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

日上三竿,项述才总算睡醒,带陈星到溪里去洗澡。

“好冷啊。”陈星一进水就哀嚎道,项述却一脸不爽,脱了个赤条条的下溪,陈星见过好几次,先前进长安时两人也曾共浴。但不知为何,忽然脸上发热,有点不好意思。

项述的身材就像野马一般,瘦却很有男性的粗犷感,皮肤白皙细腻,丝毫没有铁勒人的粗野,尤其肩背线条与长腿,简直是诱人无比。

“搓背!看什么看?”项述道。

陈星“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奴隶!我受够了!项述!你再把我当小厮我就…”

“就怎么?”项述嘲讽道,“你待如何?”

陈星“你们是不是全都瞧不起汉人?我算是知道了,他们问你我是谁,你说的是‘小厮’,对不对?你果然没安好心,让我来你族中伺候你!”

“否则呢?”项述反问道,“你要让大单于伺候你?”

“你是护法!”陈星说。

“滚!擦背!”项述说,“你动不动?”

陈星拿着布,项述要伸手按他,陈星忙躲避,不当心在水里一滑,差点摔进去,项述一手抓住他胳膊,把他拖出水面。陈星只得悻悻,给项述擦拭背后。

项述随口道“你若有能耐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本事,自然没人敢将你当小厮使唤。”

陈星“行,就算你不是护法,你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你不是客人。”项述打量陈星**,下一句正要说“你是自己跟来的”,却没来由地呼吸一窒,稍稍侧过身去。

陈星“你别小看人。”

项述避过陈星目光,侧头,朝他一扬眉,示意请便。

陈星匆匆洗过澡,穿上衣服,回到帐中,项述则裹上里衣,也不避人,在帐篷中一边用早饭,一边待客,往来者众,朝觐的朝觐,问候的问候,提事的提事。项述虽一身白衣,浴后披散湿发,却不掩一身王者风度。

“生病看病用铁勒文怎么写?”陈星吃过早饭,打了个喷嚏,不想再伺候项述,朝先前会鲜卑语那小伙子问道。

对方莫名其妙,给他在地上写了出来,陈星又问“大夫怎么说?”

对方教了他,于是陈星出去,找了块木板,写上,朝项述的帐篷外一挂。

项述“…”

当天下午,有人来看病了,项述帐中一半待客,一半是陈星在接待病人,先是铁勒人张望片刻,陈星搬了张矮案坐定,朝帐外招手,示意进来,开始给人把脉看病了。

“会说鲜卑话吗?”陈星拿了木条压人舌头,朝病人问,“得了什么病?”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陈星满脑袋问号,项述只得把客人都遣走,今日谢客。说“他肚子疼。”

陈星说“翻译一下,坐着干什么呢。”

项述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星,说“你哪里来的胆子?”

陈星“这是你的族人!问他最近几天都吃了什么,疼多久了?”

项述只得按捺怒气,翻译过去,陈星顺利确定病症,给他开药,又让项述用炭笔在纸上写了铁勒文,去找药材吃。

项述没想到一个下午,陈星就开始使唤起自己来,奈何通汉语的人全敕勒川只有自己,生病的又是族人,不得不管。翻译也罢了,关键许多汉语中的药材,换了别人也不懂,堂堂大单于只好坐在一旁,给陈星打下手。

“你能不能到别的地方去开张?”趁着没病人的时候,项述忍不住问。

“不能。”陈星说,“待会儿病人一多起来,我怎么关门歇业?你是大单于,他们总不好晚上也来缠着你。”

“你…”项述很想揍陈星,然而一转眼又有人上门来看病了,敕勒川下无论铁勒、匈奴与十六胡,尽是项述的族人,视大单于为父母,项述也不忍心看族人病着。草原上的大夫数月来一次,居无定所,四处看诊,许多人生病了只能拖着,或是听天由命,而大夫来了,往往也是给放血治疗,陈星此举,显然帮了敕勒古盟一个大忙。

不到三天时间,谷地中已是门庭若市,全是排队看诊的人,项述的王帐外被挤得水泄不通。他每天什么事都做不了,索性只能坐到陈星侧旁,帮着用各胡语言朝病人问话。

又过了一天,先前看过的病人,无论伤风的、发烧的,陆陆续续地好转,“神医”的名头不胫而走,大半个敕勒川的病人全部涌向铁勒聚落。项述终于无奈,将大单于的王帐挪到了谷外空地正中央。

“长多久了?”陈星关切地看着一名匈奴人老妪,病人背上长了瘤,陈星心想如果冯千镒知道他在给胡人看病的话,说不得要在阴间大骂他一顿。

“三年了。”项述冷漠地翻译道。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看?”陈星说。

项述懒得翻这无聊话,陈星给她开了膏药敷上,又让下一位病患过来,问诊之时,忽见项述盯着他看,表情有点走神,看得陈星心里毛毛的。

“喂!”陈星道,“说话啊!”

