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管事,周老夫人便是叫来了昙华和朝华二人,笑着看向昙华:“有熙染照应,我也就放心多了。只是你从未孤身一人出过门,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还有舅母她们照应我,祖母不必担心的。”昙华自然是不可能为了避开长孙熙染就不去京城。

周老夫人笑了笑,又拉过朝华来,“朝华如今也是十分懂事妥帖了。”

昙华看了一眼朝华,又看了一眼周老夫人,忽然心头就明白了周老夫人的意思。当下便是气得乐了——周老夫人有的时候想到的东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她就不明白了,周老夫人怎么就能这样?

再看朝华,昙华觉得朝华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而且,朝华想什么她也全然不明白——朝华既然厌恶她,为何又偏偏要处处跟她在一起?不是自找罪受么?

第二零七章 出发

刚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进京便是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因了长孙熙染也是要跟着一起去,所以刚过了正月十五便是赶过来了。几年没见,长孙熙染似乎又长高了一截,而且也成熟了些。只是那股子傲气却是更明显了些。长孙熙染读书一直很好,考举人更是中了前十,他傲气些也是有道理的。

长孙熙染过来,自然是少不得要给他接风洗尘的。周老夫人这一次倒是没再让昙华和长孙熙染亲近些。而且,昙华自己也用男女大防这事儿作为借口,并不肯和长孙熙染在一处。

倒是朝华,却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昙华又一次,便是撞见了二人亲亲热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慢悠悠的在周老夫人院子外头走着。昙华当下便是冷笑起来——看来,该发生的,终归还是发生了。上一次这二人搅合在一处,这一次,又搅合在了一处。

不过这事儿昙华却是没去理会,只当没看见似的便是走了过去。

长孙熙染见她过来,倒是有些拘谨的样子,而且上前来似乎想解释:“昙华,我们——”

“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昙华退后一步,垂着目光并不去看长孙熙染,语气客气而有礼。随后也不给长孙熙染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便是转身就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长孙熙染除了看着昙华的北影皱眉之外,也着实是不能怎么样了。

昙华临走之前,看见了朝华面上那一抹得意而诡秘的笑容。顿时也是忍不住笑了——朝华难道以为她会生气?错了。长孙熙染,她已经不稀罕了。对于不稀罕的东西,谁拿去也不要紧,没什么可生气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朝华每次看见昙华,便是有意无意的在昙华跟前提起长孙熙染来。而昙华,除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却是什么也没做。

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三月初天气暖和了便是出发。所以现在开始收拾行装是十分必要的。

行礼什么的昙华并不在意,有春梅在就行了。比起这个,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勤哥儿身边的人,是该换一换了。那个玉露,着实不能再留了。至于替补的人,昙华也想好了。

昙华叫来了秋菊和冬兰,也并不卖关子。直接便是开门见山的言道:“勤哥儿也大了,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样了。他身边的玉露和其他的几个丫头都不是妥帖的,所以我想换几个人过去。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勤哥儿是我的嫡亲弟弟,将来李家势必是他顶门立户,所以纵然是离了我去了他那儿。其中的好处你们也该明白。”

秋菊和冬兰对视一眼,此时纵然是再糊涂的,也是明白昙华的意思了——昙华分明是想要她们过去!或者,是她们两个中的一个过去!

“姑娘……”冬兰有些白了脸,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

秋菊低头思索了片刻,便是毅然抬起头来:“姑娘,我愿意去。”跟着勤哥儿,过去了就是一等的大丫头。而且,还能管着一屋子的事情。可是继续留下。却是依旧是二等的丫头,而且被春梅她们记得拦着,怕是无法再升上去。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昙华到底将来是要嫁人的。还不知道嫁出去之后到了新家会如何。所以倒不如跟着勤哥儿,勤哥儿是嫡长子,将来整个李家还不是他说了算?跟着他的人。又哪里能差了?所以,权衡之下,秋菊便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冬兰却是不怎么愿意去,嗫嚅道:“我想跟着姑娘。我舍不得春梅姐姐她们。”

昙华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几分声音:“冬兰,你跟着我,也就只能做二等丫头了。若是你跟着勤哥儿——”

“我想跟着姑娘。”冬兰却是出奇的执拗,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全是恳求和可怜兮兮。

