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小脸微微发红,“表姐,你进来的早,可有看到宁王殿下?我与你说,那一日宁王殿下带兵入京…”她是明华姑母的幼女,又是嫡女,从小就千娇百宠,性子活泼开朗,就是有些聒噪。

只这一路上有着她作伴,明华倒不觉得无趣,听她说起宁王的丰功伟绩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原来宁王殿下竟然与她同年,十五岁去封地泉州,十六岁那年北陵国犯大周北疆,北疆节节败退,是在泉州的宁王带这三千亲军一举击退北陵叁万大军,自此得令驻守北疆。

这些明华早就知道,只现在听苏珊琪说得栩栩如生,又将将见过宁王本人,心中不由一动,真正勾勒出了一位少年英雄的轮廓。

“你知不知羞,纵然不能学得你表姐文武全才,也当如你表姐这般沉稳才是。”姑母笑着回头训斥了苏珊琪一句,又道:“一个姑娘家,口口声声说起男人一点不知道避嫌,我可没这般教过你。”

苏珊琪满不在意,笑着顶嘴道:“母亲,如今满京城谁家不是在说宁王殿下啊,又不止我一个人说了。”她说着又看向明华,“表姐到底看到宁王了没?”

“倒是见了一面,他被皇上派人接走了。”

苏珊琪双眼微微瞄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表姐,宁王殿下至今未婚哦。”

堂堂亲王,至今未婚。

明华目光闪动,如今路上宫女、内侍渐渐多了起来,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这才分开,苏珊琪虽然好奇却也摆出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架势来,不敢松懈毫分。

姑母苏夫人领着两人与人交谈,不计是林家还是苏家,都是万寿节入宫贺寿的常客,大家也都认得,这般转了一圈苏珊琪就拉着明华出去透气。

“真是憋死我了。”苏珊琪手飞快地在脸边扇动,“跟着那些个夫人们说话,笑得我脸都要抽筋了。”她性子跳脱,这会儿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抬头看向明华道:“表姐,你就不觉得无聊吗?那些个人,装得跟谁不知道他们心中怎么想的一样,笑得那般难看,眼神带着打量和刺探…”

实际上她倒是还好,毕竟是苏氏一族出身纵然家中宠爱,该学的规矩都不能免了。只是,担心明华,这才拉着她一同出来的。

明华抿唇笑了下,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声道:“有什么无聊的,明知道他们心中如何想,还要与我示好,不是更好玩?心中憋屈的可是他们,又不是我?”

她素来看得开,更何况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与她何干?

苏珊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了一下一旁的柱子,道:“我就是厌烦他们这些人!”

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明华也只是笑了笑,道:“我看那边牡丹开得正好,毕竟是宫中的花匠更为出色些,家中的牡丹可是从未开得如此娇艳,不如咱们去赏花?”

苏珊琪哪里是赏得了花的人,这会儿闻言就道:“刚刚与那些人说了一通话,怕是表姐渴了,我让人给咱们送过去些茶水,表姐先过去吧。”

这园子今日专门招待朝臣命妇,除了伺候的宫女和内侍外,并无身份不明的人物。明华一人过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只那牡丹盛开的地方恰好挨着隔开的花墙,她过去树荫下坐下,就听到花墙另外一边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

“…回去后记得提请我写请罪的折子,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同父皇提起我的婚事。父皇倒是有心了,我才回京不过这么些日子,倒是四处搜罗来了那么些名门闺秀。”不疾不徐的语调,温和低沉的嗓音,明华闻声一愣,正想起身言明身份,免得听了不该听的话去,就听到又一个声音响起。

“殿下这般年纪早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然而无论如何也算得上建功立业才成家,为何不顺了皇上的意思?”那人说着又道:“林国公的嫡长女,之前属下也在宫门见了,看着倒是不似一般女子娇弱,脚步虚浮。她应当是习过几年武,听闻林国公自发妻过世就未再娶,也是这位长女操持国公府一应大小事物的。”

竟然与她有关?