那声“喂”顿时骇得帐篷里众人魂飞魄散,项述回过神,不耐烦道“风湿!膝盖痛!脚痛!”

“这里呢?”陈星给又一个老翁看病,丝毫不嫌弃对方溃烂的伤口,先是清洗以后,再开药。

上来一个妇人。

“你呢?”陈星问,“生什么病?”

项述答道“做噩梦,晚上睡不好。”

陈星“这个没办法,开点安神汤,后面还有药材,你帮我拿点来。”

项述帮配了药,没想到身为大单于,居然被陈星使唤来使唤去的,众病人被陈星看过病,先是谢了陈星,又去叩谢项述,项述只挥挥手,便将人打发了。

“你老看着我做什么?”陈星说,“看病人啊。”

“你…”项述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陈星“?”

“没什么。”项述说,“他肋骨疼,大半年了。”

陈星按了下男人的胸膛,说“睡觉是不是总趴着睡?回去把榻垫软点,别老趴着…下一位。”

帐外倏然喧哗起来,女孩哭喊声传入,陈星马上有预感,来了病人,且快不行了,于是让排队的患者先等等,说“快送进来!”

项述眉头微皱,继而帐外用担架抬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车罗风?!”项述顿时起身,扑到近前跪地。

陈星忙示意帐中人全部出去,只见地上担架上躺着那青年脸色苍白,浑身满是伤痕,肚子上扣着一个陶碗,全身散发出臭味。

“车罗风!”项述焦急道。

“述律…空。”那青年喃喃道。

“你们认识?”陈星看了眼项述,自认识以来,还是头一次见他方寸大乱,与曾经的项述简直判若两人!

“快救他,”项述抓住陈星的手腕,声音发着抖,“他是我安答,无论如何救他一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会的!”陈星吃痛,项述那手劲实在太大,手腕都要被捏断了,说,“你快放开!不用答应我什么事,我也会救他!”

一旁一名女子,一名柔然妇人正在哭,陈星被哭得无法集中精神,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救他!在哪里受的伤?被什么伤的?”

陈星解开绑在车罗风腹上的绷带,轻轻揭开那个碗,果然一如所料,肚破肠流。这青年的小腹处现出两道被利刃划破的痕迹,肚皮被划开。

除此之外,此人身上尚有不少被野兽爪子抓伤的痕迹。

“狼爪与刀伤。”陈星喃喃道。

项述抱着车罗风的上半身,长吁一口气,悲痛无比,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先把肚子缝上。”陈星先去开药,又说,“熬一碗麻沸汤予他喝下,我去准备针。”

第29章 改观

陈星熬了一碗浓浓的麻沸汤, 想撬开牙关让车罗风服下, 车罗风却脸色惨白,在北面山林间受此重伤,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此地,已耗尽了近乎所有的体力。

项述二话不说, 拿碗仰颈, 将麻沸汤噙在口中,低头给他渡了进去。

陈星捏弯了缝线针出来, 让项述用烧酒洗过手,在旁协助,沉声道“多亏同伴让他用一个碗, 扣在肚子上以装流肠。否则若断了,哪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把灯与镜子全部挪过来。”

手下已驱走了帐内无关人等, 陈星先以烧酒为不省人事的车罗风清涤伤口,去掉脓血与秽物, 血越出越多, 车罗风的身体渐冰冷, 陈星又让打下手的两名柔然小伙子为他按住止血穴道,扎针, 给车罗风止血。

“你救过受过这种伤的人。”项述见陈星轻车熟路,手法飞快,说道。

“没有, ”陈星答道, “只给熊缝过针。”

项述“…”

陈星说“开玩笑的, 别紧张。”

陈星与项述的手都有点发抖,缘因车罗风出血实在太多,棉、纱不一会儿就被浸湿,项述的声音十分不稳“先前你给我吃过的药呢?”

“没有了,”陈星镇定答道,“那是驱魔司中最后的一枚。”

项述深吸一口气,陈星说“你别紧张。”

陈星能感觉到,这个叫车罗风的年轻人,对项述而言非常非常重要。陈星有把握为他疗伤,却对出血这点束手无策,只怕他在缝好腹部之前,便因缺血而死。

但他不敢告诉项述,能否救回来实在没有把握,只能说七分靠他的医术,三分还得靠这人的求生欲。

车罗风面容苍白,紧闭双眼,仿佛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里,看模样与项述差不多岁数,却有着柔然人的特征,嘴唇薄,睫毛长,颧骨高且五官轮廓分明,带着倔强的意味,就像陈星在画像上看到过的,戴着头盔的柔然骑兵容貌。

他的手臂、肩背都很有力,腿长而腰健,可见是习武之人,只能寄希望于他的体质能撑过去了。

陈星先是将他的腹部缝合近半,再俯身听他的心跳,心跳已经非常慢了…

陈星深吸一口气,手中亮起心灯,按在车罗风的胸膛前,低声道“车罗风,你的安答在等待你醒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撑过去。”

项述呼吸急促,颤声道“车罗风!活下来!你答应过我,答应过述律空!”