昙华便是没再说下去。她本是想给冬兰一个机会的,可是既然冬兰自己不愿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其实,要真让冬兰去,昙华心里也是有些不放心的。冬兰虽然是个好的,可是办事儿却是不行,更别说是管人和事儿。让她去和勤哥儿玩还差不多。“既然冬兰不愿意,那就算了。”

冬兰这才又有了笑意。秋菊跪下给昙华磕头,低声道:“以后不能跟着姑娘了,还请姑娘受我一拜。”

“你好好的替我照顾着勤哥儿,我便是能放心了。我也感激你。”昙华轻声言道,却是没有让秋菊起来,受了她这一拜。随后等到秋菊起来了,便是吩咐秋菊下去收拾东西,又给了几日假,让秋菊回家去一趟。

秋菊高高兴兴的拿着昙华给的赏赐十两银子回家去了。待到秋菊走了,醉秋这才皱眉低声斥道:“哼,果然是早就想离了我们了。”在醉秋看来,秋菊做出这样的选择,多少是有些背恩负义的。纵然去的地方是勤哥儿的院子,可是到底还是另主而侍了。

昙华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人往高处走,水王低处流,又有什么奇怪的?秋菊做出这样的选择,也算不得什么。况且,这也是我的意思。你们纵然心头不痛快,也不许表现出来叫她看出来。”

醉秋只得应了。

昙华便是有吩咐醉秋将白荷带进来。除了冬兰和秋菊之外,白荷也是昙华选定的人选之一。如今冬兰不去,正好秋菊和白荷一人领了一个大丫头的头衔。既可以互相制约,也能将勤哥儿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白荷自然是欣喜无比的。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儿落在她的头上。要知道,勤哥儿是谁?那可是李家未来的希望。跟在勤哥儿身边,待遇如何能不好?而且,还是做大丫头……

将这事儿定下来之后,昙华便是和周老夫人说了这事儿。周老夫人原本也不同意,昙华略费了些周折。其实也算不得周折——不过是寻了玉露的错处罢了。而且,白荷也不是她提出来的,而是琴鹤提出来的。周老夫人这才点头应下了。

随后白荷和秋菊便是去接替了玉露的位置,小丫头也被换了几个。昙华分别将二人嘱咐了一番,看着二人上了手,各自分派好了事儿,这才放下心来,一心一意的准备起了出行的事情来。

三月出发,大考之前却是就要回来——足足是半年的功夫。要带的东西自然是不少。先是四季衣裳,再有首饰配饰等等,都是不能少的。

昙华想着京城气候和琼州这边气候不同,衣服带了也不知道是否合适。而且,琼州城这边流行的,京城未必流行。所以,倒不如多带了银子,去了之后赶紧的去买就是了。不仅是她的,丫头们的也是。不过首饰却是不能少的,而且贵重物品什么的,大件封存在库里,用得上的就带着。

除了这些穿的戴的和用的之外,也就还剩下一些礼物了。首先,去了京城肯定是住在魏赫家中,所以土产是不能少的。毕竟,总不能空着手就去了。还有那边姐妹们的一些见面礼——也是要精挑细选的。而且,嫡出子女和庶出的子女又是不同。这些一样样的准备下来,时间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溜过去了。

另外,昙华还准备了一些方便携带的丸药——晕船的,风寒的,醒神的,宁神的,各色都是准备了一些。

出行的前一天,李家这头聚在一处吃了一回饭。顺带着交接了一下——昙华和朝华可是一起管着家呢。接过大任的,自然是杨氏了。此时也只有杨氏有这个资格。

第二日昙华自然是早早的便是起了身,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便是准备出门了。东西自然有小厮帮着抬上了马车,然后奶娘王氏跟着过去照看东西。至于昙华和几个小丫头,就慢慢的过去,并不着急。

昙华穿的是鹅黄的衫子,娇嫩的颜色更是显得整个人都清爽俏丽起来。衬着春日里刚发芽的树木花草,更有那么几分鲜活的意思。

朝华穿了一件绯红的衫子,二人站在一处,倒是朝华显得更抢眼一些。

上马车的时候,长孙熙染过来了一趟,还没开口说话朝华便是迎了上去:“熙染哥哥可准备妥当了?”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昙华便是上了马车。长孙熙染只得和朝华虚应了一声,便是悻悻而归了。朝华看着长孙熙染走远了,这才露出一丝冷笑来,转身上车的时候,却是又恢复了平静娇怯的样子。

昙华却是看也没看朝华。心头想着——朱家两兄弟也不知道出发没有?

