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不用多礼,既然王妃派了你过来,想来你当是可信之人才是。需要的人本王这就派去国公府,林管家不用担忧。”宁王缓缓道,一开始以为林矍只不过是被女儿气得病倒,是家中私事。如今听闻明华需要人封了国公府,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只怕不只是一件国公府的家丑了。

林伯偷偷松了口气,低头道谢,就听到宁王继续往下说。

“如今国公府有事,王妃要留在那里,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家中毕竟还有一个孩子呢!”他微微笑了下,“不知道国公府中可有客房,方便我和犬子一起暂住些时日?”

宁王这般急转直下的问话彻底让见多识广,跟着林矍经历了不少风浪的林伯愣怔了一下。

宁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迟疑,就见宁王缓缓道:“孩子毕竟还小,离母亲久了只怕会哭闹不止。想来我们一家三口过去住上几日,也不会妨碍到岳父养病吧?再者,岳父也未曾好好见见他的小外孙呢,说不得有着汶哥儿在旁,国公爷也好得快些。”

堂堂宁王殿下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林伯还如何拒绝?因此只能够笑着应下,还道:“大姑娘见着大姑爷过去,定然会很高兴的。”

宁王这才让人连忙收拾东西,顺带还带着奶娘、绿桃、橙香几人,这般浩浩荡荡的去了国公府,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去岳父家走亲戚暂住几日呢。

林矍吃了药睡下,明华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出了屋子,等到了院子里孙半升已经等在一侧了。

“大姑娘。”对于明华,私下国公府里出来的人还是习惯称呼为大姑娘,而不是王妃。

明华对他略微点了下头,道:“可有探听出什么来?”

“紫葡姑娘已经开始彻查王府之中的人手了,只是那边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不大。”明华的嫁妆,知道的人皆是可信任的人,如紫葡、红樱和绿桃。余下连着翠果和橙香都不大清楚,毕竟那些店面或者庄子之类的东西,都是地契的形式。若非是有心,不好查清楚的。

明华心中也是这般猜测的,因此并不意外。

“那国公府呢?”她问道。

“属下与姜戚郢联系过,他这会儿也正在查实,已经注意到了几个可疑的目标。”孙半升道,他毕竟是已经跟着明华离开了国公府,这会儿自然不好直接插手进去。而姜戚郢是国公府的暗卫首领,当年与他也是有着过命的交情的,大事之上两个人都不会含糊。

明华闻言缓缓点头,“你们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府中如今封闭起来,也是为了避免消息外泄。只是,国公府也不能就这般一直不许人出入。不然,最多不过三天就会被有心人察觉出来。”

孙半升自然是明白这里面的关节,道:“大姑娘放心,姜大哥心中已经有了几个目标,此时盘查下来,今晚之前定然是会有进展的。目前几人,都是与庄子或者店铺有关的人家,名单我已经拿到…”

他正说着,就听到身后一阵声响,回头就见宁王抱着一个婴儿过来了。

孙半升如何不知道宁王怀中的正是宁王府的小主人,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宁王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甚至把孩子都给带来了。

明华也没有想到,此时愣愣地看着宁王怀中的儿子对着她伸出了双臂要抱抱,下意识就伸手接了过来。

“王爷…王爷怎么来了?”

宁王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勾起唇角笑了下,“儿子想母亲,我这个当父亲的只能带着他一起过来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明华怀中的汶哥儿,“这小家伙一醒过来就哭,怎么都哄不住。我说了带他来找你,他这才消停了。”

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就真懂这么复杂的意思了。明华含笑瞥了宁王一眼,道:“既然如此,我就让人把院子收拾出来,王爷也在国公府小住几日吧。”

她倒是没有再开口让父子两个回家,宁王这个时候来,又带着儿子还有奶娘,甚至是她的丫鬟,定然是明白国公府里出了事情,又担心要人手的她应对不来,这才过来帮着她坐镇呢。

宁王如此好意,明华如何不懂这其中的关怀?又如何不明白,此时他是决计不会离开的。

果然,宁王眼睛都跟着弯了弯,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王妃来安排了。”等着明华遣退了身边人去做事,连着孙半升都离开了,他这次示意奶娘把汶哥儿给抱开,问道:“岳父病倒之事,可是有什么隐情?”

