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口中谈论的是生死之事,萧靖琳语气依旧淡然:“我的第一匹战马是我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名字叫雪鹰,它也是被吃掉的。视为战友的战马尚且如此,何况是骆驼。一头骆驼能让一个二十几人的精良队伍保持战斗力四五日。四五日足以撑到援兵找来。”

任瑶期听着萧靖琳的话,不由得对她这些年来的遭遇好奇起来,萧靖琳比她现在的年纪大不了两三岁,可是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显得沉稳而沧桑,配上她稚嫩美丽的脸十分不协调。

萧靖琳注意到任瑶期在认真打量她,话语不由得一顿:“抱歉,你可能不喜欢听我说的这些。”

任瑶期笑着道:“怎么会?还从未有人与我说起战场上的事情,我觉得很新奇。”

萧靖琳却是认真地摇了摇头:“古来征战几人回,战场上的事情从来就只有残酷。”

见萧靖琳那张精致的笑脸上表情有些沉重,任瑶期笑着转开话题:“郡主学过武吗?上次在白龙寺的时候你扔福钟扔得挺准。我小时候每次去寺里上香,母亲也会让我扔几枚钱,可是从来没有中过呢。”

萧靖琳闻言点了点头:“嗯,我三岁开始跟着尉迟叔叔学骑射和近身功夫。”

“三岁?”任瑶期微愕,那是刚学会跑跑跳跳的年纪吧?

“很苦吧?”

“苦?”萧靖琳眼中有些惊讶,似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来低头看着自己地掌心。

任瑶期也低头去看她的手掌,却发现她原本应该纤细柔软的右手,关节处比一般女子要分明,手掌和指中处有厚厚地老茧,萧靖琳的手很显然要比一般女子的手要粗糙。

萧靖琳缓缓握拢了手心,复又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却是摇了摇头:“不苦。”

任瑶期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

马车里又静了片刻,直到萧靖琳主动开口道:“你呢,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

任瑶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每日写字,画画,看书。”

她沉默到不是因为不好回答,而是因为她有些记不起来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了,不过应该不外乎就是这些事情吧。

萧靖琳闻言若有所思:“怎么与萧靖西一样?难怪你们能谈得来。”

任瑶期:

“嗯,还有做针线和跟姐姐吵架。”任瑶期微笑着补充道。

萧靖琳一愣,皱眉想了想:“针线他肯定不会,吵架”萧靖琳摇了摇头。

“你与你姐姐不合?”萧靖琳问道。

这个问题让任瑶期想了片刻:“可能是我嫉妒她在母亲面前比我受宠吧。”

萧靖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萧靖西比我受长辈宠爱,不过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揍他。”

任瑶期:

这时候外赶车的冬生一声吆喝,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萧靖琳揭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任瑶期的视线投向了车厢外。

这里还是城外,马车行驶在山道上,两旁是平缓起伏的山陵。不过这里应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

任瑶期想着自己好像还没有问过她们要去哪里,正想要开口问,萧靖琳却是淡声道:“后面的马车没有跟来了?”

冬生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回郡主,已经甩开了。”

任瑶期不由得惊愕:“有人跟踪我们?”

萧靖琳没有说话,任瑶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是任家的人吗?”

刚才她们出门的时候遇见任老太爷,任老太爷应该是听说郡主来了刻意赶回来的,不过萧靖琳拒绝了他让任家的人来当向导的意思,任老太爷还是派了任跟上来?

萧靖琳点了点头:“嗯,从我们出府就跟上来了,不过他们并不是悄悄跟来的。想必是不放心你的安危,所以让人远远跟在后面。”

任瑶期心下不以为然,任家上下现在想的定然全是怎么接着萧靖琳攀上燕北王府,哪里有功夫来担心她的安危。不过这种话她自然不会对着萧靖琳说出来。

反倒是萧靖琳略带歉意地解释道:“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一早就吩咐过小厮,只要有人跟上来就想办法摆脱掉。”

任瑶期点了点头,笑道:“我倒是忘记问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萧靖琳倒是比任瑶期还要不解的样子:“不是说了吗?去街上逛逛啊。”

