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着客人的越来越多和时间的过去,昙华一颗心却是沉了下去——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石曼曼母女到现在还没来。

昙华有些担心石家不来人了。所以,她这心也就开始悬着了。到底如何,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计划——昙华最怕的就是石曼曼母女被事情绊住脚来不了。这会子。她也没没法子再去请一个五福老人来。

昙华一下子笑出声来,歪着头打趣醉秋:“我瞧着,你倒是比我更气恼。怎么了,你和她们之间莫非还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我不知道的?”

醉秋跺脚:“我这是为姑娘不高兴,姑娘还笑话我。罢了,我倒是成了那个自讨没趣的了,我还是赶紧去办事去,省得姑娘还取笑我才是。”说着,也是一溜烟的出了房门。不过面上却已经是笑嘻嘻的,倒是瞧不出方才的阴郁了。

昙华忍不住浅笑,心头觉得自己也算是该知足了——有这么几个忠心的丫头,还有什么好不知满足好抱怨的?

时间倒是过得很快,昙华还琢磨着事儿呢,那头便是听见小丫头的禀告——说是客人来了。

昙华自然是不好再闷在屋里,便是收拾了情绪起身准备招待客人。不管如何,总不能让人瞧出什么来。一来实在是面子上不好看,二来也是不想在这个档口再传出什么流言来——昙华是真的怕自己以后名声太大,万一嫁不出去那就糟糕了。

所以,眼瞧着现在关于她和朱弦之间的事情已经慢慢的没了什么动静,这个时候昙华是绝不肯再有什么事情,一下子再让人背后议论纷纷。到时候,少不得京城的那事儿又要被提起,她不想成名人也得成名人。

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宾客们便是陆续的过来了,昙华几乎有些应接不暇——不过这样却也是十分正常的。要知道,大家都是算准了时辰的。来早了干巴巴的坐着不舒服不说,而且也来迟了的话,却同样的舒服。花了钱不必说,还觉得有些丢人。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大家干脆估摸着时间,都差不多那个时候到,自然也就没什么了。

只是随着客人的越来越多和时间的过去,昙华一颗心却是沉了下去——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石曼曼母女到现在还没来。

昙华有些担心石家不来人了。所以,她这心也就开始悬着了。到底如何,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计划——昙华最怕的就是石曼曼母女被事情绊住脚来不了。这会子。她也没没法子再去请一个五福老人来。

第二七四章自告奋勇

一时半会的,昙华又上哪里找人去?自然是只能苦笑了。少不得在剩下的几位夫人里头选一个就是了。

不过这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是又听见丫头禀告:“燕嬷嬷来了。不知是不是请进来?”燕嬷嬷虽然是朱弦身边的,可是说到底还是个奴才罢了。故而丫头才会有此一问。

周老夫人却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出了声:“快请。”

昙华自然也不会反驳。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去。燕嬷嬷会来,少不得是因为朱弦的吩咐。可是那日她已经是说了那样的话……若是她选,那是肯定不会再请燕嬷嬷进来的。甚至,就算是朱弦亲自来了,也是能回避便是回避开来才好。

一时间燕嬷嬷进来,谁知身旁还跟着另外一位夫人,年岁不过三四十的样子,皮肤白皙略有些瘦,目光稍显得凌厉了一些。不过,倒是和燕嬷嬷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再看那夫人走路的姿态和神情,便是更让人无法小瞧了去。举手投足之间,俱是恰到好处,一看便是知道受过良好训练。至于通身的打扮——衣裳虽然颜色很沉稳素淡,可是不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都是拔尖的。通身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头上戴了一套头面,不是白玉就是翡翠,倒是没有金的。再看手腕上,一对绿翡翠的镯子成色极好,那里头的水色极润,像是一汪水。

