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眼是一种稀有果实的种子,上面有圆形的小孔,据说能吸收人身上的病气并且传到空气中,故而得此名。

而道光是万晋朝有名的佛法大师,活到一百零二岁才圆寂。

通天眼本就珍贵,又是道光大师开的光,更加难得。

只是长者赐不好辞,且涉及到周成瑾,楚晴只得道谢收下。

大长公主眼花不能写字,便让周成瑾代笔写折子,大意是她多年享受双亲王俸禄,受朝廷之恩甚丰,如今年事已高,膝下儿孙多不成器,武无平乱之能,文无安邦之德,恳请圣上收回爵位,以免后人不才,辱她多年积累之威名。

又说当年出阁,承蒙先皇厚爱,多以珍宝陪嫁。财富于国而言能强国力,养民生,于家而言,若家人无德无能,只可能是祸端之源。

所以将当年陪嫁之珍品还归内库,以飨天下百姓。

写罢,大长公主亲自封了火漆盖上私印。

周成瑾带了八名护院,赶了两辆马车直奔皇宫。

高氏早听说周成瑾两口子天天往乐安居跑,今天又见护院们“吭哧吭哧”抬了五口大箱子出去,急得抓耳挠腮。

她情知撬不开乐安居下人的嘴,而别人知道的未必有自己多,便打发周琳去楚晴那边打探消息。

周琳不想去,可架不住高氏软硬皆施,拿着才绣好的喜帕去了悠然居。

喜帕就那么几种花样,要么是喜结连理,要么是百年好合,再就是鸳鸯戏水。

周琳选了最简单的百年好合。

楚晴仔细地端详片刻,笑道:“长进不少,起码针脚匀称细密了,美中不足,花瓣的配色稍微硬了些,没有个由深及浅的过渡,不过完全能拿得出手。”说话时,袖子往上缩了缩,便露出腕间通天眼的菩提佛珠。

周琳自然是识货之人,看了赞不绝口,“通天眼最难得,比金刚和铁莲子都珍贵许多。”

楚晴道:“这几天身上不爽快,祖母恐我体虚,特地赏给我说戴着能祛病。”

周成瑾是长孙,楚晴是长孙媳,大长公主自然希望她把身子调理好,以便早日生儿育女。

周琳虽是羡慕,也没觉得意外,状似无意地问起高氏交代的事情,“…七八个壮汉抬着箱笼出去,不知是干什么?门上还来问母亲,是不是要开箱查看。”

楚晴讶异地问:“大爷亲自看着人抬出去的,也得开箱?”

周琳旋即红了脸,吱吱唔唔地说:“这倒不用,门上是怕下人夹带了什么东西。”索性打开窗户说亮话,“箱子里装得什么,看着分量不轻。”

楚晴已猜出她的来意,但大长公主并未嘱托不得外传,便实话实说,“是祖母当年的陪嫁,不少是先皇私库的珍贵之物。祖母的意思是古来珍宝,能者得之,现今祖母健在,东西自然守得住,万一那天她不在了,说不定那些东西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整理出来入了册仍还到宫里去了。”

周琳细琢磨也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顺德皇帝念着大长公主在他登基之初不遗余力的帮助,自然会照拂有加。如今大长公主年岁已高,顺德皇帝虽然未到知天命的年纪,但他身体并不强健,说不定哪天就过去了。

也不知哪位皇子能继位,但无论是谁,只要周家没有大长公主当年的绝世之功,他们对周家就不会像现今这么热络。

那些珍宝搁在手里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由叹服,“不愧是祖母,心思与眼光绝非我们能望及项背的。而且,也只有祖母才能有这份果敢与决绝,换成别人不见得会舍得。”

楚晴也敬佩不已,那么多金银珠宝,哪一件都价值千金,被太阳光照着能晃瞎人的眼,可大长公主硬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高氏得知内情,没在周琳跟前发飙,待她离开,却对着杜嬷嬷咬牙切齿地骂:“那个老虔婆,自己亲生的儿子每年就千儿八百的俸禄,还养着整个府邸,困窘得连只金刚鹦鹉都买不起,她倒好,五箱子东西就那么抬出去了,就是留下一箱子,全家一辈子吃穿不用发愁了。”

