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黑马从山涧奔来,马上的人扑通一声跳了下来,单膝跪到赵启汉面前,“北虏三千骑偷袭胡庞山!”

“伤亡如何?”赵启汉将搭在秦权肩上手放下。

“经点算,住胡庞左翼弩兵目前已死五百余人,伤三百余人,骑兵伤一百一十三人,其余兵士并无死伤。”

“敌军如何?”

“暂时还未得知!”

“胡庞右翼是否及时增兵?”

“没有动向!”

赵启汉窒了窒,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权,秦权面无表情,反而转眼望向了山峦深处。

“云超听命!”

“末将在!”一名身着盔甲的年轻将领从众人身后站出来。

“携令箭,立即顶替胡庞右翼将军一职,将原统将当众斩首!”

“是!”

听到这,我的心不免抖了一下,虽是满身文弱气,却依旧还是位统军将领,生杀大事前,依然果决坚定。

号角声一直响到深夜,可见这场偷袭并非那么简单,秦权一直待在兵营里,我则被送到了山下一栋简陋住处,军令毕竟是军令,我是肯定入不了兵营的,秦权也许早已忘记了他对我说过的话:若是我想进,他自然能带我进!

挑了挑灯草芯,火光骤然跳脱,将灯火移近桌案上的地图,顺着亳山大峡谷一直搜寻到他们所说的胡庞山,突然有些疑惑了胡庞山的地利并不特殊,而且听赵启汉的口气,像是也没有特别设置什么粮草库,北虏军为什么要偷袭这座不起眼的小山?而且北虏向来以骑兵闻名,此次竟然派了三千骑来袭,很明显不会只是单单偷袭这么简单!

将油灯放在一处,双手撑着下巴,直瞅着胡庞山发呆!

“吱呀——”门轴转动声传来,秦权站到门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见我呆呆地望着他,嘴角微翘,“军营重地,不止女人不能进,闲人也是免进的。”显然他口中的闲人就是指自己。

“号角声停了”我则指了指窗外,号角声停了意味着这仗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关上门,跨步来到桌案前,看了看灯下的地图,又看看我,“你是想知道虏人为什么要偷袭胡庞?”

我也不过是好奇而已,闷在荒郊野外的茅屋里,外面又不能随便走动,除了胡思乱想也没什么好做的。

“这里——”指了胡庞南面的一处高山之巅,“有一座深湖,它是亳山外的虏人最重要的水源之一,汉西大军刚刚将北向的出水口堵上。”将我手边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幸好我倒了之后一直没碰,到少了些尴尬。

“水源?”

“亳山之外水源本来就少,今年夏季又滴雨未下,自然缺水,若不是为了这滴水之争,羌王怎么可能出动他最精锐的护王骑兵!”将茶碗放到我面前,很明显让我再倒,迟疑着端了一旁的茶壶,将茶碗倒满。

“这仗还要打多长时间?”不免想提醒一下他,来这里是为了助赵启汉早日退了北虏,也好借助他的力量说服汉西王早日站到皇帝那边,一致对付李伯仲,现在反到觉得他一沾到军营就来了兴致。

端起茶杯,看了看我,又低眼看着杯子里的茶水,“你觉得汉西是该先助皇上,还是先守边疆?”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在我的印象里他应该最重视兄弟之情才是,“边疆。”毕竟先有国,后才有王。

他笑笑,算是给了我赞赏,并顺手将桌案上的地图掉了个头,兀自看着,不再理我。

窗外,月朗星稀,微风正起,几缕清风吹来,凉意乍现,起身想去关窗,走到窗前却被夜色所惑,趴到窗台上,仰望着深蓝的夜空良久

上兵栓在窗台旁的石凳上,正嚼着屋旁的杂草,我从窗口探出手碰触它,它却丝毫不为所动,见我手不松开,只是用尾巴扫了几下,而后继续吃它的草,跟它的主人一样,冷漠的时候可以完全不当别人存在。

收回手,关上窗户,倚着窗户坐下身,今夜怕又睡不成了,我这“奴婢”身份怎么能在主子前入睡?

