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芷聆这边准备了不少东西派人赏赐到王府中去,下午去太后那儿请安,太后娘娘也得知此事,只不过太后并不替他们有多高兴。

褚芷聆给太后看今年入宫的绫罗缎子,太后听她说着,半响,抬眼看了看她,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圈,神情里含着叹息,一个成亲半年有了身孕,再有几月,皇上皇后成亲快两年了,还是没什么动静。

“母后,明日葛家人入宫,有新的送进来,您要不要一块儿瞧瞧。”褚芷聆抬头询问,太后收回了视线,摆摆手,“这些事你做主就行了。”

感觉出了太后情绪的不高涨,褚芷聆寻思的早点请辞,太后忽然喊住她,“恭婧王府里似乎是一个侍妾都没有。”

褚芷聆刚刚抬起身子即刻又坐了回去,点点头,“恭婧王和王妃成亲半年,尚无安排侍妾。”成亲前恭婧王也没有通房。

“既然王妃有身孕,府中又无侍妾,不如再让他娶一个侧妃。”

上次太后有意把许家的嫡女许配给恭婧王已经被拒了一回,褚芷聆不好开口说再询问恭婧王的意思,寻思片刻,“母后意属哪家的姑娘。”

“许家旁支有个孩子,因为父亲身子不好在榻前服侍了两年,如今已经十五还未许人,是个温厚孝顺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论这身份做个侧妃也足够。”太后似乎早有此意,挑了恭婧王妃有身孕的时候提出来,更合适罢了。

褚芷聆以为太后早已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恭婧王已经娶了王妃,许家旁支,那还算是许家,嫡女的身份去做侧妃太委屈了,选一个旁支的姑娘做王府侧妃,足矣。

太后见她不语,“哀家已经拟好了懿旨,二月成婚,王妃的身子越来越重,是该需要一个门当户对人家出来的妻子来主持王府。”

一个丫鬟做上去的王妃,门不当户不对身份不般配,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是主持的再好,在太后眼中也能挑剔出无数的不对...

第二天请安过后葛家的人进宫来了,最初由齐家推举,自然也由齐夫人带着进宫。

去年葛家来的是三当家,今年褚芷聆见到的是二当家的妻子,脸上堆满了恭敬和笑意,推荐起葛家的东西,是个能说会道的。

葛家到恒安城落户也才两年不到的时间,而他们能这么快挤入皇商,和他们所进贡的东西品质居高分不开,褚芷聆看着这个满脸笑靥的女子,“葛家世代经商,过去是在何处。”

“回娘娘的话,那都是家中长辈们的功劳,家中长辈分开四处游历经商,说不上什么名头,子女这代到了恒安城才算是落户下来。”四处游历经商,没有什么具体的地方,也就无法确实的考据这葛家的由来。

“本宫听闻葛家人还擅长寻玉,明年太后娘娘生辰,不知哪家进贡的最得赏识。”褚芷聆摸了摸手中的戒指缓缓道。

葛氏脸上一抹喜色,跪下道,“娘娘放心,葛家定当竭尽全力,不会让娘娘失望。”

褚芷聆是在寻芳阁里见的齐夫人和葛氏,半个时辰之后齐夫人带着葛氏离开,褚芷聆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神微缩,派去混入葛家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府邸里修缮动工都已经完成,住人的主屋都没什么变化,翻新了一遍,变的都是亭台和建在府中的一些假山池塘,至于这葛家,三个当家,大当家二当家已经成亲,三当家还未娶,家中并无老者,大当家在家的日子很少,基本是二当家夫妇持家,三当家很神秘,进进出出都没什么动静,不苟言笑。

这家子能这么快攀上齐家再晋升为皇商,过去又不是哪个地方而来的商贾大户,这背景实在是令人生奇。

褚芷聆起身,出了寻芳阁要回凤阳宫去,路过园子,距离宫门还有十几米远,身侧忽然传来声音,“皇后娘娘请留步。” ...