第7章 挑衅

起身一半的明华下意识回坐原处,听得那人说她正是适合的宁王妃人选,不由唇角勾起,胳膊支在石桌上一手托腮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位宁王殿下十五岁就去往封地泉州,十六岁就因为北疆节节败退从泉州带兵杀向相邻的北疆,立下汗马功劳。之后六年半的时间里面,驻守北疆,每年都要送上去几份捷报,饶是如此也是到了二十岁上才封了亲王。

更何况,二十二岁了,皇上才惦记起他的婚事…

若说这位宁王殿下得今上宠信,明华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既然这般,皇上又怎么会想着把她这个国公府的嫡长女嫁给宁王呢?父亲对她的疼爱,满京城的人纵然之前不知道,这退了谢家的婚事之后也当明白了。她这样名副其实的嫡长女嫁给宁王,岳家会给宁王带去多少的助力,皇上岂会不知?

她这边转眼间只想到了这些,就听到花墙另外一边脚步声停下,片刻之后宁王才道:“你真当这是一门好婚事?我的身子如何,旁人不知道难不成林国公也会不知情?一个活不了三五年的女婿,他岂会乐意让女儿嫁过来。”

“殿下!”

“你也不必安抚我,我的伤势如何,体内毒性如何,我又岂会不知?”宁王轻笑出声,眉眼之间不见丝毫阴郁,反而是带着几分洒脱。“好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只可惜我是没这个福分了,如今怕是只能够在京城这个富贵乡中慢慢拖着病躯等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拖了林国公家的女儿呢?”

他说着看向身边的护卫,“你也不必劝我留下子嗣之类的话,若真是我死了,怕也护不住妻儿,与其到时候他们落入旁人手中被当做砧板上的鱼肉,倒不如我孑然一身赴死来得轻松。”

明华心中一颤,忍不住扭头朝着花墙看去。花墙空隙颇大,她这边看过去只见宁王侧影。然而听得这般话,实在是让她对这位宁王殿下多了一些莫名的佩服和羡慕。

同样是二十二岁,她困守家中,还在为自己的婚事烦恼。而宁王殿下,驰骋沙场,洒脱肆意,甚至已然看破生死。只这份情怀就让她拜服,比起宁王的处境,她那些小女儿家的烦恼真的是当不得一回事。

“回去就写请罪折子,拒了这门婚事吧。”宁王神色淡淡,“想来父皇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应当不会责罚才是。”

两人抬脚离开,明华看着宁王站着的地方,半响听到身后动静这才回头看了过去。

“这里竟然还有这般偷闲安坐赏花的好地方,难怪我之前没看到表姐呢。”苏珊琪笑着过来,身后跟着端了茶水点心的宫女。等宫女帮两人沏茶离去时,苏珊琪这才塞了一个荷包过去甜甜道谢,还交代道:“若是母亲寻我与表姐,还劳烦这位姐姐过来寻我们一下才是。”

那宫女接了荷包笑容也足,脆声应下这才离去。

两人偷闲了小半个时辰,那宫女果然过来寻人。明华满腹心事,连苏珊琪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都没留意,此时回到了锦绣堆中这才提起心神。

“你们两人跑到哪里去了,这里可不比自家,若是敢给我惹来祸事,看我回家罚你跪佛堂。”苏姑母说,后面两句自然是指苏珊琪。明华闻言笑着道:“姑母放心,不过是看那边牡丹开得好,略微坐了一会儿。”她说着看了看那些忙碌的宫人,眉毛微微一扬,“可是有什么事情,怎么见得他们…”

苏姑母笑着道:“还是明华心细,之前皇上身边郑少监传话,说是要合宴呢!”

合宴?

明华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神采飞扬地说些什么。她略微沉吟就道:“那位可就是北陵国的公主?”

“正是倾城公主。”苏姑母笑着点头,听到一旁女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就伸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少与我惹事。纵然是北陵国的,那也是正经的公主。你若是惹了麻烦,把你送去给人当丫鬟赔罪。”

苏珊琪连忙陪笑,道:“我岂是不识大体的人,她原来是客,我让着她就是了!”说罢偷偷冲着明华皱了皱鼻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明华笑了笑,又问道:“只怕这合宴之事,也与这位倾城公主有关吧?”

“什么时候阿琪能有你三分的聪慧,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刚刚还说,我有表姐三分沉稳你就满意了呢,如今再要三分聪慧,未免太贪心?”

