他断定此人是被邪物冲撞,做了场法事,请走邪神,那人竟不药而愈了。” 我……竟是中邪了?虽然身子难受,但我心中还是升起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是此时似乎也只有这种说法,更能解释发生在我身了的事了。 顺治脸色急变,朝常喜道:“请萨满法师!再请太后过来。”他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第一百零六章 诅咒

太后随着常喜匆匆而来,听了李晓白的话不禁怒道:“简直胡说八道,这里是皇宫,岂会有邪神鬼怪!” 李晓白道:“老臣斗胆,敢问太后,那边验毒之事进展如何了?” 太后叹了一声,没有说话,顺治反而变得平静,他握着我的手道:“不论如何,先等萨满法师做完法事再说。” 萨满法师,在我看来就是个跳大神的,“走进科学”告诉我们,神婆神汉都是骗人的,但现在我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戴着面具、身着异服的神棍口中念念有词的朝我比比划划,身上的饰物“哗愣愣”地响着,我耳边充斥着无尽的铃声鼓声,天呐,谁来救我,刚刚消失的念经和尚又回来了,震得我头昏脑涨。 萨满法师又朝着我投下了无数的香灰圣水,弄得我鼻子里痒痒的,却又打不出哇嚏,真要命!我比刚刚难受一百倍!古代人怎么净相信这玩意儿! “啊嚏!”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顺治倒打了个喷嚏,萨满法师住了手,朝着顺治阴森森地说:“请皇上先出去罢。” 顺治看着我,脸上突现一丝喜色,他摇着头道:“不必,请法师继续,皇后的脸色,好了许多。” 那法师也不废话,继续她的“大业”我则在心中不停地咒骂,我哪是脸色好了许多,我是被喷嚏憋的脸红而已。 那法师又敲了半天的鼓,这才“发功完毕”,顺治不禁问道:“怎么样?” 那法师道:“皇上,娘娘并不是被邪神所冲,而是中了一种咒术。” 顺治皱着眉道“咒术?” 法师道:“咒术本是道教的一种方术,用咒语祈请神明、诅咒鬼蜮。以达到除邪消灾、逢凶化吉地目的。只是事有两极,有用于正途。自然就有用于邪道的。” 顺治急道:“那皇后……” 那法师道:“皇上放心,待本巫求得圣水,让娘娘服下。可暂保娘娘性命无虞。只是……如在三日之内不抓出幕后之人,只必娘娘……” 顺治听到此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冷声道:“你地意思,是有人欲用咒术加害皇后?” “是,”那法师道:“这么恶毒的咒术,施咒之时必须借由媒介。本巫以为,在娘娘身边。定有邪秽之物。” 顺治微眯了下眼睛道:“法师速去求来圣水,常喜。”常喜连忙上前,“你带人到正殿去搜!任何可疑之物,都不准放过!” 常喜只微一迟疑,便急急地跟着那法师出去,想是去请教那法师到底什么才算是“邪秽之物”。 “惠儿,”他将我拥入怀中,用脸摩娑着我的脸颊,恨声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害你,我定要诛他九族!” 看着顺治眼中疼惜之后闪动的寒意,我心中一片迷茫,难道,我竟是真地中了咒术吗?可是除了这个理由,似乎又没有更好的解释。 “福……”我现在才觉能说话是一件多么幸福地事情,“福临……”只说了这几个字,我居然冒了一身地冷汗,四肢的感觉渐渐麻木,胸口越来越闷。 “不要说话,”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一会喝了圣水,你就好啦。” 听着他的话,我是极想嘲笑他地,这世上哪有什么圣水,可现在,听着他真诚而又期盼的声音,我又想哭了,福临,我不怕,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去求“圣水”地萨满法师足去了大半个时辰,顺治派人催了几次,那法师才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玉碗进来,袭人接过玉碗,倒出一小勺,先行服下,过了一会见无异样,便将那“圣水”端到床前,顺治拦下她,将碗拿在手中,先是闻了闻,又喝了一小口,微有些疑虑地道:“法师,这圣水定会有效果吗?” 他的声音冰冷而威严,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如果这圣水无效,萨满法师会得到什么下场。 那法师微一欠身,仍是用那阴森森的声音道:“请皇上放心,此乃天赐神水,可保娘娘一时平安。” 顺治听后再不迟疑,将玉碗凑至唇边喝了一口,含着“圣水”,嘴对嘴的哺到我的口中,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清凉凉的“圣水”滑下喉头,流入腹中,我竟真的好过了一些,那水中不知加了什么,似有若无的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息,一碗水喝完,四肢似乎不像刚刚那样沉重,接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我的眼皮越来越重,顺治见我即将闭上眼睛,慌忙叫着我的名字,那法师忙道:“皇上,此乃服过圣水的正常反应,皇上不心担心,待娘娘再次醒来,一定会有所好转。” 