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早晚要传出消息了,方家县主封号被收了,方玲本人又被皇上下令禁足,方家家主的那个空头爵位也没了…自己就是不说,自家丫鬟们也能打听得来。

“此事你们听了之后少出去嚼舌头,任外面说些什么,也只管听着,不许多言!”先厉色嘱咐了众人了声,和悦这才冷笑了一声,道,“那傻子竟把主意打到了今日,想仗着装病等来皇上,竟要当场勾引!”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方玲那点子心思,只要是见过的、略熟悉一点子的,没人再看不出来!可她竟会胆大方式到这般地步?!这也太…

“皇上一怒之下,夺了她的封号,连她父亲那个空头位子也一并夺了,十年八年…在家庙里真住个十年八年的,就她那身子,也不知活不活得下来。”和悦苦笑了一声,冲发着愣的丫鬟道了一声,“回头送点子东西到方家,她家…怕早没什么好东西了。把那不起眼的厚实冬衣、并一些药材打了包送过去,傍的也莫要多说,派人悄悄的过去,别打眼。”

“郡主,您还要给她送东西…”一个丫鬟诧异问道,自家郡主最看不上那位的做派,成日前装模作样不说,还整日抹泪,每回遇上那位,自家郡主回来都要唠叨一通。

和悦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她是一回事,可这会儿…毕竟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就是个泥人也能生出三分情来。此事是她不对,可若我置之不理便是我之过错。她有过,她去受罚是应当之理,皇兄如此判她,我无二话,还能叫声好!可知她落得如此下场,只怕…我若装聋做哑,那便是我太薄情!这事,就算皇兄知道了、要责罚于我,我也不能不做!”

伶儿点了点头,转头指着两个小丫头去收拾东西,这里又伺候和悦更衣不提。

——*——*——

那边吴大学士府上,待吴大学士回家之后,王氏晚上一五一十的把白日里这事同他说了,吴大学士摸着下巴上的一缕胡子,笑了笑,点了点头:“明日,就跟张家把珍儿的婚事定下来吧。”

王氏叹了口气:“你说皇上会不会是怕娘娘人在孕中才…珍儿那婚事,要不…再等等?”

吴大学士摇了摇头:“圣上的脾气,你不清楚。”说着,朝窗外看去,“圣上看着外面不显,骨子里却和其祖上德帝一模一样。想当年柳太后,可不是独宠后宫?别说后宫,当年哪儿还有后宫?自新宫建好后,除了柳太后外,以前剩下的那几个采女哪一个不是老死于旧宫之中?

“新帝听政这几年,众人还摸不清其脾气,心里多少也打过这个主意,可他直到二十才娶亲,大婚前竟半丝消息没露出来,竟又娶了这么一位回来,你亲瞧过,那一位可是简单的女子?可见,他那里心最是有成算的,说是不会违了柳太后的旨意,便是不会违背!”

“可…娘娘这一胎到底没生下来…”王氏仍是心有不甘,自丈夫爬上了这个位子,又见过当年的容妃那般风光,说心里没点盼头,又怎有可能?再加上自家女儿最是乖巧懂事,生得又好,若是能入得宫中,但凡得宠…

吴大学士看了妻子一眼,摇了摇头:“莫做那番妄想,就是这回不是,还有下回。圣上才多大?那皇后才多大?就是不能一举得男,也必能生第二个、三个!这位圣上看着绵软温和,性子最是执拗不过的!”说着,又低声道,“就是生不出来,还有那二府在呢!”

王氏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又关那二府何事?!”

吴大学士先是细听了听外头,见没动静,才低声道:“这消息除了几位重臣,再没人知道,连那二府之人自己也不清楚!当年德帝在位时,太子英年早逝,只有诚帝一位皇孙。德帝曾道:若自家血脉断了,也决计不会纳妃,只从那二府选一子过来,承了这大恒天下!”

王氏听了这消息只觉得着天旋地转,脑内一阵阵发蒙,口干舌燥的半天吭不出半丝声儿来,诺诺许久,才道:“这…这怎有可能?!”