这样的东西,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由此可见,这位夫人的来头倒是有些大。

所有人都是看着那夫人,心头各自揣测到底那人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

周老夫人虽然还坐着没动,可是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燕嬷嬷和那位夫人,一眨也不眨,面上的笑容更是和煦:“燕嬷嬷。”只是和燕嬷嬷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是一直落在那位夫人的身上,面色也是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燕嬷嬷只是笑着微微一福身子,朝着众人行了礼,这才又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小侯爷的姑姑,听说今儿是昙华小姐的好日子,特地来恭贺的。还请老夫人和昙华小姐不要怪罪我们不请自来才好。”

朱弦的姑姑?昙华心头纳闷,便是又拿眼睛看了一眼那位夫人,见那位夫人在众人的注目下仍是和先前是一个样子,丝毫不觉得不自在。倒是心头又相信了几分——不管怎么说,那通身的气派,还有行走之间的仪态,的确不会是普通人家的。

只是,昙华不明白的是——朱弦的姑姑来做什么?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顺带跟世子妃似的那样警告敲打她一回?还是只是闲得无聊寻些事情打发时间?不过,不管怎么说,昙华都是有些不大相信这位夫人只是来恭贺自己及笄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很实在。

不过,既然是朱弦的姑姑,少不得众人都是要多给几分礼遇了。当下除了周老夫人没动之外,其余的夫人都是对着那位夫人还了一礼。昙华自然也不会干坐着,也是上前去,认认真真礼数周全的行了一回礼,又诚恳的道谢一回:“夫人能来观礼,是昙华的福气。”

周老夫人也是笑,很是热切的亲自让那夫人坐,又笑着问:“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燕嬷嬷笑着介绍:“只叫一声关夫人就好。”

那位关夫人也是点点头,倒是没客气的直接坐下了,却也不和周老夫人说话,只是看向昙华:“这身子单薄了些,素日可有调养?”说话虽然让人觉得直白了一些,可是胜在语气和蔼,让人生不出反感来。加上面上的神情,更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受宠若惊的味道。

昙华倒是没想到这位关夫人看了自己半晌这一开口竟然说的是这么一句话,倒是足足的愣了一下才又答道:“平日只是饮食多注意罢了,并不曾吃药。多谢关夫人您的关心。”昙华答得很客气——就算关夫人表现得再怎么和煦也好,或是关切也好,她心里是认定了要保持距离的。

一来,是不想再像是那会被世子妃用言语侮辱敲打,二来也是觉得她真是没必要再牵扯这些事情。不管是为了将来好也罢,还是为了现在的清净也罢。客客气气的,保持着距离,自然也安全许多。

按说关夫人是不可能没有觉察到她的疏离客气的,可是让昙华有些憋闷的是,关夫人却像是一点儿也没觉察,仍是用那副关切和蔼的语气继续道:“是药三分毒,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最养人的还是五谷杂粮,这一点是没错的。难为你竟是如此明白。”

昙华回了个微笑却没吱声——这话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当然,也是不想再多说的意思。于是当下也不再理会这位关夫人,只心中琢磨到底该让谁来做这个梳头夫人。

关夫人还没如何,倒是周老夫人忙不迭的将话头接过去:“别的我也不敢多夸,只是我们昙华从小便是懂事聪慧,凡事都是个思虑周全的。真不知道她哪里就这样玲珑了。倒是让人心疼得厉害。同样是一群小姑娘,偏昙华性子最沉。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任谁也能听得出,周老夫人这是在变着法子的夸昙华呢。虽然有些王婆卖瓜的嫌疑,不过却也不算是太过。只是周老夫人的心思被众人明白之后,便是立刻有那些心思灵巧的妇人们附和了,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昙华微微蹙眉——只觉得有些面颊发烫。不过却并不是羞的,而是愧的。一来是周老夫人话说得太过了,二来就是周老夫人的心思。

周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当着关夫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还能有什么心思?自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可见了。很显然,周老夫人是没死心的。或者说,在看了朱弦的信之后,周老夫人的心思和算计死灰复燃了。

大约,今日关夫人的到来,周老夫人是直接认为是朱家那头派人过来查看了。而查看的目的么自然也是简单

只是周老夫人那迎合的态度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或者说,已经不仅仅是迎合了,而根本就是谄媚!没错,是谄媚。

所以昙华微微垂下目光不敢再看下去,脸上一阵阵的难堪。她此时倒是希望自己根本不在这儿才好。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这会子那位关夫人心头是该有多么的鄙夷和嘲讽了。不然,怎么说“人先自辱,而后人辱之”呢?如此一开始就将自己地位降得如此低下,又对对方谄媚,那里还能得到对方的尊重?