第28章.您不是施小姐

褚芷聆回过头去,身后的齐参领带着两个侍卫跪在她身后。

“起来吧。”褚芷聆开口,“齐大人有何事。”

“臣有要事禀告。”齐锦程犹豫了一下,继而抬了抬眼看褚芷聆身后的宫人,褚芷聆抬手,玉茵和玉露她们往后退到了不远处等候。

齐锦程身后的两个侍卫也后退了一些,这小径边上就剩下了他们二人,褚芷聆看着齐锦程,“齐大人有何事相告。”

齐锦程站了起来,神情恭恭敬敬的,开口道,“三年前龙泽寺一遇,娘娘可还记得您在后寺的老槐树下埋着的玲珑坠。”

褚芷聆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齐大人,你可知此言是何意思。” 褚芷聆压着神情看着他。

“臣不过是寻旧人问旧事,娘娘当初埋下玲珑坠,可是为了许愿,臣不过是想提醒娘娘,三年期已经过了几日,这坠子该取了,臣前几日去看,娘娘尚未派人取回来。”

褚芷聆眉头微皱,她从未听沫楹说起过这件事,过去施沫楹最喜欢和她说去做了什么,去哪儿游玩遇到了什么新鲜事,两姐妹可谓是没什么秘密,但如今她也不敢确定这真假。

“本宫不记得了。”半响,褚芷聆淡淡的开口,“齐大人所言之事,本宫没什么印象,若无他事,齐大人退下吧。”

“娘娘埋那玲珑坠可是为了求姻缘。”齐锦程话音未落,褚芷聆冷着脸呵斥,“大胆齐参将。”

齐锦程竟然笑了,还朝着褚芷聆这边迈了一步,声音低惑,“娘娘,臣还有个问题想请教娘娘,皇后娘娘您,究竟是谁。”...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褚芷聆站在那儿,冷哼了声,“齐参将,当着本宫的面说这些话,你可知本宫可以治你个亵渎之罪,乌纱不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娘娘要治臣的罪,臣自然受着,只不过臣这问题,可否告知臣一二,娘娘您不是施家小姐,您究竟是谁。”齐锦程真的是不要命的胆子,嘴角扬着那笑意,确信又恭敬的看着褚芷聆,他可没有亵渎之意,他说的都是实话。

褚芷聆笑了,傲然的看着他,呵斥,“可笑,本宫不是施家小姐,本宫还能是谁,齐参将,不要以为你有功在身,皇上赏识你,本宫就不会治你,自行去司教所领罪以示惩戒,休得再胡说八道!”

“她可不会言谢,更不会像娘娘您这般心善。”齐锦程后退了两步,“娘娘降罪,臣自去领罚,娘娘放心,您不是施家小姐的事,臣不会告诉别人。”

齐锦程最后一声说的很低,说完行礼离开,那背影走的干脆又彻底,好似领个罪是多么无所谓的一件事,而有这么的坚持他的判定,她不是施沫楹。

褚芷聆心中透着怪异,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到她面前只为说一件事,他知道她是假的,但他不会说出去的...

齐参将虽镇守宫中,但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褚芷聆掰着次数想,除了褚家被抄前有宴会时的遇见,入宫之后就是中秋晚宴上的一回,六月避暑山庄上下船和送秦德姬出去,她也就在那一回第一次说有劳齐参将。

之后的见面都是大场合,褚芷聆还有两次说过有劳的感谢话,就因为她说了三次感谢他就怀疑自己不是施沫楹特地前来试探她?

半个时辰之后瑞珠从司教所回来禀报,这齐参将果真自己前去领罚了,还请罚的挺狠,她都没说怎么罚,他直接让司教所的人打了他三十大板,还能走,让一个侍卫扶着回去了。

褚芷聆听罢,情绪微妙的难以言喻。

关于龙泽寺槐树下埋玲珑坠的事她没听施沫楹提起过,谁知真假。

临近过年,宫中忙碌,褚芷聆就派人给恭婧王妃送去了一封信,第二天恭婧王妃就回信了。

信中就这件事用他人代名叙述了一遍,三年前施沫楹确实有去过龙泽寺,也确实在后寺的大槐树下埋了玲珑坠,这是从寺庙里大师那儿求问来的,槐树求姻缘灵验,埋三年,能求来自己顺心如意的好姻缘。

若是求到了好姻缘,三年后要把它挖出来拜一拜供奉在庙中,等同于还愿,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齐家大少爷的参与,三年前她只在下马车进寺庙前有碰巧遇到过他。

褚芷聆把信一放,背脊无端的生出一股凉意,没有参与还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他从头跟到尾看着沫楹埋了那玲珑坠,又打听了这由来。

他特地跑来告诉自己,他对沫楹的一言一行十分熟悉,还能就此简单的看出来她不是沫楹,那这几年,他到底暗地里打听注意了多少有关于沫楹的事。

又或者,他只纯粹的怀疑才来试探,让自己先露出马脚被人识破,那他到底所求什么...

