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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楚晴跟徐嬷嬷商量,“四哥哥说有人看中了咱们做的手套,说冬天骑马还有搭弓射箭手不冷,想要样子做着卖,到时候看卖的情况给四哥哥三分利。四哥哥说要是咱们同意,他便应了那人,要是不同意就作罢。”

徐嬷嬷不假思索地说:“应!手套也不是什么精巧东西,心眼灵巧的媳妇儿看上两眼就能仿着做出来,那人既然肯商量咱们,必然是个高风亮节的。再者,也就卖这一季,赶到明年冬天估计满大街都是手套了。”

“还有书袋和那几样小东西呢?”

徐嬷嬷笑道:“既然应就一并应了,要真能赚了银子,四少爷手头也能宽余点儿,否则指望月银过日子,连点心都吃不上。”

楚晴道:“四哥哥说他就从中牵个线,那三分利他一分都不要。”

徐嬷嬷倒是对楚晟刮目相看起来,点头赞道:“四少爷风光霁月,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说不定二房就指望四少爷撑门户呢。依我说,若是得了利钱,姑娘别舍不得,看着该给四少爷分点就分点儿,要万一姑娘以后需要人撑腰,四少爷说不定能念着姑娘现今的情分。”

楚晴撅着嘴嘟哝,“嬷嬷真把人看扁了,我何曾是个看重银子的人,便是嬷嬷不说,我也知道分给四哥哥的。”

“都是我不好,小瞧了姑娘,”徐嬷嬷满眼慈爱地看着她,“姑娘已经长大了,现在都开始学着当家了。”

听徐嬷嬷提起当家,楚晴把前两年针线房做春裳的账本子搬了过来,就着灯光跟徐嬷嬷商量,“府里共一百八十九名下人,单这一季就花了四十两银子,还不算针线手工,合着差不多二百文一身,我记得以前听语秋说她嫂子做身冬天穿的棉袄棉裤也用不了一百文。”

徐嬷嬷沉吟一番,道:“要说其中有猫腻,一是采买从中贪了银子,十文一匹的布按着十五文的价买的;二是虚报了人数,本来八个人做衣裳,非说做了十个人的;再就是裁剪上,量衣裳时候松一松,裁的时候再松一松,一匹布就能给自己饶出件小袄来。”

楚晴琢磨了半天,叹道:“管家也是个得罪人的活儿,那些人捞不着好儿得不到实惠岂不怨恨我?倒是该让他们自觉地消了贪念才好。”

“这好办,”徐嬷嬷道,“除了外院几个跟国公爷进出的管事用潞绸之外,府里做衣裳都是棉布,就是花色不一样,到街上找两家布店打听一下这几种布的价格就行,也不用找太低的,就取个居中价,让采买上根据这个价钱买。府里要得多,估计还能压价,至于能压多少,就看采买的本事了…至于针线房的,把姓名单子尺寸列出来,让她们对着人数照着做,布匹也当场数出来,想必她们也不敢太贪,最多捞点边角料。”

楚晴笑道:“别人我不放心,还是嬷嬷跑一趟吧,顺便到点心铺子问问正月里开业怎么样,要是这几天生意不好,再想打名声可得等到三月去了。”

徐嬷嬷也惦记着点心铺子,便没推辞,隔天一早就领了对牌出门。

楚晴仍是先往宁安院请安,然后到大房院去。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楚晞出门,她素着脸,衣衫也不太齐整,脸上还带着几道泪痕,显然就是刚哭过。

迎面碰到,楚晴不好视而不见,笑着招呼道:“七妹妹倒早,怎么沙迷了眼?”

楚晞瞪她一眼,“不用你管,假惺惺的冒充好人,还不是你背后捅刀子?”

楚晴莫名其妙捱了顿骂,不觉沉了脸道:“有话你最好说清楚,我怎么捅刀子了,捅了谁了?”

“就是你,你整天在夫人面前转悠肯定没说我好话,要不怎么爹爹让我跟你学?你有什么好的,字写的不好,琴也不会弹,还让祖父逼着读书,你哪点好?”

楚晴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对牢她的视线道:“有一点好,就是我从来不背后捅刀子,有那个闲工夫,我当面就捅了。你信不信,要是我现在手里有把刀,肯定毫不犹豫地捅在你身上…”

第63章 /3500/63

楚晞吓得白了脸,原本就微红的眼圈更加红了,泪水骨碌碌地在眼眶里打转,“我做错了什么,六姐姐为什么要这般待我,是不是我是庶女合该就要被你欺负?”