少不得,越发的将她们李家看做是趋炎附势的,故意想要攀龙附凤了。

昙华多少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她总不能直接对周老夫人说让她闭嘴吧?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眼不见为净了,昙华看向刘夫人,诚恳的请求道:“刘夫人,原本我们请了石夫人来替我梳头,可是没想到她家却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竟是不能来了。所以我想着,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替我梳头?”

刘夫人倒是没有迟疑,闻言立刻便是笑着点头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

“不如我来吧?”忽然一旁的关夫人插话进来,正好打断了刘夫人的话。

昙华看过去,正好看见关夫人笑盈盈的目光朝着自己看过来,四目相对,关夫人唇角的笑容又盛了几分:“我梳头的功夫倒是也不差。虽然自问也不算是什么有福之人,可是却也是公婆俱在,子女双全的。如今自告奋勇,昙华你不会不乐意吧?”

说完这话,关夫人又朝着刘夫人一笑,轻轻颔首:“这位夫人不会怪我抢了您的差事儿罢?我也是着实喜欢昙华这孩子。今儿我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与她做见面礼贺喜她及笄,替她梳头也算是个心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说出个什么不字,那就是扫了关夫人的脸面了。而且,关夫人也并不是强势的压了谁,说得这样诚恳又温和,想不点头也难。

至少,刘夫人是不好说什么的,只得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昙华:“自然也没什么,说起来,我的福气也是比不得夫人您的。有您梳头,自然是比我好多了。”不管是五福来说,还是身份来说,关夫人的确是更合适些。只是关夫人第一次上门就做这样的事情,到底让人觉得有些怪异。而且还如此自告奋勇。

一时间,众人琢磨着关夫人那一句“我很是喜欢昙华这孩子”,便是都微微有些动容。这话的暗示,难道还不算明显?

周老夫人的面上,已经是不可遏止的露出了喜色来,忙笑道:“关夫人肯替昙华梳头,可是她的福气。就是对李家,也是荣幸了。在此我先谢过夫人才是。”周老夫人此时是多少有些得意和庆幸的——一来是关夫人对昙华的肯定,让她觉得这门亲事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了。二来就是,之前没请梳头夫人,临时请了石夫人又不能来,可不是正好了么?

第二七五章强迫

昙华自然是拒绝不得,只得低头应了。

吉时快到的时候,一群人便是浩浩荡荡的去了昙华的院子。香案什么的自然是早已经预备好了。

昙华换过了曲裾深衣,正了容色低眉敛目的端正跪坐在席上。跟前的香案上梳头的家伙事儿已经是齐备。

气氛端的肃穆了起来,一屋子的人连个呼吸声也是听不见,连带着香炉里焚出的香味儿也是显得有那么几分严肃的味道。

昙华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不由得又将背脊挺直了一些。上一次的及笄礼是什么情况她早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旁人根本就不知道李家还有一个嫡长女,所以根本就算是没有操办。不过,她是曾经羡慕过朝华的及笄礼的。那个时候,看着朝华神圣庄重的跪坐在那儿让人梳头,她心里很酸很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但是更多的是自卑。

那个时候,她是觉得自己处处不如朝华的。不管做什么都是缩手缩脚。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不被人注目才好。

但是现在她的心态又截然不同了。此时昙华心里很明白——自己没有哪一点是比朝华差的。唯一比不过的是朝华的母亲还在,还能护着朝华,而她却是只能靠自己罢了。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仍是压过了朝华不是么?这一次,她和朝华的位子,俨然已经是调换了。

