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姓皇帝面上凝色稍释,眸子一动又朝一旁被抱在杜嬷嬷怀中的小皇子望了一眼,道,“将皇子交给淑妃。”

杜嬷嬷闻言,恭敬应道,“是。”说罢身子一动,便抱着南泱走了过去,将怀中不住啼哭着的小娃娃交给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皇子接了过来,只见怀中的小娃娃整个脸都皱巴巴的,就像个小包子,眼睛尚紧紧闭着,小嘴不住地啼哭着,满脸都红彤彤一片。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扫视过整个宫闱,声音出口尽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日起,皇长子便是淑妃的儿子。”

话音甫落,宫内的众人便纷纷跪了地,高声朝南泱道,“恭贺娘娘喜得皇子。”

南泱望着眼前跪了一片的人,心头便是一震,胸口涌出一股子难以言表的微妙滋味,她垂了垂眸子眼,定定地望着怀中小小软软的奶娃娃,有些微怔——

从今往后,这就是她南泱的孩子。

从今往后,她便是大万朝皇长子的母亲,淑妃娘娘。

……

回到兰陵宫已是月上枝头的时辰,凄冷的冬风穿梭在宫中,风声呼啸,像极了厉鬼的阴森哭嚎。

小皇子仍是不住地啼哭,跟着回宫的还有南泱才挑出来的乳母,乳母名叫素慧,十九的年纪,容貌秀丽,身子生得白净结实,一双胸脯亦是沉甸甸的,南泱抱着小皇子摇来摇去地哄着,口中朝那乳母道,“素慧,你快去安顿安顿,沐浴净身完便赶紧过来,皇子饿得厉害。”

素慧挎着包袱恭恭敬敬地应声,回道,“是,娘娘。”

明溪唤来一个宫娥,将素慧领到她跟前,道,“茗丹,这是皇子的乳母,你带她去沐浴,为她拾掇间空屋子出来。”

乍一听闻自己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不必同其它宫娥挤大通铺,素慧心头很高兴,面上笑得很是憨厚,朝明溪不住地道,“多谢明溪姑姑。”

明溪的眉眼却极是淡漠,“你不用谢我,这都是娘娘的意思。”说罢便转过了身子朝宫门走了过去,不再理她。

素慧面上依旧挂着那副憨憨的笑容,跟在那领路的茗丹身后,笑呵呵道,“这位姐姐,咱们娘娘长得真好看,心肠也好,真是菩萨一样的人物。”

即便自己也只是个宫娥,在一个新来的面前,茗丹也摆起了几分老人的姿态,她瞪了素慧一眼,没好气道,“我说你这人,话可真多,我可告诉你,在宫里话多可不是好多,少说话多做事。”

素慧连忙点头,“姐姐说的是。”

茗丹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见素慧老实,心头也就生了几分好感,便又道,“咱们娘娘的心地确实不差,待我们这些奴才也好,只要你用心替娘娘办事,别做出些不要命的事来,好儿多着呢。”

素慧心眼儿直,听得有几分云里雾里,不解道,“啥是不要命的事儿啊?”

茗丹脑中忽地又浮现了数月前太和山的一幕,背脊便出了一阵冷汗,神色忽地有几分不自然,半晌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吃里扒外。”

……

明溪将灌着开水的汤婆子塞入了锦被,回身朝梳妆台前的女子柔声道,“娘娘,夜深了,快休息了吧。”

镜中的人妙颜无双,南泱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一阵发冷,凝锦斋中许茹茜的凄厉叫声依稀又在耳旁回响起来,忽地便问出了一句话来——“她去得痛苦么?”

