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却都是她的真实想法。她是真的觉得,一个女人要想得到真正的幸福,就要有个能完全属于自己的丈夫。和人分享,始终算不得幸福。而且,不是诗词里也说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还有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夫妻,才能真正的相濡以沫,全心以对互相护持吧?

昙华满腹心思的回了房,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感谢朱弦,便是寻了个物件送了过去。权当是谢礼。

第二一零章 沾光

期间朝华试探着问了好几回,不过却都是被昙华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接下来长孙熙染便是再没和昙华说过话,纵然是碰到了,也只当是没瞧见一般。昙华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想必,慢慢的长孙夕然也就能想明白了吧?

一路行至京城,刚停了船,魏赫那头就派了人过来。据说是当年跟着魏赫过来的魏家老人,很是得脸。不过,就算在得脸,在云氏和史老太君跟前,也算不得什么。

昙华在下船之前便是梳洗了一回,换过了衣裳。

“这是表小姐吧。”那老嬷嬷一见了昙华便是拜了下去,眼底已经是有了晶莹的光芒:“表小姐和当年姑奶奶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史老太君听了这话也是不忍的别开头去。云氏忙呵斥道:“说这些做什么?老祖宗千里迢迢的来了,你就不能说些高兴的事情?对了,嫂子呢?”

“大太太在船下候着呢。大太太前些日子拧了脚,行动有些不便。”老嬷嬷自知失言,忙赔笑的言道,“若不是公务脱不开身,大老爷也是要过来的。”

“既然拧了脚,何必还要出来?”史老太君也是皱了眉头:“万一再伤了,那岂不是更受罪?你们这些人,也不知劝着些?”

“知道老祖宗也来了,大太太心急得很,一刻也是等不得。”老嬷嬷笑着言道,伸手过来来扶着是老太君。可是目光却仍是不住的朝着昙华这头看。

昙华只是微微垂头,既不失大方的做派。也有大家闺秀的羞涩和秀气。

等到浩浩荡荡的下了船见了魏赫之妻秦氏,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慨。秦氏身量中等,看着端庄可亲,包养也十分的好。看着并不显年岁。同秦氏来的,还有秦氏所出的嫡女魏毓,魏毓今年已经是十六。倒是比昙华大些。肌肤雪白,身量玲珑一看便是南边的女子。

魏毓和昙华自然少不得是互相一番打量。昙华忍不住先笑了,朝着魏毓行礼道:“如今见了表姐,我才算是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话一处,魏毓也是笑了,一下子便是活泼起来。不过仍是不失那一份柔雅端庄:“这话可是羞死我了。妹妹这样的,才算是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天仙似的人儿。”

昙华看了春梅一眼,春梅忙捧了匣子过来:“这是我们姑娘给表小姐准备的礼物。”

昙华亲手接过递给魏毓,抿唇笑道:“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姐姐千万别嫌弃才是。”

魏毓打开瞧了一眼。便是喜欢上了,拿起那一对琉璃玉兔顿时爱不释手起来:“这样精致的东西,妹妹也舍得拿来送给我。”

昙华见魏毓是真心喜欢,便是笑容又深了几分。琉璃并不值钱,这个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毕竟,她们都是小姑娘,真送贵重了,也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自家的姐妹,不必贵重用心选了有个意思就行了。这对琉璃玉兔镇纸。她也是极喜欢的。

几个大人看着她们直笑,尤其是秦氏,直接对魏毓道:“你们姐妹两个倒是投缘,我便是将你妹妹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照顾着,若是有半点不周到的。仔细你的皮。”

魏毓也不推辞:“母亲放心,妹妹就交给我就是了。”说着伸手拉住了昙华:“我以往还想着家里冷清,妹妹这下子来了,可算是有人陪我了。”说完眼睛一错,却是落在了朝华的身上,顿时微微一愣。不过面上却是没显。

昙华不动声的的介绍了一句:“这是我继母所出的妹妹,朝华。”

