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瑄瑶愣了愣,诧异道:“皇上那日不还说要亲带兵南下吗?”

掌中握了她的柔荑,皇上往后头靠了靠,背后依上了软垫方又道:“今日朝上提过此事,朕琢磨了下子,南面那仗非是一两日便能定下来的。虽断了他们同安朔的通路,可到底还有大尤支应,此事急不得,这边堵着那边打才是。”又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你心思,可既然那仗要慢慢儿的打,不如咱们先好生把这孩子生下来再计算可好?不若,你莫非想将咱们孩子儿带到战前去生,叫他一落地就能领兵打仗不成?”

自知有了身子,来年南下之事皇上定不能依着自己,不过心里黯然一下子罢了。这会儿听他打趣,楚瑄瑶忍不住抬手掩口失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皇上又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这事便这么着了,有何事朕可叫你知道,但要再似早先似的,敢多用了心思咱叫们的皇儿受苦,莫说是这些个事宜了,就是这个院子也再不许你出了!”

楚瑄瑶这才点头,心中带了丝中愧意。能做得他的皇后,心里不是不想着要个孩子,他带自己如此,若再在此事上只顾着自己的想头,那当日还不如不嫁与他落得清净。既身居后位,自要为他、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昭国虽无大将,带兵同南恒周旋还是可以的,细的地方便是自己也是算不到的,但粗的地方…

“皇上不如兵分两路,叫人带一支奇兵杀进西面那里,从大尤国中取道,绕到两国交接处。”大亦国地广人稀,就是带着人杀了进去,他们只怕也一时察觉不到。“若是能绕到南面去可就更好了…可惜那里密林丛生,兵将恐怕难行。”

“才刚知道消息就想着这些个?若是个皇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儿家,还想如当年清荷将军一般不成?”皇上口中的清荷将军便是当年安国、定国二将军的亲姐姐,早先原本无人知其竟喜军事,后方从二位将军口中得知。

那二位领兵打仗自是天赋异禀,奈何不会诡异一道,时常书信回家,其姐知晓战事时常于书信中指点一二,虽未亲上战场,却出力许多,被德帝封为“清荷将军”,其人却从未南下回过昭国,只在北上侍奉双亲,因不欲显此手段并未广为流传,故知此名号的人如今已是不多了。

楚瑄瑶忽心有所动,抬眼看着他道:“莫非皇上是拿妾比做清荷将军了?”他早先愿意用自己,莫非也是因此之事?祖辈之时有这些美谈,才敢带着自己南下?

皇上笑而不语,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想吃什么?早上用过些什么?这会儿怕已是饿了吧。”

帝后二人情深,自是国家之福。皇后方入主东宫,便有了身子,更是家国之大幸。朝中众人得此消息,皆进书上表,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那些个文人书生恨不能用尽天下话来书一表。

皇后有孕,正赶上宫中热闹之时,昭国皇宫中虽冷清些,可平素人却并不少。这会儿虽把近身伺候在芳仪殿的大小太监一应撤了出来,可又照着双份的人数补了宫女进去。宫中下人多,就是把那属兔的人全都替了出去,剩下得用的人却也不少。

处处妆扮一新,挂采绸、吊灯笼、做冰灯,里里外外忙得热火朝天的。因皇后有孕,把那平时进宫说话儿的人再减了一半儿,除了那清亲近的,如义妹望月,又如和悦郡主倒是时常进宫伴着皇后解闷,傍的就是想见也比早先难得多了。

眼见着还有三日就到除夕了,楚瑄瑶坐在紫宸殿中正同望梅说话儿呢。那里湘月端着盘子核桃酥进来,笑吟吟的放到望梅身边儿的小桌子:“我来伺候咱们令人用点心。”

程跃本不过八品校尉,因得皇上看中娶了皇后义妹,这会儿一口气的升到了六品武略。望梅自也得了诰命封为六品令人。

见她打趣自己,望梅也不理她,只看着楚瑄瑶:“娘娘身子越发的重了,小皇子出来的时候正是天气热的时候呢。”

“听说园子里那会儿还算是凉快,若是今年热些,倒能先去西山那里,等出了月子再回京中。”楚瑄瑶捏了块儿刚上的点心,正往口边送着,闻着里头的奶香味儿,忽觉着胃口里面直翻腾,忙放到一边,抬手拿帕子掩了口。

“娘娘可是害口了?!”身边儿的春燕忙问道,又叫人去拿痰盂。

分明头一日吃着这个还觉着香甜,今日胃口竟就变了。

宫女们正乱着,就听那边湘月诧异道:“望梅,你怎的了?!”

