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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什么都成。”蓉卿并不在意,“趁着这会儿还好,我们先去产房里去,待会儿疼起来只怕走不动了。”

齐宵颔首抱着她去了院里早就布置好的产房里,原是个摆置东西的耳房,下半年蓉卿让蕉娘收拾齐整了,蓉卿一进去明兰和明期就提了炉进来,又将被捂热了,才让她躺进去。

过了一刻叫蕉娘端了鸡丝粥进来:“里头放了人参,你多吃点补气补血。”蓉卿坐起来强撑着吃了一碗,蕉娘又塞了个人参放在她舌头底下压着,“一会儿疼起来你别大声喊,费力气。”

蓉卿点头应是。

这边齐老太君带着一大家人都赶了过来,**头前乌泱泱站了一竿的女眷,蓉卿很不好意思,愧疚的道:“我这怀孕就是比别人折腾,好好的年也被我折腾的没了。”

齐老太君摇头道:“论他什么大年三十不三十的,先紧着你才好。”一顿又道,“太医院那边也着人去请了,我们就守在外头,你别怕。”他们两个都是小年轻,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遇上了难免慌张没主见,尤其是蓉卿这样的受了九个多月的罪,这会儿不由更加的害怕。

“我知道。”她话没说完小脸就皱在了一起,齐老太君握着她的手和李妈妈道,“应该是开始发动了,去稳婆和太医来了没有。”

李妈妈应是吩咐了人去催,这边过来摸摸蓉卿的肚,点头道:“确实动了。”

一阵疼过去,蓉卿松了一口气,笑道:“再过一会儿,我这九个月的罪就算是解脱了。”齐老太君笑着道,“可不是,等他生下来,甭管他可爱不可爱的,我先打了他的小屁股,让他这样折腾自己的娘亲。”

蓉卿也轻轻笑了起来。

大家说了一刻的话,怕耽误蓉卿休息就退了出去,那边里二夫人带着一大家人也赶了过来,齐老太君和她道:“也搅了你们的新年,不过也是大喜,今年咱们两府的亲家,就在这一起过年了。”

二夫人点着头道:“是。”又朝齐老太君福了福,“先给您老拜个年。”

“好,好。”齐老太君点着头,“你先进去她,免得你心里记挂着。”二夫人颔首快步进了产房,见蓉卿躺在**上脸色发白,她心疼的过去握住的蓉卿的手,“可是疼的厉害?”

蓉卿睁开眼睛,喊了声:“母亲,您怎么来了?大过年的…”

“说什么傻话。”二夫人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母亲虽没经历过,可也听闻过,见过许多,你别害怕,过了那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蓉卿想到二夫人的婚姻,眼角微酸颔首道:“母亲…”她有些哽咽,“等我生了您就去北平吧,是留在北平陪着廖大人,还是寻一户好人家改嫁,我们都支持您,四哥那边我去说。只要您过的好,我们都会高兴的,您也永远是我们的母亲。”

“说什么胡话。”二夫人摇着头,“我这辈有你们就足够了,虽是没生过养过,可现在我也不比谁过的差了,女人图什么,就这样已经是足够了。”

蓉卿抿唇,点点头:“好,等以后让她喊您外祖母!”

“好,我等着。”她见蓉卿又是一阵疼袭来,便紧握了她的手,“趁着不疼就闭着眼睛休息,我就在外头你别怕。”

蓉卿点头应是,二夫人退了出来。

齐老太君转目去看木头人一样板正的坐在椅上的齐宵,衣摆被他揪在手里,额头上汗水簌簌的落,齐老太君指着齐洵和齐皓道:“你们男人家别呆在这里了,去外院坐坐吃酒说话去。”

齐洵应是去和齐宵说话,齐宵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大家知道齐宵和蓉卿的感情,也就没有再说。

到了下午蓉卿就真的开始发作了,隐隐约约能听得到她喘息的声音,稳婆隔着院加劲儿的话不断,齐宵坐立不安先是在正屋里头转,实在觉得憋闷的慌,就在院里打着圈的走,蓉卿松一口气歇会儿,他也随着她停下来,蓉卿又开始哼哼的时候他又开始打着圈的走。