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后禇芷聆再在宫中碰到齐参将,对方没有任何认出她要求她的表现,依旧是毕恭毕敬,花园里说那些话的人仿佛不是他。

很快要迎来新年,在二十六这天,太后娘娘忽然下了一道懿旨到恭婧王府,给恭婧王赐了个侧妃,这一份喜气是要和这新年的气氛交相辉映。

赐婚的是许家旁支的一位小姐,如今年方十五,来年二月成亲,刚好十六。

旨意直接下到了恭婧王府,包括太后娘娘的赏赐,还有对如今怀有身孕的恭婧王妃的关切。

半天之后传旨的人回宫,恭婧王接下了这懿旨。

恒安城热闹,这一道懿旨不过更添了热闹,恭婧王才是好福气,半年前娶了王妃,半年后王妃有身孕,隔年还能再娶个侧妃。

只不过一样是兄弟,皇上成亲快两年了,如此宠爱皇后,怎么还一直没动静。

大年三十晚宴前,这就有人提出来了,只不过不是向皇上觐见要雨露均沾,平衡后宫早日生下孩子,而是来拜见皇后的,一来还好几批,先是李太妃这个和皇上亲上加亲的姨母带着长公主前来,而后是施夫人。

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带着点姻亲关系,皇后娘娘的爹施丞相和太后娘娘可是表亲,所以李太妃一视同仁了。

太后赶着恭婧王妃有身孕的时候给赐婚让恭婧王妃娶侧妃,她李太妃没有下懿旨的本事,不过她可以进言,为她的皇上外甥多选几个‘好生养’的美人来服侍皇上。

李太妃此人做事就是这么直截了当,话说了不止,人还给带来了,一溜四个美人,说是服侍皇后的,顺带着,把皇上也给服侍了,生下龙嗣那才是头等大事。

她也没想想她连送宫女给皇后的资格都没有,又哪来的资格还想给皇上塞人。

禇芷聆笑眯眯的听着,如今才是傍晚,晚宴还没开始,李太妃赶着入宫就是为了替皇上操心这件事。

“皇 后娘娘,皇上宠爱您,娘娘就更要为皇上的社稷着想,无人承嗣可是大事,娘娘也可以把妃子的孩子养到娘娘膝下。”李太妃摆着高扩的道理,说到后半句,隐隐透 了一股子的酸味,当年的太后不会生不也把皇上养到了膝下,如今稳坐她的位子,皇上还得称她母后,孝敬她,不就是白得了一个儿子,多划得来。

“太妃娘娘可真是费心了。”禇芷聆看了一眼那四个女子,“既然是太妃娘娘的好意,本宫就留下这几个人服侍本宫,宫中规矩多,就是及早都教导全了还是要去宫女司学一段时日。”

“娘娘放心,公主府中也是按照宫女司中的来教导的。”李太妃笑着说道,这是要马上伺候才好啊。

禇芷聆沉默,低头喝了一口茶,再抬头时,脸上的笑淡淡的,驳回了李太妃的话,“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

“那 是自然,皇后娘娘说的对,入了宫还是要送去宫女司的。”一旁大长公主实在是听不下去,拉了拉李太妃笑着圆话,下午入宫的时候她还奇怪母妃怎么还带上新训的 四个侍女,没想到竟想塞到凤阳宫里,给皇兄暖床的,眼看着皇后这不动声色的答应下来,大长公主才是替自己母妃捏了一把汗。

禇芷聆点点头,没再接她们的话。

李太妃一停止,屋子里的气氛就淡了许多,眼看着天暗下来了,长公主拉着李太妃,还要给太后娘娘请安,还要见张太妃,赶紧离开了凤阳宫。

留下这四个风姿绰约美人,禇芷聆如此一眼望过去,还真是赏心悦目的很,招手让白嬷嬷进来,禇芷聆吩咐道,“公主府李太妃娘娘送来的,带去宫女司好好学规矩,学好了再带回凤阳宫。”

连着名字都没问,白嬷嬷直接把她们带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施家夫人也过来了。

再听到有关于子嗣的事,禇芷聆已经生厌。

如今不想怀有身孕,就是不想因为这个嫡长让施家在朝堂上更加的独大,太后和李太妃提起来是为了皇家子嗣延绵,可施家呢,在她入宫之初施丞相就嘱咐她要赶紧生下孩子,稳定皇后这位子,顺带也稳定这施家在朝中的地位。