“贪心?我若是贪心的话,恨不得明华才是我女儿,把你丢给你舅舅管教些时日才是。”苏姑母又拍了下苏珊琪的手背,这次用力了些,啪得一声脆响,倒是让一旁的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几人说笑间,这合宴的事情也忙碌得差不多了,皇后身边一位刘姓的少监过来请了诸位一同去宴厅,依次安排众人入座。明华这边与苏珊琪的座次挨着,前面就是苏姑母。再看过去对面则是朝臣,为首最前方自然是各位王爷,秦王、魏王、齐王、晋王、隋王,还有紧挨着林矍的宁王。

林矍之后就是各位朝臣权贵,明华大约都认得,此时略微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表姐,”苏珊琪略微侧了侧身子,在前面晋王妃的遮挡下低声与明华说话,“我怎么觉得刚刚宁王朝着咱们这边看了一眼呢?”

“老实坐好吧,如今男女合宴,纵然是分食也当谨慎才好,不要给姑父、姑母惹来麻烦。”明华低声警告了下,见苏珊琪乖乖坐回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下意识就看向了宁王。

他刚刚有看过来,是为了之前所说的婚事吗?

明华略微想了下又觉得自己好笑,宁王既然已经决定回去写请罪折子,拒绝了这门婚事,自然是对她无意的。又怎么会特意朝着她这边看过来呢?

她只觉得自己好笑,只是思虑又转向了这门婚事上。

之前想到皇上对宁王这个幼子并不疼爱,那么,皇上提起这门婚事,自然不是为了宁王好。宁王驻守北疆六年,于军中颇有威望。皇上既然不疼爱他,那么此时定然是要忌惮他了?

可是,这门婚事又有什么好算计的呢?她一个拖到了如今的老姑娘,如何拿来算计宁王?

明华想着就又看向宁王,目光从林矍身上划过时略微一愣,隐约意识到了那位九五之尊的想法。

儿女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结两姓之好,可是若是这婚事一家不喜,只怕就是结仇了。宁王说他只有三五年好活,若是真的,怕是父亲也是知道的。这样一门婚事,父亲自然不会满意。他不会对今上有所怨言,只怕就要对宁王不满了。

原来,皇上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虽然不知道皇上究竟如何肯定父亲会把不满针对宁王,她却觉得自己的猜测纵然不全中,也不会太远了。

再看向那位如今低头浅笑,一派随意自在,一举一动皆可入画的宁王,明华心中就隐隐有些怜悯。

有时候,一个人通透到看破生死,也不见得就是他自己所想要的。只是,世事如此,若不看透,如何能好好活着呢?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宁王略微抬眼竟是一下子就寻到了她的踪迹,两人在热闹的宫殿中四目相对,明华从未想到会如此倒是愣了一下。而宁王见她这般,唇角勾起露出笑容,微微颔首就又转头过去与旁人说话了。

“表姐…表姐…”苏珊琪在旁低声叫了明华回神,然后偷偷指了一下对面的一个满脸胡须,气质生硬的男子,“这是谁啊?”

明华看过去,是一个眼生的人,再仔细看他衣着与周朝人有着些许的不同,她这才低声道:“别乱指人,那是北陵国的使臣,看他的样子大约就是之前曾被宁王重伤过的高展平了。”

“原来是个手下败将,看他那般模样,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呢。”苏珊琪声音略大,引得头排倾城公主的注意,她回头略略朝着这两人看了一眼,满眼的怒火转瞬即逝,反而笑着道:“这两位姑娘倒是长得颇为漂亮呢,我之前怎么没见到?”

倾城公主是客,如今开了口自然有人过去介绍。她一双凤目漂亮到了极致,此时略微扫过苏珊琪,再看了一眼明华,道:“原来是林国公家的女儿,都说虎父无犬子,只可惜你哥哥死的早我没机会见一见他是否是个犬子,你嘛,倒是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倾城公主说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明华,“林明华是吧,如今我倒是想看看虎父会不会生出犬女来呢!”