明溪显是一愣,俄而便反应过来她话中所指,手上的动作一僵,好半晌方才沉重地颔首,低声叹道,“生产中的妇人最受不得刺激,皇上一句‘保皇嗣’方一道出,她便呕了血,去了。”

“……”南泱心口一阵窒息,双眸紧紧合起,话音出口竟是破碎得不成句子,似乎压抑得极为厉害,“过去她虽百般对不起我,临了之时,终归还是我对不起她了。”

明溪见她面上的苦涩,心中一阵不忍,脚下的步子动了动,便行至她身侧,柔声道,“宫中之事,谁又能真的对得起谁呢?娘娘,如今您是皇长子的母妃,又是合宫唯一一个妃位的娘娘,该高兴才是。”

“……”南泱眸子微微睁开,眼底泛着微红,终究也只是唏嘘一声,缓缓将头偎进了明溪的怀中,沉声道,“替她将皇子养育成人,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明溪温柔地抚过她的发,面上含着个浅浅的笑容,“娘娘别想了,早些歇下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南泱略微沉吟,方才颔首,扶了明溪的手站起了身子,在床榻上躺了下来,眸子缓缓合起,心中却是一声长叹。

许茹茜,若有来生,切记下辈子绝不要再入这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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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淑妃

许茹茜的葬礼办得格外风光,曾经在万朝后宫盛宠了一时的笙贵妃,终究还是归为了一抔黄土,被安葬在了妃陵之中。

陌阳皇宫得来了几日难得的平静,随着北狄战火的愈烧愈烈,南泱封妃的册封大典如期而至,举国上下都注目着这桩事,朝臣们议论纷纷,远在荒城的南氏一族,是时候重回陌阳了。

因为万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罪臣封妃的先例,南氏的大小姐是开国第一位。

……

冬日的清晨仍旧是寒风侵肌,枯叶被风吹了漫天,又打着旋儿地落回地面,皇宫中的其它宫闱皆是大门紧闭,而此时,兰陵宫却已是陷入了一片忙碌。

宫娥内监们手中捧着物什来往地穿梭着。

“砰”一声响,一个小太监便撞上了一个宫娥,那宫娥手中捧着的珠花头饰便落了一地,她脸色登时一变,指着小太监便骂道,“我说你这人,走路不长的眼么?”说着便蹲下了身子将一地的珠花簪子重新往托盘里头放。

小太监自知闯祸,连忙堆起一副笑脸,一同蹲□子捡着,赔笑道,“姐姐莫怪,方才走路光顾着看姐姐的俏脸去了……色迷了心窍,这才撞上了姐姐,是我该打。”

宫娥一双眸子白了他一眼,嗔道,“油嘴滑舌的,没个正经!”接着便端着托盘站起身子,又朝小太监道,“今儿个是咱娘娘大喜的日子,你千万小心着点儿,若是再撞翻什么东西,可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点头如捣蒜,“是是,姐姐教训的是!”

两人一番交谈间,一道清丽之中略透这几丝催促的女子声线便从内殿里头传了出来——“青苗?青苗?我让你去取的珠花呢?”

名唤青苗的宫娥心头一慌,连忙高声应道,“来了来了明溪姑姑!”紧接着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回头儿再跟你算账!”说罢方才一路小跑着捧着珠花钻进了内殿里头。

明溪听见了脚步声,便蹙着眉头去望青苗,语气里头夹杂了几分责备同不满,“你这丫头,手脚真是越发不麻利了。”

青苗小脸儿一皱,觉着很是委屈,正要开口解释,明溪却又朝她挥了挥手,吩咐道,“去重新烧些热水来,娘娘的汤婆子快凉了,顺便去提醒素慧,小皇子该喂奶了。”说完便捧着一盘子的珠花头饰走到了梳妆台前。

“娘娘,珠花取来了,您看看吧。”

闻言,端坐在镜前的女子回过头来,只见她一袭绛色的长礼袍,里里外外共有十二层衫子,额间的红莲极尽妖娆,朱唇嫣红,更是衬得那张本就天香国色的容颜华贵逼人。

南泱的眸子随意地瞄了一眼明溪手中样式繁多的名贵头饰,漫不经心道,“这些事你懂得比我多,你拿主意吧。”

明溪一笑,朝她道,“册封大典这种大事,奴婢怎么能为娘娘拿主意?还是娘娘您自己选吧。”

她拗不过明溪,无奈之下便侧了眸子,指着那柄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轻声道,“就那个吧。”

明溪闻言便颔首,道了声“是”,接着便将那金丝嵌玉的鬓钗取了出来,上前几步,细细地为南泱戴上,她手上的动作万分小心谨慎,口中却是朝南泱笑道,“娘娘,从今日起,你对自己的称呼要是再不改改,可就不合规矩了。”

南泱眸子一动,眼色便沉了下去,好半晌方才开口道,“便是在你面前,也得做出那副模样么?”