双手抱膝,缩进黑暗中,闭上眼,静静听着窗外上兵喷气的声音,以及他似有若无的呼吸声,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肩膀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盖到了身上,很暖和

时隔十日,北虏又来偷袭,这次规模比第一次更大,据说有五千骑兵,兵分两路,想一举冲破赵军封锁,破坏深湖围堰,赵启汉听从了秦权的意见,以弩兵对抗北虏彪悍的骑兵,一举击退来袭,然这一举也只能挡,却不能彻底解决北虏攻袭,由于后方粮草供给不顺,赵军不敢轻易深入北虏作战,上泽此时又派了一个贺瑱系的督军,对赵启汉绑缚过重,以致贻误两次战机,秦权多次劝诫赵启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先将这个蛮横的督军卸职,然而赵启汉却念着父亲的嘱咐——兄弟之间无嫌隙,一忍再忍,以致失去了本来相对有利的战机,秦权每每回来都是闷声不吭,想来是非常生气。

看着他这般心情,我并不敢告诉他我那个有些离奇的想法,这个时候大家争得就是那片山巅深湖,我却要建议人家双手奉送,说出去怕是会被人当成疯话吧?

十六 水淹北虏 四

更新时间2008-5-25 19:26:25 字数:4991

虏兵百年来一直从教于游牧族,兵种多以骑兵为主,速度极快,又配以长枪、短刀,是赵军步兵的天敌,后因汉西主力训练弩兵,这才有所改观,然而观起效果却并不太好,毕竟弩兵之列也只有几十年的经验,与游牧族的骑兵相比,还是相差不少,何况如今敌方士气正盛,而赵军内部又有所分歧,势必影响军心,若再托下去,即便能守住亳山口,怕也是要耗上大半人的性命。

秦权怒不可揭,却又无计可施,一来他并非赵军将领,说不上话,二来赵启汉被督军束缚过重,凡事都不能下定论,致使原本偏向他的将领渐渐失去耐性,开始有所抱怨,自然是对二公子赵战西怀念不已,毕竟他在的时候曾连连击退北虏,而这位大公子,虽有些才学,却不堪用到军队里,又是个优柔寡断之辈,难让人信服。

事态拖延至一个月后,形式开始逆转,胡庞山守军不听将令,单股出战,结果大败,若非援军及时赶到,怕是深湖早已被人凿开。

祸不单行,粮草告急,局势开始有些控制不住。我托守卫帮忙带了封信与秦权,他们不但不理,反倒对我横生指责,将大军的颓势怪责到了我这女子身份上,虽然委屈,却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这种时刻,必然是要找些人来扑灭心中那股无名之火,谁让我赶上了呢。

这些守卫虽对我有些不敬,到底还是把我的信送了出去,关于信中的内容,我只能说,如果秦权看了之后能认真想想,那便已经达到了目的,其实在我来说,那也只是个设想,关于怎样实施,我目前还不敢做肯定,毕竟只是纸上谈兵,与现实之差还很遥远。

根据那张“汉西北虏”地图,我想了近一个月,北虏羌氏的人马其实并不多,而且身居大漠与重山之间,兼受大岳与游牧族双层打压,民生极为困苦,然而就是因为这份困苦,给了虏族人莫大的斗志,他们谨记着祖辈们的富裕生活,向往着有朝一日回到南土,重建家园,如今赵军不仅阻断他们的南归梦,还将他们仅有的水源也给截了,等同于截了他们的生命之脉,可想而知,虏人必然会与王室齐心,拼死抗击赵军,也就难怪虽然连连失败,他们却依然不屈不饶地前来攻袭,原因就在于他们已经没有退路,背水一战的军民是难以抵挡的,即便是挡住了,那也是两败俱伤,然而对秦权与我来说,赵启汉此时不能输,他若输了,我们来汉西的意义就去了大半,所以他必然要赢,但是此人又是个懦弱性子,放不开父亲的嘱咐,不愿与弟弟的人结仇,不能像斩杀胡庞守将那样斩了贺瑱派来的督军,为今之计只能先帮他除去障碍,这就要看秦权的本事了,他既然在京城那狼窝里待过,想来不会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状况。

