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惊讶之下脱口而出的“隋崛”两字更是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粉装女子猛然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此事关乎齐王岳家,无论如何也当把消息传出去才行。

她回到屋中桌前,摆开笔墨纸砚略微想了想,把之前记得的内容都写下,又仔细看了看是否有所遗漏,正准备收起等待时机让人送出去,心中猛地就是一紧。“若是再被抓到…”

这可不比送出去托人寻亲人的事情,若这次被抓,就真的是证据确凿,怕是皇后娘娘也不会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就与宁王翻脸。可若是不把这消息传出去,皇后娘娘若觉得她无用的话,她的家人…

粉装女子踌躇许久,看了看外面守着的两个粗壮妇人,许久才把那纸张团做一团塞入口中慢慢嚼碎了咽下。

此举必须小心谨慎,如若不然,怕是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而另一屋中,绿衣女子则没有粉装女子的踌躇和不安,此时和衣躺下,许久都未曾动上一动。她孑然一身,没有父母亲族牵挂,当初把她狠心送入宫中为婢的舅妈和几个表妹就更不在她挂心的范围之内了。

她被挑选送入宁王府,不过是因为她容貌姣好,被前去请安的齐王注意了几次,皇后娘娘心疼出身萧家的外甥女齐王妃,架不住她的哭求这才把她一同送过来的而已。昨日跟着粉黛一同派人出去凑热闹,不过是凑趣,看看王妃的反应而已。更何况,若是王妃是聪明人,自当知道,她只给了银两随口让丫鬟去买些胭脂水粉,另外送了些银钱给舅母一家,并未指定去什么店中买。

粉黛可是指明了要如意坊的糕点的!

如意坊在京城之中颇有名声,这倒是不假。若是没有警惕和防备,也很容易被这般的说辞给糊弄过去。可是,昨日她们才派了丫鬟出府,今日王妃回来就发作,并且人证物证具在,要说她对她们这两个宫中赏赐下来的女官没有半分提防,绿萝是半分都不信的。

只看,王妃是否能够抓住这点了。

第27章 偏心

处理完这对宫女的事情,与宁王一同用过午饭,明华小憩了一会儿就去了校场。等她回来洗漱沐浴,听着红樱说起这两日府中的事情,只当做消遣,三言两语把这些琐事处理了。等水温渐凉才起身由着翠果和青梅伺候她更衣,等到出去烘干头发的时候才有闲心问起绿桃关起来的那两个宫女的事情。

“绿萝姑娘倒是安分,没有什么动静。粉黛姑娘那边就叫渴叫饿,除了午饭之外,还另外送了两次东西。”绿桃说着上前给明华递了一碗酸梅汤,低声道:“凡是进过这两位屋子的人,奴婢都已经让人盯着了。”

实际上,往翠竹轩送吃喝并非什么好差事,愿意去的人也不多。来来往往也就是厨房里面新选进来的那三四个丫头,倒是好查看。

这样的事情,不用明华指点,绿桃她们几个就是做惯了的。毕竟,当初府中几位姑娘,可没有一个消停的。明华很是放心,只听了绿桃诉说各项安排,确认没有漏洞就是了。

“记得了,这两日里若是有人要出去,须得你或者红樱应了,有令牌才可出入。就说我要整肃家法家规,到时候如非必要,王府出入的人自然少了。”

这两个宫中赐下来的女官都被罚闭门思过,又何况是府中奴仆犯错呢?想也知道这风头浪尖之时,府中奴仆理所当然认为是明华这个新主母的三把火,只要不是家中出了人命必须出府,此时自当避嫌才是。

这般规矩一应安排了下去,橙香入内问明华晚饭是摆在偏厅,还是换做正厅。

“偏厅吧。”明华让青梅把擦干的头发随意绾了起来,起身道:“王爷可从前院传了消息过来?”