“……”

她的一番话甫一落地,明溪手上的动作便戛然而止,面容一滞,怔怔地望了她良久,望见她眸底的悲凉,心头忽地就苦涩起来,张了张口,声音透着几分沙哑,“自然不必……方才是奴婢失言,今后娘娘愿意如何便如何。”

南泱唇畔却浮起一抹苦笑来,不再说话,只静默地望着镜中妆容精致的女人,直到明溪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说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一轮旭日缓缓从东边升了起来,挂在天际,斜斜地倾洒下几丝阳光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复又动了动身子,在明溪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子,容色一派的淡漠,朱唇微启,沉声漠然道——

“扶本宫往奉天殿。”

……

奉天殿是万朝历代皇帝朝会早朝的大殿,位于陌阳皇宫的正中央,占地之大,规模之宏伟,修筑之精良,均堪称当世一奇。

上座的宝椅,云龙雕花繁复,髹涂金漆,华贵至极,万姓皇帝一袭玄色纹龙的礼袍,冕旒的层层掩映,将那双清冷得几乎森寒的眸子挡在了珠帘之后,一张生得极是凉薄的唇微抿着,端坐在上首。

殿中所立,有六宫嫔妃,亦有群臣百官,内宫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江路德手持一卷明黄锦缎,立在万皓冉边上。

忽地,殿外一声高亢的宦官声音传来,声调微扬略尖——

“淑婕妤到!”

万双眼睛,在刹那间往殿门的方向望了过去,殿外的阳光很是耀眼,几乎晃花了众人的双眸,一个高挑端庄的身影,踏着寸寸金光,在身旁秀丽宫娥搀扶下,缓缓提步迈过了奉天殿极高的门槛,一步一步地踏入了奉天大殿。

来人眉眼如画,额间红莲妖娆天成,端的是何等绝色倾国。南泱的背脊笔直,脚下的步子亦是不急不缓,身旁明溪行得谨慎,她却格外淡然,双眸直直地望向端坐在上位的一国之君,眼色之中便含上了几丝温柔的笑意,更是衬得一张容颜愈发娇艳明媚。

诸百官与后宫众人均是被眼前的情景震了震心神——此情此景,此人此貌此风华,实在是太熟悉,竟与三载前南氏千金封后的一幕,完美无瑕地重合。

脑中忽地浮现起三年前的那一幕,万皓冉的心头仿佛是被什么重重地击了一下,当年他迎娶她为后,她的神色竟与今时今日格外相似,连那副眉眼间的笑意都如出一辙一般。

他望着她,竟然移不开眼。

人群极为默契地朝两旁退去,空出中央一条宽敞的大道来,明溪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南泱立在奉天殿的正中,双手端与腹前,面上的容色端庄持重,含着一丝笑,眸子里夹杂了一丝戏谑看着君王。

万皓冉在霎时间回过了神来,心头竟是有一份微微的窘意,面上却仍是一派的漠然,身子一动便靠在了宝椅上头,朝一旁的内监低声道,“宣旨。”

“是。”江路德躬着腰杆儿朝他恭恭敬敬地应声,接着便站直了身子,手中拂子一扬,高声道,“南泱接旨!”

此言一出,殿中的众人皆是在瞬间便屈了膝盖,和南泱一道跪下了身子。

“婕妤南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周旋法度,有柔婉之行,既表於天资,有恭俭之仪,可施於嫔则,朕常有鉴悉,每垂赏叹,册为正二品妃,封号‘淑’,授金册,协理六宫之权,钦此——”

江路德语调平稳微扬,从口中呼出的白气圈圈袅袅,道出的话语字字落地,也字字落入众人心间。

南泱垂下了眼帘,朝高坐在上的君王深深叩首,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相触,声线清丽,不急不缓,“臣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她话音方落,便闻见殿中的群臣嫔妃亦是随之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泱眼帘仍垂着,双手缓缓举起,平摊到高过头顶的位置,低眉垂首,容色极是柔顺,江路德从一旁的托盘上恭恭敬敬地捧起金册,那册子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金灿灿的光芒,和着明黄圣旨一道,呈放在了南泱素白的手掌心中。