距离上午落红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疼痛的时间也间隔越来越短。

太阳已经渐渐落山,外头街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桦大奶奶安排大家先吃饭,又让人将灯笼挂上,院里灯通明的,齐皓劝着齐宵:“你先去吃点东西。”

齐宵沉着脸:“我没心思吃。”又忍不住朝产房里头看,就听到稳婆大吼一声,“五奶奶,您可不能睡觉啊,上一次四***事儿您可是亲眼见着的,您要挺住啊。”

齐宵听见一瞬间魂飞魄散。

“实在是没力气了。”蓉卿虚弱的说着,就觉得下身热热的东西往外流,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她艰难的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肚,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稳婆见她用了全力,鼓着劲儿的道,“您用着力,只要能见着孩奴婢就能保证您顺利生出来,奴婢做了几十年的稳婆,胎位不正的见的多了,这样的事奴婢手到擒来,您大可放心。”

蓉卿惨淡的笑笑,脖一歪有些昏昏沉沉。

稳婆看着心惊,掀了帘朝外面吼:“打热水来。”唐氏愁着空档问道,“怎么样了?”

“宫口全开,胎位不正,非常麻烦。”稳婆迅速看了眼齐宵,又道,“出血很多,五奶奶比您那时候还虚弱,只怕还要有些时候。”

唐氏脸色发白,那样的感觉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不由回头去看齐皓,夫妻两人心有余悸。

正屋里齐老太君带着众人都出了门来,聚在院里,二夫人由蒋氏扶着几乎有些站不稳,齐老太君问道:“怎么会这样,虽说身有些虚,也不该如此。”她转头去喊洵大奶奶,“把唐医正请来。”今儿是过年,唐医正正在外院由齐连几个人陪着吃年夜饭呢,也是委屈人家了。

“老太君。”稳婆唰的一下掀开帘,声音又急又快,脸色发白连腿肚都打着转,“快请太医来,五奶奶不行了。”

仿若雷鸣声在耳边炸开,周遭的一切的声音在齐宵耳边消失,他只能看得见众人慌了神一样在院里奔走,二夫人翻了眼睛便晕了过去,蕉娘冲进了产房,明兰和明期带着几个丫头跪在了产房外头。

有人推着他喊他,他木然的转脸过来,齐瑞信愠怒的目光正盯着他,他听不到就觉得院里的灯笼一盏一盏的熄灭,眼前也暗了下来。

“快去。”齐瑞信怒吼一声,齐宵募然一怔眼前再次亮了起来,院里外哭声一片,并着远处的鞭炮声,像是打着节拍一样,恼人的令他恨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他几乎是跑的冲进了产房。

蓉卿耳边,稳婆的声声叱喊她听的非常的清晰,可眼皮就似黏了胶水一样睁不开,人也脱了力,她不由想到那次唐氏生产时她的鼓励,如今事情到自己身上,她也一样的力不从心。

腹中孩儿好像是发了力的往外涌,可她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束光在眼前亮了,自屋顶上一处直射下来,照在她的身上,她看到了前一世工作的写字楼,看到了以前的同事,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宗,看到了顶头上司怒容满面的站在她的桌前头给她打电话:“你给我快点回来,这些事情都是你管的,你要不负责任的撒手撩了摊,谁能半路接上?你今天必须给我回来,把事情做完,若不然这个月的工资提成奖金全部扣了!”

她心里一紧,她可是靠这笔钱过日的,不发工资她下个月吃什么,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才好。

等我,我这就回来,加班熬夜也会把事情做完的…

“你别坐车,车慢改了飞机回来。”上司的声音疾快的飘进耳朵里,她催着道,“明天还要开庭,你快点。”

蓉卿也急了起来,就觉得有什么从身体里剥离一点一点顺着那道光飘去,她要回去,她的工作还没做完,她不能在这里待着…

不对,她似乎有什么东西忘记了,是什么呢,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忘记了什么?

她想不起来,就觉得心口像是被剜了个洞,簌簌的有寒风灌进来,忽然的,一直垂着的帘一动,有个人影大步跨了进来,她看不清却听到耳边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蓉卿…你快醒醒。”

是谁,谁在喊她?