“之前周将军过来,当时王妃尚在演武场,就直接交代了奴婢。说是宫中传召王爷入宫有事,晚膳就在宫中用了,让王妃不用等他。”橙香笑着说,明华缓缓点头,露出沉思的神色。

午后,宫中若无急事,鲜少会召人入宫的。况且,皇上素来不重视宁王,纵然有事如何会特意召见了他呢?她心中有事,担忧宁王,晚饭也不过是略微吃了些。只饭后,依然习惯去书桌前站着练字消食。

等她一篇长恨歌写了快一半时,才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守在门外的青梅口称王爷请安,动作利索地打起竹帘。

宁王低头进来时,明华一句诗词写到一半,并未停手,连着抬眼都没有。只等这一帖子写完,这才回头看着正洗手擦脸的宁王,接过红樱准备的茶水送上前给他润喉,笑着道:“王爷可用过晚膳了?”午后被匆匆召入宫中至今才归,定然是有急事。明华猜测就算宁王在宫中用了晚膳也没吃好,因此不等他回答就笑着道:“我今日嘴馋,让她们备了龙须面当宵夜,过会儿王爷不如一同再用上一些。”

“如此倒好。”宁王笑着点头,明华上前帮他褪了外衫,等他坐下又解了头发松散下来,这才拿着梳子慢慢疏通。

宁王只觉身后暗香袭人,微微眯着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缓声道:“京外三十里,通州驿馆传来消息,郑天行一行人已经到了!”

“这般快?”明华有些愕然,她原本以为,这些人最起码还要七八日,甚至十日以上才能到京,没有想到如今就已经在通州了。不过这般说她倒是明白了为何皇上会在半下午让宁王入宫了。

她眉头微蹙,心中猜测着皇上应当是想把这得罪人的差事交由宁王来处理。

宁王回身拉着她一同坐下,乌黑的发丝散落在红色的朝服周边,却没有半分在意,只认真对明华道:“岳父派了亲随去接应,如何不快?而且为了防止迟则生变,今日折子和那几个人的供词都已经交由其中一人送入了京城。”

所以他才匆匆入宫,至晚方归。

林矍的雷霆手段,宁王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

魏王如何,齐王又如何,更不要提此案事主萧家了,他一概不放入眼中,没有想过任何的商谈、妥协,从知道消息就立刻派人出京迎接,以快打慢,杀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这个女婿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又何况是其余身在局中的人呢?

林矍归京多年,已有二十多年不曾带兵出征,所有人都以为这员儒将早已经没了当年在沙场秋点兵的激昂,如今他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直接震撼住了几位闹腾的皇子,把事情捅到了皇上跟前。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徐家也知道了。

“岳父挑的好时机,那折子和口供送入京之时,恰逢户部徐侍郎入宫奏报,听了个清清楚楚。”宁王低声赞叹,明华在旁闻言一愣,片刻之后才缓缓道:“我记得当初王爷说过,萧黎战死之后,皇上几次申饬徐泽渊大将军,徐大将军因此还重病将死。为此还有御史台的御史参奏徐大将军心生怨怼,失了为臣的本分…如今徐家知道当初萧黎战死之事有异,定然不会放过。”

这么一来,纵然皇上想要为了颜面、为了齐王、萧家瞒下此事,也是不可能的了。

夫妻两人对视片刻,然后明华才低声道:“那隋崛之事,王爷可有告知父亲?”

“自然不会隐瞒。”宁王点头,“如今既然情形已经明了,徐家更是知道了当年岭南之事有异,如何会轻易放过萧家?”他说着略微顿了一下,“我出宫之前,徐清明已经自请带兵前去通州驿馆接应郑天行等人了。”

实际上,当时徐清明极为愤慨说话没有半分的婉转,虽然痛骂的是萧家,然而也没有给皇上多少的面子。皇上面上很是难看,然而徐家占着礼,他怎么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只得应允了。为了周全了自己的脸面,另外还派了三百禁卫军一同前往,以示对此事的震惊和暴怒,若证据确凿绝不会偏私萧家。

“齐王兄原来是真的不知道此事。”说完这些,宁王略微有些气虚,接过药茶慢慢喝完,这才道:“我入宫之时他正被父皇责骂,原本因为萧家的关系而在兵部担任的职位也给停了。”

“皇上把那位置留给了你?”明华反应机敏,此事实际上与宁王并没有半分关系,皇上如何会招他入宫?听到此处,她心中的猜测等于已经被证实了。因此听到宁王得了齐王的实缺,脸上也不见丝毫喜色,反而露出怒意,“一切尚未查明,皇上竟然就如此行事!”