一抬眼,就见望梅那里皱着眉头,也正捂着嘴巴。楚瑄瑶心里那翻腾刚刚下去了些,挑了挑眉毛,诧异道:“你可也是有了?”

下面望梅脸上一红,低头道:“不知道呢…就是猛的闻见这股子核桃仁味儿有些闹心。”

自己是闻见那股子奶味儿倒了胃口,她却是闻着核桃味儿难受。楚瑄瑶弯了弯嘴角儿,吩咐下去:“请太医过来,给令人听听脉。”

没一会儿,太医院遣了太医过来,隔着帘子听罢了,又是连连道喜。这倒好,先后出了门子的“姐妹”二人,又先后有了身子,如此算来,指不定皇后娘娘家的风水好,竟是入了门子就能生养的!

那些个有心的,一个个都四处打听着,想瞧瞧皇后娘娘家中可还有哪个女儿要出嫁的?赶紧娶了好开枝散叶啊!

一得了消息,楚瑄瑶就忙命人把望梅给送出宫去,又派人给程家送了消息过去。程家程跃这支人丁有些个单薄,听了这消息喜得那程跃还在任上,就忙找了人换了下来,回家看老婆去了。

那些个得子不易的,都想着,等到了宫宴那一日,定要好好沾沾皇后娘娘的福气,回家也能一举有了身子才好呢!

第三十七章 “病”

十五前,都是各家自己在家宴请宾朋,连皇上也要在宫中同皇后团圆过节。虽只有皇上皇后二位主子,可今年这节过得也要比平日更热闹些。

到了十六那日,便是宫宴的日子,朝中上下,但凡能站到皇上眼巴前儿的都能入宫参与。

这一日间,虽也分男女而坐,却是在后花园子中,男子在东庭,女子在西面的水榭处,远远的隔出了两处,遥遥相望,却又瞧不清个分明。

楚瑄瑶同皇上一齐坐于中间一处高台上,自是两边的男女都能瞧见的。

下头臣子一拔拔的敬酒,那边命妇们一圈圈儿的见礼。楚瑄瑶因有着身孕,连几杯清酒都免了去,皇上那里还要喝上少许呢。

楼阁上头四处里放着炭盆儿,坐在里头一时觉着身上热了,低声对皇上说了句:“我去换换衣衫。”

皇上点了点头:“朕也一同,多打几个灯笼,叫她们仔细脚下。”

二人先后离了席,往后面一处稍作歇息。

楚瑄瑶慢些,待收拾妥当再出来,皇上那里听说已先回去了,便叫人打着灯笼往那头走着。

皇上离席,下面臣子多有瞧见的,众人只做不知,坐在下头依旧用着酒席。这会儿已快回了台子那里,就见水榭那处行过了一行人,当先那个见是皇上,忙袅袅拜下:“玲儿见过表哥。”

皇上本没细瞧那几人,只当是离席躲酒的女眷,此时听见她说话,眉头不禁锁了一锁,向那人看去。

夜色深邃,那女子一席天青色斗篷,斗篷边儿还滚着一圈儿白狐狸毛儿,只露出里面银红一解的裙杉,正袅袅拜下,便如那秋荷一般,似风一吹就能败了一般。

“嗯。”了一声,她既叫得表哥,若是不说话就去了也太不给母后娘家脸面,皇上只得道了句,“早前听闻你又病了,外头天寒,略歇歇就回去吧。”

那女子又深福了一福,柔声道:“一直说要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只身子向来不好,娘娘又有了小皇子,便不敢前来。这几日已大好了,还想着等过几日便入宫拜见皇上皇后呢。”

皇上又点了下头,手负到背后:“既如此便哪日邀了和悦她们一并进来吧。”说罢,也不待那女子再说,便带人回了高台处。

那女子这才直起身来,身子在寒风中摇摆摆的,转头朝皇上离去那处遥望着,待见不着人了,才叹息了一声:“回吧。”

