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道:“我看姨娘脉相极像是服用一种药物得来的胎儿,因这药利于生男,故而叫宜子汤。此法得来的孩子极难成活,便是活了也寿数不长…再者,这药对男子虽无大碍,可终究是药三分毒…说句逾越的话,世子爷已经有两个儿子,实在没有必要用此药方。”

“什么?”楚溥差点跳起来,“这药是男人服用的?”

府医觑眼楚溥,谨慎地回答,“世人往往误解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事儿,其实生男生女主要还得看男人,宜子汤就是针对男人的药。”

楚溥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寻思许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时服用了宜子汤。忽地一转念,还好只是宜子汤,倘若换成□□,是不是自己早就没了命?

思量来思量去,好容易压下这事给自己带来的惊诧,谁知转回头又出了楚曈一事。

楚溥对胡氏有感情,但总是当成妾来看待,可对两个女儿却是真心如珠似玉地看待。

没想到,就是捧在手心儿长大的女儿又给了自己重重一棒。

楚渐已审问过下人,几个婆子的言行无一有漏洞。假山也令几个魁梧的护院搬起来了察看过,下面根本没有蛇虫的洞穴。

既无蛇穴,又是三九寒天,哪里来的蛇?而且还是好多蛇?

只可能是楚曈她们在撒谎。

想起她俩指认石榴,楚溥只气得双手发抖,她们当自个儿是傻的吗?或者,在她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容易受骗的父亲?

俗话说,一床锦被遮百丑,文壮与楚曈既然已经搂抱在一处了,两人结亲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文氏的兄嫂是同意的,都是国公府的闺女,都是与国公府结亲,而且这庶女还是楚溥的闺女,比楚晴差不多哪里去。

文壮也同意,楚曈虽然长得不如楚晴好看,但也是娇滴滴的美人儿,而且年岁比楚晴大,再过两年就能成亲,到时候自己想怎么搂就怎么搂。

但文氏坚决不同意。

本来她是属意楚晴的,现在好端端的嫡生女儿换成了庶女,让文壮的脸面往哪儿搁?再说嫁妆肯定也会大打折扣,嫡女出嫁能够尽量补贴,而庶女,撑死给你两三千两银子算是宽待的了。

不管是里儿还是表儿,怎么看怎么是文壮吃亏。

所以文氏凭三寸不烂之舌硬压着兄嫂不松口,要想结亲也行,让楚曈当妾。

话一出,吓得嫂子急忙捂住文氏的嘴,“你也不怕闪了舌头,国公府的姑娘能上咱家当妾?”

文氏道:“不当妾,那就别提这门亲事,你要真娶了这位,就别指望哪位了。国公府也没有姐妹两人嫁一门的规矩,只你别嫌弃嫁妆银子少。说起来省着点儿,两千两也够你们全家花一辈子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从儿媳妇手里掏出来。”

嫂子心里不停地拨弄着算盘珠子,楚曈可是楚溥的闺女,有爹娘兄长撑腰,自己不好闹得太过,而楚晴,国公府早晚得分家,她上头没娘,爹爹又不爱,可不由着自己折腾。

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文氏,“那样品行不端不守规矩的姑娘,我们文家也不想要,不过你可得想办法,定要把五丫头许给壮儿,还得多陪送嫁妆。”

文氏忙不迭地答应,“这事包在我身上,嫂子尽管放心,只是你得拘着壮哥儿别再闹出丑事来,否则这嘴我可张不开,就是张开了国公爷也不答应。”

楚晴正等着文壮与楚曈的喜讯儿呢,谁知过了四五天,半点风声都没有。

府里这边,胡姨娘整天喝药保胎,楚曈姐妹则闭门不出,说是水土不服染了病,不方便见人。

文家那边就跟没这事儿一般,并不曾见有人上门。

这日楚晚来了倚水阁,跟楚晴说话,“说句不孝的话,我舅舅一家就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一旦粘上就甩不下来了。我倒是希望楚暖嫁过去,省得跟癞蛤~蟆似的,不咬人膈应人。”

自从国公爷寿诞那天,楚晴听到楚暖跟张姨娘的话,着实有点怕楚暖。

楚晚只是被纵得娇惯了些,而楚暖却完全是个没有心的,连自己亲生的娘都能说出那么凉薄的话来,还能指望她念谁的情,不暗地里算计你就已经不错了。

听了楚晚的话,楚晴笑着打趣,“羞不羞,自个的事儿还没定,就惦记起别人来了?”