“怎么不能!”吴大学士瞪了她一眼,“只这消息,连那二府中人都不知道,那公孙府上,便是圣上暗中预备的皇储之家!若叫傍人知晓了,必有人会打着这幌子造反也未可知!今日这话,若不是怕你犯糊涂,再耽误了咱们女儿的婚事,再不会同你提起,以后你可记得,不光要交好那二府,更不能把主意打到后宫那里去!”

王氏倒吸了口凉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怪道呢…前些日子张家前来提亲,你就把这消息放了出去。”

吴大学士又摸着胡子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笑道:“那李家这回可是要倒大霉了。”

“又是怎么回事?”适才听了那消息,已经叫王氏头晕脑胀的了,这会儿又关李家何事?

“呵呵,还不是西域进贡的事儿?李德财一见送来的那些个礼物,想起皇后娘娘有了身子,生怕没人伺候皇上,正上窜下跳的安排着呢!”吴大学士脸上笑得如菊花盛开一般,得意的扬起了下巴,就差拍起大腿来了。

“等着吧!过几日就有他好看的了!”吴太学士抬抬下巴,冲王氏得意的一使眼色。

话说的不明不白的,王氏见他故做神秘,也不再多问,二人再说了几句各自歇息不提。

——*——*——

室内温暖一片,侧躺在床上,楚瑄瑶靠在皇上怀里,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低声聊着。说了两句朝堂上的事,皇上胳膊原本环在她的肩上,这会儿顺着她的臂膀缓缓向下,摸到她手背上面,捏住了她的手。

楚瑄瑶原本说着半句的话被他这么一拉手,忍不住想起上午那会儿的事儿来,脸上一红,再不吭声,顺着他手上的力气随他向下,就这么握在了上头。

皇上舒坦的吐了口气出来,低下头拿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句:“手如红酥,绵软似无力,轻握更销魂。”

猛听他调侃,脸上就似被扫了层胭脂一般,楚瑄瑶再不肯顺着他,就要丢开手转到另一边儿去,却被他笑着拉在怀里,拿手按着她那手,低头夺了唇去。一夜间,自是说不出的春色,竟不比新婚那日差些。

宫外,方家领了旨意,一众人哭哭啼啼的直到半夜也还没消停。好在皇上只是撤爵,并非抄家,就是再怎么说,这也是当今天的外家,前来宣旨的官吏好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傍人只知方家不知怎么惹恼了皇上,被夺了爵位,方家县主于芳仪殿中那番“壮举”,这会儿还没传得满朝皆知。

方玲在宫中被人拖了出去,拖到半路就哭晕了过去,这一回她可是真晕,不似平日那般的作态假晕。一醒过来就见自己已回了家,家中伺候的丫鬟一个个面露哀色各自垂泪——她们都是小姐身边儿伺候的,这回方家出事,她们只怕是要跟着自家小姐一起送到家庙里去了!

方玲醒来,尤自不信,拉着身边儿的大丫鬟,一个劲儿的问:“表哥怎会?表哥怎会?定是我听错了!”

前面,好好在家呆着的听着小曲、调戏着落丫鬟的方俊先是被夺了爵的消息打蒙了,再听老婆回来哭诉,遮遮掩掩的说了几句今日殿上的事,脑子里面还没转回弯儿来呢,就见妻子身边的奶嬷嬷过来,面露难色的跟妻子那里说:“小姐醒了…只问…可是听错了…”

李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怒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把小姐身边儿的丫鬟嬷嬷全看起来!哪个也不许出去乱传闲话!我倒要挨个审审,这些混账话怎么早没听说?!到底是谁教她的?!”

那嬷嬷听了,不由得挑眼扫了李氏一眼,谁教的?县主那点子心思,这满府上下哪个不知?只怕也就这二位还被蒙在鼓里呢吧!每回一听说能入宫,县主提前三五天就要折腾的选衣服、挑首饰,一套一套的换了又换,动辄在家里就说什么“这个太艳了,只怕表哥会不喜欢。那个又太素了,只怕不喜庆,表哥不爱”。

这些话还用去打听?

李氏那里一腔怒火都发到了下人身上,转身出了屋子去审问那些丫鬟嬷嬷,并预备着找那些个小妾的麻烦去了,这边方俊叫了几个丫鬟嬷嬷过来,仔细一问,才得知今天这无妄之灾竟都是那个不孝女惹来的!