待楚瑄瑶过来时,只隐隐瞧见那边有人回了坐席处,再无其他。

十六这日热闹了一整日,转过天来,便有入宫拜见皇后的贵妇等人递进牌子。

望梅那里也有了身子,且日子尚浅,程家跟得了得了珍宝似的,生怕她磕着碰着了。倒是楚瑄瑶这里,只在自己住处,那些入宫之人又不能上前靠近,身边跟着的人又多,且又是年后头一日入宫觐见,便直叫那些人进来了。

似是知道皇上这里担心皇后的身子,近日不叫她多劳累,这回那些命妇们倒是带着自家的女儿入的宫,没再分出几回来。

和悦郡主那里跟着的是两位王妃,另又有数位常见的命妇,带着各自家的女儿坐到一处,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几位命妇凑着趣,说些有了身子后的养身之事,楚瑄瑶面色亲和,却又不失尊严,坐在上首只管听着便是。

一眼扫去,下面坐着的女子中倒有几个眼生的,有的是本身身上没有品级,以往没资格单独入宫的。有的则是因着些事情早先没见着,这一扫,就正看见坐在方夫人身边的那位方玲县主。

知道她早先病着,头日宴上她也不过跟在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儿堆里,连台子都没上,就在外面拜了一回,并没亲眼见着她,只因她的名子多听过几回,这一次楚瑄瑶多少有些个上心。

正想问她身子如何,却见她正侧坐在椅子上面,扶风摆柳一般的坐在那里,就好像那椅子也不大结实一般,但凡有人从外头打了帘子吹进来阵风,说不定就能把她从椅子上头掀起来似的。

这样子,倒不似只是这一两日病成这般的模样,只怕早先也应是这副作态才是。

心中刚刚转出这个念头,外头就有宫女打帘进来,端着鲜果点心送了进来。猛一听那边帘子处有动静,那位县主便忙侧脸朝门那里看去,楚瑄瑶虽离得远些,却也一眼就看到她脸上先是惊喜后又一副失落模样,心中一动,脸上淡淡一笑,转头朝接了那边的和悦的话道:“…你说的那花样子倒是新鲜,回头我叫人去你府上取去,让她们得了闲绣出来瞧瞧。”

“娘娘这里得出来了好的,必要也给我一份才是!我们寻的绣娘哪里有宫里的手艺好?”

“你这丫头,说是给小皇子寻的肚兜样式,你又要来做甚?”安国府王妃笑着拍了她的胳膊一下。

“就不许再做个大的?我来穿?”和悦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晃荡着安国府王妃的胳膊。

听了她这话,下面众人笑成一团,正要说些什么呢,就听那边忽然有人叫了声:“县主?县主?!”

方夫人本也是向上头看着的,听了和悦郡主的话正捧场的要说笑呢,忽听身后丫鬟忽然叫了起来,唬了一大跳,一转头,就见自家女儿如西子捧心一般的蹙着眉头,小脸煞白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头直晃悠。

“这是怎么话说的?莫非县主的身子还没养好?”那里吴大学士的夫人王氏慢声开口,“这会儿发作起来…快扶着点娘娘,别惊着了。”

方李氏闻声一下子惊出了一头冷汗,皇上和母族本就不亲,如今自己入宫前来也是为了能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这会儿要是叫女儿把这事给扰了可就…

“倒是无妨,春燕,把太医请来,彩绵,扶县主到后面先歇息着。”楚瑄瑶脸上笑意不便,抬手点着几人叫她们各自行事。

方李氏不安的起身,先朝上面谢过,干笑了两声:“这丫头自小身子就不大好…”正说着,方玲那里就由两个宫女扶了下去。

“怕是有什么不足之症吧?我记得县主自小就比同岁的女儿家身子要差些个呢。”吴夫人捏着帕子在嘴边按了按,京中贵女自小就爱扎堆,一个个的都是天之娇女,行事难免随性了一些,因这些年南面战经常起伏,连京中女儿也多爱尚武。

虽拿不得重剑、骑不得骏马,可这些女儿家们偶尔骑骑小马、母马也是时常的事儿,只这一位,向来就没入了这个圈子,只知道拉着人家和悦郡主,恨不能生到那两府里头才好。

方李氏勉强一笑,只得垂了头,那边又有人把这话头接了过去,这才没人再提适才那事。

这边众人说话,那边太医过来请了一遍脉,太医过来的时候方李氏自要过去,等了一会儿这才回来,脸上笑容更尴尬了几分,硬着头皮道:“太医说无大碍,只这孩子这会儿子头晕的不行,连起身都…”