朝华这才笑着和众人见礼。只是得到的回应却是不咸不淡的——魏家的人,对她自然不可能很热情,除非是脑子进水了。甚至,秦氏是有些不痛快的——觉得李家不会办事儿。朝华算是什么身份?竟然也敢跟着昙华一起上京。再说了,她可是听说了,郑氏对昙华也并不好。

虽然不能将朝华赶出去,可是冷漠些却是能做到的。本来,嫡女和庶女的待遇也不同。

昙华理所当然的搬进了魏毓的院子,而朝华则是去住客房。如此一来,两人便是被隔开了,基本是没有碰头的可能。

魏毓是临时决定了让昙华住进她院子去的——原本昙华应该和史老太君和云氏住在一个院子里。那个院子是早已经收拾出来的。不过魏毓喜欢昙华,二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一阵子话后,倒是有些分不开了。

安置妥当之后,昙华这才在魏毓的带领下带了各色的见面礼去见人。魏赫这边的表哥,她可是从未见过的。

至于长孙熙染,也是住在了魏家。只是也住的是客房那边。不过有魏云墨和魏云书作伴,也不会觉得尴尬。

秦氏知道了他们是跟着朱弦两兄弟一起来的,倒是有些奇怪:“朱家一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没想到竟是和你们关系不错。那朱弦可是很得太后和皇帝的器重。若不是那会子景王世子突然过世,他怕是已经娶了瑞安郡主了。”

昙华一愣,没想到朱弦还有这样的经历,瑞安郡主……应该是哪一位王公大臣的孙女吧?

云氏也是好奇瑞安郡主的身份,便是问了一声。

“瑞安郡主可是咱们京城第一美人。”秦氏一笑,随后叹了一声:“瑞安郡主早年父母双亡,是在宫里长大的,很得太后的欢喜。所以,太后便是想着将瑞安郡主许配给朱家的小侯爷。谁知道正要议亲,竟是出了那档子事情。只得暂时搁浅了。不过我想着,这两年瑞安郡主也没有嫁人的意思,怕还等着呢。”

昙华却是觉得理所当然——凭着朱弦的优秀,那个瑞安郡主纵然多等三年,也是值得的。

秦氏的话忽然又顿了顿,随后笑起来:“那瑞安郡主第一美人的称号,怕是要易主了。我瞧着昙华可是比那瑞安郡主漂亮多了。”

昙华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舅母快别说了,这样的话让人听见了,牙都要笑掉了。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哪里能比得上人家郡主?”不说别的,那个瑞安郡主就凭了一份太后的宠爱,也是旁人无可比拟的。

夜里少不得又准备了接风洗尘宴。魏赫与魏显长得相似,不愧是亲兄弟。魏赫见了昙华的时候,少不得也是感慨了一回。

而这个接风洗尘宴,虽然碍着客气也是不好不叫朝华,不过都是默契的没有和朝华搭话。朝华几次想要说话,都被人岔开了去。整整一个晚上,朝华根本没吃东西,坐立不安的尴尬了一个晚上。

而接下来的一些宴会,却是谁也没再叫朝华出来过。

这日秦氏接到了一张帖子,竟是朱家二房太太下的帖子,说是朱家一个庶女及笄,请她和家中两位小姐过去观礼。秦氏有些纳闷——她只生了一个女儿,而庶出的一个丫头也才不过七岁,根本就不能带出去。两个小姐,说的是谁?

最后还是秦氏身边的嬷嬷提醒道:“太太忘记了,咱们府上还有昙华小姐呢。朱家那会子和她们一起上京的,可见交情不浅。”

秦氏这才恍然,不由得笑道:“我倒是沾了他们的光了。”要知道,朱家那样的人家,本就不怎么与朝中的大臣们来往,更别说他们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了。而且,朱家死了世子,本就一年不能参加宴会,所以倒是在京城里销声匿迹了一般。如今突然举办宴会,还是为了一个庶女,多少有些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景王府的帖子秦氏自然是不敢马虎了,当下又拿着帖子去和史老太君以及云氏商量了。至于另外一头,却是忙不迭的去请了京城里有名的裁缝铺子送料子过来选了准备做衣裳。

昙华和魏毓得了消息,也是各自错愕——魏毓从未和朱家的人打过交道,实在是不明白怎么要去朱家了。而昙华么,却是下意识的想到了朱弦——难道说,这件事情,和朱弦有什么关系不成?