陈星那心灯光芒注入车罗风心脉后,心跳稍稳了些许,然而出血又变得更多,陈星只得马上缝合。

“还有多久?”项述也感觉到车罗风快撑不住了,出血越来越多,已浸湿了两人的衣服。

“快了。”陈星缝合的手不住抖,“将肠子塞回去,内脏自己会归位长好的,注意不要打结了。”

两人合力,让车罗风腹部恢复原状,陈星把所有的银针全部扎进了车罗风的穴道,止血强心针术当真是使尽了陈星平生所学,这一刻实在是陈星自入师门后医术的巅峰时刻。

最后一针缝完,上绷带,敷药,两人已是身上、手上全是血。

“参汤,快!”陈星道。

接着,项述依法施为,给车罗风灌下备好的吊命参汤,陈星又把消炎解毒的草药、止血生肌的药膏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给车罗风敷了上去。

“呼——”

陈星筋疲力尽,说“好了。”

项述抱着怀里的车罗风,依旧脸色苍白,稍稍松了口气。

“希望他能顺利醒来。”陈星听了下车罗风的心跳,又试他鼻息,虚弱却十分稳定,他出去洗过一身血,竟发现星斗漫天,已是子夜时分。

项述打发人去歇下,众人足足忙活了六个时辰,于是项述接下来的焦虑,变成了车罗风是否能醒转。当夜陈星先简单吃了东西,洗过一身血,换了衣服,替下项述。项述很快便整理完毕,开始守夜。

“你去歇着。”项述半抱着车罗风,说道。

陈星说“把他上半身垫高点就行。”

项述却坚持自己坐在毯子上,抱着车罗风半身,给他盖了条毯子。陈星也不多说,疲惫不堪,沉沉睡去,一觉醒来,车罗风还没有醒,而项述就这么抱着他,过了一整夜。

翌日,大单于帐前闭门谢客,太阳升了又落,车罗风依旧没有醒,就这么熬过了一天一夜。

到得第二天夜半,陈星感觉到项述开始有点不太对了,上前跪坐在一旁,听车罗风的心跳,试呼吸。

项述的双眼有点走神,看了眼陈星。陈星看这情况,只怕最坏的结果终将发生,车罗风短期之内不会醒来。

“没关系,”项述低声道,“不必安慰我。”

陈星说“小时候,我爹告诉我,每个人的一生里,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开口说话,什么时候喜欢上第一个人,什么时候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与爹娘告别,乃至离开人世,都是注定了的,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才有不信命一说。”

“你自己相信吗?”项述此刻的声音里,仿佛多了许多温情,他伸出手,轻轻放在了车罗风的额头上。

陈星沉默不语,最后叹了一声。

他与车罗风虽素未谋面,却不由得隐隐有点羡慕他,若当真在此刻走完一生,仍有项述这名最好的兄弟陪伴着。只不知三年之后,待他陈星死去的那一天,又有谁陪在他的身旁。

认真说起,陈星也谈不上信不信,自打师父告诉他,自己活不过二十岁这件事以来,他便常常心存侥幸,总觉得万一有错呢?

虽说师父从未骗过他,对任何事的预言,也几乎不出差池。陈星却总觉得,我活得好好的,总不至于到得二十岁那天,说死就死了。难不成我走在路上,天上还掉下块石头把我砸死了吗?

于是陈星的心情总是在“信又不信”的矛盾中不停徘徊,一方面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另一方面,又暗暗有着朝老天爷挑衅的意图。大不了我到了二十岁那天,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万里平原旷野,头上顶个锅,做好全副防备,从日出等到日落,一旦撑过去了,不就万事大吉?