话越说到后头声儿越低,楚瑄瑶笑得和蔼可亲,关心切切的道:“那便叫她多歇息一会儿,春燕,过去问问,把太医给她开出来的药方先给她熬上。”

“怎敢在娘娘宫里…”李方氏惊得牙齿打战,那孩子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只叫唤头晕,说下不得床,只能歪在那里,自己这才厚着脸皮过来同皇后娘娘说上一声。可她平日在家虽只身子弱些,最多不过喜欢对月吟诗、迎风流泪而已,傍人若是劝劝,也是该哪儿去就哪儿去的。今儿个怎么如此不听话?!可要是硬拉她回去…这里可是在宫里,她哪里敢闹动动静再惊了皇后娘娘?

“无妨,奴婢下去叫人在太医院里头熬好了直接送过来就是。”春燕笑吟吟的道了一声,转头看了楚瑄瑶一眼,楚瑄瑶抬抬眼皮,那里春燕微点了下头便从前门儿出去了。

从太医院熬好了再送过来?这药是要趁着热喝,苦虽苦了点儿,可捏着鼻子倒是能强灌下去。可吃过中药的人都知道,若是这药放得温凉了,可比那滚烫的还难下咽!可哪个病了敢叫人在皇后娘娘的院子里头熬药?!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那里和悦坐在那处,低着脑袋眉角直抽,还好年前那会儿没被她鼓捣着带她进宫,不然天知道她要给自己惹下多大的麻烦!

另一边的吴夫人垂着眼皮,捏着帕子再按着唇角,见自己女儿垂头憋着笑呢,不动声色的拿脚碰了她一下儿,叫她收敛着些,看热闹可以,可要是招了上头那位的眼,就要了命了。

后面一处待客用的偏室中,方玲侧躺在榻上,一手支着额头,秀眉紧蹙,低声对一旁站着的彩绵道:“真没想到今儿个会如此,只怕娘娘同表哥会责怪呢。”

彩绵同另外两个彩字打头的,是新提起来的几个大宫女之一,自望梅走后这会儿已经得了用,见方玲不舒坦,特意过来看着点儿,省得再出什么纰漏,耳听她竟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圆圆的脸上两条弯弯的眉毛一个没忍住就高挑了起来。

诧异的又打量了这一副西子捧心侧卧的模样,嘴边的笑意深了三分:“县主这是哪儿的话?您本就是皇亲国戚,这回入宫身子不舒坦,皇后娘娘自要好好叫我们照料的,皇上同娘娘哪里又会责怪?”

方玲又皱了皱眉毛,心中暗自抱怨,入得宫来,连身边儿平素使唤的婢女都不能带进来,只能在外头守着,这会儿应是还没接着信儿,不然叫她们想法子打听打听…想着,暗自咬了咬牙,又道:“表哥怕是一会儿就要下朝了吧?若是叫他知道我扰了娘娘…”

彩绵笑着打断她的话头儿:“皇上哪能这么快回来?白日里,莫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是连娘娘都轻易见不着圣上的面儿呢。”

听了这话,方玲心下不由得大急,早先那两回都不得空,连话都说不得几句。今天舍下这张脸皮想要多留上一会儿的,若再见不着…就是皇上事后听说了,最多叫太医多跑两趟,只怕再没个下文!

自己年岁已是不小了,听母亲身边儿的婢女嬷嬷们嚼舌头,说是已在给自己相看人家了,要是不能早早定下来…

正想着,那里门帘挑开,去催药的春燕已进来了,听着人有进来,她又忙闭了眼睛,装着头晕不适的模样假装没听见。

春燕眼睛放榻上一扫,那里彩绵忙上前两步迎了过去,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春燕点点头,笑着朝榻边走来,口气和蔼的低声道:“皇后娘娘已经叫人吩咐了,这会儿正给县主熬着药呢,您只管先歇息着,待服了那药再叫太医瞧瞧,等何时能回了再出宫回家去也是一样。说起来,县主也并不是外人呢。”

听她如此说,方玲才松了口气,白着张脸孔抬起头来,弱弱的笑道:“多谢姐姐了,还请姐姐帮我同娘娘请罪,今儿个也不知怎么,晕得竟就不行了…”

这里话音还没落下,那边就听门口儿人高声道:“春燕姐姐,娘娘那里找您呢,皇上这会儿回来了,几位夫人正要告退呢。”

一听见“皇上”两字,刚才那话音还没散得干净,方玲那里连忙话声一转,又道:“只我也不能太过…在皇后娘娘宫中用药到底不好,还是同母亲一起先回去吧。”说着,就挣扎着要坐起来。

春燕几个忙假意劝道:“县主怎可如此?奴婢们可是得了娘娘的吩咐,必要看着县主用药的啊…”

第三十八章 可醋了?