“母亲不必再提此事,本宫心中有数,真若要关心,母亲还是多关心一下该关心的人。”禇芷聆话中有话,淡淡的提醒她,恭婧王府中的王妃如今可不正需要关心。

知道两个孩子之间有交集,也知道瞒不过去,施夫人反倒是坦然很多,“皇后娘娘把功夫花在查禇丞相的事上面,不如多花点心思留住皇上。”

想要转达给她施丞相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她从刑部看了卷宗,禇芷聆微微一笑,“母亲,本宫是您的女儿,可留不住皇上,皇上的心,并不在女儿这里。”

施夫人试探,禇芷聆回击,她永远是敛藏深沉不让皇上发现她真实身份。

“那娘娘更要赶紧生下嫡长子了,留不住心,早晚也留不住身,有个孩子傍身才好。”施夫人信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从容提点。

禇芷聆的神情微一沉,撇开了这个话题,绕到了施家长子身上,“大哥出任袁州,引起了不少事端,母亲可得多提醒一下父亲和大哥,本宫没这本事让皇上不予理会,连家的事还历历在目,大哥可别步上连家少爷的后尘。”...

第29章.恭婧王又娶亲

施夫人一怔,随即脸上浮现一抹不满,禇芷聆讲的是事实,就在年初长子出任袁州知府,按照施丞相的安排,任三年回到恒安城就能安排一个好差事,袁州这个地方本来就繁荣,所以不需多大的精力就能把这政绩做的很好。

但是一年过去,本来很容易做出好政绩的袁州,到自己儿子手中,竟是多了许多的民怨,施丞相台面上做的好看,不会凭借职权给儿子安排好的,也不会仗着皇后的势给自己人行方便,想着按部就班来,以后好歹不会落人话柄,奈何儿子不争气,已经好几本奏章参了他。

所以施夫人此番进宫,也有让禇芷聆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的意思,但还没开口,直接让禇芷聆给拒绝了。

“那可是您的哥哥啊皇后娘娘,您怎么能不盼着施家好。”

“本 宫没有盼着施家不好,本宫也不会盼着施家好,施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必拿此要挟,真说出去,那本宫还有施家跟着陪葬,也不惧此生了。”施家能要挟她 的,不过是她和弟弟的性命,而她能要挟的岂不是更多,撇开她这皇后的冒充身份,恭婧王府中还有个冒充身份的王妃。

“你就不怕你弟弟的安危。”几次见面,施夫人越来越觉得丈夫当初答应女儿这计策是个错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温婉到好控制。

禇 芷聆低头轻笑了声,“你们连他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就不必再以此要挟本宫,施家有什么事,相信以施丞相的能力都能办妥,也不必来请求本宫。”施沫楹已经嫁 给了恭婧王,他们桥归桥,路归路,既然说破了都没好处,那就各自沉默一些呆着罢了,说要挟,说威逼做什么,都不必。

施夫人还欲说什么,屋外的天已经暗了,宫人在屋外禀报,晚宴即将开始...

烟火盛开大半夜,这一夜几乎是没睡,大年初一凌晨宫中忙着祭奠的准备,天没亮宫中已经是灯火通明。

一直忙碌到了大年初三,宫中安静了一些,宫外依旧热闹,初八早朝开始,这新年的味道才渐渐淡去,直到元宵灯会后,这个年才算是真正的过完。

而欲之依旧忙碌的是恭婧王府,二月初王府内又将举办喜事,如今不过还有半月多的时间,府中安置给侧妃的西厢宅院刚刚布置妥当。

怀有三月身孕的恭婧王妃亲自看了一回新宅院,指点丫鬟把该放的都放上去,出了院子,远远的看到恭婧王回来了。

舒 季泽刚从宫里回来,皇上有和他提及与许家的婚事,如今再看到妻子,他微绷着的神情松了些,尽管他不是爱她而娶她,可碧痕真的是个称职的王妃,甚至比那些高 贵身份的世家小姐做的还要好,有时候他觉得她不应该是个丫鬟,言谈举止和这气质足够匹敌那些小姐,又能知他心意。

“王爷今天回来的可早。”恭婧王妃迎了上去,舒季泽伸手扶了她一把,后者含嫣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腹,神情又柔软了很多。

舒季泽看了一眼这小院,“这些事交给下人来办就行了,你身子重,不必事事都顾着。”

“也不是难事,妾身也需要多走动走动。”体贴如恭婧王妃,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到了主院,有丫鬟来报,说是宫中有赏赐。

舒季泽一听是皇后娘娘的赏赐,神情微一变,施沫楹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从下人手中接过了帖子放在一旁,“王爷,膳房内刚刚炖了汤,您也喝一些吧。”

半响,舒季泽点了点头,“好。”...