正想着这事儿,却是听见清脆的马蹄声停在了马车旁边。昙华撩起帘子来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外头的人不是朱弦两兄弟又是谁?

只是微微一怔,昙华便是重新露出笑容来:“竟是正好了。”

朱弦也是自然而然的一笑:“可不是。上了船就好了,咱们人多,包了一艘大船。到时候你们女儿家行动也方便些,看看沿岸的风景。现在可正是春光大好的时候。”

第二零八章 激烈手段

昙华她们和魏家的人是在码头上集合的。东西都是提前送来的,所以昙华他们上了船之后,便是开船了。

船的确是大船,而且还分作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全部分配给了女眷——也是男女大防的意思。

从琼州城进京,纵然是行船,也是要十多天,足有半个月功夫的。毕竟并不赶时间,所以也就不用那样着急。沿途也可以看看风景。人也不至于劳累疲惫。

昙华回了屋子,几个丫头便是忙活开了——都是赶忙的将箱笼打开,将日常用的东西都拿出来摆放好。毕竟,船上还要呆这么久,可是不能马虎的。昙华却是不必忙活,便是坐在窗户边上看风景——朝远处看,就是风景。若是低头么——正好能看见甲板上。

那些水手们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的忙碌,昙华也是看得津津有味。昙华看了一阵子,便是看见了朱弦靠在栏杆边上不知道想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昙华的目光,还是因为凑巧,朱弦忽然也是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结果自然是二人的目光对上。

昙华蓦然红了脸颊,而朱弦则是微微一笑。昙华见了他的笑容,顿时也是镇定下来——她不好意思什么?不过是看一眼罢了。当下也是落落大方起来,朝着朱弦微微一笑。

自然,除了这一笑之外,也就不能再怎么了。朱弦继续看他的风景,而昙华也是移开了目光。

结果没坐了多大一会儿,昙华便是有些晕船起来——虽然是琼州城的人。可是昙华却是也没怎么坐过船的。更是没坐过这样的大船,行这样快的水路。加上起得早没怎么睡好,晕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春梅忙是给昙华服了晕船的药,最后又服侍朝华睡下。昙华也着实有些难受。便是躺下了。想了想却是又吩咐醉秋将晕船的药给魏家那头送些去。至于朝华么——她却是管不着了。

结果朝华一觉几乎睡到了中午的时候。等到醒来,醉秋告诉了昙华一件事情——上船没多久,朝华就亲自去给长孙熙染送东西去了。

醉秋对这件事情十分恼怒和介怀——在醉秋看来。朝华根本是不怀好意。可是这样的愤怒却是没法子明摆摆的表现出来,所以醉秋只能气鼓鼓的忍耐着。同时更希望昙华好好的管管这事儿。毕竟,再这么下去,吃亏的就是昙华了。

昙华却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当下只是“哦”了一声便是作罢。

醉秋自然是纳闷无比。面对醉秋如此,昙华微微一笑:“何必在意?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急也没用。再说了。长孙熙染又是什么好得不得了的?还是我非他不嫁了?”

醉秋唬了一跳:“可是姑娘和他定了亲——”

昙华觉得此事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所以当下很了然的言道:“定了亲,也是可以退亲的。”

醉秋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惊愕自然是无以复加。说真的,醉秋是吓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昙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随后醉秋忽然想起昙华对待长孙熙染一直以来的态度,顿时又明了起来——怪不得昙华对那长孙熙染一直那样冷淡呢。怕是昙华心里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了。

醉秋起先还觉得昙华有些糊涂——长孙熙染怎么看也是良婿不是?可是昙华这样轻易的想放手,未免是有些糊涂了。

不过醉秋很快又想了朱家来,顿时又笑了——昙华说得极是,难道长孙熙染就是什么好得非要嫁的人了?比他更好的,也不是没有。

用午饭的时候,昙华因为还没好利索,食欲便是不怎么好,略动了几筷子便是作罢了。云氏关切的问了一回。却也是没有法子——晕船的药也吃了,该做的都做了,她着实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昙华也不想让云氏和魏云墨等人担心,便是笑着说没事儿,适应了就好了。再说了情况也不算严重,休息休息必然能好。

