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时,外头便喧闹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龙泽亭里头的臣子嫔妃们也听见了外头的响动,皆是疑惑,皇帝高坐在上位,蹙眉将江路德招来,道,“外头闹得慌,怎么了?”

江路德猫着腰道,“回皇上,奴才不知。”

“……”他指了指亭外,“去看看。”

“是。”

明溪为她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她的雨花瓷碗里,南泱执筷夹起来放进嘴里,分明能甜进人心坎儿的味道,却教她嚼出了杏仁儿的苦涩。

少顷,江路德猫着腰杆儿进了亭子,行至万姓皇帝身侧,恭恭敬敬地俯身道,“回皇上,外头不知是何人放了荷花灯,在寒波湖上飘了一大片儿,好看极了。”

万皓冉的眉宇微微蹙起,眸子里却浮起几丝兴味来,“哦?朕许久未曾见过那玩意儿了,还飘了一大片儿?看看去。”

说罢便站起了身子,朝亭外走去,众人见他起身自然不敢再坐着,纷纷跟在身后出了亭子大门儿。南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起身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深沉的夜色之中,寒波湖上头飘着数以百计的荷花灯,粉色的花灯在湖面上漂浮,花心的烛火几乎要将整个湖面都给照亮,多雨之后的夜,月亮遥遥地挂在天际,月华如水倾泻下来,同荷花灯的烛火遥相辉映,美得像是仙境瑶池。

有好奇之人人捞起来一只花灯,却见花灯里头放着一张枫叶笺,写着“愿锦华长公主在天之灵,庇佑长皇子一生安康”,那笺上的字迹娟秀,一笔一划,看得出写字之人极为用心。

忽地,人群里有人咋呼了一声,“瞧,那边有人!”

众人的目光便顺着望了过去,只见一抹月白色的纤细身影正俯身在湖边,小心翼翼地将一盏荷花灯放进了水中,接着又缓缓跪下了身子,始终背对着所有人。

万皓冉眼中的神色深寂,朝着那个背影走近了几步,只见那女子跪在湖边,双手合于胸前,似乎是在虔诚祈祷,便沉沉开口,“何人在此?”

那背影似乎是被吓着了,忽地回过头来,一张姝丽的清秀面容映入了众人的眼,湖中有万千荷灯,天上悬着一轮明月,月色烛光交相辉映,那张容颜竟像是入了画一般。

“韩昭仪?”有宫妃认出了那人,竟惊呼出了口。

万皓冉俊秀的眉宇蹙起,拧起一个结来,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韩宓贞面上的神色极为惶恐,此情此景却极为惹人怜爱,她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字字恳切,细声答,“回皇上,臣妾正在放花灯祈福,臣妾希望锦华长公主的在天之灵,能庇佑长皇子,庇佑皇上。”

念及灵越,他叹出一口气,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有心了。”

韩宓贞的头微微垂着,眸中盈着泪光,在月色下楚楚动人,“臣妾只盼望皇长子能平安长大,皇上能福寿安康,便是臣妾最大的福分。”

“皇上,今日是澍人的满月,昭仪这份贺礼着实用心,臣妾亦为之动容。”

身后传来一道清丽平淡的女子声线,他侧过眸子,只见南泱缓步朝他走了过来,面上挂着一丝风轻云淡的浅笑。

心头忽地有了几分了然,万皓冉的眸色在刹那间阴冷下去。

韩昭仪这样的人,如何能想出这样一个计谋来邀宠?他的容色沉冷如冰霜,唇紧紧抿起,胸口气得有些闷痛。

满湖的荷灯,韩昭仪的每一字,每一句,一颦一笑,尽皆是出自她的手笔吧。

南泱垂着眸子,月色下她的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所有心事,教人看不出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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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暗流

干净修长的手在身后紧紧握成了拳,手背青筋爆起,万皓冉只觉胸口堵得紧,压着巨石一般难受,面上却一丝不露地淡漠。

后宫之争他从来都心知肚明,别的女人都是勾心斗角地把他往自己宫里拉,她倒好,想方设法儿地把他往别人怀里推,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心头的怒气滔天一样地涌,他半眯了一双眸子定定地瞧着她,“韩昭仪此番用心良苦,淑妃说说——朕怎么赏她好?”