金册同锦缎皆是透着微凉,加之现今又是冬日,她温热的掌心被冷得微微发颤,双手却仍是举得平平稳稳。

皇帝目光冷然地望着殿下跪了一片的众人,薄唇微微开合,低声道,“平身。”

“谢皇上——”

南泱动了动身子,明溪上前几步,扶过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又替她理了理衣裙,接着复又退到了一旁,南泱仍是低垂着头,没有什么动作。

万皓冉深邃的眸子被珠帘层层遮掩,教人望不清他面上的容色,修长的指节习惯性地抚着玉扳指,静静地观望了南泱良久,方才又徐徐道出一番话来。

“今日,朕赐你正二品金册,授你协理六宫之权,是看重你淑静温厚,望你今后端静纯良克娴内则,为六宫之表率。”

闻言,南泱的面色仍旧平静,只恭敬回道,“皇上如此看重臣妾,是臣妾之幸,臣妾定会谨遵皇上教诲。”

皇帝微微颔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一般,朝着殿下的诸人缓缓道,“长皇子还未起名,朕思量了几日也没想出个好名字来,各位爱卿均是学富五车的高才,不如替朕出出主意,淑妃难得能与诸位见上一面,她是皇子的母妃,也好做个参考。”

万皓冉一番话落地,朝臣百官均是一阵愕然,接着便蹙起眉头细细地思量起来,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无声。

半晌没有人说话,皇帝清冷的眸子朝一位年长的官员望了望,道,“邱大人,你是崇文馆的十八学士之首,博古通今才高八斗,可有什么好建议?”

邱大人捋了捋长须,从百官里头缓缓走出来,立在殿中,恭敬回话,“回皇上,依着字辈,皇子应是‘澍’字辈的,只是为长皇子起名,事关重大,老臣才粗学浅,不敢多言。”

万皓冉又望向另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官员,道,“齐道庭,你是今年举试的状元,亦是博洽多闻之辈,你以为呢?”

齐状元的眉头微拧,上前几步亦是躬身,恭敬回道,“回皇上,邱大人尚且缄口,微臣更是不敢妄言。”

一时之间,奉天殿之中便更是鸦雀无声。

皇帝静默良久,清寒的眉眼微动,又道,“淑妃,你说呢。”

乍然从那人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南泱生生一惊,心头一番细细的思量,接着便躬了身,朝万皓冉恭敬回道,“回皇上,臣妾的才学只算识得几个字,哪里敢为皇子起名。”

他却目光灼灼,唇角勾着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沉声道,“若朕非要你说呢?”

南泱心头沉了沉,长皇子是这人的长子,自古长子为尊,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太子,未来的万岁爷,古人认为人名能左右人一生前途,是以起名之事极为重要,思及此,她咬咬唇,自然晓得万姓皇帝是在刁难自己。

她心思转得飞快,一个念头闪过,好半晌方才沉声回道,“若皇上执意要臣妾说,臣妾以为,‘澍人’二字尚可。”

“澍仁?”万皓冉蹙了蹙眉,重复了一句。

“回皇上,是人臣的人。”南泱垂了眸,声音四平八稳回他,“澍与树谐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望皇子长大后,能为我朝一代栋梁。”

奉天殿又是一阵沉寂,少顷,崇文馆大学士上前几步,捋了捋长须,叹道,“淑妃娘娘蕙质兰心,我等望之不及。”

皇帝静默良久,定定地注视着南泱,她的头仍是微微垂着,殿外的阳光极好,那人端立在殿中央,背光而立,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容色,只隐约能望清她尖俏的下颔轮廓。

分明隔得那样近,为何,却似乎又咫尺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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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罚跪

南泱封妃后的第九日,雁门关终于传来了开战以来的第一回捷报,定昭王率三万精兵击退北狄大军,使其退军五十里,并夺回了被胡人掠去的七座边境城池,加之长皇子满月将至,一时间,凝重了多时的陌阳城总算添了几丝喜气。