不过比起魏毓的狐疑,昙华倒是坦然很多,甚至劝说魏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怕什么?横竖到时候大舅母跟着咱们一路呢。”这话不仅是劝说魏毓的,也是劝说她自己的。景王府是什么地方?她纵然是比旁人多了些见识和阅历,也多少是有些紧张和担心的。

选料子的时候,魏毓选了一匹娟黄的,昙华选了一匹樱草色的,样式选的也是一般的,并不显得出挑——去别人家做客,不能太过张扬,盖过了主角的风头不是?

魏毓受了昙华的影响,也是选了个不出挑的样式。倒是让秦氏诧异了一回——毕竟哪一个小姑娘不爱美?得知是昙华的主意之后,不由得心头赞叹了一回。

等到出行那日,朝华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竟是非要见昙华一面。昙华当时和魏毓赶着出门,便是也没理会。

第二一一章 古怪的目光

景王府不愧是景王府。那份气派恢弘,并不是小门小户可以比拟的。尤其是那大门上挂着的匾额,据说更是先皇所提。

昙华等人是从侧门进去的,毕竟,景王府的正门,并不是人人都能走的。据说正中间的两扇门,只有皇子皇孙前来的时候开过,其余的时候,竟是一直紧闭的。昙华听见魏毓的低声言说,不由得双眸一弯露出笑容来——这样气派,这样高的姿态,怪不得景王府与人来往甚少了。不过,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一些?纵然现在景王还在,可是再等个几十年后,这份皇家血脉渐渐稀薄疏远之后,真的还能维持住这样的风光?

高处不胜寒,这样风光的背后,又隐藏了什么?怕也是她们这些小门户的人无法体会的吧?

直到进了内院,他们才从轿子里下来,昙华和魏毓紧紧跟在秦氏身后,昙华一直微微低着头,并不四下张望。不过眼角的余光看见景王府的摆设和园林,却也是有些震撼——比起琼州城那些有名的园林来,景王府虽然没有那份精致幽深,却是有一份大气恢弘。

景王府的园子,和景王府那块牌匾是极为相称的。

昙华估摸着,景王府的园子之大,怕也是无法想象的。

因为下帖子的是景王府二房的太太,所以便是直接去了二太太的院子里。不过,世子妃却也是在的。

一进了二太太的屋子,昙华便是感觉到身上被几道**辣的目光注视着。虽然没看见,可是那种感觉却也让人有些微微不自在。这样的感觉。让昙华想起了戏台子上被人围观的戏子。甚至,昙华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探究和审视。那种审视,像是恨不得将她放在称上称一称,然后看看到底有几斤几两。

昙华便是又将头低了两分。尽量的让自己显得并不引人注目。

没多久,那样让人不舒服的目光到底还是退了下去。

昙华跟着魏毓朝着众人请安。然后得了几只镯子两根簪子。这都是见面礼。昙华一一道谢,然后便是挨着魏毓坐了。仍是低头,并不显露自己。

屋里她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昙华纵然好奇,却也知道,这会子并不是想别的时候。就这么一直沉默端庄的坐着,直到腰都累了,昙华这才听见了二太太请众人过去观礼的邀请。

昙华已经被邀请着参加了几次及笄之礼。不过。平心而论,却是哪一家都比不上景王府这么一个庶女。先不说邀请的梳头夫人,也不说摆设和气派,只说邀请的这些客人,怕没有一个是小门户的。

昙华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景王府果然气派非凡。一个庶女罢了。都是如此。真不知道嫡女会成什么样儿?怕是名动京城也不为过了吧?