楚晚气道:“有什么害羞的,谁都要走这一步,就是你,这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话说得倒是巧,还真有人上门给楚晴提亲…

第51章 拒绝

来的还是安国公谢家。

这次是谢家世子夫人亲自上门,还带了闺女谢家四姑娘谢依苹。

文老夫人这几天被府里发生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要只是远道来的庶女倒也不怕,可其中还牵扯到她的娘家侄孙子。

文康媳妇哭啼啼地上门,“姑母,咱家虽然不如以前,可也是书香传家,壮哥儿刚到双山书院,正是上进的时候,又是一股子义气,怎地救人不成反让人把名声坏了?要是传出去,以后成家立业都受影响,人谁家姑娘愿意嫁给随便被人搂抱的男子?姑母,壮哥儿不是外人,您可得替她做主啊!”

话里话外,想让文老夫人从孙女中间许一个给文壮当媳妇儿。

现在楚家在跟前儿的嫡出姑娘只楚晚跟楚晴两个,楚晚是文氏决意要高嫁的,剩下的岂不就是楚晴?

文康媳妇算盘子打得好,文老夫人虽糊涂,可这事却坚决不松口,被纠缠得实在没办法,许了她一百两银子算是文壮明年的束脩跟笔墨费用。

文康媳妇欢欢喜喜地走了,文老夫人气得又卧床两天。

所以谢夫人上门她也没心思应付,只说了几句客套话问候了下谢老太君,就借口身子不爽利回内室歇着了。

明氏将谢夫人和谢依苹请到了大房院。

因见有个年轻姑娘在,明氏便吩咐樱桃,“去请二姑娘和六姑娘来。”

不多时,楚晚跟楚晴就到了。

几人在国公爷寿诞时候见过,稍寒暄几句,就姐姐妹妹地称呼起来。

谢依苹已经十四,生得颇有谢贵妃的风范,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自带三分娇媚风流,说话也娇,细细软软的,很容易让人生心呵护之意。

而且还是个才女,上次就是她在诗会中赢了楚晚的金簪。

这次倒是乖巧,特地带了一匣子六支绢花,“是贵妃娘娘赏的,宫里出的新样子,我也戴不了这许多,给两位妹妹戴着玩儿。”

这绢花上次在大长公主那里也见过,只因楚晚与楚晴得了玉镯子,就没有再挑绢花。

这次既是谢依苹送了来,楚晚客气两句,就拿起来在头上比着戴,谢依苹跟楚晴帮着掌眼。

三人叽叽喳喳地给楚晚选定一支大红色芍药花,一支火红的石榴花,给楚晴选了浅紫的丁香花和粉色的月季花。

谢夫人冷眼看着楚晴,果然生得好相貌,肌肤白里透红,像是寿筵上供着的寿桃,让人忍不住就想啃一口。眉眼弯弯,一副喜庆模样,虽因年纪小,身子圆滚滚的,可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扭捏。

这样的人物,就是没有那个原因,也该好好地为谢成林求了家去。

明氏看出谢夫人有话要说,便笑着打发了姑娘们,“二丫头不是窨了梅花茶,请谢姑娘尝尝?听说谢姑娘的闺房收拾得清雅脱俗,也教教我们家这两个笨丫头,免得平常来了人都不好意思请人去。”

谢依苹自认品味确实高雅,而且也喜欢布置屋子,闻言非常高兴,却是笑着道:“哪里有夫人说的这般好,都是姐妹们瞎传的,倒是该跟两位妹妹学学。”

见三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手离开,谢夫人便直入话题,“…还是上次□□,给我家侄子谢成林来求亲。上次老夫人说得听四老爷的打算,我觉得这话没错,当父亲的自然要好好为闺女挑一挑,可成林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跟你家五姑娘正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明氏笑道:“老太君都夸过的孙子必然是好的,只是四叔没回来,晴丫头年纪又小,老夫人说过不着急定亲,总得等到十二三岁再开始相看。再者,上头还有四个姐姐,也不能越过她们去。”