虽然有些家丑的成分在里面,可明华也没有准备瞒着宁王。更何况,这事情十有八、九也是跟宁王有关的。

因此她把这其中的关节说了个清楚,听得宁王眉头慢慢紧皱了起来。明华倒是不急着催促,只端起茶水润了润喉咙,略略放松了下。

不得不说,虽然她有能力处理国公府的事情,可是见着宁王带着儿子一副要随她一起驻扎在国公府的架势,她的心底还是涌起了喜悦。以及,无法言明的心安。

就像是,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空落落的心里,突然有了底气。那狂风暴雨之中挺立的树,有了依靠一样。

“此事…”宁王缓缓开口,“看似跟在户部的齐王有关,然而依着我的猜测,只怕依着齐王如今的格局,他是不会想到走这么一步棋的。”

“不是齐王?”明华微微一愣,“难道王爷觉得,会是魏王?”

第91章 孝心

魏王这些日子以来,并没有半分的作为。只有那一日,在宫中皇上询问的时候,才明着为宁王开脱,实际上是上眼药一般讲了那些话。

而除此之外,魏王一直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的差事,不落井下石也不与齐王联手。而且,如今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齐王的手笔。毕竟,齐王如今正在户部,想要查林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王爷,为何觉得会是魏王呢?”明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宁王只微微扯动了下唇角,道:“之前我说齐王没有这样的格局,是因为他一直针对的就是我。若是他真能够想到从侧面打压我的话,就不会一开始就直接指向我了。”

明华听到这里,心中大约就明白了宁王的意思。

“这样齐王的意图也不会早早的暴露了,不像如今,纵然皇上心中对王爷有所芥蒂,却更把这些都归类到了党争之上,一切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

“正是如此,所以我倒是觉得这更是魏王的手笔。”宁王笑了下,一双眼睛盯着明华都带着不一样的神采。他的妻子,与他果然是心有灵犀的。

“更何况,魏王在户部也是有人手的。”他略微顿了顿,“不过,依着魏王这些年的行事风格来看的话,只怕他也只是躲在幕后,依然是借用户部的人,把齐王给推到前面当刀了。”

魏王急了!

不然,怎么可能这般大大方方的送给齐王这样一把双刃剑呢?怕是看齐王这些日子没了举动,而皇上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处罚,这会儿有些坐不住了吧?

明华心中彻底的安稳,低声道:“这些我都不管,我只负责国公府里面干干净净的,外面那些事情,都归王爷。”

这般看似躲懒,然而信任十足的话自然是让宁王心情大好,看无人注意他偷偷伸手过去捏了捏明华的手心,低声道:“娘子放心,为夫定然不会辜负娘子的信任。”

更何况,国公府的祸事,本就是因他而起。若是不查个清清楚楚,趁机理清楚户部里面魏王和齐王的人手,他自己也不放心!

林矍病倒,还请了不当值的郑御医前去看诊。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至于宁王夫妻两个挂心长辈,去了国公府侍疾这样的事情,皇上自然是知道的了。

“这孩子,果然是有孝心!”虽然心里有点发酸,皇上却还是欣慰的。那不过是宁王妃的父亲,宁王都能够如此照顾,想来他这个亲生父亲,宁王也当更孝顺才是。这般想着,皇上自然是更加欣慰了,还特意跑去了蓉妃这边吃了一顿午饭,又赏了不少的东西。

不得不说,蓉妃虽然年纪大了些,容貌早已经不是初入宫时的娇艳如花了,却别有一番的风韵。宁静、淡泊,无欲无求倒是让人心中安宁。

这顿午饭皇上吃得舒心,饭后又在蓉妃处小憩了片刻,等到午后去了书房处理朝政的时候,吃着蓉妃送来的消暑的绿豆百合汤,不由地神色就又柔和的几分。

“宁王身上的伤如今也该好了吧?”他说着看向一旁的郑海。郑海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这个时候突然会有这么一问,难得的卡壳了。半响,他才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奴才还真不知道。要不,奴才去御医院问上一问?”

“朕不过是随口一问,你特意跑去御医院,不是招人耳目吗?”皇上皱眉,“算了,能跟着自家媳妇跑去国公府,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至于他,不就是因为前些日子出的风头太多了,这才被人惦记上了吗?”

郑海嘿嘿笑着就又站了回来,低声道:“这是皇上心疼宁王殿下呢。”

“你又知道了?”皇上笑了笑,转而才又道:“宁王确实是个孝顺孩子,虽然在北疆做的事情有些不妥,不过总归是瑕不掩瑜…”

他略略感慨了几句,这才又把心思放在了奏章上。只是略微看了两眼,皇上就忍不住又开口:“你帮朕记着,等过些日子,得给宁王个差事做做才是,不能让他整日里面都闲着没事在家呆着!”