结果刚回了房间。燕嬷嬷便是过来了。燕嬷嬷手里还拿着一样物件。

昙华忙是让人将燕嬷嬷让进来,又亲自让了坐。燕嬷嬷先是问了安,这才笑着坐了,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朝着昙华的方向推了推。随后便是笑着言道:“听说昙华小姐晕船,我们正好知道一个法子,我们爷就让我送了东西过来试试。”

“劳烦嬷嬷费心了。也替我感谢小侯爷才是。”昙华忙笑着言道,心中却是有些意外和感动——没想到朱弦竟是这样细心。

燕嬷嬷又教了几个对付晕船的小法子,这才起身告辞了。

待到燕嬷嬷走了,春梅打开燕嬷嬷带来的纸包,顿时愣住了:“怎么是蜜饯?”

“嗯,这些都是酸味的。能开胃,对晕船也有些效果。”昙华笑着答了,顺手捻起一个吃了,倒是觉得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嘴巴里也有味道了。

醉秋意味深长的笑起来,然后言道:“小侯爷真真是个细心的。除了表少爷,我可是从没见过这样细心的男人了。”

在船上到底比不得在宅子里,地方窄了,所以尽管避免着,却也是会时不时的碰头。好在也都不是什么外人——严格的说来,算不得是生人,也不必真的那样回避。不过,对几个男子的态度,昙华却是大不相同的。魏家的自然是不必说了,根本不必回避什么。而朱家的两个,碰见了客客气气的招呼一声,说几句话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昙华真正避之不及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长孙熙染。

昙华这样避着长孙熙染,旁人多少也能看出端倪来——尤其是魏家的几兄弟。魏云墨一向是明白昙华的心思的,昙华也没瞒着他,所以若有若无的,魏云墨甚至是帮着昙华避开长孙熙染的。要么是留神不让长孙熙染单独和昙华碰面,要么就是干脆找个理由和长孙熙染在一处温书讨论学业上的事情。倒是也有那么些作用。

同样不想长孙熙染和昙华单独见面的人还有朝华,朝华总是跟屁虫一样跟着昙华,除非昙华闭门不出,否则必然是跟着的。这一点,昙华自然是烦不胜烦,不过却也没有明确的表示什么,甚至也没回避什么。有了朝华做挡箭牌,能避开长孙熙染,也不是坏事儿。

期间朱弦派人又送了几回东西,都是燕嬷嬷开小灶弄的,大多是开胃爽口的东西。还派人送了些新奇玩意儿,几本游记,都是打发时辰用的。最让昙华高兴的是,燕嬷嬷时不时的过来陪她说话,跟她讲一些京城的风土人情,以及京城的名门望族之间的事情。尤其是和魏家交好的那些,也都着重说了。

昙华自然知道朱弦这是在帮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感动。想着在下船之前寻个机会好好的跟朱弦道谢。

不过,昙华还没来得及找上朱弦,倒是被人找上门来了。是长孙熙染——这日,长孙熙染堵在了昙华的门口。昙华一抬头看见了长孙熙染,下意识的就要退进屋里去。却是不料长孙熙染先一步抓着她的手便是拉着她往一边儿去了。

昙华用力挣扎了一回,却是没有半点用处。也不好闹出声响来,倒是便宜了长孙熙染。最后让长孙熙染将她拉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头。

跟在昙华身后的是醉秋和夏竹。见了也忙不迭的跟上去,可是却也仍是不敢声张——这幅样子若是被人看见了,可该怎么想?

走了两步,醉秋想起一个事情来,忙拉着夏竹站住了:“我去追,你拦着二小姐。”朝华就住在隔壁,每次昙华一出门她立刻就能知道,这一次想必也是不意外。醉秋自然是不能让朝华看见这幅情景,所以才会如此说。

夏竹自然也是知道厉害的,当下也不迟疑,忙便是转身往回走。醉秋这才又快步追了上去。

昙华被长孙熙染拉进了一间空屋子,然后长孙熙染便是掩住了门,自然也是松开了手。

昙华怒目瞪着长孙熙染,冷着脸斥道:“你这是做什么?”防才被长孙熙染捏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昙华心里明白得很,长孙熙染怕是有些恼怒了——毕竟,她做得很明显,长孙熙染并不是看不出来。

长孙熙染微微眯了眯眼睛,面色也是不好看,“昙华,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处处避着我?而且,我给你写的信,你为何一封也没有回?”