明明是自己平白无故挨了骂,怎么就变成自己欺负她了,这颠倒黑白的功夫估计就是跟胡姨娘学的吧?

楚晴气得几乎笑出声来,歪着头道:“没错,庶女本就矮嫡女一头,别说我不屑于欺负你,就是欺负了又怎么样?你要是不服气,就回去问问胡姨娘,缘何好好的正室不当非得上赶着给人当妾?”

听到她提及胡姨娘,楚晞立刻嚷道:“你血口喷人!我娘是迫不得已,因为照顾爹爹名声受损,实在没办法才跟了爹爹。”

楚晴笑道:“是吗?我听说胡姨娘年过十七才跟了大伯父,十七岁就是在京都也算老姑娘了,难道不是因为嫁不出去才一直赖在家里?”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喝道:“六妹妹太过了,哪好背后议论长辈?”

楚晴回身一看,是楚景与楚昊,也正从大房院出来,开口的便是楚昊。

楚晞见来了撑腰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往下落,几乎一把鼻涕一把泪,“二哥哥,六姐姐她欺负我,还侮辱姨娘。”

楚晴朝两人福了福,笑盈盈地说:“二哥哥的罪名我受不起,胡姨娘不过一个妾室,算哪门子长辈?莫非依着二哥哥的意思,我还得到胡姨娘跟前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地侍疾?”

因胡姨娘小产卧床休养,楚晞今天特别早早到正房来提出要侍疾,楚溥毫不留情地驳了,理由很简单:“咱国公府没有主子给奴才侍疾的例,而且前阵子你母亲身子不好怎么没见你来伺候?你年纪不小了,晴丫头跟你一般大已经能管家理事了,往后你好好跟她学着。”

就这么一句话,楚晞不敢在楚溥面前分辨,可一出门遇到了楚晴,被遏制的怒火就窜了出来。

楚昊自知话说得不妥当,可终究不愿当着个毛丫头的面儿低头,便道:“胡姨娘倒罢了,七妹妹跟你一样都是府上的姑娘,何必再分出个高低来?”

楚晴又笑,“祖父曾经说过,嫡庶不分家宅不宁。况且我原本说的也没错,胡姨娘就是十七岁上跟的大伯父,以前要是能嫁出去怎么不早点儿出嫁,还是一早就在打大伯父的主意?”

听见楚晴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自己父亲,楚景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咳两声,离得远了点,却不肯走,仍竖着耳朵听,以便楚晴受到挤兑时帮衬几句。

楚昊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片刻,道:“姨娘知书达理,在宁夏颇有声名,怎可能嫁不出去?”

楚晞闻言,得意地朝楚晴瞪了两眼。

胡姨娘到底给二哥哥灌了什么*汤?

才在宁夏待了五年,这颗心就偏到胡姨娘身上去了?他怎么不想想谁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的,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他照顾大的?十三年的生养竟抵不过五年的相处?

楚晴很为明氏抱屈,收了笑,一本正经地问楚昊,“二哥哥在宁夏可是住在总兵府,不知道下人们伺候可妥当?我听说一大半都是从府里带过去的,哪里衣食药材都不缺吧?”

楚昊不明白楚晴怎地就换了话题,却也实话实说地作答,“没错,大多是府里的老人儿,伺候得很周到,每年府里都往那边送东西,吃得用得都不缺。宁夏那边本来就产药材,府里也捎过几次,各种伤药也是齐备的。”

“那比起胡姨娘的娘家呢?他们也是住在宁夏镇?”

楚昊笑道:“这怎么有法儿比,胡将军以前只是个把总,后来跟了父亲才升到六品的游击将军,住处自然不比总兵府宽敞。不过也是在宁夏镇上,就隔了两条街。”

平白无故地问这些干什么?

楚景可不以为楚晴会愿意跟楚昊拉家常,侧头扫了眼楚晴,见她白净的小脸上娇俏的梨涡时隐时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生起几分好奇之心,笑着往前走了几步,问道:“六妹妹打听这个干什么?”

楚晴迷茫不解地问:“听说大伯父以前重伤在身,是胡姨娘衣不解带地伺候,我还以为总兵府里的下人都是吃闲饭的,或者是府里找不到对症的好药,没有办法才送到胡姨娘家里养伤。既然都不是,大伯父为什么不在总兵府呢?可能总兵府的下人都没见过伤,不会伺候病人吧?”