杜嬷嬷自不敢排喧大长公主,只默默地斟了半盏茶。

高氏喝口茶又骂,“怪道小杂种天天跑得勤,定然从中捞了不少。也不知老虔婆怎么想的,自己嫡亲的儿子处得跟仇人似的,嫡亲的孙子也视而不见,却把个贱妾生的杂种倒当成宝了。这次趁着她生日,定要把阿瑜世子的位置给定下来,我看她能怎么着了。放眼万晋朝,还真没有庶子承爵的,就不信她真能被人当成笑话看。”

默一默,吩咐杜嬷嬷,“往库里找出那套雕着牡丹的水晶碟子还有两块羊脂玉的荷花玉雕都当了,回头让老爷好生打点一番,世子之位真不能再拖了,万一她非不要脸面把爵位传给小杂种,我们真就没法活了。”

当夜,这番话就原封不动地传到了大长公主耳朵里。

大长公主正喝羊奶,双手气得乱颤,羹匙敲打着汤碗,叮当作响。好半天才镇静下来,自嘲地笑,“瞧瞧,这就是我那好儿子挑选的好媳妇,跟当初那位奶娘一样,看着温顺驯良跟只小绵羊似的,其实就是个笑面虎,肚子里一堆男娼女盗的杂碎。她不是想要世子吗,我倒要看看她把整个库房的东西都卖了,能不能打点到世子之位?”

浅碧默默地接了她手中的汤碗,忽而微微一笑,“早上大爷去了国公府,听说带了两幅卷轴。”

大长公主顿时就笑了,“这个兔崽子,准是到老丈人那里献殷勤去了。我就说,平常也不见他提笔写个字,怎么就想起要那些字画,敢情是因为这个…真是什么样的根儿长什么样的枝儿,当年他祖父也最会伏低做小地哄骗人。”

大长公主真没说错,此时的观月轩已然熄了灯,就连廊前的灯笼也灭了,唯独梢间的窗口隐约透出一丝清淡的光。

架子床的帐帘上,挂着只绡纱缝成的袋子,袋子里一只夜明珠正幽幽地发着光。

周成瑾手里捧一只欢喜佛正哄着楚晴看,“你看一眼,就一眼,雕得可真精致,各处物件一样不少,就跟真的似的,还能动呢,你看看。”

楚晴歪着头,后脑勺对准他,“有什么好看的,不稀罕,又不是没见过。”

“你几时见过?”说话听音,周成瑾最能抓住楚晴言语中的漏洞,欠身覆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问:“你在哪里见到的?是不是一个人躲在被子瞧?”

“你才躲在被窝里看呢?”楚晴大怒,抬脚朝着那张俊脸就踢过去…

第138章

楚晴的脚不长不短不肥不瘦,脚面白皙柔嫩,浅粉色的趾甲犹如五个桃花瓣静静地趴在脚趾上。

周成瑾对女人的审美早就越过胸臀而转移到手脚上,练就了一副绝好的眼力,单凭一双手就能分辨出这个人的年龄体态。

见楚晴抬脚踢来,他不躲不闪反而抓住她纤柔的脚踝,手指不轻不重地挠她脚心。

楚晴痒得不行,想开口笑来着,随即想到他那句无礼的话,又觉得委屈。

他竟说出那种话来,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

眼圈一红,泪水簌簌而下。

周成瑾慌了,急忙搂住她轻声道歉,“苒苒,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开个玩笑,跟你闹着玩儿的。别生气了,是我,是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看…是我不好,以后不说这种孟浪的话。你饶过我这次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是说我是小狗变的我也没意见。”

楚晴听了想笑,可死命忍着不露出来,一时竟不知该继续哭还是转成笑,竟是僵在那里。

周成瑾见她双眸犹红,白净的小脸挂着两行珠泪,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反射出莹莹光华,自有一种动人的风韵。

一时呆了呆,想掏帕子给她拭泪,可身上已换了中衣,便俯身去吮那泪痕。

楚晴别开身子,板着脸道:“你离我远点儿。”

“好,”周成瑾答应得痛快,“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得先让我给你擦了泪,哭过了怕是明天眼睛会肿,让人看见还以为咱们俩怎么着了。”说罢,起身下地,就着夜明珠的光辉到净房拧了帕子回来,仔细地给她擦拭脸颊,动作轻柔而温存。

这人,就会来这一套!