郑海闻言一愣,继而才道:“皇上惦记着的人,如何还用奴才提醒?这般,可是折煞了奴才了。”

“就你小心!”皇上如何不知道他这话中的意思,若真是他忘记了,郑海来提醒,说不得就落了个什么名头被人攻击了。宁王是皇子,总归是身份敏感,而他是内侍,他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之一。提醒给宁王个差事,难免会被人说是党从,又或者是被宁王收买,甚至是干涉朝政。

皇上摇了摇头,半响才道:“得了,还是我这个当父皇的多操操心吧!”话是这般说,心意却是愈发的好了起来。

最近他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是郑海与宁王亲近。可是,郑海每次去宁王府都是他受益的,与宁王并无私交。如今看来,也全然没有把宁王放在心上的意思,一切还是小心谨慎。

个狡猾的老东西!

他心中略微亲昵的骂了郑海一句,再看起奏折来就全神贯注了。

郑海在其身后侧方立着,却是连松一口气都不敢。不过,宫中的一些风言风语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算是过了一关吧!

伴君如伴虎啊!

林矍这一场病病得突然,倒是让户部准备参奏的人来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迟疑是趁机参奏呢,还是再放放。

“再放?”齐王闻言却是极为恼怒的,“难道你们真以为这么点儿事情他就没有半分准备吗?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趁着你们参奏之前他病倒了,若是他趁机收拾了个干干净净,户部这些天来的明察暗访可就没有半点作用了!”

这话也不假,户部这些参与调查国公府的人,不是暗中是魏王的人手,就是跟宁王或者林矍有着私怨,除了唯一一个只一心想要查证真相的郭亭之外,其余人皆是各怀心思,听得齐王的话一时也没有应答。

倒是郭亭,因为心思单纯,反而更在意这件事情,闻言道:“林矍病了,皇上恩厚是一回事,咱们怀疑查证他有可能贪渎是另外一回事。若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如何能够成事!”

他说着看向在场那些同僚,见一个个迟疑、皱眉又或者是摇头,不由起身拱手道:“若是诸位大人都心有顾忌的话,郭某倒是孑然一身,不怕报复!”他说着看向齐王,“下官愿做首告之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朝着郭亭看了过去,郭亭见状再次重复了一下,“下官愿做首告之人!”

“郭卿可要想清楚了,如今只是我们有所疑虑,所有的证据都不足以证明林矍是否真的有贪渎的行为。这首告可能是大功,却也可能最后查的林矍无辜而落罪。”齐王见状倒是心平气和了些,语重心长地劝说郭亭,一副为了他着想的模样。

郭亭年轻,不过是户部一个七品的小官,就是因为那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倔脾气才被齐王看中的。这样一个愣头青,最是适合在需要的时候打头阵了。

如齐王所料,郭亭自然是没有半分的迟疑,回头就把早写好的参奏的奏折誊写了一遍,让人给呈报了上去。齐王和魏王两人明中暗里,一路给这份奏折便利之处,当天午后这份由不起眼的一个户部小官写的参奏一品大员的奏折就呈现在了皇上的案头。

第二日,早朝之上皇上大发雷霆。早有准备的郭亭被传召入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皇上一通臭骂。这位入朝之后还是第二次面圣的七品小官却是比任何人猜测的都要沉稳。齐王和魏王都准备了些后手,只怕他一时恐慌,应对不来。却没有想到,这些后手几乎都没有用上。

郭亭应对的很好。皇上威严之下虽然有些失措,却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一句句的质问反而让他越发的沉稳,应对得当,把所有的怀疑和可疑之处说得清清楚楚。

林矍病着,自然不可能上朝。然而其他朝臣也不是笨蛋,自然听得出来,皇上虽然盛怒,对郭亭这个首告之人很是不满,然而却是有些相信郭亭所说的话了。

不然,这样一份七品芝麻小官参奏权贵的奏折,压下不发就是了,何必在早朝的时候公布于众呢?

皇上的心思,若是只看表面去猜测的话,又如何能够位享庙堂之高呢?

而这事情,看起来是国公府的案子,牵扯进去的却还有宁王妃的嫁妆…宁王殿下如今没有任何差事在身,还又牵扯进了贪渎这样的事情之中,实在是流年不利啊!