方家原本只这一个女儿,父母自然偏疼一些。可方玲本就平素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又是个女儿家,不及几个儿子更得方俊的眼,平时不大关心。这会儿得知宫内之事,只气得脸色发黑,抄了根棍子就冲内宅去了。

人进了门儿,就听见里面哎哎切切的啼哭声,正说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表哥…你怎可如此狠心?”险些把方俊气个仰倒,进去就是一脚,直把方玲踹下了床下,要不是几个丫鬟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只把手中那棍子就要落到方玲身上了。

李氏闻讯进来时,正听见方俊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害了我一家!怎么不去死?!”

李氏忙拿帕子一遮脸,大哭着扑了进去:“要打连我一块儿打死吧!竟不知是哪个娼妇撺掇的,把我好好的女儿给教成了这般模样!那起子小妇不得好死…”

第四十章 分忧

理藩院李尚书今日退朝回家后只在外书房歇息,并没进内宅——李家后院不宁,李尚书同自家那位脾气火爆的夫人孙氏已冷战数日了,这会儿两边都不待见,李尚书连小妾都不敢去睡,就是怕自家这位母老虎再揪着自己的胡子一通好骂。

不然,方家那事怎么说也得进去找妻子打听打听。

次日一早,李尚书巴巴的递上了折子,把西域那边从波多兰国过来的贡品单子递上,退后半步又道:“…此次贡品实多,且又精美…”例数里面珍宝数十件,微微抬头,见龙颜尚好,心中有了几分把握,就退到了一边。只等上朝完毕,又单独递了进去求见,到了皇上紫宸殿的书房之中,这才又道:“皇上,这回波多兰国贡品实多,臣见皇后娘娘近日劳累,为分其忧,又特特甄选了些礼物,以分陛下、皇后娘娘之忧愁。”

“哦?”皇上听着,竟还能为皇后分忧,不由得略感兴趣,“不知是何物?”

李尚书笑道:“臣已着人带了过来,还请皇上过目。”说罢,得了命,叫人出去把那些物件带了上来。

房门一开,竟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个脸上覆着面纱,身着奇异服装金发碧眼的西域女子!略数一数,竟足足有八个之多!

天气虽冷,可这些女子进来后,把身上的斗篷朝后一撩,就露出里面穿着的衣衫,竟是上下两件的,中间露着一圈儿纤细的腰身,雪白的肌肤晃得人眼睛生疼!

那面纱之上,只能瞧见那一双双碧绿、碧蓝的眼睛,璀璨的仿佛上好的宝石一般。这些女子进来之后,便齐齐的跪在地上,用生硬的调子齐声道:“妾,摆见笔下。”

皇上原本脸上带着三分淡笑,见了这一行女子入内,那淡笑渐渐发冷,只盯着那李尚书。

李尚书尤自不觉,滔滔道:“这些女子穿的便是他们西域那边儿的衣衫,与咱们大恒的不同,她们身材高大、相貌奇特,倒也另有韵味…”

“不知这些女子,要如何为朕同皇后分忧。”皇上没等他说完,便冷冷打断道。

李尚书愣了一下,忙跪到地上,笑道:“皇后娘娘身怀龙子,这…多有不便。再一个,这些西域女子身材高大,都是好生养的,皇上和娘娘就当她们是个玩意儿,闲了还能瞧瞧她们跳的那些个西域舞。”说着,又低声道,“皇上,这些西域女子,听说花样儿多着呢…”

他自己是男子,家中又有个母老虎,只在母老虎怀着身子时,才捏着鼻子抬了几个通房给他,之后他官位一升再升,这才大着胆子纳了几个美妾进来,自觉日子逐渐好过。他想着,皇上应也是一般,之前不过是因着柳太后的遗命,拉不下那个脸来。这些西域女子又不是大恒中人,当成玩意儿在后宫扔着去呗!反正她们言语不通,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且这番模样的,到了哪儿都能叫人一眼认出来,也不怕她们生事。

皇上脸上越发冰冷了起来,这几日闹的这都是些什么事?!昨日是那一个没脸没皮的,今日竟就有这么一个脑子叫门给拍过的大臣,还说要为皇后分忧?!这分明是来添堵!