用心良苦这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面上的容色陈冷如冰,江路德伺候了他二十七,对这人的脾性早已了解了七八分,此时在边儿上立着几乎要打起摆子来——皇帝这是发了大怒了。

南泱的眸子掩得低低的,仿佛丝毫未觉他话语中的不对劲,仍旧一副漠不关己的神态,缓缓道,“回皇上,昭仪待皇上和长皇子的这份儿心着实难能可贵,皇上要怎么赏,臣妾无权过问。”

无权过问,好,好得很!

他唇角一勾怒极反笑,一把将韩宓贞拉进怀里,韩昭仪被吓了一跳,她隐约能觉察出皇上同淑妃间的古怪,而此时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搂了自己,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双颊蓦地便红了。

“江路德。”他眸子死死地望着她,满目的冰霜。

江路德上前几步弯腰应他,竭力稳着声音不发抖,“奴才在。”

他冷然地望着南泱,薄唇微启,徐徐吐出一句话来,“今儿晚上朕翻韩昭仪的牌子,流霜阁掌灯。”

“……”江路德有些迟疑,今日是长皇子的满月,淑妃娘娘是母妃,按着道理也该宿在她那处,更何况……他思量了半晌,试探道,“皇上,您今儿晨间才吩咐过奴才,夜里歇在兰陵宫的。”

朔冬的北风极冷,然而万皓冉面容的寒意比冬风更甚,“再让朕从你的嘴里听见一个字,朕割了你的舌头。”

江路德双脚一软便跪了下去,匍在地上瑟瑟抖着,“奴才多言了,是奴才该死,皇上您息怒……”

南泱的眼睫掩得低低的,面容仍旧淡漠平静,万皓冉冷冽的眼从她面上移开,手下一动便将怀中的韩宓贞抱了起来,韩宓贞反应不及一声娇呼,两只胳膊下意识地环上他的颈子,双颊绯红一片。

他回过冷肃的眸子望向身后早已呆愣的一众人,沉声道,“朕乏了,都散了吧。”说罢便抱着韩宓贞大步朝着流霜阁走去,再也没有回头望过南泱一眼。

人群渐渐散去,南泱却仍然直愣愣地立在寒波湖畔,冬日的天儿,临水而立,湖风夹杂了丝丝水汽,吹拂在面上更是冷,她手上一动便将胳膊举起环抱在一起——怎么会这样冷,像是凉透到心底一般。

兰陵宫的一众宫人站得远远儿的,谁也不敢上前,只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小皇子多时未进过餐早已饿得厉害,在素慧怀里哭起来,婴孩的啼哭声响起,更衬得这夜凄冷。

明溪脚下的步子微动,朝她走过去,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并没再靠前,眸子里头尽是不忍,沉声道,“娘娘,夜里风大天凉,咱们回宫吧。”

那瘦弱孤零的背影动也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明溪又朝前走了几步,绕到了她的身前,拧着眉低声道,“娘娘,今日韩昭仪的事成了,您原该高兴才是的。”

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闪烁,她终于抬起眼,瞳孔里遍布的尽是赤红的血丝,唇微扬勾起一丝苦笑,是啊,韩宓贞照着自己的交代一步步走完了所有棋,极为用心,皇帝也去了流霜阁了,难道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么?

原该高兴的。

可是心头堵得人喘不过气,万皓冉抱着韩宓贞走了,韩昭仪在他怀里那样娇羞无限,分明她是谋划一切的人,如今事成了,反倒立在湖边儿吹冷风,一副被抛被弃的落魄姿态。她也不想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可是心头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揪住一般,很有些难受,她高兴不起来,也笑不出来。

明溪直直地望着她现今的模样,沉吟良久,眸中神色意味不明,低低道,“娘娘,您是不是对皇上动情了?”