半个月的时间飞快,很快是恭婧王娶侧妃的日子。

只不过比起大婚,这次显低调了很多。

因着懿旨赐婚,所以恭婧王府内也是举办了婚宴,给足了太后这懿旨的面子,也给足许家的面子。

很快喜宴散去,恭婧王府的主屋内,直到丫鬟来报,说是王爷在西厢院里留下时,施沫楹站在窗边,脸上没什么神情,双手却掐得那窗沿,似要在上头掐出痕迹来。

身后的丫鬟试探的喊了她一声,施沫楹没有吱声,视线落在窗外的院子,背光处眼神时而怒,时而敛下。

她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但这主院这边始终没有出现舒季泽的身影,他留在了西厢院子里,他和她要做着他们新婚之夜做过的事情,他不记得她在这里,他竟没有回来。

太后懿旨下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抱着一丝期待和一丝的笃定,觉得王爷会拒绝这懿旨,他当初为了不愿娶许家的女子,直接向皇上请求旨赐婚,怎么这次还能顺着太后呢。

后来王爷接下了懿旨,应了这婚事,她又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为了不与太后反目的太厉害,做些功夫,把许家的女子娶回来,放在府中,这样太后就不会盯着不放。

可如今眼看着他真的留在那儿没回来。

施沫楹无法淡定了。

她忘了他娶她也是权宜,并非真的爱她,也忘了自己扮演的人是谁,在王爷心中连替代都及不上。

她心中只有一团一团的妒忌往上燃烧,可窜到最上面的时候,她又将它们硬生生压了回去,她要忍。

松开了抓在窗框上的手,施沫楹一手抚上了小腹,她不能慌,除非能够永诀后患,否则,她都必须忍。

“喜儿。”屋子里响起她的声音。

屋外丫鬟走了进来,“娘娘。”

“西厢院那儿可熄灯了。”

“尚未,娘娘。”

“吩咐厨房把煲好的粥送过去,王爷酒喝得多,李侧妃一天下来也应该饿了。”施沫楹平静的吩咐...

恭婧王娶侧妃后的第三天,李侧妃回门,隔了一天禇芷聆前去延寿宫请安,太后娘娘说起了这件事,言语间止不住笑意,侧妃回门,恭婧王还陪同前去回门了,要不了多久,恭婧王就会把注意力转到李侧妃身上,区区一个丫鬟做的王妃,能撑多久?

太后说着很快把这话题带到了禇芷聆身上,叹息道,“孩子,四月选秀,两年期也到了,皇上再不去宠幸她们,也有新人入宫,再难抵住了。”

最重要的是,皇后的肚子,还没动静。

老生常谈的话,太后娘娘嘱咐,禇芷聆应下,三年五年若还无动静,她这皇后的位子也就坐不稳了。

从延寿宫离开,天色微暗,快到凤阳宫的时候下起了雨,起初还小,等回到凤阳宫,这倾盆大雨疯落了下来。

迎着大雨瑞珠跑进走廊,脱下了蓑衣进了屋子,从怀里拿出一个黑匣子交到禇芷聆手中。

黑匣子中放着一颗难见的夜明珠,禇芷聆把珠子拿出来,看着这黑匣子,挥手让屋子里的人出去。

转过黑匣子,禇芷聆打开匣子的下一层抽屉,伸手在抽屉底摸了摸,抽出一封折叠的信...

