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深深吸一口气,视线触及周成瑾身上的玄色衣衫,这才想起他昨夜竟是合衣而眠。眸光一转,伸手重重戳在周成瑾腰际。

周成瑾猝不及防,“唉哟”呼痛。

楚晴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周成瑾本能地矢口否认,随即低着声音道,“是我自作自受自讨苦吃,闲着没事跟护院过了几招。”说着脱下衣衫,“就点皮外伤,真没事儿。”

楚晴仔细瞧过,背上几道青痕看着无妨,腰间却是见了血的,想必擦过药,已经结痂了。恨道:“还说没事儿,用棍子都能打出血来,你养的是护院还是仇人?”

周成瑾赔笑解释,“我是想看看他们有多少本事,所以吩咐用尽全力。”

听他说得这般入情入理,楚晴反而不信,狐疑地盯住他的眼眸,“回头我叫了寻欢作乐来问。”

周成瑾想一想,迎着楚晴的目光问道:“苒苒,你可有点儿喜欢我?”

楚晴不意他会问这个,脸颊蓦地热了起来,却是明明白白地回答,“嗯。”

周成瑾一把搂住她,“是我自找的,苒苒,我…我心胸狭隘不是个男人,活该挨这一顿揍,要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当时就应该找你问清楚,可是我怕…怕听到你说出别的答案。”

“所以你就连面不见就走了?所以,昨天你是成心不理我?”楚晴瞪着他,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要是我心里真有别人,要是我就不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不理我?”

“不是,”周成瑾很认真地回答,“我还会宠着你,对你好,假如再过十年实在不能挽回…”默了片刻,仿似下定决心般道,“那么我就成全你。”

“你讨厌!”楚晴突然发了飙,拳头雨点般捣在周成瑾胸前,“我是你三聘六礼明媒正娶的妻,你想成全谁啊,谁用得着你那么大度?再过十年我都二十六了,你想成全干嘛现在不成全?”

周成瑾心软如水,紧紧地捉住她的手,“是我错,苒苒,我说错了话,你是我的妻,这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是你心里有别人,我也会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宠你疼你,不管怎样都不会放手。”

楚晴泪如雨下,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抱屈,“你讨厌,我没有别人,就只有你…你娶了我就别想把我甩开,也不许不理我。”

周成瑾微阖了双眸一语不发,眼角处却有水样的东西滑下,悄无声息地湮没在楚晴乌黑的长发里。

他的付出没有白费,他用的心思也没有成空,情路上,他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走。

他有她做伴。

哭声传到院子里,暮夏不无担心地问问秋,“是不是吵架了,怎么哭起来了?”

问秋侧耳听了听,摇摇头,“不像…”又听了几句,唇角翘了翘,“没事儿,大爷在哄奶奶呢。”

周成瑾正捏着帕子给楚晴擦眼泪,嘴里絮絮说着,“我哪里会甩了你,你是含苞待放的芍药花,我就是上面趴着的臭大姐,你是清高自傲的兰花,我还是臭大姐,你是…”

想起自己绣的那些帕子衣衫,楚晴禁不住破涕为笑,低声嘟哝着,“不稀罕就别用别穿,我也不是非要逼你穿。”

周成瑾好脾气地看着她笑。

楚晴被他笑得赧然,顿觉自己是如此不可理喻,娇气任性,不由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经过这一番闹腾,等两人穿好衣衫走出东次间,差不多临近午时。早饭已经凉透了,去护国寺也来不及了,好在问秋仔细,早就吩咐厨房做了午饭。

周成瑾跟往日一样,殷勤地给楚晴盛汤夹菜,可眼梢眉间的情意却大不一样,只比从前更加浓郁亲密。

两人亲亲热热地吃过饭,周成瑾吩咐寻欢备车,打算带楚晴到外面逛逛,走到角门处正看到小厮从牛车上往下卸菜。

都是能放得住的菜蔬,看样子是打算大长公主生辰那天用。

楚晴悄声问周成瑾,“府里这么忙,咱们溜出去玩是不是不好?”