纵然是偏心,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宁王伸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反而低声安慰明华道:“早已经料想到的结局,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年来,好事从来就没有轮到他的头上。如今这看似恩赏的差事,明显就是拉仇恨。齐王出了这般岔子,岳家罪责难逃,定然会势弱。魏王如何会不趁机痛打落水狗?

为了保护齐王,皇上自然是要在魏王跟前立起一个靶子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宁王,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了。这个差事,不管办的如何,总归是会被人嫉恨的!

他说着眼神微冷,淡淡道:“这件事情关乎萧家、隋家、徐家,京中无人能够轻易接手,恰好我在兵部顶上了齐王兄的职务,此事父皇就交由我来主理也是所应当的。”

“可是,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是二妹夫送来的,你与他是连襟,皇上不会没考虑到这些吧?”明华眉头紧皱,见宁王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讽,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低头又给宁王倒了一杯药茶,只觉飘出的药香都比往日苦了不少。“若是这样,齐王和萧家怕是也要敌视王爷了。”九五之尊,果然不简单。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手,就让宁王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无妨,我原本与他们也不是一道。”宁王眼微眯,唇角勾起,“既然父皇这般‘疼爱’我,我如何能辜负了他的心意呢。此案,我定然会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不管是齐王还是魏王,纵然是皇上又能够如何?谁都别想要称心如意。

从回京那一刻他就明白,从此再无北疆洒脱肆意的生活了。京城之中行事,定然要步步为营。既然这些人不愿他安稳度日,那就比比看究竟是谁的手段高明罢!他在北疆杀场之上都未曾退缩过半步,难不成如今反而要去惧怕谁吗?

齐王?魏王?萧家?隋家?

他若不放手一搏,如何对得起身边的娇妻!难道还真的等到身死之后,明华陷入囹圄之境吗?更何况,还有昨日府中那件事情…

宁王心思涌动,只觉得胸腔里一阵难受,立刻拿着帕子掩唇咳嗽。明华见状吓了一跳,成亲这些时日来,从未见他咳嗽得这般厉害。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叫人进来去请大夫。

她正待吩咐红樱,就被宁王抓住了衣袖。

“不用!”因为咳嗽而脸颊带上一些绯红的宁王开口,略微气喘,“无妨的。”他把帕子紧紧捏在手心,略微调整了下呼吸,这才低声道:“只是一时被气血牵引,并无大碍。”

明华心有担忧,然而回身见他如此说也不敢强求,只担心一时反驳会让他气息更加不稳。她挥手示意红樱下去,伸手过去抓住了宁王的手腕略微把脉。明华闺中曾经学过粗略的诊脉之术,虽然不算精通医术,总归算是有所涉及。只宁王的脉搏却让她把不准,半响才松手道:“王爷脉象颇为奇怪。”

许是她学艺不精的缘由,总觉得宁王的脉象不像是重伤久病,反而像是中毒…

宁王笑了笑,却没有多言语。正好此时外面橙香带人送了龙须面过来,明华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再追问,陪着宁王吃了小半碗的面条,就又回去继续练字。

宁王也未曾解释什么,只让人把外书房一些东西一应送了过来,一边翻看,一边提笔做标记,甚至偶尔还会抄录下来几句话。皇上的安排虽然是刁难,可是若是应运得当的话,未尝不是一次机遇。

素来只知道行军打仗的宁王,处理起这些牵扯甚广的旧案,若真是处处得当,没有留下大的纰漏,朝中大臣看在眼中,心中自然会有定论的。

他眼神微暗,只抬头看了一眼一旁低头练字的明华,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既得贤妻如此,若是他不趁着还有能力之时为未来筹谋一二,如何对得起上天对他的垂青呢。

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把他当做劲敌,除之而后快的兄弟们呢?既毒不死他,他自然是要回敬一二的。

第28章 安排

第二日,郑天行一行人果然被三百禁卫军护送入京。这般阵仗、又是在徐家的安排下特意招摇过市,自然是闹得满京城皆知。徐家在京中也颇有根基,提前一日的部署此时正好发挥作用,人群之后总是有那么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说着似真似假的“内情”。几经宣扬下去,萧黎当年之事就被人给翻了出来。

六年前的护国英雄,究竟是真是假,一时间连赌坊都开出了盘口。算是彻底把当初南岭的这桩丑闻给大白于天下了。

这些暂且不提,明华午后小憩之时绿桃匆匆入内,低声道:“姑娘,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明华双眼一亮,扶着她的手起身,问道:“是谁?”