接着便是如何大败虏军,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地图上寻找虏军大营的具体位置,以他们屡次突袭的速度来看,他们的大营离亳山不会太远,而亳山以北,能扎营的地势不过十多处,排除几处地势不利的,还剩四处可大规模驻扎军队,这四处又有两处是孤山,周围都是平坦的荒漠,对后备粮草补给,以及马匹喂养都不利,所以我暂且猜测他们不会犯这兵家大忌,那么眼前就只剩下两处可驻扎大营,一处为胡庞山东北二十里的山涧,此涧南面接近胡庞,东面连着亳山,南可以骑兵快速突袭,东可绕山路反抄,却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另一处是胡庞山西北十五里的凹地,此凹地低地面近十米,即便在其中搭设营帐,从地面上来看依然是一无所获,而且时值深秋,草木还未凋落,正好掩蔽,何况其地势低凹,更好聚水,正适合大军储存饮水,后面又是重叠的低岭,便于骑兵通行,也是个极好的安营之处。若是虏军驻扎此地,那就只能说是天助我也了,正好可以引下深湖水,冲过胡庞,直淹敌军大营,我曾问过秦权,深湖聚水已逾百年,湖底有多深,至今无人能测,以其边长来算,怕是只需凿一缺口,就可事半功倍。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至于虏军安营之处到底在哪儿,我并不知晓,这还需要探马去查,而若不在那低凹处,就只能看领军统帅的本事了,谋略只是一个方法,永远替代不了真正的行动,这就是谋士与统帅的差别。

赵启汉应该不是愚笨之辈,只是性情迂腐了些,我想以秦权的脾气,是不会继续让他这样犹豫下去的吧,至于我这水淹北虏的区区小谋能否被用,那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不管用什么方法,这一仗必须快些打,再不做些事来安定军心,赵军怕是要乱。

粮草一事,在我的想法里,并不需要大费周折,贺瑱、赵战西之辈我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可身为汉西的权臣,又是过去十多年中力主武力解决北虏的要臣,他们应该不会眼看着虏人冲破亳山不管,要知道亳山这道天然屏障若是失了,再想收回来,那就难了!他们只是想夺权,应该不愿意将汉西双手奉送给人家。

此时大军士气低落,上泽怕是已经家喻户晓了吧,也许赵战西的病已经好了也说不定,或许正主动请缨来助北疆,粮草怕是早已运到了跟前,还有什么好愁的?

随手揪了根野草握在手心,遥望向辽阔的北天!我还真想看看他们怎么解决眼前这副窘况。

三日之后的深夜,亳山之外杀声直传到了茅庐里,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裹了件外衣冲出门,守卫们也都惊得跑到空地上眺望北天!那里正火红满天,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敌军来侵,还是赵军出击?

十几个守卫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懒得多看我一眼,在他们的心里,我依然是霉运的制造者,他们能在这里保护我,完全是因为军令所迫,否则才不会管我是谁,这种地方是不允许有弱者存在的,即便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又怎样呢?女子就应该倍受保护吗?这里的男人怕是并不这么想,尤其在这种时候。

迟疑着回到茅庐,关上门,倚在门栓上,多希望会有人来告诉我,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该感激赵战西才是,若不是他有心拿我来为难赵启汉,我想我怎么也见识不到这一场亳山对决!

我的猜测没错,虏军大营驻扎在胡庞东北的山涧之中,只可惜这么一来,水攻便行不通了,我那一篮子的想法也随之付之东流,只是秦权却让赵启汉连夜偷袭敌军大营,致使虏军慌忙西撤,这一撤,便撤出了眉目。

放眼望去,西北一片,既能进,又能退的去处就只有那片凹地,我想他是有意让敌军撤进凹地的吧。

赵战西确是个人物,单以外表来看,完全符合世人对汉西赵氏子孙的描述,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眼神如炬,那双眼仿佛能穿透人心,直将人的五脏六腑看个干净。

“我还当大哥得了什么美人,都藏到军营里了。”要笑不笑的,瞅了瞅座上的赵启汉,连带瞥了一眼秦权,在后者的脸上定住。

“这位是秦二弟的”望了秦权一眼,再看看我,赵启汉不好擅自乱介绍。

“内子。”秦权丝毫没有退却,当然,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也许我还该为他的话欣喜也说不定,毕竟人家是汉东公子。

赵战西轻哼一声,将视线转到我身上,直瞅了我半天,“听说秦二公子的红颜知己有艳绝京城之貌,难道这位便是?”他说的应该是姚叶姿,与她相比,我只能算得上牡丹旁的绿叶,不过他这语气确实有点伤人,我承认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开心,不过人家说得到也是实话。

“二弟,我看还是先谈正事要紧,这些都是秦二弟的家事,我们外人管不得。”赵启汉赶忙掐住他的话头,防止话题总围绕在我身上。

“管不得?”倚到椅背上,“我瞧秦二弟到也没少管我们汉西的家事嘛!”