这时候马车又动了起来,任瑶期发现马车开始掉头了。

难道她们出城跑这么远就是为了摆脱任家派出来的人明目张胆的跟踪?让人下去跟那些人说一声不要跟来,不是更快一些?任瑶期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无法跟上萧靖琳的思路。

于是马车又开始回城了。任瑶期注意看了一下马车外的景致,发现和她们出城的时候不是一条路,显然冬生对白鹤镇的地形也十分熟悉。

此时已快临近中午,不少走官道路过白鹤镇的客商开始涌进镇子里。白鹤镇虽然称为镇,却是比一般的普通小镇要大不少,且镇内主干道上商铺林立十分繁华。当然,占的铺面最多的还是各类酒楼和客店。

萧靖琳的马车正从之前任老太爷提到过的那家“凤仙楼”驶过,萧靖琳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显然对这里并不感兴趣。

“时候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萧靖琳对任瑶期道。

任瑶期点了点头,前一世在离开任家之后她也与市井接触过,不过在任家的时候除了去寺里上香的时候会在寺里吃斋菜,她没有在外头用过饭。

白鹤镇上酒楼饭馆不少,但是一般都是接待来往商旅的,能上档次的却极少。“凤仙楼”算是白鹤镇里比较好的酒楼了。

马车缓缓行进了一条胡同,离开了镇上的主干街道。任瑶期发现周围的景物倒是熟悉起来,因为这里她倒是来过几次。这里是关公庙附近的一条小巷。

萧靖琳对任瑶期道:“再往里走路比较窄,你带上一两个丫鬟,其余的人让她们去那件茶楼里等吧。”

萧靖琳说的茶楼就在马车的右面,看起来还是比较体面的。

任瑶期没有反对,让冬生去后面将苹果叫过来,并让其余的几个人跟着桑椹一起去茶楼里候着。

不多会儿,苹果就被带上了马车,马车继续前行。

行了并不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萧靖琳率先下了车。

苹果先任瑶期下了马车,让转身来扶任瑶期。任瑶期发现她们进了一条比较狭窄的巷子,巷子纵深很长,却只能勉强驶进来一辆马车,也是冬生的技巧高超才能平平稳稳地进来。

任瑶期一下马车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卤味的香气。

原来马车前面就是一家买卤驴肉的店面,这间店面看上去不大,甚至连个正式的牌匾也没有,只用一根竹竿支起了一块布幔,上面写着工工整整毫无特色的“卤驴肉”三个字。

萧靖琳下了马车之后就径直进了这家店,才进门想起来任瑶期还在后面便又掉头出来,朝任瑶期招手:“进来,就是这里。”

因为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这家店面又不怎么起眼,所以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见任瑶期走了来,萧靖琳又回头走自己的,只是走的慢了一些。

进去之后任瑶期才发现,虽然这家小店不大,里面却是很整洁干净,前面的门面只有四张木桌,桌上还摆了些用瓦罐装着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倒是添了几分生趣。

里间的帘子一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走了出来,见萧靖琳和任瑶期进来忙笑着上前来招呼。

萧靖琳对她道:“将桌子摆在后院。”

那妇人忙应了,转头朝里间唤了一声。

一个二十岁左右梳着妇人头的女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走了出来。

妇人交代年纪轻的少妇去后院摆桌子。

那男孩见到萧靖琳眼睛一亮,立即跑了过来:“将军,你来了。我上午和嫂嫂去采花的时候还采到了新鲜的蘑菇,等会儿我娘给你煮汤喝。”

任瑶期惊讶地看了萧靖琳一眼,萧靖琳认识的?

妇人走过来轻拍拍他的头,小声责备道:“还不快跟你嫂嫂去摆桌子?别吓到客人了。”

男孩这才看到萧靖琳身后的任瑶期,他倒是不认生,还冲着任瑶期咧嘴笑。

萧靖琳对他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将军。”

男孩却是执拗地道:“您会是的!等您当了大将军,我也与我爹一样跟着您上战场!”

妇人沉了脸,一把揪住了男孩的耳朵将他揪到一边去了:“莫小亮,你今日的字练完了没有?难不成你也要学你爹大字也不认识一个?”