“李爱卿平素兢兢业业,为我大恒处处殚精竭力,真可谓劳苦功高。”皇上那里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这八名女子既然如此善解人意,就由李爱卿领回去吧,是朕——赏你的,回去好、好、消、受!”

李尚书就是之前再没听出来,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心中一阵激灵,愕然抬头,正跟皇上那双带着杀气的眼睛对上了。

不领回去,就是死!

李尚书一头冷汗,虽没想明白为何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却也只能打着哆嗦认下了。等退了出去,才惊觉,自己背上凉嗖嗖一片,都是被汗激的。

“把那片地、还有这边、这边!都叫人拿净水好好泼上三五十遍!再拿香好好熏熏!”等那群蓝发碧眼的退了下去,皇上甩着袖子在刚才她们站过的、走过的地方指了又指,双手后背,带着一股子火气推门而出。

皇上今日发了大脾气,下了早朝之后,除了当先那位惹祸的李尚书外,再没接见半个人。

次日早朝时,连驳了几个大臣的折子,又指着李尚书的鼻子,说他糊涂谄媚,难当理藩院重任,连削三级…

原本,头一日带着八个西域美人回去,就被得着消息的孙夫人大骂一通,这才知道方家那事,竟也是犯在了这个上面!皇上连自家表妹都不肯要,何况这些牛鬼蛇神一般的外国美人儿?!

偏偏的,皇上后头又跟着派人来了,亲自给孙夫人颁旨,说那八个美人是来给她“分忧”的,叫她好好安排伺候李尚书!孙夫人一怒之下,当天晚上,八个西域美人一齐送到了李尚书歇着的屋里,今天早上李尚书差点没爬下床来!

到了早朝这会儿,竟又被连降三级,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朝中有了这么两个以身试水的例子在,众大臣这会儿算是摸准了脉。别管圣上是真心疼还是做样子,总之,那位皇后的主意这会儿是谁也别想去打。再一个,后宫之中,更是谁也没想伸手进去,至于送女入宫分宠,更是想也别想了,除非谁家嫌自家活的太舒坦了,非要自找不痛快。

“你回头看看,宫里有那要出宫的宫女,选出十二个来。”皇上回到芳仪殿后,竟先对楚瑄瑶说了这么一句话。

“选宫女要做何事?”楚瑄瑶倒没多想,她知道之前方玲那事,也知道头日李尚书那献美的事情,并不多做它想。

“给李家送去,朕连降他三级,总要填补他些好处才事。”皇上说着,脸上神色不变,就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小风吹得正自和美一般。

楚瑄瑶拿着净面帕子的手一顿,嗔了他一眼:“已送了八个,还闲不够?”

“不够。”不叫他们知道何处是禁忌,便是不够!

楚瑄瑶笑着走到他身边,把帕子送到他手中,低声道:“那李尚书我不管,可这宫里的宫女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儿,正盼着堂堂正正的出宫,寻户好人家婚配呢,哪个愿意送去给人做妾?”

皇上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了看她,板着的脸孔不禁松了下来,抬手在她鼻子上一滑:“那便算了,伺候过你的人,朕怎好拿她们出气?”想着,又皱了下眉头,“回头叫李德财到西北凉城当县令吧。”

“怎么叫他去西北?”

皇上看了她一眼,把帕子递到身边一个宫女手中,这才带着她朝主床边走去,边走边低声道:“朕已安排下去了,南面、西面,今年都不得闲。这两处都是拿军功的大好去处,那西北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何动静,就叫他到那边老实呆着吧。”没削干净他,还是看在这些年他做事周到的面子上,不然,要是找条罪状把他打到大牢里也是能够的。

楚瑄瑶只淡含着笑意听着,并没多说多言,只是心下好笑,这位万岁爷平时看着最是平和淡定的模样,就是个好好先生的样子,心下却还有些个小心眼儿呢,也不知是随了哪位…

她不知,这公孙家的男子,傍事尤可,可但凡哪个敢算计到自己心尖儿上的那个,便会被他们记到心里头,只是早晚清算罢了。就是前些年去了的那位,圣宠容妃时,也是因着容妃正巧是他心尖儿上的那位,不然,哪能把皇后逼到那个份儿上?