第8章 比试

这般赤裸裸的羞辱饶是明华的涵养也动了怒。她缓缓起身,屈膝对着倾城公主行礼。众人见她行礼都忍不住暗暗或叹息或嘲讽,只有苏氏母女和对面的林矍知道,这是林明华真正发怒了。

“倾城公主之前说,虎父无犬子,又可惜我家兄英年早逝,我先谢过公主好意的。只是有一点也要让公主知道的,所谓犬子这个说法,一般都是自家长辈对后辈的谦称,我周朝人不比北陵国人大气,说起话来都不打呵欠的。至于犬女的说法,想来是倾城公主想当然耳,以为有犬子就有犬女了。然则,并非如此。”

明华语调柔缓,没有丝毫咄咄逼人或者趾高气昂的意思,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体贴的笑容。只这话,句句字字都在嘲讽倾城公主是个草包美人,读书少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于自家长辈来说,对外称呼女儿当是小女,旁人与她说当是令千金,或者令爱。明华得父亲教导,自幼饱读诗书,学得规矩和礼仪。虽然不敢说是青出于蓝,却也敢说,身为一个女子应当不会堕了我林家的门风才是。”明华浅笑看向倾城公主,最后又给她略微挽留了下自尊,“想来倾城公主来自北陵国,与我周朝的遣词用句,礼仪规矩都不大懂,这才出了这般的差错。”

“你…”倾城公主很想说,我就是要骂你是狗,什么犬子犬女你听不懂人话吗?然而这话一出口就真是挑衅了,她余光看到对面那些使臣对她频频使眼色,硬生生把这话给忍了下去。

明华唇角含笑,道:“倾城公主不必谢我,为人释疑解惑这般简单的常识,在座的夫人和闺秀遇上都会如明华这般的。这乃是我周朝的礼仪,何况倾城公主远来是客呢。”

身边众人纷纷应是,各个看向倾城公主的眼神都带着戏谑。她们不见得喜欢林明华,却也讨厌倾城公主,如今能够落井下石自然是乐意的。

那边林矍等人早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热闹,只是女子之间的言语之争他们也不便插嘴,此时见明华温温和和四两拨千斤就把倾城公主给应付了过去,倒是不少人凑过去对林矍说声一句。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林矍呵呵摸着胡须,得意之意形于色。

倒是宁王此时看向了那浑身都透着冷硬气息的高展平,淡淡问了一句:“我记得百年前,我先祖建周朝十三年,北陵国曾俯首称臣,还曾每年从北陵派遣学子五十名,来我朝京都学习。当时都以学得我朝自古流传的学问、礼仪为荣。直到十年前,还曾经派过十八名学子入京学习。怎么才十年的时间,北陵国竟然落魄至此,堂堂的一国公主,说话竟然这般不堪入耳?”

高展平神色更冷,然而宁王如同没有看到一般,朝着对面明华和倾城公主看了一眼,又缓缓道:“难怪本王在北疆的时候,只叹息未曾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看来北陵国这十多年间,真的是文不成武不就,皇室堕落,余下国之栋梁只怕也是朽木所充当的吧?”

宁王唇角含笑,看着高展平唇角抽动,只凉凉道:“高将军是有真本事的人,只可惜,给这样腐朽的朝廷做事,怕也是心有不甘吧。”他缓缓摇头,“本王倒是为你可惜了,不然以你之才,又岂会是区区一个将军?”

说罢宁王转身,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高展平,更是不在意这话会不会让北陵国的使节团升起内乱。他只眼中含笑朝着对面略微扫了一眼,见那女子已经坐回去,正略微侧身与她表妹说话这才放下心来。

正在此时,郑少监一个唱喏,皇上和皇后相携过来,众人起身行礼,等到两人落座,众人这才谢恩平身坐了回去。皇上看了看下面,缓缓道:“朕还未曾过来就听得这边极为热闹,可是有什么好事情朕没赶上吗?”

他说着看向了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倾城公主的身上,依然是缓慢的语调。

“看倾城公主似乎有些不快,难不成是谁趁着朕与皇后不在,欺负你了?”

这话问的漂亮,堂堂一国公主,要真的承认被人欺负了,只怕丢人的就不止是她了。真的是连带着北陵国都和她一同丢人,倾城公主虽然任性,这点小聪明还是有的,闻言起身行礼道:“并未有人惹倾城不快,只是倾城自幼听闻周朝林国公的威名,想着虎父无犬子,就想与他女儿林姑娘讨教一番罢了。”

她说着回头看向明华,唇角勾起一个快意的笑容。

“谁知道林姑娘只会耍嘴皮子,倒是没有应战呢。”她说着回头,看向皇上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倾城颇为失望,只怕林国公后继无人呢!”