莫小亮呲牙咧嘴地,想要喊疼,可是看到萧靖琳这里又生生忍住了,只小声嘀咕:“认字有啥用?咱们的招牌不是请了巷子口的算命先生写了吗?还要我认字做什么!咱店里也不需要十个八个的招牌。”

第112章 角逐

妇人闻言气得脸都绿了。

倒是萧靖琳突然开口道:“我不收不认字的。”

“嘎?”莫小亮小朋友闻言忘记了挣扎,呆怔当场。

不过小孩子也聪明,眼珠子一转欢喜道:“那我若是识字了,您就收我?”

萧靖琳想了想,点头:“嗯。”

莫小亮立即挣脱了她母亲的手,欢欢喜喜地跑走了,一边还嚷嚷:“写字喽,写字喽”

妇人看着儿子的身影眨眼就跑不见了,满脸满眼的忧虑,看着萧靖琳欲言又止。

不过不待她开口,萧靖琳就淡声对那妇人点头道:“你放心。”

那妇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萧靖琳又转头对任瑶期道:“你先进去等我,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里?”任瑶期不由得皱眉,这里位置偏僻,她又只带了苹果在身边。虽然她并不胆小,可是也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就在附近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我让同喜留下来。”似是知道任瑶期的担心,萧靖琳凑近她小声道,“别怕,周围有有人守着,不会让闲杂人等进来的。”

任瑶期这才放了心,虽然她有些奇怪萧靖琳买什么东西非得自己去?而且她以为萧靖琳不喜欢带人跟着就是真的没有带人,不想还有人在暗处。

萧靖琳又与那妇人交代了几声,转身出去了。

那妇人带任瑶期去后院。

任瑶期这才发现,这间铺子前面的铺面虽然很小,里面的院子却是大了三倍不止。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院,却是种了些花花草草,任瑶期发现墙角边还开了地,竟是种了些三七、山蓟之类的草药。

“掌柜家中有人懂医术?”任瑶期问道。

那妇人忙道:“我夫家姓莫,小姐唤我一声莫嫂吧。我媳妇的祖父原本是开药铺的,所以她认得些药草。平日里也会采草药种草药换些银钱。”

“原来如此。”

“小姐认得草药?”莫嫂子一边领着任瑶期往摆在院子东北向的桌边去,一边笑着问道。

“只知道几味寻常的,算不上认得。”

正在摆碗筷的少妇抬头看了任瑶期一眼,目光中带着些好奇。任瑶期看她的打扮和年纪,猜测应该就是莫嫂子的媳妇。

莫嫂子对少妇吩咐道:“藿香你去帮我看着小亮写字,今日不开门做生意,没有别的客人,我自己能忙得来。”

“是的,娘。”藿香将碗筷摆好,低头下去了。

“小姐您坐,我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有。”莫嫂子笑道。

任瑶期点了点头:“您忙。”

莫嫂子也下去了,任瑶期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院,起身去看旁边的一个粗瓦盆盆栽,里面种了一株木珠兰,长势很好。木珠兰也是一种能入药的植物。

任瑶期仔细这么一打量才发现,这院子里的花花草大多都是能入药的。光是盆栽她就看到了鱼子兰、半夏、龙胆草、凤尾、七叶,防风、细辛、两面针、川芎、南星。

感觉到有人进了后院,任瑶期转头一看,发现是冬生进来了。

冬生走到离着任瑶期大约四五步远的距离处停下,行了一礼:“小的见过任五小姐。”

任瑶期笑眯眯地打量他,冬生的模样并无变化,精神倒是不错,那双眼睛依旧清亮灵活。

“你怎么会在郡主身边?”

冬生低头恭谨道:“二公子也在白鹤镇,小的是奉命给郡主驾车的。”

萧靖西果然来了。

任瑶期看着冬生沉吟道:“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冬生点了点头,说道:“表小姐,白龙寺那边有动静了。”

任瑶期一愣,随即却是一喜,忙问道:“你说的是萧家的军队”

冬生点了点头:“前日军中又发生冲突,死了人。听闻请求燕北裁减军队的折子已经摆满了皇上的案牍,过不了几日京中应该就有圣旨下来了。燕北王府会赶在圣旨下达前,将几部人马化整为零,让他们以雇农的身份分散到燕北的一些大寺庙里。到时候京中来了人,就算是看出了端倪也无计可施。”

任瑶期心中不由得欢喜。萧家军队不入宁夏,以后曾潽就算是来了,也不会有上一世的实力了。他的升迁之路并定也不会那么顺畅。

对于萧靖西的行动力,任瑶期也不得不佩服。这件事情她想的时候容易,要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可是萧靖西办到了,还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冬生见任瑶期脸上的喜悦好不掩饰,不由得道:“这件事情成了,对献王府有什么好处?”