楚昊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总兵府跟胡家相距不远,不存在路途遥远怕颠簸的问题,而且总兵府地方大下人多,又因为父亲少不了受伤存着不少伤药。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父亲都没有去胡家养伤以至于连累胡氏声名的理由。

再者胡家虽不富贵,可也有六七个服侍的下人,怎么就让娇生惯养的姑娘亲自服侍了呢?

除非…真如楚晴所说,胡氏一早就在打父亲的主意。

这意思是如此明显,不但楚昊听出来,连楚晞也听明白了,尖利着声音道:“胡说八道,我娘才不是那种人,我娘是没有办法…”

“那就是说大伯父强迫了姨娘?”楚晴冷笑一声,续道,“不管怎样姨娘既然做了妾就该有做妾的本分。对上要侍奉主母,对下要教育好自个生的孩子。你想想,你们回府这么些天,姨娘可曾在大伯母跟前立过一天规矩?你们可曾孝敬过大伯母?不但没有,姨娘反而挑唆着你们不敬长辈,不走正路…进府来头一天,就跟二伯母家的表少爷闹了那么一出,上元节夜里在皇宫又是一出,合着不把国公府的名声给臭了就誓不罢休,是不是?”

楚晞白着脸,一步步地往楚昊身后躲,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我娘不是那种人,她不是那种人。”

楚晴轻蔑地看着她,“那你说,她可曾教导过你们孝敬主母和睦姐妹?刚才一见面你就说我背后捅你刀子,这就是姨娘教给你的?”

两人差不多年岁,身高也差不多,可楚晞看来楚晴俨然就是个高不可攀的巨人,逼迫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无处躲藏,只能扯着楚昊的衣袖寻求安慰,“二哥哥,二哥哥。”

楚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察觉到楚晞的举动。

以前他从没有往这处想,可现在仔细琢磨起来就觉得处处有漏洞处处是疑点。

在宁夏的时候,胡姨娘对他极好,每天都会亲自问他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

他一个男子本就不讲究吃喝,再者去宁夏就是为了锻炼自己,就拒绝道:“随便什么都行,姨娘不必特地为我费心。”可姨娘仍是每天不辞辛苦地问。

连父亲都看不惯了,说:“别太纵着他,有什么就吃什么,哪来那么多毛病?”

其实饭桌上都是平常那些菜,并不曾单另为他做过什么。

他跟楚晞都是十一月生日,楚晞是十一月二十三,他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从他去了之后,胡姨娘便不给楚晞单独过生日,总是在第二天给他过的时候捎带着楚晞。

做满满一大桌菜,也给他裁制新衣。

楚晞会羡慕地说:“为什么我过生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好吃的,娘也没我做新衣?”

他觉得过意不去,自己一个大男人实在没必要跟个小姑娘争抢,但胡姨娘很坚持,连着五年都是这般。

楚昊觉得自己亏欠了楚晞,常常买些小玩意儿给两个妹妹,楚溥也觉得亏待了闺女,对胡氏更加爱重,对闺女更加娇宠。

其实想想,他过生日得到的只是一餐饭和一身新衣,而相比之下,胡氏母女得到的更多吧?

既得了实惠,又得了父亲的心。

大房院门口发生的一切,早有伶俐的小丫头跑进去对明氏学了舌。

楚溥也在屋里,闻言便道:“我之前也察觉到,只是胡彪对我有救命之恩,胡氏确实也伺候了大半个月,便没推辞…胡氏在宁夏时温柔大气,不论在府里还是在外面都声誉颇好,没想到回到京都一下子就变了个人儿似的。”

明氏淡淡笑道:“人倒不一定变,是所处形势变了而已。在宁夏,她掌管着一府的家事,在外头恐怕也是以总兵家眷的身份行走,外人谁不追着捧着?她是志得意满,哪会不温柔大方?可回到京都,该守的规矩总要守,放眼下来,满京都的勋贵家里就没有姨娘当家管事的,也没有姨娘跟主子同桌吃饭的。她这是不甘心…”默了片刻,又道:“昊哥儿也是个傻的,还不如晴丫头看得明白。以后也别让他往外走了,免得被人当枪使也不知道,再说都十八了,等办完景哥儿这摊子事儿就给他说亲…最好说个脑子有数的,稍微能拉扯点他。”

楚溥叹口气,“这事儿都交给你。”

明氏对此并无异议,原本她就打算儿媳妇要亲自挑,不但要跟楚昊合得来,还得跟自己处得来,否则婆媳磕磕绊绊的不得打一辈子官司?