周成瑾无谓地笑笑,“他们忙他们的,跟咱们不相干,今儿去镶几样首饰,明天早些起来赶庙会,后天去积水潭看荷花,那边的荷花比府里的好,不但有红白和粉的,还有种紫红色近乎黑色的墨荷。”

接下来几日,周成瑾天天领着楚晴出去逛,赶庙会买了对绢花一大包松子糖,去积水潭带回来两支荷花和新鲜的菱角,楚晴特特地送给大长公主尝。

大长公主牙口很好,松子糖咬得“咯嘣咯嘣”响,“我小时候逛庙会买过一种板儿糖,差不多巴掌长,上面撒着黑芝麻白芝麻,咬一口又香又甜,就是粘牙,吃多了牙齿酸…菱角生吃最好,脆生生甜丝丝的,就是皮剥起来费劲。”

楚晴面上有些红,她吃的都是周成瑾剥好的。两人坐在积水潭边的柳荫下,他剥好一只就递给她一只。

旁边有个卖馄饨的摊子,摊主是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老叟看着他俩乐呵呵地说:“知道心疼媳妇的男人都是聪明人,女人心软,你对她好一分,她能还你十分。”

周成瑾笑道:“能说出这番话,一看就知道老丈是过来人。”

老叟瞧一眼正下馄饨的老妪,“非也非也,我那老妻更聪明,先对我好了一分,我只能加倍对她好才能赚到。”

老妪听到了,笑着接话,“人家小两口好着呢,用你多话?快,刚出锅的热馄饨给人端一碗过去。”

楚晴不曾吃过外边摊子上的食物,可见老妪热情,不好推辞,便试着尝了一口。不知道是因为馄饨确实鲜美还是因为是跟周成瑾分食,一大碗馄饨吃完,楚晴竟然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从大长公主处出来,楚晴慢悠悠地往观月轩走,半路上瞧见周成瑾扛着钓鱼竿迎面过来,夕阳自他身侧照过来,他的肩头披着闪闪的金光,越发显得容貌俊美宛若画中人。

周成瑾在她面前站定,笑道:“天色还早,一同去钓鱼?”不容她回答,已牵住她的手,并肩往湖边走。

湖边有大石,被阳光晒了一整天,坐下去暖融融的。

寻欢在地上铺一层草苫子,又铺一层粗布,再铺一层棉布,把随身带的食盒打开,摆两碟点心两碟果子。作乐已捅开茶炉,生火开始烧水。

柳枝低垂,点起湖面无数涟漪,波纹层层荡荡,发射出细碎的光芒。

楚晴盘腿坐在棉布上悠闲地吃点心,时不时侧眼瞧瞧身旁垂钓的周成瑾,每一次侧头都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四目交投,有满足有欢喜。

楚晴起身抓他手里的鱼竿,“你不专心,还是我来钓。”周成瑾作势不放,等到她使力去抢,他却故意松手。楚晴险些摔倒,惊呼出声,周成瑾低低笑着揽住了她的细腰。

“你可恶!”楚晴羞恼不已,气得伸手掐在他手背。

欢快的嬉笑声在空中悠悠飘扬,高氏与周琳正被一群管事婆子簇拥着从戏台那边巡视过来,听到声音循声望来,就瞧见两人一个坐在大石上垂钓,另一人站在旁边指指点点。

夕阳勾勒出两人美好的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俏,俨然一对璧人。

高氏骤然觉得脑仁儿疼,她每天起得早歇得晚,应付不完的杂事儿,撕扯不清的账目,这两人可好,天天吃过早饭就出去逛,直逛到吃晚饭才回来。

明天就是大长公主的生辰,为了不出漏子,她把所有场所挨个巡查了一遍,走得脚后跟都疼,而他们呢,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悠哉游哉地钓鱼。

最可恨的是,她忙死累活还得往里头添私房银子,大长公主视而不见连句话都没有,可上好的金银珠宝流水似的往这两人那边送。

两厢一比较,能气死个人。

高氏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

第147章 进展

周琳在她身边将楚晴和周成瑾的情形也瞧了个清楚,心里颇多感触,没想到万花丛中过,连银平和银安都没放在眼里的周成瑾也会有这么温柔多情的时候。

不知那个吕怀中是怎样的品性,会不会也能陪着自己在花园里喝茶钓鱼?

正思量着,就觉得腕间吃痛,却原来是娘亲手下用力抓疼了自己。

周琳正要开口,却瞧见娘亲脸色变得铁青,眉头也竖了起来。她熟知娘亲脾气,这已是要发火的前兆。

可周成瑾跟楚晴并无过错,跟前又有一群仆妇,娘亲真要发作,周成瑾绝不是傻站着不回嘴的人,少不得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明天又是祖母生辰,闹出去周成瑾固然担着不孝的罪名,可娘亲的名声又会好听到哪里去?

况且吕怀中在京都的姨母也会过来,自己也得不了什么好。

再者,楚晴是没在跟前帮忙跑腿,但说起来何尝不是娘亲怕儿媳妇掌权死不放手?京都勋贵都是人精儿,岂会看不出这些道理来。

短短数息,周琳脑中已有无数个念头闪过,眼看着高氏便要动怒,她抢先一步捂住肚子“哎哟”一声,“疼死了。”

高氏闻声,只见周琳眉头紧皱,脸色发白,满脑门都是细汗,不迭声地问:“怎么回事,是肚子疼?”