南泱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明月遥遥地悬在天际,玉盘一样美好。

她低低叹出一口气,转过身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朝兰陵宫缓缓走去,背影单薄而孤寂,却终究没有回答明溪的话。

今夜是满月,只可惜,唯有月是圆的罢了。

……

韩宓贞的得宠不过一夕之间。

澍人皇长子的满月宴过后,寂寥冷寂多日的流霜阁仿佛在一夜之间活了过来。晋封的诏书是在次日下来的:昭仪韩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可堪为婕妤,以昭贤德之范。

皇帝心中还怄着气,连着一个月没再踏足过兰陵宫,宫中的诸嫔妃也是难得的消停了数日,合宫里清净了数日,然而南泱心头却晓得,这些平静安泰都不过是表象,后宫的这汪水,永远都有暗流涌动。

殿中摆着个青铜雕凤的路子,热炭滚滚地烧得通红,檀香炉的之中有熏香袅袅升起。

近日里南泱的胃口愈发不佳起来,午膳没吃几口便停了筷子,一阵倦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便听见李松盛的声音从宫门口传了过来——

“韩婕妤到。”

接着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扶着宫娥的手踏入了殿门,自打复了宠,韩宓贞的气色便一天比一天好,渐渐也有几分容光焕发的姿态,她面上端着一个恭敬的笑容,朝南泱福身,低低道,“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南泱被明溪扶着坐在了上位的椅子上头,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婕妤坐下吧。”

“谢娘娘。”韩宓贞又屈了屈膝,这才立起身子,身旁随侍的如兰便上前几步,将她领上的系带松开,替她褪下了披风,她方才徐徐坐下了身子。

韩宓贞为人贯是忠厚,尽管如今荣宠加身,却没有半分的骄矜之态,对着南泱仍是极为恭敬,一则南泱的位分仍旧高她,二则也是感念南泱对她的恩德。

南泱捂着汤婆子,朝她望了一眼,笑道,“往时婕妤的气色总是不大好,如今神采奕奕的,本宫瞧着也是宽慰,总算能放心了。”

韩宓贞垂着头,神色仍旧极为恭敬,“都是托皇上同娘娘的洪福,臣妾有今日全是仰仗着娘娘的大恩。”

“……”她唇畔衔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声音淡漠疏离,“你也不用紧着谢本宫,本宫虽为你出了主意,到底也是你自己争气,皇子满月那晚你做得很好,天时地利人和,也是你的好运气。”

“臣妾哪里有什么好运气,全都是托娘娘的福罢了。”韩宓贞的眼帘垂得低低的,低声道。

客套了这许多话,南泱有些不耐了,接过明溪奉上的茶盏便抿了一口,镶嵌着朱玉的护甲随着小指翘起个漂亮的弧度,典雅而高贵,不再同她绕弯子,沉声道,“婕妤同本宫是姐妹的情谊,在本宫跟前儿不消拘谨,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韩宓贞一滞,思量了半晌方抬起头,朝南泱望去,张口欲言,却又瞄了眼她身旁的明溪,似乎有些迟疑的模样。

南泱心头瞬时了然,便慢慢悠悠地放下茶盏,“明溪是本宫的心腹,婕妤不必有什么忌讳。”

她这才微微颔首,双眸直直地望着南泱,里头似是有某种乞求,“娘娘,帝姬仙去也有数月了,臣妾冒昧一问……若要查出害了帝姬落水的贼人,娘娘心中可有何打算么?”

闻言,南泱却是微微蹙眉,这桩事她也曾思量过多时,那日帝姬落水溺毙,万姓皇帝一怒之下杀了她身旁的所有伺候的宫人,事情又过了这么久,如今再想去查更是难上加难。

可她既然答应了韩宓贞,自然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思量半晌,她微微凝眉,朝身旁的明溪望了一眼,道,“你有什么法子么?”