楚晴暗自叹口气,转过身,委委屈屈地盯着他。

他的双眸幽深黑亮,像沉静的古潭,潭底却似燃着火,汹涌而热烈。

对上她的视线,周成瑾唇角弯了弯,随手将湿帕子往床边矮几上一扔,双手揽住楚晴肩头,将她拥进怀里,低低柔柔地说:“以后我肯定注意,不说这种话,再说你就打我,用手打疼,明儿我给你做把戒尺,一头磨光了,免得扎得你手疼,另一头…唉,钉上几根竹刺…”

楚晴终于撑不住笑了。

隔着薄薄的绉纱中衣,清楚地感受到他紧实强健的肌肤以及温度的灼热,楚晴不由将脸贴在他胸口处。

她觉得自己是疯魔了,越活越小了,以前何曾有过眼泪没干就咧嘴笑的时候?

只有五六岁的孩童才这般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吧?

两人言归于好,重新躺下的时候,周成瑾摸到枕边的那对欢喜佛,仍是不死心,贴着楚晴耳边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雕工不错,你看一眼,放心,我今天绝对不碰你。”将那对楠木雕刻的人儿举到楚晴眼前。

楚晴半推半拒地看了眼,果真雕刻得极细致。两人都坐着,男人微低着头,女子却是仰着脸,四目交投,目光痴缠,无论眉眼情态还是手脚动作都细致入微,就连头发丝儿都根根不乱丝丝不断。

“跟魏老二逛古董铺子看到的,一下子就看中了,还给岳父挑了块鸡血石,岳父说给你刻个印章。你的小字叫苒苒?挺好听的,以后我就叫你苒苒,顺嘴又亲切,太多人叫你阿晴了。”

楚晴呆一下,想起梦里那边空茫无边的蒲公英,想起那个身材高大,穿一身墨色衣衫的男人,想起他扼住女人颈项时,低哑又带着几分恳求的声音,“苒苒,别离开我,我不会放你走。”

前世,他是个多么冷硬又不善表达的男人,而这世,却死皮赖脸油嘴滑舌的,是当真如他所说,只为来偿还前世的债?

正思量着,听到周成瑾问,“你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的吗?说不定是一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好奇。”

楚晴恼怒地瞪他一眼,仍是回答了,“好几年前收拾我娘遗物时候看到的,没仔细看,不知道是不是一套,好像也是木头刻的。”

周成瑾轻声笑着,“那你明儿找出来我瞧瞧,要是一套的就好了,到时候传给孩子。”

楚晴气得哑口无言,前天说把字画传给孩子倒是靠谱,今天又把这个传下去,难道想让孩子都跟他似的,养成纨绔?

周成瑾觑着她的脸色笑,“闺女出嫁不都带这个?到时候咱们生两个闺女两个儿子,闺女每人一件,对了,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拾掇拾掇给闺女陪嫁,儿子就不用管了,让他们自个挣,你说好不好?”

这样教养孩子倒是好的,可谁稀罕跟他生孩子?

楚晴故意不回答,感觉周成瑾的手又不老实地顺着她的腰身往下探,急忙沉了脸,“你说过今天不碰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好,我就搂着你行吧?”周成瑾没有再继续动作,探身取了夜明珠下来放进盒子里,展臂搂在楚晴肩头。

今晚他本就没打算折腾她,不是因为不想,而是顾及她的身子。

这几天忙,夜里不得安睡,白天又不消停,她的眼底都有了细微的青色,他好容易取回来的小娇妻得好生养着宠着。

窝在周成瑾健壮结实的臂弯里,楚晴睡了个好觉,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微亮。

已到了七月,清晨跟夜里会有些凉,周成瑾细心,自个只穿着中衣裤,却给她搭了条薄毯。

楚晴心中温暖,小心翼翼地伸手够床头的衣衫,她一动弹,周成瑾立刻醒了,伸开长臂把她事先准备好的短衫罗裙抓了过来。

外头伺候的听到屋内动静,便开始活泛起来,有的去端水,有的去传饭。

片刻,周成瑾长衣长衫地出来,沉声吩咐,“进去伺候吧。”

如果早晨不跟楚晴起腻,他都会趁她梳妆打扮的工夫打两趟拳,然后一同用早餐。

今天也不例外,当他披着满头湿发回来时,楚晴已经收拾妥当,只等他回来摆饭。

见状,楚晴不免又取帕子替他绞发,他个子高便坐在炕沿上,楚晴跪在他身后,一缕一缕地绞,“这会儿天还热,以后天气凉了先绞干头发才能出门,知道吗?要不,你就在屋里冲洗,冷风吹了头发容易头疼。”

周成瑾最爱听她这般絮叨,就好像厮守多年的老夫老妻,就好像她对他也是充满了爱意。

吃过饭,周成瑾重提昨晚的话,“你把那个东西找来看看?”