蓉卿想要看清楚,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晰。

身体随着光线一点一点往上移动,她看得清脚下那道模糊的影,很熟悉,像是烙印在骨里的影,她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蓉卿,你别走,求你!”那人声音发颤哽咽着,“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那么多的事情那么长的时间,你若不在我和孩儿怎么办…”

孩儿?蓉卿皱着眉头,脑里一阵钻着的痛。

“你说我们要守在一起白头偕老,你说等孩儿大了我们学着苏峪出去游历,天涯海角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落脚,等我们老了再回到这里,冬日里我们扫雪烹茶窝在房里取暖,春日里我们踏青赏花在后院种一笼庄稼,夏日里我们树荫下支了鱼竿坐个半日,秋日里学着农人秋收农忙抑或去庄里住上几日…你都安排好了,想好了,我也满心希翼等着那一日的到来,你现在走了往后谁陪我春日踏青夏日垂钓秋日农忙冬日烹茶?”

“你别走。”那人哭了出来,哭声生涩而压抑,“你若是走了,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寻去的,我不喜欢孩,我只要你!”

蓉卿摇着头,有什么从她脑里翻腾着上来,一边是未完成的工作,上司的催促,一边是那人声嘶力竭的挽留,痛彻心扉的让她身体顿在那里,被莫名的力道撕扯着…

齐宵捧着蓉卿的脸,发着颤的紧紧捧着,阖着的双眸看不到里面的灵动狡黠,毫无生气的唇瓣,不见嘴角俏皮可爱的梨涡,齐宵的眼泪落在她的面颊上,他从一开始就害怕,不敢让她怀孕,不敢让她生孩,他总觉得这会是一次离别,蓉卿会因此而永远的离开他…

所以他宁愿没有嗣,也不愿蓉卿有孕,到今日事情果然发生了。他看着蓉卿毫无生气的脸椎心泣血!

“督都!”唐医正摇摇头,“五奶奶她…”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手搭在脉上已经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若此刻将肚子剪开,孩兴许还有救,老夫愿试一试!”

剪开肚子?齐宵脸色铁青募地抬起头来,喝道:“闭嘴!”唐医正被骇的一跳,忍着了心悸颤巍巍的退在一边。

门口苏容君冲了进来:“八妹!”她几乎瘫软在**边,扶着蓉卿的手去探脉,脸上也一点一点失了血色,喊道,“八妹!”她回头求救的去看唐医正,唐医正冲着她摇摇头,苏容君一时间面如死灰。

院外头哭声更大,蕉娘扶着门框想到周氏生蓉卿时的情景,同样的情况难道她们母女要重演一遍吗,她绝望无力一点一点滑在地上。

齐宵沉了脸抬眸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在站在齐老太君身上又转过眸一样看过众人,他弯腰贴在蓉卿耳边,低声道:“你不能,我不准你死,什么孩儿什么嗣,我只要你,你给我活着!”

蓉卿的面色越发的惨白,手指也渐渐凉了下去,他知道人死了身上会变凉,便拼命抱着她在怀里捂着,搓着她的手:“求你,别走!”

“翰哥儿。”齐老太君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按着齐宵的手臂,“祖母知道你心痛,舍不得卿丫头,可是她肚里还有孩,她受了九个月的罪为的就是生下他,你无论如何都要成全她,不能让她罪白受了,把孩救活,也能留个念想。”

齐宵仿佛没听见,抱着蓉卿紧紧攥在怀里,吻着她的脸:“你去哪里?带我一起…”

齐老太君侧过脸,眼泪簌簌的落在面颊上,她颤抖的伸出手朝朱妈妈打手势:“把翰哥儿拉出去!”朱妈妈也落着泪,五奶奶多好的人啊,谁能想到生个孩会要了她的命,朱妈妈抹着眼泪看着五奶奶依旧隆起的肚,咬咬牙带着徐妈妈几个人要去拉齐宵,“五爷,您想想孩啊!”