皇上闻言眉头微扬,笑着道:“都是女儿家,倾城公主是想要比什么?诗词歌赋啊,还是琴棋书画?”皇后闻言笑着道:“我倒是听闻倾城公主善舞,当初一曲仙归来美名远扬,难不成倾城公主是想要比舞?”

倾城抬头看过去,“这么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同意了?”她兴奋道:“我是要与林姑娘比武,只是比的是真刀真枪的武,而非是供人欣赏的舞姿!”

她说着回头看向明华,扬眉挑衅道:“林姑娘,刚刚你说的头头是道,这嘴上的功夫我是见识过了。不知道,你家学渊源,这手上的功夫又如何呢?如今皇上和皇后都已经应允了,你可敢应战?”

明华缓缓起身,笑的温文尔雅,她绕过桌子走到了大殿正中,一举一动之间不见裙裾乱了分毫,发间垂下来的坠子更只是微微晃动,一派大周贵女的模范一般。

“倾城公主是客,既然客人都说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又应允,那自当客随主便。”她抿唇笑着道:“臣女接受倾城公主的挑战。只是,毕竟这是皇上的寿宴,动刀动枪的难免不雅,倒不如比弓箭可好?”

她说着转头看向倾城公主,“自然了,若是倾城公主擅长刀枪剑戟,不愿比试弓箭也可另外挑选一样。”

倾城公主闻言冷笑了一声,道:“弓箭就弓箭,你难道不知道我北陵国人,人人擅长弓马,跟我比试弓箭,你输定了。”她说着不屑地看了明华一眼,“我也不欺负你,就不与你比马上功夫了,只竖了靶子我们轮射,每人以一壶箭为限,如何?”

明华笑着道:“只要皇上和皇后娘娘对于比试项目没有异议,明华自当奉陪。”

她这般态度自然取悦了上首的皇上和皇后,只对比身材高挑的倾城公主,明华的卖相实在是太过于柔弱。虽然她态度平和不见丝毫忐忑,皇上心中还是有些打鼓,只不动声色看向林矍,见这位深得他信任的肱骨之臣微微颔首,这才道:“既然如此,倒是省了来回奔波的功夫。朕让人搬来两个靶子,至于你们两人的所用的弓…”

“皇上,倾城来时带了弓箭,不过入宫被扣下了。”倾城公主道:“倾城用惯了自己的弓,怕是用其他的不顺手呢。”

皇上心中不悦,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看向明华。

明华微微颔首,笑着道:“明华平日里面少有舞刀弄枪,今日入宫,自然也不会如同倾城公主这般带了违禁的东西。”

“那就让…”皇上只觉胸口一口气顺畅了不少,正想说话就被皇后轻轻拉了下衣角。他看过去,见皇后冲他使眼色看了下下面的宁王,心中一动道:“就让宁王领你去挑选合手的弓箭,他自幼习武,与这方面倒是有些见解。”

宁王正考虑着明华是否能够赢了倾城公主,此时听到皇上的话立刻起身拱手道:“是。”他说着绕了出来,看了一眼明华,淡淡道:“林姑娘随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宴会,宁王脚步放慢,前面领路的内侍见状倒是颇为识趣,略微与身后两人拉开了些距离,不去听这两人说些什么。

“林姑娘提出与倾城公主比试箭术,可是本身擅长?”宁王看了看那内侍,低声问道。

明华闻言略微笑了下,然后略微挽袖露出手腕,抬手送到宁王的跟前,“殿下看呢?”

宁王双眼微微一眯,低头看着大拇指上一圈明显比旁处更细白一些的皮肤,目光又落在她手腕之上略微停留了片刻,这才道:“看着林姑娘文质彬彬,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也是个中高手。只怕倾城公主这次要提到铁板了。”

明华放下衣袖,笑着道:“殿下谬赞了,那位倾城公主箭术究竟如何,我却是不知道的。只是她挑衅到了跟前,我若不拿自己最为擅长的与她比试一番,岂不是堕了我父亲的名声。”

“倾城公主的名头,我在北疆也略有耳闻。”宁王说着,双眼含笑低头看向明华,低声道:“林姑娘要挑选弓箭,随便谁领路都行,皇上为何会特意派了我过来,林姑娘可明白?”