“厨房的一个小丫头,是宁王回京之前入府的,叫做小芹。”绿桃早已经把事情捋了个清清楚楚,因此说的时候毫不迟疑,“孙大哥带人跟了她大半个京城,最后见她进了如意坊,大约一刻钟之后才出来。”

“小芹离开如意坊后再无去其他地方,大约又过了两刻钟,如意坊里面匆匆出来一人,几经周折入百岁坊,后又出来一人绕了许久,最终从后门进了齐王府。”绿桃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递过去,“这是孙大哥给姑娘的记录。”

这都是明华的习惯,里面详细记载了孙半升带人监视一路的经过,经此一事,齐王府的一条密线等于完全被明华给挖了出来。若是齐王运气不好,这条密线之上还与他在京城的其他暗线有所交叉的话,说不得日后还会有发现。

如今顺利,一则是因为齐王还是小瞧了宁王,更是没有把明华给放在眼中。二则是,林矍疼爱女儿,在明华出嫁前给他的这队人马皆是好手,此类打探、监视的事情,做得更是得心应手。怕是京城之中,再找不到比他们更擅长此类事情的好手了。

明华心中满意,接过纸张打开仔细看了片刻,把里面几个店名和宅子摘抄下来,仔仔细细过了一遍。等确信并无遗漏之后,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也是正巧今日二妹夫带人声势浩大的入京让她心急了,不然怎么会如此莽撞行事呢?不过,这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鱼已上钩,可以收线了。

出嫁之前林矍曾经给她三十六人的亲卫,分明暗各十八人。又加上婚后宁王给她的一队十二人,明华手中人手充足,这才布下了这么一个天罗地网。

“府中其余人的监视也不能松懈了,说不得还有漏网之鱼。”明华吩咐:“另外不要惊动这个小芹,让在厨房的白莲与她交好,趁机摸清楚她的底细,以及在这府中可还有其他内应。”

绿桃一一记下,等明华再无嘱咐了之后这才行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郑天行一行人直接被护送入了大理寺,宁王早已经带齐了兵部的人在此候着,人一交接完毕就立刻让人守住了大理寺单独僻出来的西侧牢房。一应看守皆由他的亲军接手,竟然是不用大理寺一人。

这般突如其来的安排,倒是让早已经准备好的大理寺卿陈尔宁落了个空,满心的计划竟然全部落空,让他没有使上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管辖的大理寺内,生生被人划去了一半,连他这个大理寺卿想要去西侧,也是要经过重重关卡的。

被皇上训斥,在府中思过的齐王得了这个消息,忍不住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小几。酒菜洒落一地,茶盏碗盘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一旁丫鬟匍匐跪下连连磕头,却连出声求饶都不敢。

“原本想着还有大理寺的人手可用,没有想到…老六啊老六,到底是小看了你了!明明是一个只知道打仗的野蛮人,玩起这手斩断臂膀的把戏来,竟然也这样娴熟!”他一张脸阴沉着,回神重新坐下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丫鬟,这才问道:“王妃呢?”

齐王昨天从宫中回来就对着齐王妃大发雷霆,这会儿突然问起王妃,一时间让屋中的丫鬟愣住了,半响才有一个丫鬟忐忑地回答:“王妃…王妃今日一早就让人架了马车去萧国公府了。”

去萧家?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去萧家!

齐王心中一阵阵的怒火,半响才阴沉着脸吩咐下去:“王妃回来,让她去书房见我!”