齐宵沉着脸,一点一点转头过来,一字一句的道:“你们谁也不许动她!”什么剪开肚,没有蓉卿他要孩做什么!“翰哥儿!”齐老太君怒吼着,现在时间紧急,拖的一时孩就危险一分,“你别胡闹,卿丫头就是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齐宵怎么会听,抱着蓉卿轻声细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碎碎的将他们的过往说了一遍。

院外头哭声嗡嗡压抑着痛苦和绝望。

就在这时,齐宵的耳边忽然传来蓉卿断断续续的声音喘息声,宛若天籁般在他耳边响起:“齐宵…”齐宵怔住,一点一点抬起头来,盯着蓉卿的面容,就看见她眼睑微颤慢慢睁开。

仿若生命重新注入,他激动的语无伦次:“你醒了?丫头,你醒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苏容君爬起来找了蓉卿的手腕去号,她抹了眼泪去喊唐医正:“您快来。”唐医正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蓉卿虚弱的朝齐宵道:“你真是倔,该听祖母的话!”齐宵摇着头,“所以我等到你回来了。”

“傻瓜。”蓉卿无奈的笑笑,抬手擦着齐宵的腮边的泪,“还没见你哭过,真难看!”

齐宵皱眉,心软的几乎要化了。

院里外哭声怔住,安静的落针可闻,忽然就听到唐医正道:“五奶奶醒了!”真的是令人不敢置信,方才脉搏明明已经是停住了,他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奶奶。”稳婆扶着蓉卿的腿,“你再使力试试,孩还没出来呢。”

蓉卿颔首,推着齐宵:“你先扶着祖母出去歇着,我能挺得住。”齐宵摇着头,“我陪着你。”

蓉卿实在没的力气和他争执就随着他去,齐老太君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指着李妈妈道:“给她弄点吃,再含一片人参。”又对稳婆道,“胎位不正,有什么法。”

“回老太君的话,只要五奶奶有力气,奴婢能见着孩,就能送进去掉个方向,奴婢有把握。”稳婆扶着蓉卿的腿,双手不停的抖着,方才她吓的魂飞魄散,若五奶奶真的没了,她们两个的命只怕也保不住了,谢天谢地上天保佑,五奶奶又活了过来。

“好!”齐老太君又转头和蓉卿道,“卿丫头你可要挺住,千万不能再吓唬我们了,祖母年纪大了受不住啊,不管结果怎么样,只要你好好的就成。”

蓉卿点点头,齐老太君松了口气,方才紧绷着的心一瞬间松弛下来,她腿膝一软倒在朱妈妈身上,众人七手八脚的扶着她出去,杜妈妈端了碗白糖水喂着蓉卿喝了,又在她口中压了人参,蓉卿揪着齐宵的手使着劲儿…

“齐宵。”蓉卿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方才做了个很长的梦。”齐宵点着头,问道,“什么梦?”

蓉卿看着他,使着浑身的力气,汗水打湿了鬓角,碎发黏在脸上嘴角,她道:“我梦见以前的许多事情,有人喊着我回去…”她舍不得走,舍不得齐宵,舍不得这里的一切,舍不得这些年她得来温情,即便是前世再多的牵挂,也不抵这里的放不下。

齐宵皱着眉头捂住她的嘴,“别说了,你回来了就好。”他不敢听,也不想听,只要蓉卿好好的,不管她记得什么发生过什么,于他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他只要蓉卿,真真实实的看着她,就比什么都重要。

“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蓉卿攥着他的手,瘦削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看的分明,“答应我,如果我真的走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养大我们的孩。”

齐宵摇着头,理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斩钉截铁:“别说傻话,你不会走。”蓉卿嚼着苦的恶心的参片强制着自己清醒,稳婆在**的另一头使着力,激动的道:“奶奶,您别动,奴婢看见孩了屁股了…”她探手进去,拖着孩腾了个胎位。

蓉卿疼的哭了出来,咬着齐宵的手嘤嘤的哭,齐宵抱着她轻拍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恨不能替着她的疼。

二夫人醒了过来,见着苏容君坐在**边上,她腾的一下坐起来:“蓉卿呢,怎么样了?”

“母亲。”苏若君扶着她,“八妹醒了没事,孩没出生,但她比方才好多了。”二夫人长长的呼出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一顿又道,“你不用管我,去外头守着,她素来娇气的很,这会儿疼的难受指不定又要撑不住。”

苏容君点着头出去。

二夫人盘腿坐在**上,摘了手上的佛珠阖上眼睛念起经文来。

“国公爷。”卫进站在院外头喊着,“宫里头皇后娘娘派人来了。”

齐瑞信颔首步履僵硬的从院里出来,问道:“可说了什么事?”卫进答道,“似是来问五***事。”