任瑶期道:“我只知道朝廷的势力若是渗透到燕北,对献王府不会是好事。”

冬生想了想,赞同地点头:“小姐说的对。”

任瑶期见他还时时想着献王府,轻叹道:“同喜,你告诉我这些你家主子会不会责怪?”

冬生见她唤了他现在的名字,明白了任瑶期的意思,想了想,他摇头道:“应该不会,小的感觉到二公子好像猜到了什么。昨日同德去向他禀报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让小的退下,今日又特意命小的跟着郡主去任家…小的感觉他好像知道。”

知道提出这个方法的人是她么?

“小姐不用为小的担心,小的知道分寸的。”冬生对任瑶期道,“二公子他待小的不薄,小的既然已经跟了他,自然会尽心为他卖命。只是献王府…献王府就像是小的的家,小的不会忘记自己的出身。”

冬生这样,若是献王府和燕北王府一直相安无事那自然是没事,若是万一那一日有了利益冲突,冬生怕就…

不过上一世献王府与燕北王府到最后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在李天佑偷偷进京去找她的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世应该也不会突然产生矛盾。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户姓瞿的人家?应该是几十年前燕州的望族,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家道中落,族人也大多死了。”任瑶期突然想起了韩家的事情,忙问道。

瞿家既然死了那么多人,那就是发生了大事。若是如此冬生说不定会知道。他们虽然不是燕北人,可是燕北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也知道的不少。

冬生闻言仔细想了想,却还是摇头:“小姐您确定瞿家是大族吗?为何小的没有印象?按理说,燕北的望族,即便是几十年前的小的也应该知道的。”

对于这一点,冬生还是很自信的。论武功,或许连倚红她们都比他好,可是论起人情往来世家规矩,他是最精通的。而燕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名门望族,他都是记过族谱的。

任瑶期不由得有些失望,连冬生也想不起来有个瞿家么?

“或许不是什么望族。”任瑶期不确定。

“或许是几十年前那一段因为辽人横行,一些人家遭了殃后彻底没了踪迹,也没有被人记下来。不过小的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记不起来,要不小的再回去好好想想?我记得二公子的书房里好像有一些记载燕州过往历史的本地志,小的回去翻翻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冬生见任瑶期失望,不由安慰道。

任瑶期点了点头。一般这种地方志都会记在当地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若是瞿家真的是燕北的,应该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这时候,又有人进了后院。任瑶期转眸一看,不由得一愣,竟是萧靖西走了进来。

见任瑶期和冬生在说话,萧靖西并没有惊讶,也没有不快的样子。

他缓步走来,打量了任瑶期一眼朝着她浅浅一笑:“任五小姐。”

“萧二公子。”任瑶期忙屈膝行礼。

莫嫂子端了差上来,恭恭敬敬地将茶水放在桌上,又忙行礼退下了。

萧靖西走到一盆龙胆草面前,右手食指轻轻托起一片刚萌发出来不久的嫩叶弯腰细看。

任瑶期站在离他不远的一盆木珠兰前,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动作。

“苏家给韩家下了帖子,邀请韩家与苏家和另外几家一道筹备下月端阳节云阳城外的龙舟比赛。”萧靖西转头看向任瑶期,笑容清浅。

任瑶期微愣之后,脑筋转的飞快。

云阳城里每年的端阳节都会阻止龙舟比赛,但是筹备这赛一事的都是燕州几个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可以说,这是一族家族实力的象征。任家去年就曾经争夺过这一资格,最后还是没有争取到。

苏家是首次龙舟赛的筹备方,算得上是赛事的发起人,苏家的邀请是十分又分量的。

不管韩家真正的实力如何,韩家毕竟根基太浅且行事低调,按理说这种事情不应该找上韩家才对。

那苏家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家的煤矿…这是任瑶期想到的原因。

苏家决定出手了?