对于长孙熙染的目光,昙华只是微微侧目避开了,并不正面相对。而且,她的回答也是轻描淡写:“我是避开你了,而且,我也并不想回你的信。”

长孙熙染没想到昙华承认得这样干脆,一时间倒是有些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反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长孙熙染是很不解的,他一点也不明白,昙华这是什么意思。而昙华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他最开始以为昙华是因为定亲的事情不好意思,故意如此。可是越是到后来,他便越是觉得狐疑。今儿,他着实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怒气和狐疑,这才用了这样激烈的手段。

第二零九章 难堪

昙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的道:“长孙熙染,我们退婚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且也是郑重无比的看着长孙熙染,神情肃穆。

长孙熙染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昙华就那么认真的看着他,继续言道:“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但是,这个退婚可以由你来提出。”这样一来,长孙熙染的面子上,也会好受一些。

长孙熙染在昙华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终于是找回了神智。长孙熙染面色也是凝重起来——本来也是,这样的事情,难道还不算大事,还不该凝重?他自然是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他很理所当然的问道:“为何。”

昙华看着长孙熙染,依旧沉静:“我想,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占着位置呢?”

“你是说朝华?”长孙熙染不傻,很快便是从昙华意有所指的语气里找到了蛛丝马迹,继而联想起这些日子的事情。顿时可谓是恍然,张口便是想要解释:“我和朝华并没有——你别误会。”

昙华不置可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到底是不是朝华的原因。至于误会——她可不觉得自己是误会了。所以她不吱声,只是继续看着长孙熙染。

长孙熙染却是有些烦躁,挠了挠头之后才又沉声道:“昙华,你应该明白。朝华不过是个庶女,又算得了什么?哪里比得上你?”他的意思是想告诉昙华他根本就不会为了朝华就舍弃了她。可是很显然的,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什么。

昙华忍不住笑了。笑得冷冷:“是啊,朝华只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她哪里比得上我呢?”听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她却是想起了朝华在长孙家受宠的样子。那个时候。怎么就没人想起朝华只是个庶女呢?

“既然如此,那你何必为了她生气?”长孙熙染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大方的表示:“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不理会她就是了。”同时,更是恼恨朝华起来——他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意思,都是朝华表现得太过热情罢了。

“将来你会不会纳妾?”昙华很直白的开了口,既然今儿提起了这件事情,那么就没有必要再这么兜圈子下去,无论如何,都要让长孙熙染明白她退亲的意愿。“你将来金榜题名。你会扬名立万,你会成为朝廷重臣,那个时候,你身边会有无数的人送给你美人,你告诉我。你会不会纳妾?”

长孙熙染看着昙华那副样子,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透了,那一层薄薄的膜,也被捅破了。长孙熙染眼睛骤然一亮:“你是担心这个?”顿了顿也不给昙华反驳的机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纳妾的——”

“据我所知,你的屋里就已经有了一个通房丫头了吧?”昙华静静的反问,面上没有半点变化。她并不相信长孙熙染的保证。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她不会再浪费第二次机会去尝试。说她怯懦也好谨慎也罢。都无所谓。

长孙熙染愕然的看着昙华,“你怎么知道?”

昙华一笑,低头拢了拢发髻。她当然知道。当年她嫁过去,为了这么一个人,心头还有些膈应。最后那个人,死在了朝华手里。可是他却是冲她发了一顿脾气。她怎么会不知道?而且。她也并不是只这么一说,她也打听过的。

在长孙熙染看来,通房丫头根本就算不得妾侍。而且,他觉得纵然有了妾侍,又如何能动摇昙华的地位?正妻不管怎么样都是正妻,妾侍不过是个物件罢了。

长孙熙染的想法,很显然的和昙华是不同的。所以长孙熙染辩解的时候十分理直气壮:“你放心,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的。”长孙熙染觉得,这算是他对昙华的保证和许诺,代表了他对昙华的足够重视,昙华应该会高兴了。