“不知道,”周琳揉着肚子用力做出痛苦状,“许是走得急,岔气了。”

“快,让人请太医来,再传顶软轿。”高氏急急地吩咐仆妇,完全把周成瑾抛在了脑后。

周琳暗松口气,仍是虚弱地摇摇头,“不用麻烦,我稍站会儿就好了。”

站得片刻,果然脸色好了许多。

高氏不放心,坚持让她坐上软轿,一直抬回正房院。

等仆妇们都离开,高氏遣退身边丫鬟,沉了脸道:“你耍什么花样?”

“娘,”周琳自知被高氏识破,也不再装,恳切地说,“我知道娘心里有气,便是我看着也替娘不值,可现在不是时候,娘这会儿发作了,祖母那边立马就知道…明天闹出事来全家跟着丢人,娘好歹忍上两天,等过了明日,娘怎么教训大哥都成。”

“这叫我怎么忍?”高氏啪一声拍在炕桌上,泪水汩汩而下,“银子都送出去上千两,连个响声没听见…你祖母的心偏到胳肢窝底下了,都是亲生的孙子,你二哥还是嫡出,又有秀才的功名,怎么在她眼里就不如那个畜生?阿晴要是个好的,知道家里忙,怎么就不过来问个话帮把手,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周琳有心替楚晴分辩两句,可眼下并非好时机,只忍着不作声,况且高氏说得也在理,身为儿媳妇难道不该在婆婆跟前伺候?

好说歹说,总算劝得高氏消了气,正好太医也来了,分别给母女两人把过脉,两人都康健无事,周琳告辞回了怡园。

高氏闷坐片刻,叫了杜嬷嬷进来,“嬷嬷明天做些绿豆糕待客吧,天气热,吃绿豆败火消暑。”

杜嬷嬷心知肚明,“是各处都送,还是单往凌波阁送?我怕一时半会做不出太多来。”

“只送到凌波阁,再加上绿静居,给那些姑娘小媳妇儿送去就成…”高氏想一想加了句,“单吃绿豆糕没事吧?”

杜嬷嬷应道:“没事儿,就是加了点滑石米分,滑石米分通利窍不碍什么,就是对有了身子的人不太好,而且除非与麝香同用。”

高氏不是不明白,通常有身子的人都不会随意出门走动,即便出门,她们在吃食上也极为小心,不会随便动用饭食,再者肯定沾不得半点香料。

看名单,好像来贺寿之人只有魏二奶奶挺个大肚子,万一真有事,就让她找楚晴,楚晴可是负责招待年青妇人。

如此想着便也放了心。

此时暮色更浓,楚晴与周成瑾折腾半天只钓上来两条巴掌大的小鲫鱼,清蒸或者红烧都不够吃,只能勉强炖个汤,不过这完全没有影响两人的兴致,钓够鱼,又划船折了两支莲花才尽兴。

周成瑾早就吩咐寻欢把鱼送到乐安居,这会儿便跟楚晴一道往大长公主那边蹭饭。

进门时,浅碧正摆了满炕宫纱堆的绢花,姹紫嫣红的倒是好看。

大长公主笑道:“还是先前那些,白放着就旧了,等明儿给那些姑娘小媳妇每人一朵戴着玩儿。”

楚晴便道:“祖母上次赏我的还有几朵没戴过,我平常也戴不着,祖母一道赏了人吧?”说罢吩咐暮夏回去取盛绢花的匣子。

大长公主抬眼瞧她发间只两支南珠攒的珠花,打扮得很素净,脸也素着,却因适才玩闹过呈现出健康的米分色,与南珠的光泽辉映着,显得生机勃勃容光焕发,不由点头:“你原也不需要这些花哨东西,回头让阿瑾寻摸些好珠子镶几支钗。”

楚晴连忙推拒,“我那里有,先前娘家伯母给了我一匣子,还剩下一大半。”

大长公主道:“好珠子不容易找,多备点儿留着用,或者磨成米分敷脸也好,你模样长得好…”侧头看一眼周成瑾,“阿瑾也不差,生个孩子出来必定漂亮。”

呃,她就知道,每次到乐安居,大长公主必定会把话题引到孩子身上。

楚晴偷眼瞧向周成瑾,见他鼻梁高挺,唇角微翘,眉梢眼底尽是欢喜,不由也有三分意动,生个像他这般俊美的孩子,娇娇软软的,倒也不错。

周成瑾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视过来,目中顿时漾了柔情。

这空当,暮夏已将匣子取来,里面除了四支大长公主之前赏的绢花外,还有两支米分紫色的是明氏给她的,从江南流传过来的样子。

楚晴取出来交给浅碧,“不如宫里的大气,却胜在别致婉约,你留着戴吧。”