谢夫人笑着点点头,“理儿是这个理儿,可大麦没熟先收小麦也是有的,定亲也不是成亲,没那么多讲究…这姻缘之事,虽然讲究父母之命,但也不能罔顾孩子们的心意,小两口过日子,总得求个你情我愿。”

明氏听着这话里有音儿,不好轻易接话,执了茶壶给谢夫人续了半杯水。

谢夫人啜一口,接着道:“原本上次有了那话,没打算这么快就上门。可最近成林不知从哪里得了块玉,天天戴在身上,就是夜里读书读累了也拿过来瞅着笑。丫鬟觉得好笑就禀告了老太君,老太君最看重这个孙子,转弯打听了好几回,成林不好意思说,只是催着来府上求亲。”

说罢,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倒出来是只羊脂玉的玉佩,上面雕着竹报平安的图样。

这玉佩倒是眼熟。

往常楚晴压裙角的不就是这一块,只有些日子没戴了,难不成真的给了这个谢家二房的少爷?

明氏只觉得脑门突突地跳,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

谢夫人笑盈盈地摊开掌心,“明夫人瞧着可熟悉?开始我也不信,可成林从来没撒过谎…你看着小一辈儿你有情我有意的,咱们做长辈的都是为了孩子好…”

“谢夫人做事有些不妥当,拿了块玉佩过来,非说是信物,这话也不能单听一面之词,总得两方都问个清楚,兴许其中另有隐情呢?”明氏绝对不相信楚晴会做出私相授受的糊涂事来,可不当心丢了却是可能的,遂叫石榴过来,“去倚水阁问问六姑娘以前有块雕着竹报平安的羊脂玉玉佩可还在,就说我借来看看。其余的什么都别说。”

石榴是个做事妥当的,没多大时候就拿了两块玉佩回来,“六姑娘在盈翠阁,春喜回了姑娘后开得匣子找出来的,还让我画了押…这是一对儿的,因不知夫人做什么用,就都拿了来,春喜还说六姑娘还有几块玉佩,要是夫人有用,等回了六姑娘之后再送来。”

明氏将石榴拿来的两块玉佩与谢夫人手里的摆在一处比对了下,“只大小有些不同,其余颜色图样真是很像,也真难为府上眼巴巴找来这块玉。好在我家姑娘的玉还在,否则一盆污水泼下来还真不好说。”

言外之意谢夫人故意寻了这样的玉佩来坏楚晴名声。

谢夫人蓦地白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托盘里并排着的三块玉。

这不可能?

二皇子萧文安派人送来时说的清楚,就是从楚家五姑娘裙边,割断络子取下来的,半个人都没惊动。

可这两块玉是怎么回事?

谢夫人抖抖索索地拿起来,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看到竹节间一个花体的晴字。

分明是姑娘的名讳,怕弄混了,所以刻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做个标记。

明氏也看到玉佩上的暗记,唇角弯一弯,“谢夫人可瞧仔细了,我家五姑娘的玉佩上作着记号,可不是外头随便淘弄一块就能冒充的?”

谢夫人的脸色顿时由煞白转为紫涨。

她能说,这是二皇子搞出来的事么?

本来老太君让她来是存了必得之心的。

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看到自家姑娘贴身饰物被别家男人拿在手里,都会想方设法遮掩住。而谢家不管从家世来说,还是谢成林的自身的条件来说,都是上上之选,她只需稍费口舌就能把这事给圆满了。

可现在怎么会这样?

两姓之好结不成,反而还把楚家得罪了。

更要命的是,回去之后二皇子那里怎么解释?

谢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许是成林记错了也未可知,兴许是另外一块。”

明氏沉着脸说:“你家谢公子记错也罢,没记错也罢,或者是另外的人给的,这一切与我们不相干…都是有闺女的人,夫人且想一下,要是有人自外面不知什么地方弄来块玉佩,说是你家姑娘的贴身饰物,夫人会怎么想,怎么做?总之这事再无可能,我们府上的姑娘即便嫁不出去也不会嫁到拿我们名声不当回事的人家去。”扬声唤石榴,“请谢姑娘过来,谢夫人要告辞了。”说罢,端了茶盅一饮而尽。

谢夫人尴尬地站在当间,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在楚晴与楚晚很快送了谢依苹过来,谢夫人回身冲明氏点点头拉着闺女匆匆离开。

楚晴疑惑地问明氏,“谢夫人脸色不太好,出了什么事儿?”