冬日更深,天儿也愈发地冷,宫中的嫔妃们几乎足不出户,除却每日必行的一桩事以外——

到兰陵宫请安。

殿中火炉子燃得很是旺,手握协理六宫大权的淑妃娘娘端坐在殿中上位,面容淡漠,纤长的眼睫微垂着,缓缓伸手端起桌上的青釉瓷茶盏,揭起茶盖子拂了拂,朱唇微微抿了一口,宝蓝鎏金的护甲精致华美。

入口的茶水清香馥郁,温热的暖流滑过周身,驱散了不少寒气,大清早便被明溪拎出被窝的南泱弯了弯唇,顿觉神清气爽,又拿绢帕试了试嘴,边将茶盏往红木桌上放,边眼也不抬地轻声道,“往后不必这样早,冬日愈渐深了,天儿也亮得晚,你们一个个皆是皇上的心头肉,若是一个不慎在路上滑了跤子,届时皇上责怪下来,本宫不好交代。”

殿中早已坐了许多人,众女皆是埋着头,容色柔顺恭敬,听闻上座之人道出这番话,便不约而同地齐声应道,“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南泱微微颔首,杏眼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座的众人,唇角便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丝冷笑来,垂了眸子端详了一番指尖的精致护甲,淡淡道,“江答应呢?本宫怎么没瞧见她。”

在场的嫔妃中有在宫中呆了数个年头的,如莲才人熙昭仪,也有今年方才入宫的袁秋华秦婉怡等人,淑妃此言一出,殿中诸人皆是一愣,心中便升起无穷感叹来,后宫之中,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风水轮流转。

想当初,南后被废,江璃蓉高居妃位,手掌中宫凤印,暂代皇后协理六宫之事,在后宫之中呼风唤雨权势滔天,如今还不到一年的光景,便被褫夺了封号谪为答应,真真讽刺。

一宫之间静谧得紧,没有一个人说话。

红木椅子上头早垫上了柔软暖和的狐狸毛,南泱动了动身子,斜倚上椅背,半晌没有听见人回话,便动了动眸子,望向一个将头埋得格外深的艳丽美人,徐徐道,“秦采女,江答应现今住在曼音阁里头,若是本宫没记错,曼音阁同你的翡棠阁离得很近,你可晓得她今日为何没来给本宫请安?”

淑妃轻飘飘的话语滑进秦婉怡的耳,她便被生生惊了惊,面孔上浮起一丝惶恐之色,惴惴道,“回娘娘,臣妾平日里和江答应并没有来往,她为何没来请安,臣妾着实不知。”

见她面容惊慌,一副急于将江璃蓉撇得一干二净的模样,南泱心头对她更是不屑,面上却仍是淡然,朝她一笑,关切道,“本宫不过是随口问问,采女的面色怎么这样难看,可是身子不大爽快?”

秦婉怡的俏脸面色苍白,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恭敬道,“回娘娘,臣妾并无大碍,不过是因着昨夜风大雷声也响,没睡好罢了。”

南泱心头一声冷笑,面上却还是笑,又道,“夜里若睡不好,便宣御医来瞧瞧,本宫往时也有这个毛病,后来周御医开了个方子,本宫服了几帖便好了,那药方子现今也还留着,你若需要,直接去问明溪姑姑拿便是。”

秦采女垂着臻首,沉声应道,“多谢娘娘。”

她闻言便不再理秦婉怡,侧了侧眸子朝明溪吩咐道,“明溪,你让李松盛去曼音阁瞧瞧,江答应今日没来请安,别是病了才好,若是她身子无碍,便请她来兰陵宫坐坐。”

明溪垂着眸子恭恭敬敬地应声,“是,娘娘。”说罢便旋过身子,拉开宫门踏了出去。

南泱又朝端坐着的数位嫔妃打望了一番,忽地,一个已有许久未曾见过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已故的锦华长公主的母妃,韩昭仪。

这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整个人消瘦了整整一圈,精神似乎仍旧不大好,原本秀美的容颜仿佛是枯零多日的花,目光有几分空洞,眼底深处仍旧有着淡淡的悲戚。

见韩昭仪这般模样,南泱的心头有几分酸涩,心思微动,便朝一旁随侍的宫娥沉声道,“让素慧将皇子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