突然又想起一事,开口道:“世子爷若有空闲找人打听一下四叔的消息吧?这又小半年没有音信了,我看国公爷的样子怕是冷了心,随便四叔愿意回来就回来,不回来也不搭理…晴丫头快十一了,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晴丫头的亲事总得他这个父亲拍板决定。”

楚溥思量片刻才道:“二弟找人打听过,说重阳节时候在武陵山附近见过他,本来是打算捎信让他回来给父亲做寿,也不知信可能没送到还是耽搁了。”

明氏狐疑地问:“跑那大老远干什么去?”蓦地脸色一变,“柳家那人是不是就嫁在湘西?难不成就是去找她了?”

楚溥似乎也想到这点,叹一声,“四弟看着闲云野鹤似的,其实性子最执拗,还真有可能去找那人了…都过去十好几年的往事了,再追究有什么用?”

***

楚晴在大房院门口劈头盖脸将楚晞训了通,可自个心里到底也有些不痛快,便没进去,带着问秋又回了倚水阁。

没有心思干别的,索性亲自动手裁了纸,又研了墨准备练字。

明怀远的字写得娟秀温婉的确非常适合女子临习,可楚晴就是感觉不对劲,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拘住一般使不出来,索性只临了两篇,又找出自己惯常用的《治平贴》抄了一遍,这才觉得满身的郁气都随着笔墨消散而去。

半下午的时候,徐嬷嬷回来,又带了个不好的消息来…

第64章 /4200/42

“食缘的生意不太好,年初开业热闹过一阵子,可过完年后再开张,生意就不太好了。盛珣说正月初八那天在白山街新开了家叫五湖的点心铺子,也是天南地北的点心都卖,口味不错,价钱还比咱们铺子里少半厘,这周遭的百姓都往那边去了。姑娘是怎么打算的?”

楚晴还能怎么打算,买铺子加粉刷墙面、置办案架与灶台等,先先后后花了两千四百两,要是因为这点挫折,刚开业一个月就关门歇业,这两千多两岂不就打了水漂了?

店铺刚开业,盈利不盈利倒是其次,首先得架火烧出把人气来,让四邻五乡都知道这儿新开了家铺子。

过上半个月,她不信五湖点心铺还能赔本赚吆喝。

于是便道:“开门做生意总会有赔有赚,以前怎么打算的还怎么来吧,至少撑过半年才能看出真章来,回头给盛珣带个信儿,让他沉住气,不用慌。”

徐嬷嬷圆圆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我也是这么嘱咐盛珣的,咱们点心铺子本钱少,就是米面鸡蛋再加上油、糖等东西,赔也赔不了多少…不过我想跟姑娘商量件事儿。”

楚晴笑道:“什么事情,嬷嬷说话也这么外道起来?”

徐嬷嬷犹豫片刻才道:“姑娘年岁大了,有事自己也能拿主意了,我想到铺子里去。”

“不!”楚晴本能地拒绝,仰着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徐嬷嬷,“嬷嬷不管我了吗?”

“说哪儿的话,”徐嬷嬷看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是一酸。她死里逃生穿越到这里来,陪伴了楚晴八~九年,老早就把她当成前世的女儿看待了,怎可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哽了哽,温和地解释,“府里头大事有大夫人帮衬着,小事也难不倒姑娘。我是觉得到铺子里更有用,我先前不是做了几道点心吗,这次出去看街上还真没有卖的,咱们要是摆出去可就是京都头一家…还有,经过东街时候看到四少爷说的那家绸缎店了,他们动作倒是快,才几天的工夫,手套和书袋都卖起来了,嬷嬷脑子里还有些想法,拘在府里施展不开,倒不如在外头能放开手脚。再者,有我在外面替姑娘张罗着,这进进出出地报个信儿也比往常方便,总是通过翡翠传话也不是个长久之道。”

说起来,出府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楚晴仍是不愿意,偎在徐嬷嬷身边不松口,“要是出了府嬷嬷住在哪里,吃饭怎么办,有没人陪嬷嬷说话…嬷嬷走了,那些丫头们不听话,谁教训她们?”

徐嬷嬷叹一声,她前后两世加起来活了将近五十岁,吃饭睡觉这点小事怎可能难倒她,可看着楚晴这样牵挂依恋自己,心里既欣慰又感伤,轻轻拍着楚晴肩头道:“住处不用愁,刚好前两天赵家哥儿给盛珣留了口信,说在白石街赁了处屋子。我去看过,地方虽不大可收拾收拾住两个人绰绰有余,还能搭伙做饭。”

赵家哥儿就是自己那个表哥赵睿吧?