明溪一双柳眉深深蹙起,却是摇头,“那日帝姬落水,皇上下旨凌迟所有伺候帝姬的宫人,照理说那般的重刑,便是死人嘴里也能吐出东西来,可却仍旧什么也没问出来,如今帝姬已仙逝数月,再要追究只怕更不好办。”

闻说此言,韩宓贞心头便凉了半截,心头一酸便禁不住低泣起来,拿着绢帕捂脸,抽泣着哭道,“我可怜的孩子,你走得太冤了,我的灵越……”

如兰心头不忍,眼圈儿也跟着红了,上前便轻抚上她孱弱的肩,劝慰道,“娘娘,您节哀吧,否则帝姬在天之灵难安啊……”

“哪里有什么在天之灵!”韩宓贞的情绪蓦地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听起来凄厉而悲怆,掩面泣道,“三岁的孩子夭折,是上不得天也入不得地的,只能做个孤苦的小鬼儿,游荡于世间罢了……”

孤苦的小鬼儿?

南泱脑中有一道灵光蓦地闪过——古时之人极敬鬼神,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辙呢?当即心下一喜,她忽地抬眸望向明溪,眼中有晶亮的光彩,

“办法有了!”

此言一出,韩宓贞的哭声便是一滞,隔着朦胧的泪颜去望她,抽泣着问,“娘娘您有主意了?”

南泱朝她看了一眼,沉声道,“在宫里能对帝姬下毒手的也只有那些个女人,做贼之人无不心虚,遑论女人胆子更小,帝姬之死蹊跷,化为索命厉鬼冤魂也不是没可能的。”

明溪定定地瞧着她,蹙眉道,“娘娘,可帝姬并未化为索命的厉鬼……”

“这个再好办不过。”她的眸子微微眯起,声音略微低沉,吐出的每个字眼去格外清晰有力,“没有鬼,咱们便造出些鬼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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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赏梅

今日晨间,北国迎来了一场小雪。

天将将透出几分光亮,兰陵宫的掌事公公便已跑遍了大半个后宫。

“奴才给袁小主请安,给秦小主请安。”

翡棠阁的院子里头,李松盛正微微地垂着头,身子象征性地躬下,托着拂子朝身前立着的两位美人低低道。

袁秋华的眸子里头掠过一丝不快,跟前儿这个奴才着实不敬,行礼行得这么不规不矩,显是一副没将她们放在眼里的姿态,然而心头不悦归不悦,她的面上还是端着一丝笑意,客客气气道,“李公公多礼了。”

论脑子智慧,秦婉怡则大不如袁氏,她心头的不悦不满全写在了脸上,朝李松盛斜乜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不知李公公这么早登门,是为何事啊?”

李松盛朝她微微一笑,臂上横着的拂子在风中微微飞扬,“二位小主,淑妃娘娘前些时日偶经寒梅园儿,见里头的梅花开得极美,特邀宫中的诸位娘娘小主今日申时许到寒梅园来,赏梅小聚。”

秦婉怡的面色更难看,动了动唇刚想说话,袁秋华却先她一步开了口,面上的笑容和气得很,“有劳公公了,烦您回去回禀娘娘,就说我二人定会准点儿赴会。”

李松盛扯了扯面皮,朝她略微躬身,拱手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说罢便旋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迈出了翡棠阁的宫门,头也不回。

待那墨青色的身影从视线里头消失,秦婉怡方才一把将手中的汤婆子摔到地上,气得咬牙切齿,骂道,“不过一个底下没把儿的奴才,有什么可神气的!跟咱们面前儿摆起谱儿了?咱们好歹也是主子!淑妃也便算了,竟连她的奴才都敢小瞧咱们!”