这会儿皇上已到了芳仪殿正厅中,众命妇们齐齐拜下,原本下了朝他本是要到紫宸殿书房批阅奏折的,接了守在外头的小诚子的消息,听说后头似是有人病倒了,又是请太医,又是要熬药的,生怕再有人过了病气给楚瑄瑶,这才到后头来看看。

人进来后见她气色还好,心中便先放了一半的心,待走到她身边,才抽出功夫去打量下头跪着的那些个人,皇上记性也是极好的,可这么扫了一圈儿后,见众要紧的命妇、甚至紧要大臣家的千金都在,那这病了的…到底是哪个啊?

脑子过了一圈儿,竟没想起自家还有位表妹身子向来“不好”。

皇上这里还没开口呢,就见从侧后的小门儿里走进几人,当先那人一进门儿,就含着欲落未落的泪珠儿,脸色白生生的,脚下好似踩了棉花套子一步三摆的跪拜了下来,抽抽搭搭的跪在地上,口中道:“玲儿见过皇上…身子突然不适,倒惊动得皇上亲至,玲儿心中实是不安…”一边说着,一边跪下,可那眼中含泪欲滴未滴的两只眼睛,却仍直直的盯着皇上,就似只一晃神就能落下两行清泪似的。

下头众人皆跪拜着,那里和悦的手忍不住抬了起来,扶住额角,只恨得牙齿直磨。后面的吴珍玲死垂着头,身子忍不住抽动了起来——这是死憋着笑的。傍的那些,就是早先没瞧出方玲那点子想头的,这会儿也都听了个明白,一个个要么心中暗气其不争气的,要么就是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儿的,一时间,大厅之中一片寂静无声,都等着看皇上要如何接话呢。

这事也不知道是那方玲一相情愿的?还是郎情妾意?若是前者,倒还好,若是后者…呵呵,本朝这会儿闺中待嫁的芳华女子可多了去了,早先是知道有柳太后懿旨,没人敢动这份心思,这回要是开了头儿,那懿旨就可当成不在的了!可着劲儿的往宫里头挤呗!不就是装病么?谁还不会啊。

皇上原本面色尚好,只是心切楚瑄瑶这才匆匆走了回来,此时猛一声方玲那话,先是一愣,随即眉头挑了起来,看向她时,又正跟那似愁非愁、似哀非哀的眸子对上,若单看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当她被人始乱终弃了呢!

心头猛的一阵火起,站在一边的楚瑄瑶原本打算看戏,外带看看皇上到底会如何处置。原以为,这位县主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这才叫人暗送了消息出去,想把皇上叫回来看看他的意思——他当日那话说是那么说,可到底会不会出点儿什么叉头谁也不知道。若是真有叫他动心的女子,自己也乐得大度一些,正好借此事掂对一番,以后再不必理会他说的那些个话,大度从容的过自己的就是了。

这会儿忽觉他身上寒气大盛,原本一直端着的那笑才不禁敛了起来——日夜与他共处,几是忘了,这人是当朝皇帝,是个杀伐果决的皇帝!

“方李氏。”冷冷扫了方玲一眼,皇上转头向跪在地上几乎瘫倒的方李氏开口言道,再没多看那位表妹半眼,“县主既然身子不好,又怎能出来随意走动?!你方家家庙最是清修养病之处,这回回去,就送回去‘好、好’修养上十年八载的。”

方李氏身上又一阵哆嗦,还没来得急应声,就听后头方玲失声叫了起来:“表哥…”

“是了,既然身子不好,怕是连‘县主’一职也万万当不得。”皇上压根没再朝那里瞧去,转头冲外头跟来没敢进门儿的小许子高声道,“传朕的旨意,方俊身为国舅,却为父不慈,竟逼女儿带病入宫,惊了皇后仪驾,这少傅一职便撤了吧。”