梳头之后,便是众人送上礼物的时候。第一个送礼的,却是一个老嬷嬷,老嬷嬷道:“这是王妃年轻时候的物件,四姑娘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听见了这话,昙华这才反应过来,这位老嬷嬷,应该是景王妃身边的人了。景王妃自然不必亲自出席一个庶出孙女的及笄之礼。派了身边老嬷嬷过来,已经算是十分给面子了。

果然见那个被称为四姑娘的。也就是今日主角的那位小姐珍而重之的将东西接过,谨慎的吩咐丫头收藏起来。又谢过景王妃。

第二个送礼的,是一位中年妇人,一身素淡的衣裳,面容虽然精致却是并未曾敷脂粉。看着有些威严。那位中年妇人送的是一套头面,镶红宝石的。十分精致。昙华自然认得这位妇人,这位妇人,是景王世子妃。也就是朱弦的……母亲。

先前昙华就见过了。同样的,她心头觉得有些疑惑——朱弦竟是半点也不像这位世子妃。大约,朱弦长得像父亲吧?

世子妃如今是寡妇,这样的装扮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四姑娘道谢的时候,显得毕恭毕敬。很是客气。世子妃却是连一丝笑容也没有——看着就像是例行公事似的。或者说,是恩赐,是不屑。也是,世子妃是什么身份?对庶女这样也没什么不妥当,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昙华却是觉得不好——要么干脆像是景王妃一样派人来,既然人亲自过来了,何不演戏做全套?看着也让人舒服些不是?这样冷着脸,倒是让人觉得不痛快。白白浪费了一番功夫。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昙华便是忍不住笑了笑:她这就是叫做先吃萝卜淡操心了。关她什么事儿?她何必想那么多?

送礼的顺序可能是按照官位排的,虽然足足有十多位夫人在,可是魏家却仍是被排在了最后。

秦氏自然是早就准备了礼物,是一对精致的玉簪,颜色正是少女戴的,很是鲜嫩。

昙华和魏毓自然也是准备了东西。魏毓是一支流苏步摇,昙华准备的,是一对普通的玉簪子。虽然不差,可是绝对也不好。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及不出挑,也让人找不出毛病。

四姑娘在接过昙华的礼物时,忽然抬头看了昙华一眼。那样灼灼的目光,倒是惊了昙华一跳。等到她回神过来去看的时候,四姑娘却已经是又低下头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昙华纳闷的看了一眼四姑娘,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如常退开来。

接着二太太就请众人去用饭。

吃饭的时候,昙华也是一直低调着不让自己显得出挑。只是她却是一直感觉到有人频频看她。她每次凭着感觉去寻看她的人,却总是只瞧见四姑娘低头吃菜的样子。最开始她还只当自己找错了人,可是渐渐的她便是明白过来——看她的人,还真就是四姑娘。

昙华越发的纳闷了起来——这个景王府的四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用过了饭,二太太便是组织了夫人们一起抹叶子牌。又笑着让四姑娘带着昙华等小姑娘们玩耍逛园子。

世子妃却是没抹叶子牌,反而是跟了出来。昙华以为世子妃是要回自己院子去,却不曾想,世子妃的脚步却是停在了她跟前。昙华一时之间惊了一跳,有些茫然。不明白世子妃这是想做什么。自然,其他人也是纳闷得很,一头雾水的看向昙华。

“你是琼州城来的那位姑娘吧?”世子妃的语气平板单调,没有半点的情感在其中,显得有些冰冷。

昙华心头纳闷世子妃怎么会知道她,不过面上却仍是恭敬有礼的柔声回道:“是的。”话音刚落,昙华就感觉到世子妃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回。接着,听见世子妃对其他人说:“她陪着说会子话就行了,你们玩去吧。”

昙华顿时又是一愣。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世子妃——世子妃难道就不觉得这话突兀么?且不说他们根本不认得,就算认得,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吧?这样留下她,是想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朱弦?