大雨小了一些,皇上到了凤阳宫,玉茵和玉露她们都守在屋外,看皇上来了,玉茵推开门,低声道,“皇上,娘娘在里面呆了快半个时辰,不许奴婢们进去。”

舒季清点点头,走进屋内,禇芷聆坐在内屋窗边的榻前,桌子上还放着那封信,已经开封,两张纸平摊在那儿。

舒季清取过看了一眼,沈将军把那外奴女子送到了关外,十天后那关外女子没回来,却派人偷送出来这么一封信,就是如今他手上拿的。

禇芷聆注意到他来了,只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道,“爹真的认识他们。”禇丞相和那些外奴人,还不是一点点熟悉,他甚至还去过关外,很多的外奴人都能看着他的画像把他认出来,这些她都不知道。

“那外奴女子所言是真,爹当时确实和他们联系了,也知道他们要行刺皇上,但爹劝阻了他们,想要阻止他们这么做。”禇芷聆声音大了几分,慢慢的把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

“若是如此,朕倒是想起一件事。”舒季清放下信,“狩猎当日,禇丞相本因为朝中之事不去狩猎,但他后来带着一队侍卫陪同朕前往,还劝阻朕不要走的太深,秋猎林子中或有凶残之物。”

当时狩猎陪同的官员很多,舒季清并没有在意,入了林子后禇丞相一直陪同左右,但那些黑衣人出现的太突然,面前的人拦住了,拦不住前后的两支箭,他昏迷的时候禇丞相他们那焦急的神情他还记得,但等他醒过来,禇丞相已经问斩。

“侍卫是禇丞相另外带去,从内大臣王大人那儿调过来的。”舒季清顿了顿,“当时朕身边的侍卫已经够多了,春狩之时都没这么多。”

“臣妾记得蓝婕妤离开皇宫时曾说过关于禇家的事,皇上醒来前禇家就已经被抄家,爹也已经问斩,一切尘埃落定,皇上也追究不出什么,那些信,并不是真的。”禇芷聆接下他的话,“若爹真是叛国通敌,为何他们都是此种反应。”

若是禇丞相没罪,那么这些人处心积虑利用狩猎行刺一事要把禇家杀的再无翻身之日,谁有份参与也不难猜,当时谁在皇上面前最慷慨激昂,获利最多,谁又在禇丞相死后踩禇家最凶。

“朕一开始就有怀疑。”并且他也已经找到一些能够证明禇丞相没有通敌卖国的证据,只是太过于零碎,再有沈将军府这个外奴的线索,舒季清心中渐渐明朗。

其中之一的王尚书当时还只是吏部侍郎,禇丞相被斩首后原吏部尚书受了些小牵连,降职外任离开了恒安城,王尚书很快就被连国公和齐太傅同时推举上任,上任短短两年,好事没几件,银子吞了不少。

就在半个月前,他又查到了一个,把这些事串在一起,不就是诸位大臣趁着皇上重伤昏迷之际诬陷禇丞相通敌叛国,又忙着把人给斩了让他找不到活人问话追究。

而这些人这些事,就像蓟州的案子一样,一旦有机会,舒季清就会把他们连根拔端起。

只不过禇芷聆尚有一件事还不明白,爹是阻拦那些外奴刺杀皇上,可爹怎么会认识这些人,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爹去关外的印象,也不曾听爹提起过关于关外的任何事。

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禇芷聆回想起那记忆模糊的小时候,弟弟似乎才刚出生,爹总抱着她看地图,看图画,但后来稍大一些爹就不让她看这些了,如今再去回想,对那些看过的东西都不记得了。

“皇上,禇家被抄,那些抄家后的东西,如今都封在了何处?”..

第30章.太后的仁慈心

禇家被抄家,所有的金银财宝都被没收,那些书房内的书籍字画,另外封存于吏部,按着天武王朝的律法,这些东西不值钱的,就一直封在那儿了,值钱的早晚会被朝廷变卖,最终流入到各家手中,但那些书籍字画,多是属于不值钱的。

禇芷聆要拿到那些东西很容易,但是动静太大,她当时以施沫楹这身份查葛家查禇家的事已经引起了不小的注意,偌再把禇家的这些东西拿出来,难免惹人非议。

无法拿出来的,那就只能亲自过去一趟了。

三天后禇芷聆乔装成了一名普通的宫女前往吏部,由桂公公带领,要看管的侍卫打开门进去查阅。

有皇上的令牌,侍卫没加盘问,桂公公带着她进入,偌大的屋子里成列着无数的架子,禇家两年前被抄家,那王尚书家去年被抄,禇家的东西放的比王家还要后面。

“娘娘,小的去门口守着,您若有事,只管唤小的。”桂公公把她带到了放禇家之物的架子,在一旁的桌子点了灯,躬身退到了门口。

禇芷聆看着数个架子上的东西,这里的东西都不会有人打扫,更不会有人进来清理,两年的时间足够让它积累起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