这位爷,就是再从容大度不过的,可这骨子里头的执拗,却是刻在他血脉上的。

净罢了手,二人坐到临窗大床上,皇上抬手轻轻按到她还平坦的小腹上面:“听太医说,孩子儿在这里头还会动的?”

“哪里有这么早的?”楚瑄瑶心中带着股暖意,脸上笑得甜美,“这会儿肚子还没鼓起来呢。”

皇上点了点头,可还是拿手在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就似想知道里头小家伙会不会理会于他。孙嬷嬷进来了一回,见这才人在床边这番模样,只嘴角含笑,也不多说,任这两人折腾去,招手叫过彩绢,吩咐着一会儿晚膳的事儿。

天气一日日暖了起来,自那日皇上发过脾气,众外命妇连皇宫里头都不敢跑了,一个个在家里头掐着日子,好容易算着皇后娘娘出了三个月,又足足等了十五六天,才胆战心惊的齐齐递了牌子进去请安。

外命妇入宫给皇后、太后们请安是礼仪、是体面,就如皇上日日要早朝一般,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要是不叫人去,反倒显得这位娘娘不得圣宠没有尊敬了,不然,皇上能足足拘着她们叫她们在皇后娘娘生产前都不得入宫也是能够的。

这一回,虽众人也坐着说话凑趣,却没哪个有那胆子在提方家之事,就好似京城中从没有过那一家子似的。

第四十一章 情衷一人

见众人虽凑着趣,却没早先那般说话自在的样子,楚瑄瑶自是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转过头来,笑着朝和悦那里问道:“你的好日子也快近了?”

和悦脸上微红:“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什么好不好的。”这姑娘平时爽利得紧,今日倒是难得的害羞了一把。

“上回那些个样子已叫人做出来了,正好,刚得了你的,湘月,把郡主那份取来。”楚瑄瑶笑着,叫身边儿的湘月去取东西。

跟着楚瑄瑶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湘月也不似早先一般那样拘谨,原先那性子又冒了出来,亲自端着那盘子到了和悦面前,笑道:“郡主要不这会儿换上,也让娘娘瞧瞧可贴身?”

和悦脸上又是一怒,三分真恼,七分倒是装出来的:“娘娘,湘月姐姐今年就该放出宫去了吧?不如送去我家,定给她寻个好姐夫!”

和悦早先送来的都是做小肚兜、小鞋子的新鲜花样子,她平时虽不耐烦做这些,却时不时的总能想出些好玩儿好瞧的样子来。这些个东西大人是不能绣在身上的,可做给孩子倒是新鲜得紧。这一回,楚瑄瑶叫人照着那大的样子给和悦弄了几件肚兜出来,这东西又哪能在人前穿了?

叫这二人一闹,殿上倒是笑声一片,没一会儿,众人算了算时辰,哪敢呆过皇上当初说的钟点儿?忙忙的一个两个的请命退下,等下一回再入宫,就又是十日之后了…

过了年,皇上便排兵布阵,大军南来北往的调度频繁,宫中不少英武少年郎,这一回均有官职,领了圣命便分批南下。大恒国内多年没有名将,可名将却是强求不来的。好在,虽无名将,却有名君,下面军士便是愚了一些,只要能按着命令好生行事,这一回也定能得着个好前程。

攻打南昭非是一日之功,就是这几年大恒屯兵集粮早有准备,也至少要打个三五年的。

再加上西面那两国总是不安份的,哪里是一日半日就能成事的?

——*——*——

望梅大着肚子,身子丰腴得紧,满脸红光的坐在下面椅子上面,上头楚瑄瑶的肚子也不比她小上几分。

“日子愈发热了,你那里想必也不好受,这回程将军领了圣命南下,这一回你就同我们一糟去西山那里,连着避暑再生产吧。”楚瑄瑶笑吟吟的看着望梅说道。

这会儿已经是四月的天了,四月十二是万国来朝的日子,等过了这日,就是圣驾启程去西山的时候了。

“这一回不会似…”望梅脸上带笑,拿眼睛只瞧着楚瑄瑶。

上面站在楚瑄瑶身边的湘月闻声,也忍不住掩口轻笑了起来,下面那些宫女嬷嬷一个个心中不解,却没哪个敢多言询问。

去年那会儿,正是随着皇上暗中改装南下的日子,今年嘛…二人可都挺着大肚子呢,再来这么一回?只怕真就要生在马车上面了。

“路上慢慢走着,西山离得不远,走得慢些也不过三五日就到了。”楚瑄瑶拿着帕子掩了掩鼻子上的汗水,没有身子的不知道,孕妇竟畏热至此,皇宫之中已算是凉快了的,可就如此却还是过不了多久就能出一身的汗水。“你随着圣驾一起,前面有什么消息,咱们就能立时知晓。”