这会儿,连方李氏也再跪不住,只吓头脑子一阵阵发蒙,张着嘴巴连话都说不出来,那里方玲还想说些什么,正被后头不知何时进来的两个年老嬷嬷堵嘴拉了下去。

又冷冷扫了屋内跪拜的众人一眼,道了句:“皇后每日打理后宫事物繁多,以后,每十日才许命妇递牌子进来一回,每回拜见不许多于半个时辰,奉旨入内的不计在内。”说罢,一甩袖子,轻扶着楚瑄瑶的胳膊,朝里头走去,再没理会跪拜的众人。

身后门帘打开又落下,是那两个嬷嬷拖着方玲离去时打开的,一阵寒风吹进,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这才醒过味儿来,几忘了,那人虽看着温文儒雅,平素说起话来似是最和气不过的,可那位,可是坐在最上头的那位!手里握着这大恒上上下下千万人性命的那位!

“可惊到你了?”入了内室,扶着她缓缓坐下,皇上这才低声问题。

抬眼向他脸上扫了一眼,适才那分冷意全然不见了,楚瑄瑶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轻摇了摇头。

“叫太医过来给皇后再听一回脉。”竟然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简直就是无妄之灾!说什么皇上这会儿也放不下心来,女子若全心托付给了谁,说不因这些个事情吃醋妒忌?那又怎么可能?“你月份尚浅,早知道就应该叫三个月后再许人入宫了。”

原本还沉着脸孔的,听他如此说,楚瑄瑶忍不住失笑声轻笑了起来,抬手掩住了口。

素手白皙,这会儿她的脸上不施粉黛,只腕子上头挂着只翠绿的镯子,更衬得手上、脸上白皙可人。这些日子虽日夜在一处,却没再唐突,只怕伤了她的身子,这会儿见她笑得娇俏,心中忍不住痒了起来,轻笑一声的把她揽进了怀里,捉过她一只手来,在掌中捏来捏去。

放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了句:“可醋了?”

楚瑄瑶脸上一红,抬眼嗔了他一眼,又垂了眼睛:“你是一国君,就是这全天下女子都肖想于你,也是自然…”

手中用力捏了捏,皇上嘴还没离开她的耳边,继道:“连那七老八十的?”

听了这话,楚瑄瑶再绷不住,笑得花枝乱颤,频频点头:“连那七老八十的!”

要不是因她有着身子,自己不好妄动,皇上这会儿都生出要把她按到床上好生收拾一翻的想头来了,手中捏着她那柔荑,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外面来报,太医已经过来了。

放下珠帘,叫她的手从里头伸出,皇上背手立在外头。

王太医进门见皇上竟站在这里,忙先跪拜毕了,才小心翼翼的诊起了脉来。

“无碍、无碍。”别说无碍,皇后娘娘的身子好得紧呢,又没真个受什么惊吓,胎位稳稳的,哪里有半点儿可担心之处?“要是皇上不放心的话,可开副安神的…”

“既然无妨便不必开了。”是药三分毒,叫人过来诊脉不是过是担心她的缘故,既然无碍自然不必胡乱吃药。

听皇上如此说,王太医忙又退了出去。

撤了珠帘,二人又坐回床边,皇上又拉过她的手再在掌心中摩挲着,有些个心猿意马的道:“这几日先不见人,若是烦了,想谁进来说话就召她们进来,旁事…不必过心。”

楚瑄瑶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适才方家那事,心里斟酌了一番,才柔声道:“皇上,适才那事…到底是青春女子,若就这么着,倒辜负了大好年华,方家…毕竟是你外家…”

皇上神色间微冷,“哼”了一声,捏着她的手顿了一顿,低声道:“既是女子,自要知廉耻、明事理。方家教女不当,自要收拾这烂摊子,外家又如何?早先几年乱国害民的又有几个不是外家?”

朝堂上之事风起云涌,说不准哪日就会出点子什么事。远的不说,近的只提早先那贵妃霍乱后宫之事,事后从她住处查出来的违禁药物,又有哪一个不是“外家”给她送进宫来的?!且皇上又自小不和方家亲近,这些年也不过是给已经去了的皇太后一个面子,才留着他家的爵位罢了。

楚瑄瑶知此事不可劝,只得笑道:“谁叫皇上风貌正好,只怕是个女儿见了…又有哪个不会动心?”