就在陈星心思复杂,想起身离开时,项述却道

“别走,陪我一会儿罢。”

陈星心情十分沉重,只得又坐下,明白到这个时候的他,也许需要有人陪着。

“谢谢你。”项述说。

陈星一笑置之,心想我把你从襄阳城的死牢中救出来,你没说谢谢;反而为了车罗风的性命朝我道谢,可当真难得。

“医者仁心,”陈星答道,“应该的。”

“车罗风自小与我一同长大,”项述说,“我是独生子。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后来生病过世,我爹许多年来未再有子嗣,小时候,我常常羡慕铁勒人家里兄弟。车罗风四岁时被送到敕勒川,充当柔然人的质子,以借兵予柔然,救出他们在代国被灭后的族人。”

“车罗风说,我没有兄弟,他就是我的兄弟。七岁那年,我离开敕勒川,北上追逐一只受伤的牡鹿,遭到狼群围攻。在荒原上被困了三天三夜,族人都以为我死了,只有车罗风带着他的护卫们,搜寻了整个荒原,只为寻找我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项述沉浸在回忆里,喃喃道,“我们从小就约好了,身为安答,如果一方死去,另一方一定会为他报仇,你们汉人有结义兄弟一说,料想也是如此。”

项述看了陈星一眼,陈星有点黯然,努力笑笑,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项述不知宇文辛亲手绞死了陈星父亲之事,点了点头,又道“十岁时,柔然人终于回归塞外,车罗风却每年都会回来看我,年年如此,直到我爹重病那段时间。我接任大单于之位后,各族闹得不可开交,是车罗风带领柔然人,站在我这一边协助我。”

“初任大单于时,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照顾父亲,是车罗风待我爹如生父,床前榻下伺候,我才腾得出手,收复杂胡。”项述说,“曾经这小子总闹着,让我带他南下往汉人的地方去玩,听说中原十分繁华。我实在无暇分身,才一拖再拖,早知道…”

“会好起来的。”陈星安慰道。

项述点了点头。

“比我好多了,”陈星又道,“我的结义兄弟…算了,不提也罢。”

项述“…”

陈星不太会安慰人,只知道用“我比你更惨,你看?对比之下你也没有这么惨了”的简单粗暴方式。

“你是个很好的汉人,”项述认真地说,“脾气很好,心肠也好。初时我总将你的忍让视作懦弱,现在看来,你并非如此。”

陈星有点疲惫地说“只是因为许多眼前的事,总得暂时放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项述叹了口气,又道“可我仍不明白,你为何会愿意当驱魔师。”

“心灯就在我身上,我有的选么?”陈星无奈,苦笑道。

项述“若能选呢?”

陈星静了,良久后说“还是会当,也许这就是上苍选了我,而不是其他人的缘故。睡会儿,项述,你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陈星吁了口气,起身到帐外去,项述点头,却没有动,依旧抱着他的安答不松手。

天边露出鱼肚白,陈星呼吸着秋天塞北冰冷的空气,停步。

今天项述说了许多话,让陈星仿佛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他。在他的心里也有在乎的人,也有亲情,正如项述所说的“现在看来,你并非如此”,他们对彼此的看法也已发生了变化。

早该像这样说话了,陈星心想。

初时他天真地以为,找到了这名命中注定的护法,他们便将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彼此,同生共死,互相信任。可这一路上令他大失所望的,则是发现了人与人之间,要相信对方,远非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更何况项述是胡人,他是汉人,彼此要认同起来更难。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的开始,陈星在溪畔蹲下,用冰凉的冷水洗了把脸,现在只求车罗风能尽快醒来,至少病情不要恶化,否则…

就在此刻,他听见了帐篷内,项述一声疯狂的大喊!

陈星险些掉进溪里去,马上转身,冲向王帐,喊道“怎么了?!”

项述抱着车罗风,不住发抖,把头埋在他的身上,抬头,双目带着泪水,望向陈星。

车罗风睁开了双眼,嘴唇微动,低声说着什么,眼中充满了茫然。

“太好了!”陈星也随之鼻子一酸,“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项述欲哭却笑,这是陈星头一次看见他如此失态,三人都随之笑了起来,犹如傻子一般。

车罗风醒了,消息当天一早就传了出去,柔然人蜂拥而来,为车罗风的苏醒而叩谢项述与陈星,更送来满帐篷的礼物,陈星吃着送来的炸撒子与肉干,身上挂满了金银珠宝,喝着奶茶,俨然一名土财主,继续给人看病。

项述则累得在帐篷内昏睡了一天一夜。

车罗风暂时住在项述帐中,方便陈星随时照看。这名柔然族世子,能勉强说一口奇怪的汉语,更开朗而好动,时不时说几句话,就“哈哈哈”地自顾自笑起来。项述则在车罗风醒转过来后,又恢复了那不苟言笑的表情,哪怕对自己的结义兄弟亦不咸不淡,充满了嫌弃。

这样看来,这家伙对谁都这样。陈星欣然心想,也不是只嫌弃我。

“那头狼冲过来,”车罗风朝陈星开始描述他遇险的那一天,说,“像揉面团一样,把我揉来揉去,又把我包了饺子…”

“哈哈哈哈——”陈星差点被奶茶呛着,车罗风的比喻相当奇怪,他更正道,“不能这么说!”

车罗风说“要不是先被狼抓伤,再中了阿克勒人的埋伏,这点伤算什么?”

陈星说“阿克勒人为什么要埋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