“都是大岳子民,守卫疆土也不算是管闲事,何况秦二弟身上也有军衔,论其职位,参与军政也无可厚非。”

“大哥,这话小弟我就听不明白了,大岳诸侯章程中有规定,非皇上下旨,各州侯不接受他州协助,不用他州之将,不许与他州私联!难道这些都是屁话!”

“”赵启汉叹了口气,挥手让帐里的守卫们退下去,只余我们四人。

“二弟,大哥知道,这世子身份给了我,是委屈了你,论文治武功,我都不如你,你心里闷气是应该的。”见赵战西欲插话,忙摆摆手,“听我说完,这里都不是外人,趁今天没有战事,我想把心里话通通都说出来,也省得大家推来绊去的,为了一己私利,伤了兄弟间的情义,也害了边疆千百的将士。”苦笑一下,“其实我也知道,父亲心里并不想把位子让与我,但又怕废长立幼惹诸侯们非议,不得不将世子之号封与我,此次北虏犯境,你称病不出,我就知道你心里想不通,我本想找你商议一下,可你却闭门谢客,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这守边的差事,我不想败坏赵家百年来的声誉,可又知道自己胜任不了这统将之职,秦二弟来的时候,我大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粮草接济不上,督军又是百般阻挠,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说实话,我一直等着你来。”

赵战西缄口不语,神情有些落寞。

这赵启汉当真没有权欲,更难得的是对事态的发展还如此了若指掌,到真是个奇人。

“秦二弟如今为情势所迫,来汉西也是一时暂避,我知道贺舅父对他心存疑窦,不愿留他,以我的能力保他,多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如果换作二弟你,那就是另当别论了,如今之势,李伯仲虎踞汉北,驻军东周,欲霸汉东,能真正与其抗衡的,除了我汉西之外,别无他人,若此时再不表态,我怕众位诸侯心之所向将会改变,到时万一李伯仲想取大岳而代之,单凭我汉西之力怕是阻挡不了他,到不如趁局势还在动荡,先发制人!”看看一旁的秦权,“秦二弟,我知道你这次来,为的是说服父亲支持皇上,对抗李伯仲,说的明白点,若单单只是这么一件事,我确定你这次定会无功而返,但若你能促使汉南、东齐等诸侯联合,我想汉西是不会落到后面的,你们二人均是虎狼之将,论智谋、统帅经验都不相上下,我真不愿意见你们俩变成敌人,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若你们俩能放下成见,这汉西世子的头衔我要不要都无所谓,若放不下我真是不愿见你们起争执。”

赵启汉一席话让大帐里寂静良久,直到传令兵来报——虏军已全营进入凹地,三人这才收拾好情绪,撇下我,齐齐去了中军帐,至于赵战西的意思,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过接下来力战北虏,他到是同意让秦权出战,这实在难得,毕竟秦权并非汉西武将,临阵启用他,从官品上来说是毫无道理的。

至于我,既然都已经捉来准备问罪了,自然不会轻易放掉,但秦权承认了我是他的“内子”,想杀我却也没那么简单,最后竟然是做了个赌约——若是此次对战北虏能完胜,就再不追究我擅入军营之罪。

我有幸以待罪之身与赵启汉一起在山巅观战,他换下了一身戎装,改穿青衣布衫,只觉得这身装扮才适合他,儒雅、飘逸。

轰隆一声,山崩水泄,脚下瞬间成了一片汪洋,赵启汉背过手,轻闭双目,一脸的哀戚,“一个‘权’字,害死天下多少人!”深深一声叹息。

望着大水沿着山涧奔涌向虏军大营,没多长时间便盖过了那片凹地,继续奔涌而去

随着水势渐小,只看见凹地飘上来密密麻麻无数个黑点,接着,左右两山狼烟四起,喊杀声震天,直奔向凹地的敌营而去

赵启汉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我——是我给秦权的信,原来守卫送给了他。上面的火漆并没有损毁,这么说,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这么说,水淹敌营抬头看看他的侧脸,那忧伤的神情难道说他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转脸看看我,“放心,以他们二人的能力,即便羌王还有余兵,也不会有大问题。”

点点头,这位看似羸弱的汉西世子,也许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懦弱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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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给个指示,有没有看不懂?有没有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感情戏是不是有点少?