楚晴猛地坐正身子,“他现在做什么营生,可还好?”

“在家粮米铺子打杂,也是卖力气的活儿,”徐嬷嬷轻轻地道,“这样也是一举两得,有我看着他,也省得你记挂…再有,你在外头的人手也少了点,就单一个盛珣,他平常也忙,十天半个月不能进府一趟。我琢磨着帮你教导几个得用的人,不管以后嫁得好不好,他们总是你的后盾,不至于到时候一点儿依靠都没有。”

楚晴再没有拒绝的理由,依在徐嬷嬷怀里抽泣了半晌,起身找出放银票的匣子来。原先是有三千两银子,买完铺子后还剩下五百多两,楚晴把四张一百两的银票都拿出来塞给徐嬷嬷,“拿着赁间像样的宅子,你可得把自己照看好了,之前答应过等我嫁出去还帮我带孩子的,要是你身子不好了,我可不用你。”

徐嬷嬷又气又笑,轻轻地捏她腮帮子一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唉,嬷嬷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只拿了一张银票,将其余三张仍放回匣子里,“这些省着用一辈子也花不完,不过我还有其他打算,姑娘且等着瞧,过个三五年,嬷嬷给你赚出十间铺子来。”

过了两天,楚晴禀过明氏,把徐嬷嬷放了出去。

走之前在倚水阁设了告别宴,徐嬷嬷不改以往的气势,恩威并施跟问秋等几个丫鬟俱都做了交代,总而言之就是齐心协力照顾好楚晴。

徐嬷嬷这一走,楚晴身边就只剩下五个丫鬟了,离标准配置还差两个名额。

明氏没打算从其他地方调人,叫了人牙子进来现买。

除去楚晴这边外,宁安院也添了两个丫头,再就飘絮阁楚曈跟楚晞各添了四个丫头,胡姨娘身边添了两个丫头。

鉴于楚晴身边的小豆豆多,使着不顺手,明氏帮着掌眼,挑了两个年纪稍大点儿的。

都十四岁,一个起名叫冬欢,一个叫冬乐,因刚来也没入等,先按打杂丫头的月例拿,每月六百文钱,过上半年再论等级。

其余几个丫头的等级也没调,虽然上头有语秋空出来的缺,可楚晴感觉春笑跟春喜两个都不太得力。

春喜倒还罢了,掌管着楚晴的衣饰和屋子里的器皿,素来认真细致,美中不足就是太过老实,不会应变。

春笑性情温柔手也巧,不管是女红还是烹饪都能拿得出手,但她耳朵根子软,常常听风就是雨,楚晴不太敢用她。

暮夏倒机敏,可年纪太小,有时候控制不了毛糙劲儿,而半夏就是个没长成的孩子,只能跑腿传个话儿。

唯一用着顺手的还是问秋。

楚晴便吩咐问秋,“不用太过拘着这两个新来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们,你只在旁边冷眼看着,也好为自己挑个帮手出来。”

问秋明白楚晴的意思,果真时不时吩咐两人往各处取个东西或者传个话什么,偶尔也会叫了两人进屋里伺候。

外面看着松散,可暮夏与半夏已得了问秋吩咐,只在暗中盯着。

楚晴花费了四五天的工夫把做春裳需要的各式布匹的数量、价格以及花费银钱总数详细地写了张单子交给明氏。

明氏看了笑一笑,在后面多加了二两银子,“水至清则无鱼,府里进出都是靠买办,他们地头熟用起来方便,能用就暂且用着…算起来这一季衣裳他差不多能赚十两,要是还不知足,就另换人做。”

那边楚晚也把厨房下月进出账目核对了起来,数目字虽不如楚晴记得详细有条理,可总算有了个数目。

楚晚皱着眉头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油盐酱醋样样得要银子,以后再不糟践饭菜了。”

明氏闻言莞尔,楚晴却双手合十,“二姐姐这般想,真是大造化,当初也不知砸了我多少茶盅碟子,这可都是用银子买的。”

楚晚急赤白脸地说:“哪壶不开你提哪壶,你要不惹着我,我干嘛砸你的碟子?”见楚晴偷笑,知道她是开玩笑,便也不当真,指着纸上两行字道:“除去祖母那里,就数胡姨娘花费得多,当归炖鸡一天都不落,也不知会不会吃腻了?”