“我随你去。”齐瑞信和唐氏打了招呼就随着卫山去了外院。

蕉娘跪在院边上,闭着眼睛碎碎的念叨:“夫人,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八小姐平平安安,她这十几年过的不易,如今日好不容易顺坦了,有五爷疼着护着,若能再添一个嗣,日只会越来越好,您一定要保佑他们母…”明兰和明期过去陪着蕉娘跪着,听着***哭声,心里砰砰的跳,方才那一惊到现在她们腿都软的,若是奶奶真的没了…她们不敢想象。

院里安静下来,唐氏半蹲在齐皓面前,握着他的手头靠在他的膝上,桦大奶奶和洵大奶奶焦灼的来回走着,肖玉磬搓着手时不时朝里头探着,蒋氏见苏容君从正屋里出来,轻声问道:“母亲怎么样了,醒了吗?”

“醒了。”苏容君指了指里面,“怎么样了,唐医正出来了吗?”

蒋氏摇摇头:“似是见着孩了,大约是快了。”她们都生过孩,可哪一个也没有这样惊心动魄的,惊的一屋的人没了心力。

皇城里烟蹿在浓墨般的夜空中,将半个应天城照亮,大家忍不住抬头去看,绚烂的烟似鲜花般绽放,璀璨夺目,就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随着啸叫般的烟花冲天而起,响彻在院里。

“生了!”肖玉磬跳了起来,拉着苏容君的手,兴奋难自抑,“生了,生了!”

苏容君红了眼睛:“我去。”她疾步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蓉卿虚弱的道,“五爷,快手脚全不全?”

苏容君闻声,含着泪失笑回头朝众人点点头…

大家皆是松了一口气,桦大奶奶声音洪亮的喊道:“蕉娘呢,赶紧叫人送热水进去。”

蕉娘腾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团团转:“送热水…送热水…”却是在原地转着圈,明期失笑,“还是奴婢去吧。”提着裙飞跑了出去。

门帘唰的掀开,稳婆走了出来朝众人福礼:“给诸位道喜,小少爷出世了!”

齐老太君和二夫人从正屋里迎了出来,听到稳婆的话不约而同的问道:“蓉卿怎么样?”稳婆笑道,“奶奶晕过去了,唐医正瞧过了,说是虚脱了力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真是菩萨保佑。”齐老太君转头看着二夫人笑了起来,二夫人也松了一口气,“恭喜老太君!”

齐老太君拉着二夫人的手:“亲家夫人,同喜同喜!”这边又指着洵大奶奶道,“让人去外院说了一声,就说生了,让他们敞开了吃酒!”她语调轻快,满脸的笑意。

众人都笑了起来,洵大奶奶一叠声的应是:“不单他们喝,便是今儿晚上我们也要吃一些。”

院外头一片欢声笑语,房里头两个稳婆,一个收拾孩一个将蓉卿收拾干净,齐宵抱着她起来稳婆和李妈妈杜妈妈一起换上干净的**单,盖好被齐宵拢着被看着蓉卿瘦削惨白的脸,脸上是欣喜又苦涩的笑,这一次是意外,断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五爷。”稳婆抱着襁褓过来给齐宵,“你小公。”齐宵侧过脸去,就看见大红的襁褓里,一个粉红的小人儿躺在里面,头发乌亮亮的堆在头上,唇瓣红艳艳的嘟着,一动一动的非常的乖巧可爱,他却是收回了视线,“抱去给老太君和亲家夫人。”又回头去看着蓉卿。

稳婆愕然,她接生了这么多人家,还是见到第一次有爷们守着媳妇儿连孩都不愿看的,难怪外头都说齐督都爱妻心切,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是!”稳婆又拿了帕盖在襁褓上挡着孩的脸,出了门去,齐老太君和二夫人正走到门口,见着孩抱出来,齐老太君就道,“快抱回去,别吹着风了。”稳婆又退了回来,齐老太君和二夫人进来,两个人一起探头去瞧,顿时笑了起来,齐老太君道,“瞧这孩,眉眼长的可真是像卿丫头。”

“唇形像姑爷。”二夫人笑着道,“真是漂亮!”

齐老太君呵呵的笑了起来,想抱又怕自己老了抱不稳犹豫了一刻,想了想还是道:“先把孩给奶娘去,等他醒了赶紧喂几口,开了奶!”