望梅点了点头:“外子出行前吩咐过了,叫我万事只听皇上、娘娘的,跟着娘娘一路,哪里能叫我受了苦?这回去西山可还有傍人?”

“若是往年,听说和悦郡主她们也是要去的,今年可就不行了,她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五月份要出门子呢,这一回哪能跟去?倒是几位重臣家家眷都是要跟着的。”若是平素,这些位大臣随圣驾去西山时,只带着小妾过去就好。可今年,后宫有皇后在内,虽皇上发过那话,可到了西山,皇后身边哪能没有命妇陪同说话?带着正妻过去到底便宜,总不能叫个小妾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楚瑄瑶肚子圆了起来,行动间多有不便,人到了西山,安顿下来后,每日便扶着宫女在园子里头散步行走。

望梅自然也是一般,她虽不住在行宫中,却被皇上给程跃指了间离着行宫近些的小园子,日日过来伴着皇后娘娘散心。

“这法子是太医说的?臣妾小时候怎么听说,要在家里好好养着?有的连地也下不得呢?”望梅心中疑虑,见楚瑄瑶在前头走着,不禁问道。

楚瑄瑶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怕是南北不同俗吧?这法子,听说还是只有宫内有的呢,也不知是打哪朝哪代传下来的?”说着,走到前面的凉亭前,道,“有些个热了,我换换衣衫。”

望梅忙应了声是,这回湘月倒是没跟着,只留在望梅这里跟她说话。

见左右没什么人,望梅坐在亭子里面,挥手屏退了小宫女,拉着湘月的手道:“我往常入宫不便,也不得闲问你,今年你可也十九岁了,可有何想头?若是瞧上了哪个,娘娘看着合适定是会依你的。”

湘月一愣,没想着她竟问出这个来,不由得一时张口结舌,脸上就是一红,低了头下去,喏喏不敢应声。

望梅是过来人,见她这模样,心中便是一动,若是心里没个想法,这丫头就是害羞也断不会如此,现在这样…莫非是有了意中人?!“是哪个?你若不是好意思去说,我帮你说!”

湘月先是瘪了瘪嘴,左顾右盼,一副欲说还羞,眉宇间又有些难色的模样,正要说话呢,那边过来了一行人,打头那个见了亭子里的人,笑着过来行礼道:“原来是将军夫人跟湘月姑姑,皇上遣小的过来,给娘娘送新得的几尾好鲈鱼过来。”

“有劳公公了,娘娘去梳洗了。”望梅起身不便,只冲小许子点头笑道。

小许子那里又笑说了两句话,带人把那几尾鲈鱼送了下去,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湘月,脸上的神情微微一顿,忙低了头转身离去。

望梅转身要再坐下,却正好看到湘月,她此时垂着头,眼睛却是抬着的,眼中带着几分失神,那看去的方向…竟是小许子那边?!

心中一紧,望梅觉着自己呼吸有几分不畅,抬手抓了抓胸口前的衣襟,定了定神,才笑道:“傻站着干嘛?一会儿娘娘回来,有你站的时候。”

湘月这才哦了一声,忙转身扶着望梅坐下。

望梅细瞧她的脸色,才斟酌开口头道:“咱们虽为娘娘婢女,可娘娘最重感情,就是你看上了哪位御前护卫,也是能为你做主的…”

“我…不想嫁。”原本脸上还有几分红意,这会儿忽的又仿佛丧气起来了一般,湘月拿脚在下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凉亭里的柱子。

先朝小许子他们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望梅才低声问道:“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湘月先是一愣,随即一脸烦恼的拿脚跟跺了跺地:“就咱们两个随着娘娘入宫,你走了,我要是也走了…不是连平素说话的人都没了?咱们到底不一样…我…我就想老死在这宫里,再不出去才好呢!”