明氏才不会让这种腌臜事儿脏了她的耳朵,笑道:“是谢家出了点事情催促她回去。”

“难怪这么匆忙,”楚晚吁口气,不耐地说:“走了也好,免得她总是显摆,一会儿说我选的梅枝意态不够疏朗,一会儿说花斛颜色轻浮与案几不般配,一会儿说大冬天不该用玉簪花的帐子,我就喜欢那挂帐帘怎么了?”因见楚晴在旁边笑得开怀,恨道:“就你乖巧,怎么不把她领到你屋里?”

楚晴且笑且解释,“二姐姐也不是没去过,真让谢姑娘见了,可能整个屋子都要让她给拆掉重盖。”

楚晚向往清雅,布置得还算有格调,而楚晴是怎么舒适怎么来,岂不更让谢依苹瞧不过眼?

明氏看着两人斗嘴,笑道:“她说的有道理你就听着,觉得没道理就不用管,反正自己住,怎么方便怎么来。”

楚晚沉吟片刻,叹道:“其实谢姑娘所言也有几分歪理,待会儿我重新折两枝梅花插瓶。”

楚晴自告奋勇地陪着她去。

明氏见两人离开,将玉佩交给石榴,“送回倚水阁吧,就说用完了。”

***

安国公府去卫国公府求亲被拒的消息很快传到东宫太子萧文宣的耳朵里,先前太子因孙家在沐恩伯府得罪了楚家而郁郁不乐了好一阵子,如今见谢家也碰了钉子,心情极为愉悦,遂约孙月庭一道寻乐子,两人刚走到演乐胡同,遇到了周成瑾。

周成瑾自打送给楚晴那串珍珠项链,自觉先前的亏欠已经弥补了,这几天觉睡得很踏实,也捉摸着出来逍遥一番。

他没事爱到楚晟院子里溜达,可出入青楼楚馆的时候从不叫楚晟,一来楚晟小,没到懂事的年纪,不能亏损了身子;二来,他也了解楚晟的处境,万不敢给他本就难堪的境地再加把霜。

周成瑾见到太子笑道:“这么巧,一同到百媚阁看看?”

百媚阁是京都有名的妓院之一,自然有其中的妙处,可那儿的文人士子太多,个个身子不太壮实,可笔头子实在厉害,稍不慎,便会出来一篇对仗工整辞藻华丽的檄文来,于太子名声大不利。

故而太子极少出入那里。

如今听到周成瑾提起百媚阁,太子便揽着他的肩头道:“百媚阁有什么好的,天天去还没去够,表哥今儿带你去开开眼。”

孙月庭不动声色地朝太子摇摇头。

太子心情好,兴致也高昂,拍一下孙月庭,“表弟不是外人,见识一下也好。”压低声音道,“百媚阁确实有不少绝色,可那都是老鸨□□出来的,匠气太重,要想玩得尽兴,而且率真有野趣还是得到春满园。”

周成瑾还是头一次听说春满园,不由生起好奇之心,半推半就地跟着太子去了。

春满园就在演乐胡同后头的四井胡同,是处不大的三进宅院,黑漆门青砖墙,看着跟隔壁其他民宅没什么差别。

孙月庭伸手叩了叩青铜的兽头环,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从门内探出张清瘦的脸,那人警惕地扫一眼众人,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神情缓了缓,将门推开,低声招呼,“爷来了。”

太子“嗯”一声,率先绕过影壁走到二门。

二门挂了把锁,适才的门房快步过来开了门,走动间脚步轻巧无声。

周成瑾是学过一阵功夫的,当即看出,那人是练家子,而且武艺应该不错。

进了二门就是院子。

院子东西宽窄不大,南北进深却长,迎面是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假山旁边植十几竿修竹,再旁边搭着紫薇藤架,还竖了两架秋千。

往里走绕过假山则是一口池子,水很浅,薄薄地结了层冰,隔着冰层可以看到鹅卵石铺就的池底,池边有台阶通往水下。

再然后是草地,其中夹杂着各式花木,有石子小径盘旋其中直通向正房门口。

与寻常民宅不同的是,正房是一式三间的二层小楼,太子脚步未停,径直上了二楼。正对着楼梯,是间既开阔的屋子。屋子两面均开着木窗,坐在屋里,前院与后院的景象尽收眼底。

许是事先知道太子要来,正中的长几上已摆满了各式茶点,四周屋角放着火盆,又熏了甜香,暖洋洋的让人心神欲醉。

周成瑾不客气地剥了只甜桔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真的让我们随便玩?可以荡秋千吗?”