稳婆应是。

齐老太君和二夫人又一起去看蓉卿,就见蓉卿躺在**上,呼吸羸弱但面色却比方才好看了许多,她松了口气和齐宵道:“外头一大家人都在,也没有吃年夜饭。你也要安排人去宫里头报喜,方才宫里头皇后娘娘还派了人来问,她这会儿正歇着的你去忙你的,这里我和亲家母守着就成。”

“好。”齐宵看了眼蓉卿,“我去去就来。”就朝两人点了点头,出了们去。

齐老太君看着他的背影,就和二夫人道:“这孩,就是倔的很,说什么都不听。”又叹道,“不过对卿丫头是真的好。”

“是啊。”二夫人欣慰的点头道,“难得他们小夫妻感情深,如今又添了嗣,往后只会越来越顺坦。”

齐老太君点头应是,转目看着蓉卿,叹道:“这丫头也是三灾八难的,得亏老天保佑她没事,若不然还不知成什么样。”方才她瞧齐宵那样,分明就是一副蓉卿若真的没了,他也随着去的架势!

“祖母!”不过一刻钟不到,齐宵又转了回来,“您和岳母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守着。”

齐老太君和二夫人都还没坐下呢,他就迫不及待的回来了,两人失笑点头道:“成,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伙都饿了,我们就先去吃饭!”一顿又道,“让人放烟去,咱们家也庆祝庆祝。”

齐宵点头应是。

等外头吃过饭大家笑闹声传来,蓉卿也醒了过来,摸着自己平坦了的小腹顿时想起来孩,迫不及待的问齐宵:“儿呢?”

“你醒了?孩在隔壁,奶娘抱着的。”齐宵轻声问道,“给你倒点水来,一会儿再吃点东西。”

蓉卿摇着头:“我要先看儿。”齐宵无奈点了点头,让人去喊奶娘将孩抱来,过了一刻孩由奶娘抱了过来,蓉卿撑着要坐起来,齐宵扶着她在身后垫了厚厚的迎枕,蓉卿靠着接过襁褓搂在怀里低头去看。

就瞧见小家伙骨碌碌的睁着眼睛,眼眸黑脸澄澈分明,她细细打量着又翻出她的小手来亲着,眼泪落了下来和齐宵道:“怎么像只小猴一样。”齐宵失笑,奶娘回道,“孩生下来都是这样的,等过个几日长开了就好了。”

“哦。”蓉卿点着儿的小鼻,笑着道,“要真是这样,可真是难看死了。”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手,仿佛感觉到母亲的亲吻,小手上下动了几下,惹的蓉卿笑了起来。

齐宵端坐在一边看着母两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蓉卿抬头问奶娘,“他吃奶了吗?”

请来的奶娘曾胡氏,今年方过十七岁,刚刚生了头胎出月,她点着头道:“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方喂了两口水,到是喝了。”

“好。”蓉卿颔首,“你先去吃饭,一会儿有事去喊你。”

奶娘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蓉卿抱着儿心软成了水,道:“齐宵,你给他取个乳名吧。”

“让祖母取吧。”齐宵想伸手去摸摸,想了想又收了回来,蓉卿瞧着就把襁褓递了过去,“你抱抱。”齐宵看着她,蓉卿就笑着道,“我抱不动了,你抱抱嘛。”都说抱孙不抱儿,她可不愿齐宵和苏珉一样,见着儿就远远瞧几眼。

齐宵别扭的接过来搂在怀里,小家伙眼睛骨碌碌的看着父亲,齐宵挑眉:“怎么这么快就睁开眼睛了?”他还记得小的时候母亲说他生下来隔天才睁开眼睛的,怎么这孩才生下来眼睛就骨碌碌的转着。

“那应该什么时候睁眼睛。”蓉卿撑着脸颊躺了下来,让齐宵将孩放在**头,夫妻两人凑着一起看着,齐宵就说了她小时候的事情,蓉卿想了想自己,她根本不知道,所以也就无从说起,“可能各个孩不同吧。”不确定的样。

他们两个对孩毫无了解可言,这会儿依旧是懵懵懂懂的不明所以。

两人看了一阵,蓉卿就有些累了,她刚躺下旁边的儿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惊的蓉卿一跳,手忙脚乱的道:“怎么哭了?”齐宵摇着头手足无措的抬着手想去抱又踌躇,“喊蕉娘来吧。”

“好。”蓉卿强撑着坐起来去看,就瞧见他正拧着眉头撅着小嘴哇哇的哭的伤心的很,哭声又亮又脆,“是不是尿了啊,还是饿了?”