这一次,愤愤不平不甘心嫉妒羡慕的不再是她,而是朝华。

这样的反差,证明了她一步步的改变,证明了她一次次的努力。虽然仍是有许多不顺心不如意,可是至少不再任人鱼肉了不是?也不必再那样畏畏缩缩。

昙华微微抬头,一眼便是找出了朝华来。朝华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昙华从朝华的目光中看出了许多东西——朝华对她,显然是有些恨之入骨的味道了。瞧朝华那眼神,阴鸷狠戾,倒像是什么潜伏在暗处的凶兽一般。

但饶是如此,昙华却也并不难从里头找出了羡慕和嫉妒。

于是昙华对着朝华灿然一笑。顿时朝华的面容便是扭曲了。而昙华则是重新低下头去,这一次倒是没了纷杂的思绪,只觉得心静如水。她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许多,剩下的,只要好好努力仔细把把握,就不会再有变数。

幸福,这一次显然不再是遥不可及,而是触手可得。

昙华浅浅的弯着唇角,倒是真觉得高兴。甚至连什么时候关夫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她也是全然不知。直到关夫人手按在她的头上,昙华这才一惊,蓦然回过神来。正要动,却是又忙忍住,甚至越发的挺直背脊正襟危坐。

及笄礼即将开始,如此庄严肃穆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有小动作的,更不能坐姿不端。

“你也不必紧张,”关夫人低声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又在昙华的背上捏了几把。虽然只是轻轻的几下,可是昙华却是感觉到一股巧劲,不由自主的便是顺着那力道调整身子。不得不说,倒是没有刚才那样紧绷,也不觉得难受了。

昙华自然明白关夫人这是特意的照顾了她了,当下心中是有些感激的,便是诚恳的低声道谢了一回。

关夫人一笑,随后又道:“你这一头的头发倒是好。不多不少,又顺又直。乌黑黑的像是乌缎。将来就算是绾高髻的话,也是不必用假发的。”一面说着,一面却是正了容色,看了一眼沙漏,等到为时辰到了,便是郑重的开始了及笄礼。

首先自然是散开了原本绾着的丫髻。如此,代表的便是女子已经褪去稚气,不再是小丫头,所以不必再梳丫髻了。

散了头发之后,关夫人便是拿起一把白玉梳,一点点的将头发缓缓梳顺。旁边有专门的人唱着梳头歌儿,也叫做及笄歌。歌词繁复冗长,一直唱到了关夫人将头发彻底的梳开来。至于歌词的内容——昙华含含糊糊的只清楚几句话,不过都是些有吉祥寓意的话罢了。

放下白玉梳后,关夫人又拿起了另一把梳子,将头发分咎,然后绾上去固定好。等到头发都梳好了,发髻的式样也就出来了。关夫人的手很巧,绾发的动作很是熟练。

昙华从镜子里瞧着,忍不住的猜测——关夫人梳头的手艺这样好,不知道是不是常常替她自己的女儿梳头?不然的话,还真是想不到关夫人能在哪里练就这样一身好本事。

关夫人梳的也不算是什么复杂华丽的样式。可是却也绝不简单。虽然还没插戴,不过却已然是让人看着眼前一亮了。江南女子本就比北方女子显得婉约袅娜,这个发髻正好便是衬托了那种感觉来。不过,却又是比之前多了几分味道。之前梳着丫髻,多少显得还有些小丫头的味道。这会子,再看镜子里的时候却已然完全是个灵秀的少女了。

方才梳头的时候,原本关夫人是要将昙华前头的碎发也梳起来的。只是昙华微微一闪,关夫人便是没有坚持。

昙华也不确到底关夫人看没看见她额上的伤口——按说是看不见的,可是她却是总觉得关夫人已经看见了。不过,镜子里关夫人的神色一直没有变化过。所以自然也是让人无从揣摩什么。