“任五小姐知道缘故吗?”萧靖西看着任瑶期,笑着问道。

任瑶期抬头看向萧靖西,她总觉得萧靖西的笑容里有些别的什么意味。

第113章

微暖的风吹动着庭院里的花草轻轻摇曳,蜂儿蝶儿在枝叶间翩飞,近夏的气息在这小小的庭院中扑面而来。

任瑶期听见萧靖西的这一句,心中微顿,不过很快她就开口道:“韩家曾与任家商议合办盐场之事,之后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办成。我听闻苏家与云家也正在争夺西宁的盐场,苏家这次对韩家表示亲近,难道是因为韩家手中的几个盐井?”

萧靖西缓步走到任瑶期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而一叹:“任五小姐,你可知道韩家手中的盐井是哪里来的?”

任瑶期闻言心中一动,皱眉道:“难道是燕北王府”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不言语。

任瑶期垂眸,手指从身边那一株木珠兰的枝叶间抚过,心下沉吟。

在得知韩家和燕北王府的关系之后,她也曾猜测韩家手中的盐场是与燕北王府有些关系的。

可是现在萧靖西刻意与她提及这件事情,难道韩家手中的盐井还有什么别的用途不成?

当初她设计将苏家牵扯进来除了想要将韩家和任家的联姻搅合了之外还是想要借着苏家的介入探一下路,好弄明白韩家对于燕北王府的用处何在,以思应对之策。

“我上次就曾对二公子坦言,我对韩家有所怀疑,所以对韩家和任家合作只是并不看好。”任瑶期倏而抬头,对萧靖西坦言道。

萧靖西的视线从任瑶期映在鲜嫩枝叶间的洁白如玉的纤细手指中转开,对上了她清澈的眼眸。

“所以任任五小姐设计了苏家?”萧靖西的目光中的欣赏并未掩饰。

任瑶期忽而一笑:“若是我说这件事情只是巧合所致,我并未做什么,不知道二公子信不信?”

萧靖西轻笑,继而一本正经地摇头:“不信。”

任瑶期淡笑不语。

萧靖西却是叹道:“任五小姐好心思,好手段。只是你可曾想过,你的所为可能扰乱了燕北王府的谋划?”

任瑶期蹙眉不解:“燕北王府的什么谋划?与苏家插手韩家的盐井有关?”

萧靖西沉吟片刻:“原本苏家与云家对西宁的盐场皆是势在必得,你让苏家与韩家在这个时候合作,等于就是间接帮助了苏家,让云家提前出局?”

萧靖西提到了云家…

任瑶期思绪继续在脑海中翻转。

关于云家和苏家的恩恩怨怨她也是知道的,她以为让代表着老牌世家的云家和代表着名门新贵的苏家不合,是燕北王府制衡双方势力的一种手段。燕北王府的两位老王妃正好让苏家和云家的矛盾变得不可调和。

而被燕北王府隐藏在暗处的韩家…

突然之间,任瑶期产生了一种想法,不由得心下微惊。

难道燕北王府已经对云家和苏家相互牵制的结果不满意了,因此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而韩家就是燕北王府暗中培植打破两家制衡关系的棋子?

这么想着,任瑶期不由得冒了冷汗。若真是如此,韩家对燕北王府的用处就不小了。

可是燕北王府为何突然想要打破当年老燕北王爷为了稳定燕北局势而刻意布置的制衡之局?

任瑶期的思绪放远了一些,她想到了上一世燕北之后的局面,苏家大少爷娶了曾潽的侄女,苏家在曾家和燕北王府之间的态度也开始暧昧不明。

难道燕北王府其实已经对苏家的异动有了察觉?

任瑶期虽是这么想着,可是她也仅仅是猜测,并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于是她对萧靖西道:“二公子之前说苏家和韩家在‘这个时候’合作,会让云家‘提前’出局,打乱了云家和苏家的平衡,以至‘扰乱了燕北王府的谋划’…难道苏家和韩家合作的时机不对?若是在晚些时候,燕北王府就不怕打破云家和苏家的平衡了?”难道是燕北王府还没有准备好?这句话任瑶期没有明说,只是含蓄的暗示。

萧靖西闻言一脸错愕的看着任瑶期,还差点被呛着。

任瑶期是怎么从他的只字片语中就得出了这个结论的?他觉得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