光天化日之下,看那玩意儿?

楚晴不知说他什么好,连连白他好几眼。

周成瑾笑道:“反正屋里没人,看看怕什么?”说实话,他对楚晴的这几个丫鬟还算满意,都挺有眼色的,平常除了吩咐基本不进屋,就连廊下也不待,就远远地在厢房门口候着。

这也是因为观月轩人口清静,进进出出的没有别人,用不着防范那么严。

楚晴拗不过他,亲自到耳房打开箱笼找了出来,连外头包的绸布带东西一并塞给周成瑾,“往一边看去,别碍我的眼。”说罢,拿起尚未缝好的衣衫继续缝。

只是,眼光瞟过去,见周成瑾笑眯眯地看得认真,不由又是来气,这家伙就对这种东西上心。

“真不是一套,你这是柳木的,而且雕工不如我的好,不过也不错了。”

楚晴只做没听见,不想接这个话茬。

片刻又听周成瑾问:“苒苒,你说你这个从哪里来的?”声音干涩,带着丝异样的紧张。

楚晴诧异地抬头,就看到周成瑾神情紧绷,眼眸烁烁,手里捏一片已经有些发黄的绫绢,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楚晴疑惑地答道:“是我娘压箱底的东西,怎么了?”

周成瑾不答反问,“你娘几时成的亲?”

楚晴默默算一算,“娘成亲后两年有的我,应该是丁卯年五月,具体日子记不得了,怕是得回去问大伯母才好。”

“没事,日子不重要,要是查也能够查出来,”周成瑾语无伦次地说,忽而大步走到楚晴面前,“苒苒,那里面藏着一封信,很重要的信。我马上出去一趟,午饭肯定赶不回来,晚饭也不一定,夜里我准回来陪你。这封信的事儿,跟谁也别说。”

楚晴感受到他的紧张,莫名地也随着不安,声音颤抖着问:“你要不要换身衣裳?”

周成瑾点点头,已经冷静下来,“换件打眼的,就是以前穿的绯色衣裳吧。”

楚晴软着腿打开衣柜,找出一件伺候他换上。

周成瑾笑着抱抱她,“没多大的事儿,刚才我没料到里头藏着信,吓着你了,别怕!今儿衣裳就做好了吧,明天穿出去显摆显摆。你也别老低着头,时不时出去走走,要不中午上祖母那里吃饭,让厨子给你烧蹄髈。还有,过两天咱们成亲就满一个月了,你打算回去住几天,带什么东西?”

楚晴笑道:“别啰嗦了,快走吧,早去早回。别的事情,等你回来再商量。”

周成瑾亲一下她的脸颊,大步流星地离开,楚晴却呆愣了好半天…这封信是不是就是当年楚晓摸遍了十几匹布想要找的东西,也就是楚晚翻腾妆盒想要找的东西?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第139章

真没想到竟会放到欢喜佛里头,想必爹跟娘也是不知道的。

毕竟,谁会闲着没事摆弄那种东西?

只除了,只除了周成瑾…想起他,楚晴脸上浮起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羞涩的甜蜜。

他这人真是既无耻又赖皮,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还说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哪里有这般骑在夫君头上的女子?

他是吃准了她不会太出格吧?

可知道他娇着她,宠着她,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欢喜,尤其欢愉过后,她瘫在床上懒得动,向来都是他,去净房兑了热水,耐心细致地帮她擦洗。

即便她想起身侍候他,他也不让,他说,“你要是还有力气,那我们再来一次?”