齐宵掀了帘正要喊人,就看见正屋里一家人都被哭声引了出来,齐老太君打着头还没到就远远的喊道:“我们顺哥儿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顺哥儿?

蓉卿和齐宵对视一眼,双双愕然,齐老太君都已经将乳名取好了。

“祖母。”蓉卿喊齐老太君,“好好的就哭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来瞧瞧。”洵大奶奶搓搓手抱起了顺哥儿在手里,手探进襁褓里摸了摸就道,“没有尿也没有屙,我看大约是饿了吧。”

大家就去喊奶娘,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伴随着顺哥儿的哭声,一时间房间里好不热闹,蓉卿听着招手道:“别急着找奶娘,让我试试吧。”

“你身弱。”齐老太君皱眉打断她的想法,“奶娘喂好一些,你现在要紧的是养着身。”

蓉卿苦着脸看着齐老太君,就道:“让我试试吧。”她亦知道初乳对孩的好处。

“听祖母的。”齐宵难得一次和蓉卿唱反调,蓉卿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和齐宵抬杠,又不顺着老太君的意思,只要不再说,奶娘把顺哥儿抱出去喂奶,大家就围着蓉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蓉卿也实在有点累窝在被里,说了一活儿就有些昏昏欲睡,齐老太君见时间不早了,就和二夫人道,“你们今儿就别回去了,索性这里院都空着,你们就委屈一个晚上在这里住下。”

二夫人看了眼蓉卿,她确实不放心,便点点头回头对肖玉磬和蒋氏道:“我和七小姐留在这里,你们妯娌回去,家里还有平哥儿和筠哥儿,你们留在这里也不放心。”

蒋氏和肖玉磬应是,就和众人道别回去侯府。

桦大奶奶也带着众人回了大府里,齐老太君抱了一会儿顺哥儿,熬着到了亥时也回去歇着了,蓉卿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醒来,就看见**边上支了个榻,齐宵和衣躺在一边,身上盖着毯他睡的很浅,皱着眉头,蓉卿刚想翻个身他就醒了过来:“怎么了,可是口渴?”蓉卿一直都有半夜喝水的习惯。

“嗯。”蓉卿点点头,心疼的道,“你这样睡着冷不冷,还是回房里去睡吧。”

齐宵起来拎了水壶给她倒了水,又在手里摇着等凉,回道:“睡在这里一样,你休息你的,不用管我。”蓉卿叹了口气,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这边蕉娘掀了帘端着一碗乌鸡汤进来,“晚上就没吃,这会儿醒了无论如何也要吃点再睡。”

“蕉娘,您怎么还没睡?”蓉卿撑着起来,蕉娘笑道,“我哪里能睡的着,方才在隔壁和二夫人七小姐一起陪着小少爷呢,听见您说话声我就过来。”她舀了汤吹了吹,“**个月都没有好好吃饭,今儿又受了苦,这个月里定要好好养着。”一顿又道,“喂奶的事你别强求,身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垮了将来小少爷可怎么办。”又看了看齐宵,像是个黏人的大孩一样,要是蓉卿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爷儿俩可真是像跨了塌了梁的房了…

蓉卿也端坐在一边的齐宵,点着头道:“我知道了。”还是想试试,哪怕只喂几天她也高兴,有一种做母亲的真实感。

“你别心里想着回头再试试。”蕉娘嗔怒的瞪了她一眼,“下午可把我们吓着了,你若再这样不听话,我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常州去,再不跟着你提醒吊胆了。”

蓉卿拉着她的手撒娇:“您方才还说我身差,您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

蕉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你就听我的,不准奶他,养着自己的身。”

蓉卿嘟着嘴和齐宵求救,齐宵低头喝茶,装作没看见。

“哦。”蓉卿叹着气。

“快吃,我里头放了些枸杞和红枣,您要多吃些,下午流了那么多的血,没有血崩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那两个稳婆老太君也赏了,若非稳得住,结果可真是不堪设想。”蕉娘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一边帮着她擦了擦嘴,又心疼的看着蓉卿,“真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