发髻已成,接了下自然就是该插戴了。不过庄夫人却是没从香案上取那些准备好的簪子发钗,而是看了一眼燕嬷嬷。

燕嬷嬷便是捧了一个雕花的盒子上来。关夫人郑重的双手从里头捧了一样东西出来,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昙华看得分明,竟是一个华胜。不过巴掌大小,可是却是极为精致。不过只是匆匆看一眼,她便是能断定这个东西怕是有些珍贵的。再看着关夫人的意思是要给她带上,她倒是有些不大情愿,想了想还是出声:“这个太过贵重了,夫人还是收回去吧——”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样贵重的东西,她是真不敢要的。

就怕关夫人是想用这个来换取些什么东西。或是要她做什么事儿。再则,收了如此贵重的东西,等到关夫人真的敲打她的时候,她倒是有些不好在说什么了。

关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昙华,面上神情显得似笑非笑;“你怕什么?不过是个精巧些的东西,你竟是不敢接了?还是,你怕这是买你的身价银子不成?”

关夫人显然是带着玩笑的意味的。只是这个玩笑开得却是有些不那么让人舒服。自然,也不仅仅是玩笑。更是有些别的意思的。不仅如此,昙华觉得怕是关夫人这话还有些激将的意思在里头。想想也不奇怪,年轻的小姑娘,听了这话怕是羞得很,也不愿意被人瞧低了去,上当了也是正常的。

昙华看着关夫人,心中又添了几分防备——这个关夫人对人心的把握倒是很拿手。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最是危险。

低下头避开了关夫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昙华只是抿唇轻声回绝:“无功不受禄。还是请夫人收回去吧。”

“其实,这个倒也不算是我一个人的礼。”关夫人忽然轻笑,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顿,不等昙华反应过来,就已经将那华胜压在了发髻上。

昙华下意识的便是要闪避,只是没想到关夫人会如此不按照规矩来。明明她已经拒绝了,却依旧是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来。如此,便是有些强迫的味道在里头了。昙华死死的抿了抿唇,抬头看关夫人,正要质问却是见关夫人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来:“朱弦。”

昙华一怔——难道,这是朱弦送来的礼?

就这么一怔神的功夫,关夫人已经是直起身来,笑着宣布礼成。

众人纷纷道贺,又各自送上早准备好的礼不提。反正就是热热闹闹,不给昙华一点子空闲就是了。

昙华几次想找关夫人问清楚,可是奈何却是一直都没能寻到机会。好不容易等到用饭的时候,昙华刚走到关夫人跟前,就听见周老夫人笑道:“关夫人若是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便是和我一个桌如何?”

关夫人自然是不会拒绝,笑着过去坐下了。如此一来,昙华自然又没了机会。摸了摸头上的的华胜,昙华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此时此刻,这个轻巧秀美的华胜,顶在头上几乎是有千斤重一般。

不过,她倒是也相信这个华胜可能真的是朱弦的意思。怕是就连关夫人来李家也是朱弦的意思。关夫人的态度虽然还不甚明朗,可是至少目前来说是没有敌意的。而且,燕嬷嬷还跟着。看燕嬷嬷立在一旁伺候却是又并非全然是以奴才的姿态说话行事,就不难猜出,怕是燕嬷嬷在关夫人跟前,并不只是一个朱弦身边伺候的人这样一个身份。

有燕嬷嬷在,想必关夫人也未必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朱弦的态度是摆在那儿的。这一点不容置疑。

昙华心里最在意的是——如果这东西真的是朱弦送来的,那么是不是更应该退回去?