愿意多想的,自然不会忽略了在户部的齐王。而不愿意多想的,怕是也猜测到了这件事情关乎党争,因此满朝文武之中纵然不少人知道此事有蹊跷,却也没有一个贸然开口求情的。

这个时候求情,只怕是火上浇油。

林矍在朝中多年,自然不会是一个小小的贪渎之案可以扳倒的。

明华在国公府中,对于外面的消息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更别提如今的情况是她早有所料的了,听着孙半升提起朝堂之事,她的神色连着半分的变化都没有,只低头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个人。

“喝酒误事?”她看着这两人,“这么说,你们两人是承认了?”

“姑娘,大姑娘,咱们真的没有叛主啊!是小的们忘形了,多灌了两杯黄汤就胡言乱语…”年纪稍大些的男人连连叩头,额头上染了血迹也不敢停下来,“小的对国公爷那是一片忠心,实在是…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喝酒误事,小的一人做下的错事,还求大姑娘不要怪罪到家人身上…”

明华的脾气和手腕,他们这些多年的老仆如何不知道。平日里面好声好气,看着似乎没有多大的脾性,然而偌大的国公府里却是没人敢违背她的意思的。小事小错,大姑娘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出了大错,那就不是三言两句,挨板子又或者扣薪水就能够解决的了。

更何况,他们给国公府、给国公爷、甚至大姑娘和宁王府、宁王殿下惹了多大的麻烦。这可真是拿命填都不够的填补的错处!

这些人常年跟在林矍身边,见识还是有的,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给国公府惹了多大的祸事。又如何不明白,这是十死无生的错处。若是能够一死了之,不牵连家人就已经算是主人宽厚了。

略微年轻些的那个此时却像是被吓住了一般,脑袋死死抵在地面,一双眼睛却是四处转动着,偷偷观察屋中的情形。身边同伴的话让他心惊胆战,然而却还是抱着一分能够死里逃生的希望的。

宁王殿下如今都在国公府里面住着呢,大姑娘为着落一个宽厚的名声,应当不会真要他们去死吧?不然,一个嗜杀成性的女人,谁敢要?

“我自问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主子,若真只是意外的话,你的家人自然不会受太多牵连。只是,这府里也不能留了。府中在冀州有着一个庄子,正好这些年来人手不足,倒是可以送去那边。”冀州并非土地肥沃之处,这般的去处算不得好,然而却也是一个去处。

明华总归是宽厚,这才说出这般的决断,让男人宽心。男人闻言双眼微微泛红,半响才用力叩头道:“多谢大姑娘仁慈!”说罢起身转头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声重响,明华手微微紧了下,同样跪在地上的年轻些的男人却是猛然直起了身子。

“谢大哥…”他回头看着外面,忍不住叫了一声,撕心裂肺!

明华只抿唇等待着,很快孙半升就进来道:“大姑娘,人撞墙自尽,已经死了。”

一口憋在胸口的闷气这才缓缓吐出,明华开口道:“好好安葬了,他一家上下也都打点好了,丧葬的银子不能少。一个月后让他们一家去冀州。”

她说到做到,自然不会反口。既然首犯已经死了,又是无心之失,那么自然罪不及家人。

这倒是不用孙半升去,国公府里面自然有人会处理。因此那位谢姓男人的死根本就没有在院子中引起多大的波动,很快就又平静了下去。明华这才看向了屋中跪着的另外一个人。

那人惊疑不定,一双眼睛四下游走着,透出了之前所没有的慌乱。

“好了,说说吧。”明华淡淡道:“如今只剩下你了。”

那人闻声猛然颤抖了下,半响才道:“小的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差错…大姑娘、大姑娘饶了小的这一条贱命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说到这里,他猛然顿住了。

刚刚死去的谢大哥,难道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吗?

他缓缓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明华目光幽冷。

“大、大姑娘,真的要小的如同谢大哥那般死了,才肯放过小的家人吗?”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姑娘如此狠心…小的和谢大哥可是都兢兢业业在国公府做了半辈子的事情了,只为了这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明华这才缓缓开口,“谢南是无心之失,至于你,只怕不是吧?”

她说着微微扬眉看了过去,“早些日子,你认识了一个出身悲惨的青楼女子,为那女子花了近百两的银子赎身,又给她安置了住处,不时过去照应一二,我说的可有错?”

那男人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回过神来,“大、大姑娘说的是什么,小的、小的不知道…”

“那女子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这你也不知道?”明华缓缓问道,男子浑身一震,半响才咬牙道:“大姑娘,小的不懂大姑娘的意思!”他死死咬住了,根本就不懂得明华的意思。如果明华真的知道这些,那么又为什么会让谢南去死呢?