哈哈哈,最近着迷军事BBS,狂想写这些,却忘记自己写得是言情,放心啦,后面才开始YY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嗯,应该会的。

反正签约似乎无望,大家就算免费看热闹了。

想哭的话,后面也许有流泪的地方,看我的文或许费脑子,大家都说我跳跃的怪,人家看不懂,汗个,千万不要,看不懂我就TJ了。

不要不理我,我看了,现在有170几个人收藏了,我没拉票,应该不是友情的,所以给个意见,最近脑袋秀逗了,所以急需大家冒泡泡。

十七 藏龙卧虎 一

更新时间2008-5-27 20:10:09 字数:4174

我无法看到真正的战场到底如何,在我的想像里,秦权与赵战西的携手可能会是无敌的,然而就是这样一次无敌的进攻,却也是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结束,可想而知他们遭遇到了何种顽强的抵抗。

赵启汉略微跟我讲了一些关于羌王的事,从言谈中可以感觉到他对这位对手的尊敬,那是一位枭雄——他最终作了这么一个结。

羌氏败走亳山之后,先后有两任羌王继位,第一位死于游牧族的马刀之下,第二位则于苦难之中为虏族抢下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被虏族人尊为神明,他的名字叫盘桑,虏文的意思是——天降的雷神,可惜,这位雷神终还是没有逃脱失败的命运,即便他曾经何等的威风。

从囚车里看,也不过是位苍老、重伤的老人,除了那双嗜血的双目,他看起来并不凶狠,完全不像世人口中的那些传说——羌氏是野狼。

虏族军队承袭了游牧族的着装,从士兵到将领都不穿盔甲,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羌王,也只是一身软裘护身,也许是我看得太久的原因,那双怒目渐渐从赵启汉身上移到了我身上,刚见到我的那刻,看得出他眼神有一丝诧异,毕竟在赵营里见到女子可是件新鲜事。

秦权、赵战西尚未归来,虽然觉得怪,却也不好多问,毕竟这里没我说话的份儿,能站在中军帐前已是莫大的荣幸,怎还能逞强地东问西寻?

赵启汉命人去掉了羌王盘桑身上的绳索,本以为他会上去好言劝慰,可惜我又猜错了,他只是命医官好好照料,并没做其他吩咐。

反倒是一个虏兵见有人要动他们的王上,疯了般扑过去,身上的枷锁因挣扎深陷皮肉,嘴巴里叽里咕噜吐出一串话,可惜我听不懂。

赵启汉对上前的赵军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可以看到在场两方的目光同样嗜血,这是几代人的仇恨,赵军杀了虏人,虏人又杀了赵军,永远也解不开的仇恨锁链。

一阵马蹄声响起,我能听出那蹄音,是上兵,秦权回来了!

虽然深信他一定没事,可见到他的那刻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欣喜。

远远的,上兵甩开身后的马队,高傲地奔跑着。

奔近中军帐,秦权一个翻身下马,随手将一个布包扔到地上,撒手扔缰,来到羌王跟前。

一旁被俘的虏兵疯狂地冲向秦权,不让他接近羌王,却被羌王喊止了脚步。

秦权则攥住其中一位奔近他的虏兵的膀子,一挥手扔了老远,他与羌王一定有仇——仅凭直觉的判断。

眼见着他蹲到羌王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慢慢解开布包,里面居然是一颗人头!

被俘的虏兵们见到布包里的那颗人头均大惊,有的还哭了出来,而羌王却只是望了那人头一眼,轻勾起唇角,对秦权说了句话,后来听人解释我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小子,你做到了!而那颗人头的主人则是羌王最宠爱的儿子!