浅碧道谢接过,又将其余绢花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笑道:“共十八朵,差不多够了。”

大长公主道:“不够也将就吧,这东西就图个新鲜,有些人兴许已经得了反而不稀罕了。”

浅碧笑着应是,因见小丫鬟端了托盘过来,忙张罗着摆了饭。

回观月轩的路上,周成瑾提议,“要不明日给祖母磕过头,咱们就出去挑珠子?你平常在哪家镶首饰,是福盛银楼?”

楚晴嗔道:“祖母不过顺口一说,你倒是当了真,哪里就这么急了,明天我还得待客。”

周成瑾却是没事干,往常府里来客自有沐恩伯跟周成瑜招待,他从不跟着掺和,除非客人指名来找他。不过这样的情况是少之又少,所以府里忙碌的时候,他反而最是清闲。

只是想起楚晴明日还有差事,便嘱咐道:“一应茶水点心都让府里的人伺候,你身边的丫鬟别沾手,免得出了事情牵连到你身上。再有,别带着人往僻静地方去…不过都是成了家的,应该有分寸,不像有些小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最会惹是生非。”

楚晴知他关心自己,莞尔一笑,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明天两位公主也会来吧,听说她们跟你都颇有渊源。”

皓月当空,如水的月色给楚晴笼上一层朦胧的薄纱,面容有些模糊,可那双黑眸因着映了月色却愈加生动。

细密的睫毛忽闪着,几多戏谑与好奇。

周成瑾展臂揽过她的细腰作势欲吻,思及后面跟着的暮夏与寻欢,只轻点一下她的鼻尖,低声道:“你想哪里去了,她们都喊我表哥,自是有渊源。”

“再没有别的?”楚晴歪着头问。

“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周成瑾手中用力,紧紧地箍住她往湖边滴翠亭带,“一边赏月一边说。”

暮夏正低头走着,忽见前头两人掉转方向进了滴翠亭,正欲跟过去,被寻欢一把拉住,“没眼色,在这边等着就行。”

暮夏狠狠地瞪他一眼,想甩开他的手,没想到寻欢看着清瘦,力气却不小,怎么也甩不脱。刚想开口骂,便觉得手被松开,掌心里却多了一个小纸包。

寻欢淡淡地说:“在庙会买的松子糖,我不爱吃甜食。”

“不爱吃还买,你缺心眼儿?”暮夏毫不犹豫地扔给他,“奶奶也买了,不稀罕你的。”

“不要拉倒,”寻欢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有心把纸包扔进湖里,又怕惊动亭子里的两人,只瞅个树丛底下,将纸包塞了进去。

暮夏见了,往远处挪了挪,悄声嘀咕道:“还真是病得不轻。”

这边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不理睬,亭子里,斜展开来的廊檐遮住了月光,里面却是比往常更暗些。

周成瑾怕石凳上凉,抱了楚晴在腿上,细细地啃咬她的颈。

楚晴躲闪不过,只能软软地依在他身前半点声响不敢发出,就听他低柔地道:“银平的乳娘是太子的人,从小她就被教导着为太子造势,结交的人全都是对太子有用的人,之前她从来没把我看在眼里,有一阵子往府里跑得勤,也是想借祖母的势把太子放出来。”

“那银安公主呢?”

周成瑾沉默片刻,“银安怕是要跟南越那边和亲了。”

“南越?”楚晴惊呼一声,随即也跟着沉默,不管这两人是否曾经有过情,只要银安远嫁,从此再无交集可能。

“别瞎想,”周成瑾低笑,“我从没想过跟金枝玉叶扯上关系,宫里长大的都是人精儿,轻易沾不得…五殿下应允过我,假如有天他坐上那个位子,许我当个闲散侯爷。我带着你游山玩水去。”