她只是在试探他,在诈他而已。他一定不能示弱,若是真的认了,就真的没有半分翻身的可能了。

明华不以为意,缓缓道:“你以为我在试探你?可是那仁和巷子的柳叶姑娘早已经把一切都招了个干干净净,连着你前些日子得了一笔钱银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李铁,你与谢南交情颇好,然而为了那么一千五百两银子,竟然就这般把他给卖了。故意把他给灌醉了,套听他的话…”

她说着顿了下,声音越发的冰冷起来。

“在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就当知道谢南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谢南忠心耿耿,当年跟着林矍上过战场的。她一开始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也未曾想过要因此要了谢南的性命。然而,这人的性子却是比她所想的更加刚烈。

甚至于,谢南至死都没有说出被李铁灌醉的事情。可见,他是真把李铁当做了兄弟,也从来没有疑心他半点的。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替你说完好了。”明华见李铁死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就冷笑了一声。如今摆出这番愧疚的模样又是给谁看的呢?若真是顾及那一点点的兄弟情分,也不会为了区区一千五百两银子就把谢南给逼上了绝路。

难道这种事情,他真以为主家会仁慈放过他们不成?

姜戚郢和孙半升两人早已经把事情差得七七八八了,明华不疾不徐地缓缓道来,听得李铁心惊胆战。他自以为聪明,已经寻了一个谢南当做替死鬼,却没有想到不过是自作聪明而已。从事发四姑娘上门到如今,短短不到三两天的时间,大姑娘竟然把一切都查得清楚明白了。

这实在是…

他竟然还妄想着让谢南顶罪,他熬过这一关之后,过些时日就以办事不力为理由求国公爷放了他出府,带着柳叶和钱远走高飞…一千五百两,对于国公府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他来说,那却是这辈子都不可企及的财富了。

他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个奴仆而已,低头哈腰,小心翼翼做事,不敢有着半分的随意,只怕做错了事情被处罚。不过是打听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能够得一千五百两的银子,他为什么不去做呢?

所以,他就做了。而且,他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找了顶罪的人。毕竟,这话可是谢南喝醉了说出去的,跟他没有半分的关系。他原本也就不知道大姑娘当初的陪嫁有多少,不是吗?

可是,怎么就查到了他的头上呢?

李铁不懂,也想不明白。甚至不知道明明他做的很小心,连着家中婆娘都不知道柳叶的存在,大姑娘是如何让人查出来的。

他只知道一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再也没有活路可走了。

谢南用自己的死保住了一家上下,而他…他一家上下,只怕连着去冀北那贫瘠的庄子的资格都没有吧?

“如今,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明华自然是注意着李铁神色变化的,此时不疾不徐开口,“是谁给你牵了这条线,又是谁告诉你,谢南知道我的嫁妆的?”

没错,是李铁出卖了林矍。可是明华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止于此。李铁在国公府中并不算是显眼的存在,若非谢、李两家是邻居,只怕他也没有可能那么容易就把谢南给灌醉了,套出这些话来。

不过,至此明华倒是确定了,她身边的人并没有不妥当的。不然,在宁王府中当值的人,自然用不着这么麻烦来探出她的嫁妆数值了。

国公府的情况毕竟跟宁王府不一样,宁王府里的人是千挑万选,经过了几次筛选之后留下来的可信之人。加之宁王在京时间不久,宁王府空置多年,人员也不算复杂。

然而,国公府却是从侯爵一路升上来的,积年的世仆、战场上依附的侍卫,还有一年年添置的丫鬟、仆妇,不同情况的人手就会有不同的人际关系交织在一起。

李铁会被人寻上,绝对不止是巧合那么简单。

第92章 请罪

明华的怀疑并非是没有缘由的直觉。她甚至怀疑,就连着李铁,也不过是被真正的有心人给利用了。这个看似有点心机的笨蛋,不够是被人给推到了前头,用来吸引她的注意力的。国公府里真正叛主的人,还隐藏着呢。

李铁怎么也没有想到明华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惊讶之后反而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他抬头看过去,见明华神色平静,不见一丝的波澜,唇角动了几次,最后还是把讨价还价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清楚知道大姑娘是什么样的脾性,如今也明白若是比起聪明才智来说,他根本就不是大姑娘的对手。他的那点小心思,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