第二七六章 态度

待到送走了客人之后,昙华只觉得累得不轻。正打算回去歇着,却是又被周老夫人派人叫了去。

大约也是累得狠了,周老夫人是半躺在软榻上的,背上还垫了靠枕。有个小丫头跪在脚踏上用美人锤替周老夫人捶着腿。而琴鹤就站在后头替周老夫人捏肩膀。饶是如此,周老夫人仍是显得有些疲惫。不过,偏偏那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闪耀出精明算计的光芒来。

昙华进去的时候便是主意到了周老夫人唇角的笑意,当下便是肯定周老夫人这会子怕是心情很不错。至于为什么不错——昙华甚至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和今儿来的关夫人有关系。关夫人虽然用过午饭就推脱还有事儿便是走了。倒是让昙华有些小小的郁闷

本来昙华是打算将东西还回去的,另外再将话也挑明白。可是没曾想,人家关夫人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甚至,连她猜测的关夫人怕是有话要跟她说的事情也是没了半点迹象。

因为这个,昙华除了郁闷之外,还有些小小的烦躁,全然静不下心来。她觉得,冥冥中这件事情根本就已经脱离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了。未来这件事情到底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她已经看不透也猜不着了。

周老夫人让昙华坐下之后,又关切的问了几句关于她额上的伤口。最后倒是有几分真心担忧的样子:“你也是鲁莽,万一提前拆了药会留疤怎么办?这可是在脸上,若是将来出嫁的时候有了疤痕,不仅不好看,将来夫妻之间也会被影响。”

昙华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心里却是蓦然一紧——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觉得她将来会以色事人。而且,听着那语气也是十分笃定,好像几乎已经肯定她是要去嫁人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譬如,关于她她婚事的?

心里细细的思量着,面上昙华却是不敢露半点出来,反而还笑着羞涩的言道:“祖母这是什么话?我还小呢,只盼着一辈子都不嫁人留在府里看着勤哥儿长大才好呢。如今勤哥儿可是越发的聪明了。教的字也记住了不少。至于留疤么,我问过大夫了,只要不沾水就不会有事儿的,明儿重新用药敷了再缠上绷带就好了。”伤口并不深,她又用药膏厚厚的涂了一层,还有头发遮盖着,所以是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这样就好。”周老夫人点点头,又微微眯着眼睛就着光仔细的将昙华打量了一回——烛火下,昙华的肌肤越发显得细腻柔滑,似乎都有光华在上头流转。而眉眼自然是更不必说,精致柔美,浑然天成。因低着头,所以倒是显得脖子纤长雅致,连带着肩背的曲线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去。

裙子是桃红色的高腰襦裙,越发的将本就纤细的腰身显得盈手可握。

不管是容貌,还是玲珑纤巧的身材,昙华这个摸样儿都是数一数二千里挑一的。周老夫人敢打包票,若是琼州城仔细的比美一回,昙华至少是能在前头五个的位置中的。再说了,当年魏修然可不是就有琼州第一美人的称号?

如今,只怕这个称号是让给昙华了。

周老夫人眼睛都是笑得眯了起来。

昙华却是越发的觉得不痛快——周老夫人那眼光,倒不像是看自家的孙女,反而像是看一件什么货物。眼里看着,心里便是盘算着到底价值几何,买去又有什么用处。

周老夫人终于又开了口,却是让昙华回去歇着:“好了,你也累了一日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也别忙活其他的事情,好好的做两身好衣裳,再绣些帘子什么的。一则是修身养性了,二来将来也能用得上。尤其是你额上的伤,可是千万要小心仔细了。”顿了顿又笑道:“关夫人说了,算算日子,差不多这个时候朱小侯爷已经从京城出发了。想来最多半个月也就能到琼州城了。”

昙华敏感的觉察出不对劲来——好好的让她做裙子绣帘子做什么?衣裳倒是也说得过去,毕竟是要穿的,而且今儿及笄也是没做一件好衣裳穿。算是补偿也可。可是绣帘子做什么?且不说别的,总不能是她自己用罢?还是,周老夫人打算拿去送人?

昙华觉得,必然是后头那一种。若不是送人,周老夫人没道理开这个口。以前周老夫人可是从不管这个的,甚至觉得大家族里的小姐姑娘们纵然拿针动线,可是却也不过是为了玩耍,不必真个儿的下死力气去钻研。至于一应用具——大到铺盖帘子衣裳,小到鞋面手绢儿,哪一样也是不需要自己动手的。身边几个丫头自然能做好。再不济,外头的绣铺多了去了,哪里能愁没东西用?