明氏笑道:“胡姨娘身子不好,多补补也是应当,依了她便是,免得被人说嘴。”

楚晚哼一声,又道:“那两人也不是省心的,要吃鸽子鱼,我还以为是鸽子和鱼,心道这也不难,让管事买几只鸽子养着就成,鱼也不是新鲜东西,全是刺儿,我还不乐意吃呢。谁知道人家说那种鱼就叫鸽子鱼,京都这边还买不到,单只宁夏那边有。我让人叫她们换两样,结果换成黄河大鲫鱼,呸,祖父也没这么难伺候,我就吩咐人炖白水河的小鲫鱼,爱吃吃不爱吃拉倒。”

楚晴笑得前仰后合,揶揄道:“当心她们又在大伯父跟前哭着告状。”

“哭就哭呗,”楚晚不以为然,“又不是没见过爱哭的人,就像楚暖,不也是整天哭丧着脸,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楚晴无语,楚暖是真受了委屈好不好?

虽然大半都是楚暖主动招惹的,目的就是把楚晚的骄纵性子激起来,但也是货真价实被欺负了的,不像楚曈姐妹,分明什么事儿都没有,愣是能哭出眼泪来。

难道她们不知道,不管长辈也好,同辈也好,都喜欢跟开心喜乐的人在一块儿,那种楚楚可怜的委屈样儿看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也就不当什么了。

所以眼泪不能浪费,得留在刀刃上。

针线房的差事交代完,周琳又写了信来,重提逛银楼的事儿。

楚晴去找明氏商量,明氏笑道:“现在倒是好时机,银楼生意清淡,正好你们可以慢慢挑,我给掌柜写封信,给你们让出四分利。中午就到醉仙楼用饭,醉仙楼有几样菜很有名,这个算是我请你们…叫上二丫头一起,姐妹间的情分也是慢慢处起来的。”

楚晴点点头,跟楚晚商量之后,给周琳回了信,约在正月三十那天。

明氏特地让桂嬷嬷跟着去,又派了四个护院跟着。

因为都是到明氏的铺子,楚晴便留下问秋在家看着冬欢与冬乐,只带了暮夏,楚晚则带了喜鹊。

五人只坐了一辆车,先往铁帽子胡同跟周琳会合。

刚进胡同口,迎面蹿出一匹高大矫健的白马,“让开”,马上人叫嚷一声,马鞭甩得“啪啪”作响。

车夫忙往路旁避让,情急之下,车厢险些倾倒,车帘晃动间,楚晴看到擦着马车过去那一袭张扬的绯衣,不由憎恶地撇了撇嘴。

楚晚也瞧见了,问道:“是谁那么张狂,也不怕撞了人?”

楚晴淡淡道:“许是和静大长公主的长孙,没瞧清楚。”

周成瑾也认出卫国公府的马车,下意识地拉了拉缰绳,可随即想起手背上刚刚愈合的伤疤,双腿一夹,直往前冲去。

周琳已在角门处等着了,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就是赏灯会那天剪纸的明远侯府的魏姑娘。

周琳笑着介绍,“是我二堂嫂家的表妹魏明珠,论起来我该叫表姐。”解释了半天,楚晴才明白。大长公主嫁的是忠勇伯府的三子周镇,而袭了忠勇伯爵位的是长子周钦。

周琳口中的二堂嫂是周钦的第二个孙子周成玦的妻室。

二堂嫂与魏明珠是关系很近的两姨表姊妹。

难怪都说京都勋贵之间,扯起一根藤上面连着好几个瓜,楚晴再想不到沐恩伯府跟明远侯府也是亲戚。

魏明珠今年十四,长相不算出众,但性情温柔,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很招人喜欢,说起话来也细细软软的,“进宫那天就想跟两位楚姑娘叙话的,可是后来走散了就没来得及。刚好听表妹说一同去逛银楼,就想跟着去见识见识,冒昧了。”

楚晴笑道:“魏姑娘客气了,我们请还请不到呢。”

几人说得热络,索性上了同一辆马车,把下人们都赶到后面去了。

楚晚大咧咧地问起来,“刚才有个穿绯色衣裳的人骑马经过,差点撞上我们的马车,是你们府的人?”

周琳赧然,“应该是我家大哥,他骑术好,经常进宫跟皇子们打马球,撞是肯定撞不上,可必然累得你们受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