“折梅花行不行?”

“我想跳百索。”

有个声音老成的女子道:“行,都可以,拘了这么多天,好容易今儿天好,都出去走动走动。别闷出病来。”

周成瑾侧身看出去,也不知从哪里出来七八个女孩,看着年纪都不大,约莫十岁左右,穿着很普通,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跑动。

有两个动作快捷的已爬上了秋千,欢快地荡来荡去。

太子走到周成瑾身旁,笑着问道:“看中哪个了?我觉得那个踢毽子的不错,肉嘟嘟的抱起来肯定舒服,怎么样,叫她上来?”

周成瑾这才恍然,太子先前说的率真野趣是什么意思,看着院子里一个个鲜嫩得如同嫩藕般的女孩,侧眼瞧见太子微眯着的眼中放射的光芒,顿觉一阵反胃,几欲作呕。

面上却不显露,装作极有兴致地问:“表哥从哪里寻来的女子?”

太子笑道:“表弟别担心,都是卖了身的,放心玩儿,再不会有人追究…我这里时不时到人牙子那边要人,他们也知道我给的价钱高,有了好的都事先留着。”

正说着,孙月庭过来,指了后院道:“那边倒是有个绝色。”

周成瑾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后院种了几株红梅,一个穿着浅粉色褙子的女孩正踮着脚尖去够高处的一枝红梅。

因枝条太高,她连着蹦了几下才够到,却在抓住梅枝那刻险些摔倒。

周成瑾脑中“嗡”的一声,想起了曾经看到的一个场景…

第52章

是在卫国公府的花园。

那天本是飘着鹅毛大雪,楚晟说雪天最惬意之事莫过于赏花饮酒,吟诗作乐。四房院旁边的梅林刚坐了花骨朵,倒是闻香轩前头的两株梅树已然盛开。

因正下着雪,四周无人走动,楚晟便引他进了花园。

周成瑾不擅对弈,楚晟因忙于苦读对下棋也不甚在行,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女人的欢笑声。

也是这般的年纪,也是粉白色的褙子,一下下跳着够高处的梅枝。

梅枝抖动,积雪洒落,钻进她的衣领,她缩着脖子喊“凉”,却不罢休,仍是固执地跳。

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间,她笑靥如花,眸中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像是梅花仙子落入凡尘,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周成瑾有片刻愣神,太子揽过他的肩头,戏谑道:“看傻了?那就是她了。”回身朝着某处唤了声,“把梅树下那个穿粉白袄儿的带上来。”

有极轻的脚步声离去。

周成瑾猛然惊醒,只见树下女孩已如愿得了梅枝,兴高采烈地跟同伴夸耀,“看吧,我说能够到。”

阳光斜照在她脸上,照着她稚气的脸,欢喜而兴奋,却非脑海里一直徘徊不去的那张面孔。

周成瑾暗暗松口气,却见院子里梳着圆髻的妇人走向女孩,低声说了句什么,指了指楼上。

女孩朝着这边看过来,看到男子晃动的身影,仿佛意识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犹豫着不太情愿。

妇人沉了脸。

女孩眸中便流露出无助与惶恐,一步一步慢慢往这边挪着…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张脸,脸色雪白,双颊发紫。

两手紧紧地握住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惶恐有不安有愤怒有仇恨,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周成瑾“啊”一声惊呼,掩饰般拍了下脑门,“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我得走了。”

“急什么?”太子扯着他的胳膊不放,“天大事情也不在这一会儿。”

“哎哟表哥,这可比天都重要,”周成瑾苦着脸抱怨,“祖母的事一刻都不敢耽误。”

大长公主的脾气,太子再清楚不过,拍了拍周成瑾的肩头,“行,去吧,等下次再带你来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