此事与萧家才是有着不能分割的关系,于他而言,只要坚持不过是被姻亲牵连而已。只要他咬死否认当年的事情与他无关,顶多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受一些牵连,态度配合一些,再在旁出多下一点儿功夫,这件事情总归是能过去的。只是,萧家这个姻亲…

王妃没错,他自然不能随便休妻。更何况这些年来萧氏处处周到、妥帖。庙里布施,城外施粥,一应善事都不曾落下,名声颇好。若他在萧家落魄之时休妻,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是为了自保,不被牵连。如此薄情之举,定然会被那些文人墨客,甚至是御史台的御史称之为不仁不义。

因此,休妻是不可能的。齐王神色阴郁,几经变幻之后才略微好转。

他这些年来,家中除了两个侍妾之外并无侧妃。既然休妻会坏了名声,那么…齐王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是时候立一个母族能够继续给他助力的侧妃了。哪怕比不上萧家,也不能太差。

齐王能够在京中与魏王争斗多年,所靠的自然不止是皇后的支持。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为日后最坏的发展做筹谋。萧家若是能够脱罪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他也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魏王落井下石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同时还有府中张管事的声音。“王爷,宁王府传来的消息。”

宁王府?

齐王双眼猛然一亮,想起了之前托付皇后送入宁王府中的人手。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啊!他猛然起身,踌躇了一下才稳住身形重新坐下,道:“进来说。”

门被轻轻推开,张管事低头入内,回身关了门这才上前跪下行礼,道:“宁王府传来消息,隋家隋崛六年前也在南岭。”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宁王皱眉,“传递消息的字条呢?”

“王爷,宁王府如今有林氏管理里外皆严防死守,字条不易传出且容易被抓住现行,此次只有消息传出来。”张管事低声道:“粉黛姑娘让人传讯道,亲眼看到一封密信,上面写着隋崛六年前在南岭,且牵扯进了萧家的事情上,似乎还与徐泽渊当时病倒有关。”

“没有想到,我这六弟手倒是长,竟然早早就留意了此事!难不成,昨日之祸…”消息是被林矍送入宫中,主理此事的人是宁王,这不得不让齐王心生怀疑。

他来回走动了两步,把对宁王的芥蒂放下,只专心考虑逃兵一事,半响沉声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这个消息还是有些价值,有可用之处的。“当初萧黎之死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徐大将军为此差点病死…等等,病死?隋家…隋家…”他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片刻,猛然停下脚步,道:“把这个消息透给晋王!”

“这…”

这个时候,岂不是应该拉拢隋家,反击魏王才是吗?怎么要传给晋王?晋王与魏王可是嫡亲的兄弟呢!

“这消息既然是从宁王府传出来的,宁王自然是已经知道了,隐瞒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隋家与晋王又有着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如何会轻易倒戈到我这边呢?”齐王此时心情大好,竟然与管事解释起自己的做法,“所以,此事应当让让晋王知道,看他如何抉择。若是他为了妻族隐瞒此事,等着闹出来的时候,自然与魏王生出嫌隙!”

“可若是他直接告诉魏王,岂不是与妻族生出嫌隙?隋崛乃是晋王妃的舅舅,听闻金王妃生母早逝,与这位舅舅自幼感情深厚…”张管事倒是还有些本事,经齐王一提醒就明白过来。

齐王抿唇笑了笑,淡淡道:“好处又岂是这么一点点呢!”

张管事不懂,然而见齐王摆手,这才立刻领命退了出去,立刻安排可信人手去做这件事情。

“王爷,一应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属下与秦冷亲自守在此处,定然不会出任何差池。”周驰过去回话,丝毫不顾一旁大理寺卿陈尔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样子。

宁王这才回头看向郑天行,笑着道:“郑大人,既然一应事情都已经交接妥当,你且随本王入宫,父皇还有一些事情要当面问你。”

郑天行连忙拱手行礼,抬头时神色微动,暗示性地看了宁王一眼,目送他上车这才转身去了自己马车旁。等离了大理寺,马车行至人烟稀少的一条小道,果然就见宁王车架在前等候。

郑天行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下车迎了上去。宁王请了他入内说话,两人对坐,郑天行略微沉默了片刻,这才沉声试探着开口:“我当叫殿下一声姐夫才是。”

宁王闻言唇角露出笑意,知眼前的人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微微点头,算是应下这个称呼,笑道:“二妹夫不必如此客气。你之前暗示与我,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未曾说尽?”