所以,肯定是送人。至于送给谁,那也是呼之欲出了。不是给关夫人的,就是周老夫人打算给朱弦。

昙华使劲的掐了一下掌心,这才控制住心里的火气,维持住表面儿的平静:“好久不曾动针线了,倒是都有些生疏了。再说了,现在慢慢冷了,针线都是凝涩的,绣不出什么好东西。”这话就算是直接回绝了周老夫人的吩咐。顿了顿之后,也不看周老夫人猛然沉下去的面色,昙华又径直言道:“祖母,我想着,到底无功不受禄,今儿关夫人送的东西太贵重了一些,还是送还回去吧。”

昙华这话虽然看似是在和周老夫人商量,可是实际上语气却是十分肯定。她这话说出来可不是真要周老夫人出主意什么的,而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跟周老夫人通知一声罢了。如今周老夫人摆明了是想要攀附朱家的,所以昙华觉得很有必要早些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不然的话,万一周老夫人背地里已经将她卖了,她还不知道呢。早些挑明了,表明了她的态度,周老夫人再要做什么的时候,总得顾虑几分。就是周老夫人到时候一意孤行了,她也不至于就束手无策,可以拿今儿的话来做文章不是?

周老夫人蓦然变了脸色,阴沉的斥道:“胡闹!哪里有人送过来的东西你收了又给人送回去的道理?请了女先生教导你们肯姐妹这么多年,难道就教了你们任性妄为不成?你这样不是在打人的脸面又是什么?且不说关夫人是什么身份,就算只是个普通人,又哪里有这样戏耍人的道理?你觉得太过贵重受之有愧,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来解决。比如再挑个什么相当的东西送回去,哪怕是你亲自做些点心送去,也是好的。你一向主意大,我也不肯多约束了你。只是这件事情,你若是敢胡作非为,我定不轻饶!”

最后一句话,周老夫人的语气说不出的凌厉威严,警告的味道也是十足。很显然,若是昙华真敢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去做,那么周老夫人是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昙华蹙眉,抬头定定的看着周老夫人:“可是咱们和这位关夫人并不相熟,她这样送了这东西过来,我们受之有愧。”

说完这话,昙华也懒得再多说。真正的较量是在实际行动上,这会子扯嘴皮子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再说了,她心里已经是做出了决定,又岂会轻易改变?最周老夫人来说,或许这个就是个稍微贵重些的物件,可是对她来说,却是还有许多别的意思在在其中。所以,这东西是必须要退的。

至于周老夫人的威胁——昙华倒是很有底气。周老夫人大不了罚她就是了,横竖也不会有多严重。再不行我,魏家那头可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从周老夫人的院子里告退出来之后,昙华回了自己屋子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小心翼翼的让蕙芯将头上的华胜拿了下来、那会子只看了一眼,她只是觉得做工精细,肯定是珍贵之物,可是这会子仔细看了,才又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惊叹——这样一个华胜,看似小巧,可是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功夫才能做成。首先,华胜的主体是由金丝编成的,轻巧透气。看着也是觉得细腻精致。只是那金丝,却是比头发丝儿也粗不了多少。单单是那么一个主体,也不知道要编多久。更难得的是,编织的时候还编了花纹出来。而华胜上的那些精美花朵蝴蝶什么的,同样也是金丝编织而成,配合着打磨得轻薄的玉片和宝石珍珠等物,才构筑而成。既有妍丽的色彩,又轻巧袅娜,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华丽。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不可能不珍贵的。甚至,只怕是珍贵得过了头了。

不管这东西是关夫人送的也好,还是朱弦送的也罢,她都不能留下。一来是为了要撇清关系,二来也着实是太过珍贵了。非亲非故的,受之有愧。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同样也是一脸的惊叹。只是蕙芯仔细的看着那华胜,神情多少显得有些异样。