秦权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扯了我的袖子将我甩到上兵的背上,牵着马缰,连声招呼也没打,兀自走出中军营

“二公子?”试图提醒他,已经走到了断涧前,再走下去,怕是要没命了。

站住身,双目直视着前方,也不理我。

上兵百无聊赖地来回踱着前后蹄,状似非常不喜欢我在它的背上,我的脚离马蹬还有些距离,不好自行下马,幸亏他及时转醒将我接下来,否则上兵才不管我是否还在它的背上,山崖上长了它喜欢的野草,兀自低头啃草去了。

“谢谢。”既谢他接我下马,也谢他能救我出军营。

他怔怔地看着我,“怎么不问我是不是认识羌王?”

“”我以何种借口问呢?再说即便问了你又会回答吗?

“问吧。”侧过身,扯着身上染血的盔甲。

我想他并非想照顾我的疑问,而是他自己想把一些什么东西抛出去吧,“你认识羌王?”

“认识,四年前就像刚刚那样,他当着我的面把我师傅的头挑在了枪尖上!”说这话时他是笑着的,却比哭更难看。

我不知道下面该接些什么,是安慰他不必伤心,还是恭贺他大仇得报?

“怎么不说话?”侧脸看我,这才发现他的额角上受了伤,一道血口还在渗血。

很自然地取了帕子帮他拭去,“正听你说。”也许说出来对他更好。

他怔怔地看着我,“别对我这么好。”覆住我的手,将帕子拿去,自己擦拭,“对我好的人都没有好结果。”依然微笑着。

“谁让你不送我回去的。”帮他将盔甲放到地上,灰色内衬里俨然几处破损,上面还留着两颗箭头,一处在左肩上,一处在右勒处,抬头看看他,他却并不甚在意,“回去让医官取出来吧?”

“没事,插得也不深,自己可以弄出来,今天伤了太多人,医官忙不过来。”

“可是”

“我身边不是还有个女人?比那些粗手粗脚的男人强多了。”示意了一下他手上的帕子。

此时太阳正好破开云层,轻缓的照射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上兵闻声过来,随着他的手势转过身子,将有皮袋的一面朝向他,他顺手从皮袋子里取了一只皮囊,用嘴咬开塞子,一股酒气蹿出来,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要喝酒?!伸手想阻止他,却被他闪了过去,当着我的面猛力喝下一口,更像是示威!

说实话,心里真是有些气恼,却又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气恼!

“过来。”

我并没应声而去。

“不是要帮我取箭吗?”

取箭?在这里?呆呆地望着他三两下扯开了上衣,两处伤口上的血有些已经干涸。

再喝一口后,竟将皮囊里的酒倒向自己的伤处,我还从没见过有人向自己伤口上倒酒的,甚至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来的粗浅呼吸,可想而知有多疼,“还不过来。”

幡然醒悟,赶快上前,“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取箭”一边用手堵着他箭口上的鲜血,一边听着自己略微发抖的声音,我真是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做法,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干吗非要这么拿自己的身体造孽!

眼见着伤口上的血越来越多,我突然有些害怕,手也跟着慌张起来,心里痛恨着他居然弄出这种事给我处理,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很坚强。”盘坐在石头上,突兀地在我头顶陈述了这么一句,“居然没哭。”

我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说我很不喜欢他这样的举动,可是还没等到我有所言语,他居然闭眼倒了下去

“二公子二公子。”带血的双手迟疑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的动作便是伸手触他的鼻息,没有了?“二公子?”试着推推他的肩膀,依然没动静茫然地抬头四下张望,除了山石、断涧,再就只有上兵趴在地上正安然地吃草。

跪到他身前,双手用力拉起他的上身,摁压着他各处大穴,他却依然毫无动静,我完全还没从惊讶中回神手不停地折腾着他的口鼻,却全然不见效果。

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他却突然睁开双目,要笑不笑地望着我,“女人是不都这么傻?”用嘴示意了一下肩颈处的大穴,上面正用一条细长的黑布绑着穴道,“刚刚那些血不过是些坏血,淤在伤口处的而已。”乐不颠地瞅着我的脸。

而我完全还没从惊吓中醒过神来,他刚刚就那么一瞬间倒了下去,我哪还有心思去想他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何况他也没必要这么作弄我不是?

怔怔地看了他半天,一股怒气从胸口直冲喉咙,愤愤地将手上的箭头扔进断涧,站起身就走,并不是全气他,还有一半在气自己,明明他的伤处不是要害,明明应该知道那些血是坏血,明明知道他不会有危险,自己为什么还会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