以前认为她与他之间绝无可能这般亲热,现在却是这样的如鱼得水。

他容易出汗,满头黑发垂散下来,帐幕般将他们的脸围在里头,就看到他额角的汗顺着脸颊一滴滴地掉落。

每一滴都烫得惊人,像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席卷了两人。

楚晴蓦地涨红了脸,忙收住心思,凝神缝制手里的衣衫。

心里存了情,一针一线便格外认真,绵绵密密的,似是要把自己的情意都缝进去。

不大工夫,楚晴收了针,将衣衫摊在炕上端详片刻,在袍摆处绣了两三支碧绿的兰草,绣过之后想一想,用了稍微深点的绿在叶子上加了只臭大姐。

她还是前两天才知道自己绣的两条帕子被周成瑾拿走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既然这么喜欢臭大姐,就再给他绣一只,反正隐在草叶上,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

楚晴满意地笑了笑,将衣衫整整齐齐地叠好,扬声唤了暮夏进来。

暮夏端着碟切好的西瓜,动作仍是轻柔大方,可眼里明显带着气。

楚晴诧异地问:“谁惹你了?”

观月轩这边就几十号人,小厮们都在悠然居旁边的群房,轻易不出来走动,丫鬟除了知书达理,其余就是倚水阁带过来的。

楚晴根本想不出有谁能招惹到暮夏。

暮夏在楚晴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当下气鼓鼓地说:“还不是寻欢?前□□衫划了道口子指使我给他补,我扔给半夏了,刚才又吩咐我给他打条络子系在剑鞘上。天天颐指气使的,把自己当爷了?我是伺候奶奶跟大爷的,他算哪门子主子,再说,咱们没来之前,他衣裳破了就没人补了?还不是看我不顺眼捡着软柿子捏,你说,他也算长得人模狗样,怎么一副小肚鸡肠,还叫个男人嘛?早在几年前,他拿绳子捆我,我就看他不顺眼了。”

楚晴听到好笑,却想起以前那桩旧事来,问道:“寻欢没跟着大爷出去?你找他来,我有事问他。”

“大爷带了作乐出去,寻欢留在府里,”暮夏鼓着腮帮子回答,出去叫寻欢。

问秋却随后闪身进来,笑道:“我冷眼瞧着,寻欢像是看上暮夏了,隔三差五寻由头跟暮夏说话。”

楚晴恍然,仔细想想寻欢模样也算周正,做事机灵又不失稳重,倒是值得托付,便道:“暮夏只比我小两个月,也该定下来了…这事随他们去,只别闹出格就成。”

问秋笑笑,“我也是这么想,寻欢挺好,又是大爷身边得用的人,就看能不能入了暮夏的眼。”

想起暮夏适才愤愤不平的样子,楚晴唇角弯了弯。

没多大会儿,寻欢就来了,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厅堂门口,头低得很低。而暮夏却站在廊下,头仰得高高的,翻着白眼。

楚晴撩帘出来瞧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笑得差点没憋住,强忍着在正中太师椅上坐了。

寻欢躬身过来行礼,“奶奶有何吩咐?”

楚晴含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们之前不是养了两条狗,怎么没听到犬吠声?”

寻欢一听就知道这是清算以前的旧账,忙不迭地跪下,“回奶奶,那两条是临时借的草狗,不咬人就是爱叫唤,现下倒是养了三条獒犬,就在摘星楼后头,獒犬不爱叫。奴才怕吓着奶奶不敢带奶奶过去看,奶奶要是喜欢狗,奴才弄两条京巴狗给奶奶玩儿。”

“这样啊,”楚晴噢一声,“既是临时借的,怎么见了我就往上扑呢?”

寻欢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是事先给它闻了鱼汤的味儿,奶奶衣裳沾了鱼汤,所以…”

难怪?

楚晴还以为自己有什么贴身物品落在周成瑾手里,曾经担心忐忑了好几天,没想到是那碗鱼汤惹得祸。

也算他还有分寸,没做出更为人不齿之事。

楚晴点点头打发了寻欢出去,带着暮夏到了乐安居。

浅碧正在内室给大长公主敷腿,从滚烫的药汤里取出帕子来,稍拧几下水分,覆在膝盖处。

帕子触到腿,肌肤便红了一大片。

饶是如此,大长公主仍是不满意,“不行,还得再热些。”

楚晴见浅碧满脸是汗,开口道:“我来吧?”

浅碧笑着摇摇头,“奶奶受不住这烫,便是我从小习武皮糙肉厚的,也觉得烫手。”

大长公主也道:“你不顶用,照顾好阿瑾就成…阿瑾一大早穿成那样去了哪里?”

楚晴心平气和地回答:“说是有事,夜里吃过饭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