昙华心中微微一动——若是因为朱弦,那倒是能解释了。她救过朱弦,朱弦说不定将这件事情告诉过世子妃。

只是让昙华不安的,世子妃的态度。那样冰冷的态度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魏毓上前来,笑着站在昙华身边言道:“昙华刚来京城,多少有些不熟悉,世子妃您——”

昙华明白,魏毓是在担心她,想陪着她,护着她。可是世子妃的意思,怕也不是那么好违逆的。

果不其然,魏毓的话还没说完,世子妃就已经是冷眼看了过去,很是直接道:“怎么,你怕我将她吃了不成?”语气没有半点转折,生硬而不客气。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更是让人觉得……心头不痛快。

魏毓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被这样一看又呛了一回,顿时脸颊通红起来,难堪的咬着唇,眼里有些委屈。

其实真要说起来,是世子妃无礼了。可是世子妃到底是世子妃,难道还真能讲礼不成?

昙华按住了魏毓,笑着言道:“世子妃和蔼可亲,不过是想让我陪着说说话,表姐不必担心什么。你只管去玩,也不必等我。难道在景王府,还能丢了不成?”世子妃就算再怎么着,也不会将她怎么样,大不了说话难听一些就是了。她也不在意这个。

世子妃见昙华出声同意了,当下便是直接道:“跟我来吧。”

魏毓拉着昙华,着急的张口想说话,却是被昙华摇头阻止了。这个时候,违背世子妃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最好的法子,就是顺着。否则真闹起来了,别人只会笑话她们魏家罢了。

“没事儿,你别担心。”昙华低声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是跟了上去。她还就真不信了,世子妃还能将她怎么样?而且,她是真的挺好奇,世子妃这么着叫她去,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话?

平心而论,昙华觉得这个世子妃实在是有些奇怪——脾气似乎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世子的缘故?还是天性如此?

第二一二章 无妄之灾

世子妃一直将昙华带到了她的院子里。进了屋子,世子妃便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首处,随后又吩咐丫头揉肩膀倒茶,闭着眼睛享受了许久,似乎全然忘记了昙华还跟着的事情。

昙华一直坦然的站着,纵然满屋子的丫头都看着,她也丝毫不露怯意。自然,心头多少是有些恼火的——她是来朱家做客的,可是如今世子妃这幅样子,哪里有半点对待客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高高在上全然没有待客的样子,倒像是……对待家里的丫头那样。

昙华眉头越州越深,再看见世子妃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之后,心头也火了。当下便是不卑不亢的开口道:“世子妃既然累了,我就不打扰世子妃休息了。”说着便是微微一福,打算转身就走。或许她是身份不高,可是却也不是任人凌辱。世子妃有如何?难道世子妃就能这样的轻贱别人不成?

她还真不信了,得罪了一个世子妃,难道以后朱家就会对她怎么样?景王府还不至于就那样无聊了!再说了,世子现在已经死了,世子妃还算什么?景王府立了新的世子妃之后,她还算是什么?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还能做给谁看?

说实话,原本昙华想着朱弦那样,她母亲纵然性子冷淡些也未必就会差了。可是现在……她对这个世子妃,几乎是可以用厌恶来形容了。朱弦有这样一个母亲,没学了这幅样子去,还真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昙华到底还是没走成,因为世子妃竟是在她说完之后忽然就开口了:“你认识朱弦?”

昙华一怔,有些诧异——哪里有一个母亲称呼自己的儿子这样冷淡的?全然没有一点母子之间的温情了。不过,既然世子妃开了口,她若是真这么转身就走也不大好,不礼貌也就罢了。最重要的,她想起了朱弦。就这么走了。朱弦知道之后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难堪尴尬?

出于这一层的顾虑,昙华微微犹豫之后,到底还是住了脚,点点头应了声:“是认得。不过小侯爷和我,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虽然住了脚,也答了话。可是却是不代表她心里没有火气,所以当下语气自然也不如先前那样恭敬,态度也不再那样谦卑。冷淡客气,不**份也就罢了。

昙华从不认为,尊重他人就是一味的忍让。尊重也是要互相交换的。当旁人轻贱你。不拿你当回事儿,你再那样尊重对方,那就不是谦卑而是傻气了。更会被人看做是上赶着巴结。可是,昙华却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巴结世子妃。所谓无欲则刚,正是这么个道理。她对旁人无所求,自然也就不必上赶着求人。不求人,自然就能将姿态摆高。