第二七七章 换回去

昙华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华胜竟然是宫中之物。或者说,是御造司做出来的东西。御造司是专门负责制造皇宫中的东西的,大到桌椅板凳柜子大床,小到一对耳环一枚戒指,御造司都能做。自然,御造司又分许多不同的部门,比如做木工的,做金银器皿的,或是做使用工具的。其中金银器皿又有各自不同的匠人,负责做出不同的东西。比如家具上的镶花,或是做碗筷,一些日常的使用东西。还有就是专门做首饰的。

而这些首饰,不必问,做出来之后都是给了后宫的妃嫔们使用的。

能进入御造司的匠人肯定是受益非凡的。可谓是召集了天下的能人异士也不为过。只是,纵然天地广大,有这样拔尖手艺的也是极为稀少。而要做出一件精品,更不是容易的额事儿。所以,可想而知,哪怕是御造司做的东西只给宫里的人,可也是供不应求。尤其是好东西。

而毫无疑问的,关夫人送来的这个华胜就是好东西,是难得的精品。那么,关夫人是如何得来的?若真是朱弦的,朱弦又是如何得到的?

或许是宫中的赏赐?可是昙华想来想去,也不觉得宫里会赏赐女人的东西给朱弦。要不然,这东西就是景王府里的东西,朱弦拿了出来,又转手送给了她。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可是正因为如此,昙华却是越发有了退回去的理由。

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员之女所能享有的。留着,只会招来各种麻烦。首先,宫里那个瑞安郡主知道了就不会高兴到哪儿去。甚至,会大发雷霆。因为怎么看,朱弦有这样的好东西都是应该留给自己的未婚妻的。而不是送给她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小丫头。

若说是交情——她和朱弦之间凭什么有交情?要真算起来,见面的次数都是少得可怜的。更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要说是交情所致,没人会相信。所有人大概都会认为,她和朱弦之间是有什么私情。否则,朱弦不会如此糊涂和慷慨。甚至于未婚妻都不顾。

而啊麻烦也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别人的觊觎和妒忌。好东西,谁不想要?可是好东西往往稀少,所以从来世上都不乏为了一件东西导致了血流成河的事情发生。口角之争都还算是小的,严重的,家破人亡也是常见的。

昙华并不认为自己若是留着这个东西,将来会不被人惦记,而且能对付那些强取豪夺的隐私手段。

蕙芯也昙华的意思也是一样,“姑娘还是赶紧送回去罢。一面夜长梦多。”这东西就像是一个烧红的炭块,留在手里的时间越长,隐患也就越大。

昙华凝重的点点头,又叹了一声。郑重的将东西用小木匣装好,然后这才睡下了。

蕙芯吹了灯,这才睡在了脚踏上。 今儿正巧是她守夜。

黑暗里昙华仍是有些思绪不宁,竟是始终没法子平静下来,更不用说睡着了。而且静静的躺着也觉得心头烦躁,过不了片刻便是忍不住的要翻身。如此辗转了许久,可是却依旧是半点睡意也没没有。昙华知道怕是连累了蕙芯也不得安睡,便是苦笑一声:“明**好好歇着补觉罢。 着实是我连累你了。”

蕙芯笑了一声:“那我明儿可是能偷懒了。”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有些迟疑的继续说话:“我估摸着,怕是关夫人这次来,是特地为了姑娘你。我觉着,怕是朱家那头已经有了决定或是打算。而姑娘你怕也是牵扯在里头。”

“嗯。”昙华微微怔了一怔后才赢了一声,随后也不翻身了,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昙华不开口说话,蕙芯也没再开口,屋子里倒是一下子静谧起来,连呼吸声似乎都没了。就在蕙芯以为昙华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昙华却是又突然开了口:“咱们心里都清楚。这事儿不难猜。而且,今儿怕是关夫人已经和老夫人提起过了。”否则,周老夫人不会那样高兴,更不会语气笃定的说那些话来暗示她该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