可是回答他的,不过是一个讥讽的笑容。这是昙华第一次在长孙熙染跟前做出如此神情。甚至,昙华的目光都是冰冷的,一改之前温婉柔和的形象。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要的,是一个只属于我的丈夫。没有妾侍没有同房,没有那些人来分享我的丈夫,更不会有人给我添堵。”昙华很不客气很直白也很冷淡的一句句说着着,目光冰冷却是坚定——“我并不是无理取闹,我也不想逼迫你答应我什么。更不需要你勉强自己,所以,退亲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同意。”长孙熙染也是恼了——在他看来,他自己伏低做小这么长时间,对昙华千依百顺的,可是昙华一张口就是退亲,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不为了别的,自尊心也让他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还请你好好考虑。我言尽于此。”昙华缓和了语气,不想激怒了长孙熙染将这个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不妨想一想,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迁就我?我们根本也不互相了解,你根本也没有那个必要非我不娶。离了我,还有更好的。到时候,娶一个对你有帮助的女子,大度从容的,不是很好?”

可是殊不知,昙华这样不在意的语气,却是让长孙熙染更加难受起来。

长孙熙染想也不想的,便是拦住了昙华的去路,依旧坚持到:“不行,我不同意。”

昙华皱起眉头来,她没想过长孙熙染会这么抵触这件事情。更没想到,长孙熙染会这样一直不顾脸面的阻拦她离去。难道,长孙熙染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还请长孙公子自重。你这样一直拦着我,是什么意思?”昙华冷淡的开口,心头有些烦躁起来了。

长孙熙染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是仍是不肯让开。

昙华便是越发的烦躁了起来——这么耗下去,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姑娘。”门外忽然传来醉秋的声音,“姑娘,舅太太找你呢。快开门——”

昙华看向长孙熙染,按捺着心头的烦躁。

长孙熙染却仍是纹丝不动。

昙华皱起眉头来,正要发火,却是又听见外头的声音:“醉秋,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家姑娘呢?”竟是朱弦的声音。

昙华面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长孙熙染。却见长孙熙染的面色也是有些微变。

“小侯爷。”醉秋的声音听来有些紧张。“我们姑娘在屋里呢。”

“嗯,那我就不打扰了。对了,你瞧见长孙公子没有?魏家的哥俩正寻他呢。说是上一届状元郎的文章,想讨论一下。”朱弦的声音淡薄和宁静,一点儿也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来。一时之间,昙华自己也是闹不清楚到底朱弦是真的只是路过还是在撒谎。

朱弦说完这话之后,便是走了。

朱弦一走,醉秋便是又在外头让昙华开门。

经过这么一打扰,长孙熙染倒是没再坚持下去,猛然拉开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脸色却是阴沉难看的。

昙华同样的也是沉着脸。

醉秋见昙华出来,也并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的拉着昙华往外头:“姑娘,快走。咱们以后可要小心些了。”今儿这事,着实将醉秋吓坏了。醉秋从来没想过,长孙熙染竟然这样屋礼大胆。这几乎可以称之为孟浪了。于是,醉秋心底对长孙熙染唯一剩下的一点儿好感也是没了。

其实,醉秋一直都是高看了长孙熙染了。长孙熙染说白了,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正是在意面子的时候,面对昙华如此冷淡的态度,恼怒起来不顾后果也是常有的。

昙华想起方才朱弦的话,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问道:“方才朱弦真的是过来寻长孙熙染的?”

醉秋微微摇了摇头:“小侯爷和我站在门口好一阵子。应该不是过来找长孙公子的。”

昙华叹了一口气——朱弦应该听见她和长孙熙染的话了吧?朱弦应该是想帮她离开这种困境,这才那样说的。又欠了朱弦一个人情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叹气,更重要的是因为她觉得难堪。下意识的,她是不想让朱弦听见这些的知道这些的。

昙华心头想——朱弦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心头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想。大约,会觉得她异想天开吧,或者觉得她是在白日做梦,不切实际。毕竟,不管在什么时候,男人三妻四妾都是理所应当的。她这样反对在意不容人,那就是善妒了。

这样的罪名一扣下来,她的名声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