楚晴无声地笑了。

一夜好睡,翌日两人早早便起来,头一件事就是给大长公主磕头,奉上贺礼。

贺礼是一身细棉布的中衣,衣裳很简单并没有繁复的刺绣,只在衣襟不着眼的地方绣了几簇松针。

这是明氏提点的,她说大长公主这般人物看惯了世态炎凉,也看多了太多奇珍异宝,再珍稀的东西在她面前也不算什么,倒不如就跟平常人家那样做套衣裳。

楚晴想了想,大长公主的外衫都是针线房精心缝制的,无论针法还是衣料都是极好的,她也不必争这个。倒是中衣,年老之人肌肤容易发痒,穿棉布衣服最舒服。

又怕绣花多了扎皮肤,索性也省掉了绣花,只在针线上下工夫。

周成瑾看过之后说祖父生前最爱松树,所以观月轩周遭才种了成片的松柏,故而楚晴又加了簇松针上头。

大长公主看着贺礼并没有多话,只吩咐浅碧收了起来。

紧接着沐恩伯与高氏等次第进来,都磕过头之后,一家人陪着大长公主吃了长寿面。

辰时刚过,一拨接一拨的客人就上门来贺寿。

几位皇子均都带着王妃来了,其中便有四皇子妃楚晚以及许久不见的三皇子妃孙月娥…

第148章

其实孙月娥是最早来的。

三皇子腿脚不便本就极少出来走动,前阵子又断了手腕,还没有养好伤,孙月娥前来也是替三皇子磕头。

这几年楚晴就没有跟孙月娥碰过面,乍一见,差点没认出来。她比往年丰腴了许多,几乎都可以用胖来形容,腰身圆滚滚的,脸盘也圆圆的,因为胖,显得和善喜庆了许多,不似当初那般刻薄。

等孙月娥问候过大长公主,厅内众人便向她行礼。

当着大长公主的面儿,孙月娥自不好摆王妃的谱儿,笑着一一点头叫起,唯独忽略了楚晴。

周琳注意到此事,本想开口提醒,眼角瞥见高氏脸上遮不住的幸灾乐祸,犹豫片刻,终是没有出声。

楚晴没有诰命,论起来只是一介平民,所以行得是跪礼。倒不觉得愤懑,就是苦笑:自己看走了眼,孙月娥体态宽了,可心眼儿并没有跟着宽阔起来,还记着往日的恩怨呢。

说起来也是,六年前的事情自己也没忘记,孙月娥自认受过委屈如今又位居高位,好容易有个碰面的机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可楚晴也没打算再跪,大长公主生辰,谅孙月娥也不敢太过分,傻子才干跪着呢。

正要起身,只听丫鬟在外面禀报,“定王定王妃驾到!”

话音刚落,四皇子萧文定与楚晚就并肩出现在门口。

楚晚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楚晴,脸色沉了下,问道:“六妹妹为何被罚跪,是做错了事?”

“不是,”楚晴恭谨地回答:“是给宁王妃行礼,王妃不发话,民妇不敢擅起。”

孙月娥做出一副刚注意到的样子,笑着虚拍了一下大腿,嗔道:“瞧我这眼神,没注意阿晴还跪着,阿晴也真是实诚,怎么就不知道起来?”

楚晚双眼眯一眯,往事她自然也是记得的,本来想事情揭过也就不提了,没想到孙月娥敢对楚晴使绊子,那么她也不能干看着。

念头闪过,先随四皇子一道给大长公主问了安,然后笑呵呵地转向孙月娥,“三嫂跟三哥不愧是一家子,听说三哥先前眼神不好看错了人所以断了手,保不准三嫂…三嫂以后出门也得当心点。”

是说三皇子萧文宁上次在四海酒楼的事情,不管内情如何,表面上看来都是孙月庭那个贴身随从下的手,被兄长连累,孙月娥因此在三皇子面前伏低做小了许多日,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抬起头来。

而三皇子经过此事,虽然博得了不少怜悯与同情,可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他太软弱无能了些,就是手脚好好的,也非君主人选。

孙月娥听到楚晚当众抖搂出此事,脸色阴沉,却也做出一副笑脸,“多谢四弟妹关心,只是四弟妹也得多加小心,免得走路落水或者遇到劫匪什么的…说起来现下京都不比往日安生,四弟协从父皇理政,应当多过问一下好生整治整治才是。”

四皇子闻言,温文一笑,“三嫂所言极是,不过三哥掌管刑部,由他出面才名正言顺。”

见几位皇家人打口角官司,大长公主不欲楚晴被牵连其中,扬声道:“阿瑾媳妇,阿琳,你们两个到外面迎迎客人,别都木头杆子似的都杵在这里。”

明里暗里是挤兑高氏,她是女主人,合该说笑几句圆过此事也就罢了,可她只知咧着嘴瞧热闹。

难不成楚晴被孙月娥为难,她的面子就好看了?

楚晴明白大长公主的好意,爽快地答应声,跟屋里几位王爷王妃告罪离开。

出了乐安居,浅碧匆匆追上来笑道:“大奶奶,二姑娘,不用特特在二门等着,外头有小丫鬟,早早就会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