“是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我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姐夫教我才好。”郑天行认真道,不等宁王说话就直接说出了是何事。

“我一路入京坎坷波折不必一一细说,想来姐夫也是知道的。只一次途中遇险,曾得一人相救。”郑天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人女扮男装,正是北陵国公主倾城!”

第29章 等待

倾城公主?

宁王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从郑天行这里得到了倾城公主的消息,难怪京中如何明里暗中的查找都不得他的消息,原来她竟然是一路南行…

他缓缓吐了一口气,露出笑容:“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此时倾城公主身在何处?”

“此女事关紧要,在入城之前就已经由岳父手下亲兵护送提前入京了。”郑天行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是王爷接手了此事,想着咱们原本是一家人,自然不该隐瞒此事的。”

他说着眼角余光偷偷观察宁王。宁王察觉,唇角笑意更深了些,点头道:“你所言不错,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她与你一路同行之事,都关系重大。说不得,此案到最后如何发展,还要落到她的身上。”

看着郑天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宁王笑了笑,认真道:“二妹夫有心了,此事我自然会记在心上。”

这份人情不小,他自当领下。

而大理寺门口,直到马车拐出了巷子陈尔宁才直起身,脸上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立在大理寺门口许久,他才叫了身边得用的下属,吩咐道:“去一趟齐王府,把这里的事情交代清楚,就说大理寺无能为力,还请王爷早作打算…”

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人纵马而来,直径停在了他跟前,惊得陈尔宁连连后退了三步这才满脸怒色抬头看了过去——宁王是堂堂王爷,给他气受也就罢了,这又是谁竟然敢在大理寺门口纵马!

他怒气冲冲,话还未曾出口就见那人翻身下马,直接上前露出一个手牌,然后冷声道:“陈大人的处境,我家主人已经知道了。主人只一句吩咐。”

是齐王的人?

陈尔宁双眼盯着那手牌,确认无疑之后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不知道王爷有何吩咐?”有着齐王在身后,他如何用惧怕区区一个宁王呢!

“徐家昨日就造势,把消息给透了出去,虽然不甚明了,可是隋家的人也不蠢笨,如何不会提前部署。倒是倾城公主之事,出乎我的预料,昨日并未传出半分消息来,若不是二妹夫提及,我怕是也要错过这个消息了。”出宫之后,宁王就与郑天行分道扬镳,这两个刚见面就扯上官司的连襟偷偷通气之后为避嫌,并未多言。

此时他姿态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看着明华处理家中琐事,不由觉得疲累了大半天之后难得的惬意。

明华抬头笑了一下,把看完的账册略微记上两笔,让绿桃收起来,这才道:“这些事情,王爷做主就是了。那倾城公主知道了逃兵一案,虽然看似麻烦,与我们来说,倒也算是一步暗棋。有知道部分内情的她在,就不好粉饰太平了。”

倾城公主若一应不知,为了周朝脸面自然是要粉饰太平的。偏偏她与郑天行一路同行,知道了不少。此时若再匆匆结案,粉饰太平,反而更是难看。倒不如直接揭开来,查个清楚明白。反正是南岭之事,与北陵人关系不大。只要北疆布置妥当,说不得还能给北陵人一个教训。

而于逃兵一案宁王的部署安排比她心中计划的还要高明一些,只说为何没有当天就传召隋家的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今听他缓缓解释,心中倒是更生出一股敬佩之意。若依照她而言,自然是以快打慢,直接传召了隋家的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岂不快哉?

宁王却是以慢打快,竟然给了隋家充足的准备时间。甚至在他们以为会被传召的时候都没有动手,反而只是关押了逃兵入大理寺,连着萧家都还没有派人问询,反而是在昨日回来就安排了一队亲卫去南岭调查。

“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才能看到我所想要的变化。”宁王缓缓道:“不管是萧家,还是隋家,都与当初的事情牵扯不少,这两家只怕都想着要推卸罪责。若是我匆匆以手上的证据问罪,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