秦氏的性子骄纵,袁秋华一贯晓得,此时见她这么一通发脾气,只低低叹了口气,朝她望了一眼,无奈道,“你也别气了,李松盛是谁?那可是兰陵宫的掌事太监,淑妃跟前儿的红人,咱们在他眼里只是些再小不过的人物罢了。”

秦婉怡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再小的人物也是人物!他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奴才,凭什么!”

“……”袁秋华睨了她一眼,也不再想同她多说,只兀自旋过身子回了自己屋。

……

明溪取来一袭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披在南泱身上,又细细地为她系上结带,边觑着她的面色边试探道,“娘娘,皇上贯是醉心风雅事的,算算日子,您同皇上也有个把月没见过面了……”

南泱微垂着眼帘,眼也不抬地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明溪悻悻,低低道了句,“今儿个赏梅您怎么没请皇上?”

“不想请。”

明溪一滞,被这个堵得哑口无言,还待说话,却见她面容漠然地理了理衣衫,捂着汤婆子朝殿门走了过去,便拿了伞小跑着跟了上去。

时值梅花盛放的时节,寒梅园中早已是媚色无边,整个院子里尽是微微梅花色,映衬着白皑皑的雪,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姿态。

隔了老远便能隐约瞧见园子里的情景,园中已候了许多人,稀稀疏疏的雪花飘落着,明溪撑着伞走在南泱身旁,便听见身旁的人朱唇微启,道,“李松盛,合宫里的各位娘娘小主,你都上门去请了么?”

闻言,李松盛弯了腰身便朝她恭敬回道,“回娘娘,奴才跑遍了整个宫里,娘娘小主们没有说不来的,唯有曼音阁的那位,称身子不适,将奴才给拒了。”

南泱唇角勾起个冷笑来,“看来上回罚跪还是没能让她长些记性,一个答应的身份还将自己捧得高高在上,未免太不聪明。”

言谈间,一行人便已经走到了寒梅园的门口。

南泱不想见万皓冉,然而老天偏不随人愿。

只见远处那立在韩宓贞身旁的男子,穿着一件月白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枚白玉佩,披了一件白色大麾,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在风中飞扬起一角,身量颀长挺拔,周身不怒自威。

那人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面上的容色极为淡漠,眼波明灭,虚虚实实。

南泱面上的神色瞬时有些僵硬,少顷又反应过来,这人应是虽韩宓贞一道来的。思量着,她抿了抿唇,这才信步走过去朝他福身,垂着眸子恭敬道,“臣妾参见皇上。”

数日未见,她似乎更瘦了些,双颊有了些微的凹陷,面色也不大红润。

万皓冉垂着眸子打量她,半晌方才移开模样,声音清寒,“起来吧。”

“谢皇上。”她这才施施然起身,立直了身子,与此同时,万皓冉身后的一众嫔妃便朝她恭恭敬敬地屈膝见礼,她道了声平身便不再说话,只垂着头立在一旁,至始至终也没再朝皇帝看一眼。

南泱的这副模样被万皓冉收入眼底,他眼底的阴骛更重了,薄唇紧抿着,瞧着有些倨傲,更多的还是森寒,本就是大冬天儿,立在他身旁的韩宓贞觉得更冷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但凡是稍微有点心眼儿的都能瞧出来,众宫妃彼此打望了一眼,均是不明所以。

明溪立在一旁,只觉汗都要滴下来,今日赏梅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家主子这副模样,简直是成心惹万岁爷生气,这不是添堵么。

寒梅园里诡异的沉寂,众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甚至连喘气儿的声音也极轻微。

方此时,外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见一个内监小跑着入了园子,朝着皇帝便跪了下去。

万皓冉的眸色阴冷冰凉,朝他望了一眼,“有何事?”

内监的头埋得低低的,恭敬道,“回皇上,江大人和刘大人入宫了,说是有要事禀告皇上,现下正在广陵宫议事厅里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