顺治迟疑地看着法师,又担忧的望着我,我只来得及给他一个不算难看的笑脸,便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时分,那圣水,竟真是有点效果的,胸口已不再闷痛,浑身僵硬的感觉也消失了很多,但依旧是酸软无力,睁开眼,只见袭人守在我身边,福临呢? 我慌乱的搜寻着,“袭……”嗓子像烧了一把火,袭人大喜道:“主子,您可醒了,奴婢立即通知皇上。” 不用袭人开口,一旁的湘云早已跑出门去,我艰难地开口道:“皇……上呢?” “主子别急,皇上他去正殿那边了。” 正殿?对了,一定是去搜那个什么“邪秽”这物去了,“那边……都……咳!”我喘了口气,“都没……回去么?” “皇上让各宫的主子们都留在原处,没有圣旨,谁敢回去?”袭人拿帕子为我擦去额上的冷汗。心疼地道:“主子别说话了,再歇会。” 没一会,顺治与太后匆匆起来。顺治坐到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柔声道:“惠儿,感觉好些了么?” 我咧了咧嘴角,微微点了点头。太后示意跟在身后的李晓白再次为我把脉,诊视过后。李晓白仍是原来的说法。脉象与先前一样,正常得很。 太后烦心地挥了挥手,李晓白也不多言,打了个千便退了出去。太后看着我虚弱的样子,眼圈有些发红。她别过头去,好一会才转回来,略带哽咽地道:“惠儿,你放心,这件事,皇上与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我不解地望向顺治,难道是有了结果么? 顺治地脸色十分难看,“经太医查验,排除了你中毒的可能性。” 不是中毒,那就是中了诅咒了?只是这样的结果让我很难接受,诅咒!如果真有这种东西,还要什么毒药?还要什么杀手?看谁不顺眼就咒他好了! “只是,”顺治接着道:“萨满法师所说的施咒媒介还未找到。” 太后叹了一声道:“皇上,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说是一件邪物,但又不知是大是小,是何形状,总不能让宫妃一直在坤宁宫,不如……” “哼!”顺治冷哼一声,“在有结果前,就让她们留在坤宁宫,看谁敢说一个不字!”他的脸变得微微有些扭曲,“害惠儿地人,定然就在她们中间,她们……她们争不到宠,便来害惠儿!”不知是不是气的,他地声音抖得厉害。 “福……皇上……”我轻唤着他,“惠儿……没事,别……别……”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握住我的手,“放心,我没事,别说话了,再歇一会,法师说等天亮了再进一些圣水,你便好了。” 我的脑子还微微有些昏沉,听他这么说,便不再说话,至于那些宫妃,就让她们在那边先熬一夜吧。 “淳嫔……”我突然想到她,她身怀有孕,怎有这么熬夜?这两个字一出口,我便在心中暗暗苦笑,这个皇后,我倒是做得尽职尽责。 顺治皱了下眉头,刚要说话,太后在一旁道:“皇上,惠儿说得不错,其她人也就罢了,可淳嫔哪禁得起熬这么长时间。” 顺治想了想,朝着常喜道:“去找一处地方,让淳嫔与公主阿哥们先歇了罢。”他又看着太后微带着倦意的面庞道:“皇额娘也先回去,等有了结果,儿子再去通知皇额娘。” 送走了太后,顺治脱了靴子,和衣躺在我身边,我说话费力,索性不再开口,只是满眼爱意地看着他,他圈住我温柔地道:“我知道你想说,可又说不出来,别急,等你好了,你有一辈子时间对我说,只是往后,不准再这么吓我。你若有了什么事,叫我可怎么办?” 你?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不要做什么傻事。 第二日清晨,那个萨满法师再度出现,又带来一碗“圣水”,我服下圣水,却又没了昨日那种昏昏欲睡之感,只觉得精神清爽了许多,身子不再酸麻,只是仍旧手脚发软,但最重要地是,我终于可以自如的说话了。 除了在心里大大地惊讶外,我朝着地法师问道:“不知这圣水中加了何物?为何如此清香?” 法师还没说话,顺治便皱着眉道:“才好一点便急着说话,不准说!再睡一觉。” 那法师道:“皇上放心,娘娘的身子已经无碍了,只需进补气的药物便可恢复如常,只是……搜查之事要尽快进行,否则应时金仙降世,娘娘也只有两日的性命了。” 听着这话,顺治的脸色又沉了下去,那法师临退出前又道:“娘娘,圣水乃是凡水经天神点化方成,自然异扑鼻,并未加入任何俗物。” 尽管这个说法不太能让人相信,可我还是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在顺治“哀怨”的眼光中乖乖的躺在床上,常喜在一旁轻声提醒道:“皇上,该早朝了。” 顺治道:“今日不去了,让大臣们散了吧。” “福临!” 他看着我,微有些烦燥地道:“你这个样子,那边又没进展,你让我哪来的心思再去早朝。” “你不必担心我,”我朝他笑了笑,“你看,我不是比昨天好多了吗?我坐起来都没问题呢。”说着,我双臂借力,便要起来,他连忙按住我,恼道:“没见过你更不爱惜身子的,说话都吃力,还想着坐起来。”他叹了口气,“好罢,我先去上朝,不过你要乖乖听话,好好躺着,不准乱动。” 只是今日的早朝,注定他是去不了了,他刚要动身,正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那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