明华抿唇微笑,“殿下在北疆打得北陵国的人闻风丧胆的事迹,臣女也是听闻过一二的。”说着她抬头看去,一双明眸之中满满的笑意和狡黠,熠熠生辉。

第9章 赢

宁王微微愣怔,片刻之后才扭头看向前方,淡淡道:“倾城公主一身武艺与高展平同出一门,我虽未曾见过倾城公主箭术究竟如何,对高展平却是多有了解。此人骑射功夫极好,若是被他盯上,可百步之外取人性命…”

他说着挨着明华的左臂微微紧绷了一下,明华察觉却没有点破,只静静听他解析高展平的箭术如何。

“…我听林国公说,你的箭术比之他年轻时还要强些,这番比试自不用担心。”宁王说到最后忍不住安抚了明华一句,“你只要平稳心情,照常发挥就好。余下之事,有我在,自无碍。”

明华听到最后“有我在,自无碍”,心中猛然一跳,只觉得原本紧绷的心情陡然安宁了下来。

她道:“原来宁王殿下竟然这般不看好我?难不成,真觉得我无法胜了那位倾城公主吗?”

“比试不过是她一个公主任性的要求吧了,不管是胜负,想来都只是一场戏的开场。仔细算起来,林姑娘算是被我拖累,北陵国的目标原本就是我。”宁王唇角带着笑意,对明华微微点头,“因此,林姑娘实在不必把这比试放在心上。自然了,若是林姑娘胜券在握的话,这一场热闹也不能白让人看了不是。”

他唇角勾起,映着日光的神采格外明媚。

明华还待追问,只前面内侍已经领着他们到了地方,她只能够按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宁王进去。

“宁王殿下,林姑娘,这弓箭都陈武阁的西侧陈放。两位挑选了合适的弓箭直接取出就好,事后奴才自然会让人登记在册。”内侍在门外低声提醒,明华侧身谢过跟着宁王入陈武阁西侧,果然见临窗的地方摆放了各色弓箭不下十数具。她过去略微看过,把目光停留在了适合自己臂力的那一排。

“试试看吧,挑一把合手的。”

明华从荷包中拿出拉弓所用的扳指带上,把那三把弓都拿起来拉弦试了一把,最终挑了中间那把两头都镶嵌了红宝石的弓。宁王见她的选择倒是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若是论价值的话,这把弓可能是三把之中最为不值一提的了。可若是论意义的话…他眼光闪动,明华见状扬眉问道:“这弓,可是有什么故事?”

不然,宁王的神色也未免太过于奇怪了。

“这弓,是四年前的万寿节时,我让人从北疆送过来的贺寿礼之一。”宁王语调轻松,带着一丝难得的快意,“只怕倾城公主看到这把弓,真是要眼红了。”

“这弓?”明华心中一喜,她不过是挑了一把用着顺手的弓罢了,听宁王的意思,“难不成是宁王殿下的战利品?”这弓力道不大,若不是习武的女子所用的话,就当是还未曾成年的少年才对。明华落在宁王身后略微低头思索片刻,就明了了。

四年前,听闻宁王殿下曾经与年前一役拿下北陵国九皇子!

若真是如此,只怕倾城公主就不止是眼红了。

两人回到殿中,倾城公主的弓已经被送来,连同射箭用的靶子和场地都已经清理出来。倾城公主见明华就忍不住嗤笑:“你去了许久没回来,我还当你临阵逃…”她话到一半就丝丝盯住了明华手中的红宝石弓,神色变换了几次,突然回神对着上首皇上行礼,“皇上,只单纯比试未免太过无聊了些,不如再添些彩头如何?”

“哦,倾城公主这般说,是准备拿北陵国的漠城当做赌注吗?”宁王笑着开口,原本还有些不满的皇上听了他的话立刻放声笑道:“倾城公主可真是此番意思?”

“自然不是,不过是两位姑娘家赌着玩,又是皇上寿宴,怎么好让贵国拿北疆当做赌注呢?”一旁北陵国使臣也连忙起身应话,“这岂不是显得我北陵胜之不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