有表哥如此,那做表妹的有那个想头也是自然,只那法子也太过些。或是换到别的朝代里头,说不准还能暗通款曲,可偏偏遇上了这位,也算是她倒霉。

皇上眉头微挑,嘴角那笑意深了二分:“动心?瑄瑶可动心了?”

见他拿脸往自己脸上凑,二人间因有了孩儿,许久没那档子事儿了,这会儿猛一被他调笑,脸上不禁又红了起来,侧过了脸去,只不理他。谁道他竟得寸进尺,一手在手头揽了她,只拿唇凑到她颈处,另一只手则拉着自己那手向他腿间凑去。

手下一碰,就觉出下头那物已经昂起了头,楚瑄瑶心中不由得纷乱起来,低声道了句:“皇上,不可…”

“瑄瑶,朕,想你了…”皇上那话声压得低低的,气息喷在她耳中,引得她颈处、耳后通红一片。

知道这小两个月没那档子事儿,他又是正当年、且又刚开了荤…若放到寻常人家,就算再知理的人家多少也有个通房丫鬟,自能让爷们儿疏解一番,可到了自己这里,他只取自己一人,再没对傍的女子亲近半分,平素连宫女也不多看一眼。

前头紫宸殿中,近身伺候的也都是小太监们…说不心疼,又怎么可能?可楚瑄瑶哪里会那些排解的法子?心中一急,不由得想起自家父母,想当年,他二人间也再没半个人夹在里头,母亲怀着自己的时候,莫非父亲真个当了小一年的和尚不成?

“我…我…身子…”是想帮他,可自己到底有着身子,这会儿还没足三个月呢,到底要如何是好?!

“摸摸它。”见把她手按在自己那处,她也没急着抽回,脸上红成一片,眼中就似有水要滴下来一般,应不会是抗拒的。皇上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伸了进去,按到那上头。

本想着忍过了头三个月,最好到了四个月时,待她胎位做稳了,叫太医诊好了后再舒缓舒缓,可佳人近在眼前,又是一副的秀色可餐的模样,没开荤前还好说,没尝过那滋味勉强还能忍得,可这会儿,哪怕是用手的…咳咳,她又不会推开自己,何不一试?

那东西还是头会正经拿手去碰,楚瑄瑶只红得脸上都要滴出血来了一般,顺着他的手一上一下,懵懵懂懂的帮他排解,直到手中一热,心中不由得暗松了口气,忍着心内的羞意往他裤上扫了一眼,不禁抿着唇没敢笑出来——这衣衫可要换了…

第三十九章 惹恼

皇上进去跟皇后娘娘说了会儿话,然后换了条裤子,再然后…嗯,夫妻二人对坐,用了一回午膳,再没别的。

原本今日晌午是要在前头用膳的,这会儿改到了后头,可这又有哪个敢多嘴多舌?

楚瑄瑶那里被皇上闹了一回,又是头回知道房事还可以如此,自然没那份心思再去想别的,一整下午人都有些走神似的,手里分明拿着本书,可一瞧见自己那手,就又想起了午前那事儿,脸上一阵红,一阵发呆,身边儿伺候着的宫女嬷嬷们一个个也不敢多言多问,只叫她自己呆着去就是了。

——*——*——

出了宫来,坐着马车回了府上,一进了自己那院子,和悦郡主方沉下脸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郡主,怎么了?”跟着入宫的大丫鬟伶儿歪头问道,她虽跟着入了宫,却没那资格到皇后跟前,只在外头等着,那方玲被带走时走的又不是同一条道,方夫人人瘫在殿上,是最晚出来的,她只知道众人出来时一个个脸色都有些个不大好,却不知道生了何事。

和悦肃了许久的脸孔,直到入了自己的屋内才又叹了口气,低声道了句:“方玲被皇上下令,叫方家带到家庙中‘养病’。”

“养病?”另一个丫鬟诧异问道,“那位今儿个又病了吗?那还要入宫去?”

伶儿恍然点了下头:“是了,奴婢见有人出来找县主身边儿的小丫鬟进去,说是病了…真是不要命了!病还没好,就死活要入宫去,再惊着了皇后娘娘可怎么办?”

“她是不要命了。”和悦深深点了点头,“这回跟没命也没两样了。”

“到底怎么了?!”几个丫鬟一听,也不忙手下的事了,都诧异的看着和悦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