“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适才那番模样,原本望梅还不想多言,想着,等她过去了这一阵,再叫娘娘帮她寻了好的嫁了也就是了,可这会儿听她所言,竟似是要死心眼儿了一般!

“我…”抬起了头,湘月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恼的,眼圈儿有些个发红,一时气恼,就直说了出来,“我同他说过,可他…他说自己不成,不是完人,我是能有好前程的…他之前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那日…我脚一滑,跌到他怀里时…他还脸红了呢!之后却连正眼都不敢瞧我一回…我…我…若不喜欢,早先送我那些个果子、玩意儿做甚?!这会儿反倒反悔了?还说什么要老死宫中,伺候皇上一辈子!前几日皇上还同娘娘商量着,要给小诚子赐了个对食,他…他…”

“你莫非想做他对食?!”望梅心中一痛,这丫头向来是个大条的,便是旁人有意,她也未必能觉出来,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想必哪日有了意外,这才叫她心里回过了味儿来。可这大条的性子要是一味钻了那牛角尖…

“我…我想伺候娘娘…”湘月低了头下去,再不吭声。

“那你这话,可跟他说过?”望梅沉了沉心,若她是一时糊涂,倒还好办,可就怕她认了真。这话要是她同小许子说过,他还一味躲闪,自己就是揪也要揪她出宫,找户好人家把她嫁了!

“没…”湘月闷声说道,“自那日后,他就躲着我…”

“那日你们到底是怎么说的?”

“就是跌了一脚,然后…他先是要亲我的模样…再之后吓了一大跳,他就跳了起来,再不敢看我。我不叫他走,他说…他非是完人,对不起我,还说我是要有大造化的…”

乎出了一口气来,这事…真真难办了。

想着,望梅皱着眉头按了按太阳。

“这事,万万不能同娘娘说!她有着身子…我怕…”湘月急忙拉住望梅的手,恳切的求道。

在她脸上扫了一眼,望梅叹了口气,这事可不只关着娘娘,还要知道那小子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你好生伺候着娘娘,这事…你先别多想了,万事等娘娘生了之后再说吧。”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小许子那里,还要想法子问个清楚。不能自家这个傻丫头在这里一往情深,那边却根本没动过这个心思!若真如此…

想着,望梅磨了磨牙,到时叫娘娘收拾他去!

次日早上,小许子正在院子里头走着,迎面就遇上了望梅并几个宫女。

双双见了,望梅却并不离开,笑吟吟的道:“娘娘这会儿还歇着呢,我来的早了些,不知可否烦劳公公带着,到前面藕香皖去?”

小许子心里一突,好端端的,找自己带路所为何事?虽说到了行宫中,因地方小些,自己这些个太监避不开皇后娘娘,故此不叫太监上前的事也淡了许多。可这位程将军夫人怎么说也是有身子人,避不开也就罢了,哪还有上赶着的?莫非是…

“这是咱家的福分…”小许子只得咬牙笑道,躬着腰带着这位往那边走着。

一路走,一路说,一会儿说说花、一会儿指指叶,等到了藕香皖,几个随着过来的宫女丫鬟才退下,小许子心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坐在椅子上面,望梅定定瞧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却偏偏带着一丝寒意。小许子额上冒出些个汗水来,只躬着身子,脸上都快笑僵了。

“公公真是好手段呐。”望梅忽叹了一口气,眼睛往门外看去,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小许子身上一抖,忍不住抬头向她看去,“我们二人,随着娘娘北上,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大恒的繁华,更没见过那许多伶俐人。我们姐妹都是个痴的,给个棒槌就能认成针。娘娘命好,遇着了皇上,皇后独宠后宫,再没那些旁的添堵糟心,这是几辈子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我命也不错,因为有了娘娘,能嫁个合意的,又因着有了娘娘,他就是有那个心,也不敢胡来。只那丫头…想必福气都到了我的身上,倒委屈了她了。”

说着,望梅转过头来,盯盯瞧着小许子:“我只问许公公一句,对那丫头,您可上过半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