不过,昙华却是觉得这个世子妃挺奇怪的——方才她好声好气的。恭恭敬敬的,这个世子妃一点不想理会她的样子。可是这会子她要拔腿走了,世子妃倒是上赶着开始说话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世子妃又问了一句。这次语气显得急切了许多。而且神态也是微微有了变化。不过不仔细看,倒是也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昙华却是一直留心着,所以对世子妃的变化倒是看在心里。不过她却是越发纳闷——难道朱弦没跟家里人提起过?也不是不可能。许是怕家里人担心,或者是不愿意多说。不过,既然朱弦没说,她似乎也没必要多说什么。当下想了想,便是只说她和朱弦认识是因为朱轩然的缘故。

世子妃似乎有些不相信,来回的看着昙华,似乎想看出昙华到底是不是在撒谎。昙华自然也不会怯,坦然的任由世子妃看着。笑着又反问了一句:“难道小侯爷没跟世子妃您提起?”

世子妃笑了一下。不过笑容显得有些勉强,语气也是有些冷淡:“他们男人的事儿,哪里肯没事拿出来说嘴。我也是好奇罢了。朱弦对你,可是很好。”

“世子妃说笑了。不过是邻里之间的正常往来罢了。”昙华不动声色的答道,心头却是觉得有些不妥当。世子妃的语气,很不妥当。不仅是她提起朱弦时候的冷淡。还有就是说朱弦对她很好的时候那语气。那样的语气,倒像是认定了朱弦和她之间,有什么私情。

果不其然,世子妃又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不再是勉强,而是带着一丝了然和轻蔑:“邻里之间的正常往来?咱们京城也有邻居,可是却也不见朱弦将自己爵位所得的贡品送去给人。”

昙华微微一怔。朱弦送了她这样珍贵的东西?想想也是,纵容是景王府里的人,可是真正稀罕的东西,那也是不容易得的。哪里有那样的多余来分给她?一时之间,昙华心头有些五味陈杂起来。一来,是觉得自己不值得。纵然是因为想要报恩,可是朱弦的付出,也太多了。要说报恩,其实完全也没有这样的必要,当年她也没做什么不是?

还有就是,昙华对世子妃那样的语气很是不痛快——听着世子妃的语气,好像她和朱弦真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这样被人想着,是谁也得不痛快。而且,她还是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世子妃这样直白的说了,不分青红皂白的认定了事实,给她扣了一个帽子,也未免太欺人了一些。

昙华觉得自己若是再这么好语气的说下去,反而是让人觉得心虚了。所以当下昙华便是沉了面色,郑重的看着世子妃言道:“还请世子妃您不要这样说才是。事关小女子的清白,还请世子妃口下留情。至于我和小侯爷之间,世子妃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至少我是认为我们之间并没有私情的。”顿了顿,昙华深吸一口气,坦然的看着世子妃:“如果世子妃觉得小侯爷和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来往没有那个必要,日后我和小侯爷断了往来就是。”

“哼。”世子妃似乎也有些恼羞成怒,当下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刻薄道:“若是你有这样的认知,早做什么去了?这会子骨头倒是硬气了,有了傲气了。当初收下东西的时候,又怎么的不拒绝呢?”

听这话的意思,世子妃是认定了昙华和朱弦之间有私了。而且,还认定了这事儿是昙华主动巴上来的。

昙华涨红了脸颊,深吸一口气维持住自己的气度,淡淡道:“还请世子妃不要污了我们的清白。我们虽然是小门户,却也知道什么是礼尚往来,纵然会送的东西比不得小侯爷的金贵,却也是没有失了礼数。更没想着巴结什么人。今儿叨扰了世子妃许久,我也该走了。”

这一次,昙华是真的铁了心豁出去要走了。再这么留下去,她怕自己一点脸面也没了。

昙华刚一转身,就听见外头一阵嘈杂,接着就看见朱弦掀开帘子大步流星的跨了进来。一身石青色的箭袖衫子,底下是一双墨青色的靴子,面容却是前所未有的阴沉和难看。一向带着浅笑的唇角,此时紧紧的绷着。纵然是瞎子,只怕也是能感觉到朱弦的怒气了。

昙华和朱弦的目光撞在了一处。朱弦先是一愣,随后上下马虎的看了一番之后,这才整个人都是放松了几分。至少,看着没那么吓人了。

昙华也是微微一愣,随后才低下头去微微一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小侯爷。”

“嗯。”朱弦却是只应了一身,并未多说,反而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匆匆对着世子妃一抱拳:“母亲。母亲累了,昙华也该回去了,我也不多留了。正好我送昙华回去。还请母亲好好歇着,养着身子少操心才好。”

朱弦在说“少操心”三个字的时候,重重的加深了语气。那意思,纵然是昙华也能听得明白了。朱弦分明是在怪世子妃多事儿?

再看朱弦对世子妃的态度也是奇怪——纵然恭敬,可是却是没有那种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倒像是敷衍和应付。

难道,这两母子的感情并不好?昙华纳闷的想着,还没回过神来,便是听见朱弦对她道:“昙华,你跟我来。”

昙华回头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世子妃,然后扭头就跟着朱弦走。是傻子,也知道朱弦此时为何出现了——朱弦分明是来带她走的。微微抬头看着朱弦的背脊,昙华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五味陈杂了。不过,更多的却是恼怒——她觉得,自己分明是受了无妄之灾。

一想到方才世子妃的那些话,昙华就忍不住沉下脸来。那些话,的确是很伤人。她不可能不在意。没人愿意被人贬低,她更不愿意。虽然一开始和朱家来往,她也不是没有私心。可是现在,她却是真没算计朱弦什么。她现在是真拿朱弦当朋友了。可是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得太少了。朱弦这样的人,哪里是她能高攀得上的?这不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么?

所以,纵然明白朱弦是特意过来带她离开,昙华心头仍是觉得有些恼怒生气。

第二一三章 后悔

走到了园子里,看着前后左右没人了,昙华便是停住了脚步,站定了看着朱弦,气鼓鼓的便是开始质问了:“朱弦,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娘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们小门户的高攀不上你们,可是也不能这样羞辱人吧?得了得了,以后咱们还是不要来往了。只当咱们从没认识过就是了。”

昙华连珠炮似的抱怨完,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随后又愣住了——她怎么这样随性就说出了这些话来?她的休养呢?她的克制呢?一时间,更是有些懊恼后悔起来。其实,和朱弦抱怨什么呢?朱弦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而且这也不是朱弦的本意。何必这样怪在朱弦的身上?这样做,倒是有些迁怒了。

这样想着,昙华倒是越发心虚起来,也不敢再盯着朱弦看了,低下头去有些无措的拨弄腰上佩着的香囊。

半晌没听见朱弦的动静,昙华便是偷偷的瞟了一眼朱弦,却见朱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来了,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神色多少有些无奈。

“你怎么不说话?”昙华终于扛不住心虚开了口。心里却是怕朱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你不用理会她说的话。”朱弦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道,语气很是沉凝:“她是世子妃,但并不是我娘。”

昙华一愣,抬头看着朱弦,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世子妃是世子妃,但是并不是朱弦的娘?!这话的意思是……朱弦并不是世子妃所出?!

昙华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说真的。她一开始就觉得世子妃和朱弦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但是也没想过世子妃竟然不是朱弦的母亲。那朱弦自己的亲生母亲呢?想到了这个,昙华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有些歉然的看着朱弦。“对不起,我不知道……”

朱弦倒是没什么异样之色,见了昙华如此不安反而笑了起来:“你今儿来。我是真不知道的。我刚从校场回来,听了这个消息忙就过来了。谁知还是来晚了。”

昙华听着朱弦话里的意思竟像是在解释和道歉,当下又是一愣。不过很快的便是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我的不是,没弄清楚状况就胡乱发了脾气。你别恼。”说这话的时候,昙华自己觉得很是别扭,可是说完了,反而却是大松了一口气。觉得痛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