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仍是没出声,只是从那面上的神情却也不难看出心里是在仔细思考的。

昙华便是耐心的等着。可是没想到周老夫人最后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朱弦并不是一个糊涂的男人。再说了,只要朱弦看重你,你还怕什么?瑞安郡主就是再厉害,总也是个女人不是?是女人,总是要爱惜名声,哪里会对付你让人觉得她小心眼?”

昙华只觉得满腹悲凉——周老夫人显然是让联姻朱家的好处给冲昏了头脑了。

“朱弦不一定将来就能继承了景王的爵位。”昙华换了一种说法,同样的语气也是冰寒下去,再没了先前的温和。“而且,朱家那些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这样的,去了要不了几日就能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祖母是觉得我的命不值钱,还是觉得若是能用我的命来换了李家的荣华富贵,那就是顶顶划算的买卖?”

昙华是很想问一句“那我这个孙女,到底在您眼中算是什么?”。只是这句话到底还是没问出来。在舌尖打一个旋儿便是又重新咽了回去。不是觉得问了太伤人太不给周老夫人面子太让人难堪。而是她已经知道了答案。问或者不问,其实都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可能是周老夫人或许愿意哄一哄她也是不一定的。

周老夫人的面色已经是完全的阴沉了下去,顾不得其他的便是狠狠斥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难道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是连孝悌二字都不知道了?我几时说过非要你去给朱弦做妾了?不过是让你过去探病罢了!我只告诉你,朱弦这一次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你自己想想,若是朱弦真的没了,你会是个什么下场,李家又是什么下场!就是魏家那头——你们一向亲厚,少不得被人看做是一起的罢了。到时候,不说别的,单单说魏家那几个年轻有为的哥儿会如何?”

昙华又惊又怒。死死的掐着掌心才算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哪怕是再怎么不痛快,可是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周老夫人说的这话是对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魏家必然是脱不开身的。

昙华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自己脑子里是个什么感受也是完全分不清楚了。首先,是朱弦的病。她一开始只以为是简单的风寒罢了。现在这样的天气,本来就是极容易风寒的。所以她并不放在心上,也不见得多担心。可是会子,周老夫人却说朱弦病得十分凶险。

周老夫人自然不敢拿着朱弦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朱弦的情况,怕是真的……不容乐观。

其次,让昙华觉得难过的,是周老夫人关于魏家的那一番话。不过却不是因周老夫人的威胁和无情,而是害怕真的连累了魏家。比起李家,她心里更在意魏家。或许李家被连累,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愧疚担心的。横竖我到时候只要我护着勤哥儿也就罢了。可是魏家,她只是想一想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就已经是被吓住了。

周老夫人见昙华死死抿唇一脸灰败的样子,竟是有些忍不住的翘了翘唇角。随后周老夫人便是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威严的又说了一句:“话就到这个份上,去不去随你。”说完这话之后,周老夫人便是摆摆手示意昙华可以离开了。

昙华转身就走。连请安都忘记了。

周老夫人冷哼一声:“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琴鹤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心头却也是有些担忧的——倒也不是为了昙华,而是为了自己。若是真如同周老夫人说的,那李家以后会是什么样儿?他们这些李家的奴才,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命运?

随后周老夫人又冷冷的近乎是怨毒的又说了一句话:“这幅德行,和她那死鬼娘一模一样。哼,都是些个不安分守己的。年纪轻轻,便是如此会迷惑男人了。”

琴鹤听了这个,惊得蓦然抬起头来。只是看了一眼后,又忙是低下去——这些话,她纵然听见了,也是只能当没听见的。不过,听着周老夫人这话,琴鹤却是明白,怕是周老夫人不待见昙华,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在魏修然的身上。

第二八九章难堪

昙华几乎是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醉秋跟在身后,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她刚才是在外头候着的,并不曾跟进去,只知道周老夫人和昙华说了一阵子话之后,昙华就变成了这样了。甚至跟她说话竟也像是没听见一样。

若不是看着昙华还认得路回自己院子,醉秋是想动手将昙华摇醒的。

昙华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椅子上。醉秋忙倒了水递到了昙华的手上。昙华接过,一饮而尽,随后似乎也是回过一点神了,死死攥着杯子久久不曾松开。面色更是一片阴沉。

昙华这幅不对劲的样子,自然不仅仅是将醉秋一人急坏了。屋子里的其他丫头,但凡是看见昙华这幅样子的,没有一个是不担心的。

最后奶娘王氏也是惊动了。王氏站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子,踌躇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唤了一声:“姑娘。”

昙华猛然回过神来,见了周围关切担忧的一群人,这才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当下勉强一笑:“我没事。”只是那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没事的。只不过是越发的让人担心罢了。不过,这幅样子总算是比起方才那样子好了许多。

王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更心疼起来:“这是怎么了?”

“醉秋,你去偷偷打听打听,看看朱弦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深吸一口气后也顾不得再解释什么,昙华只 是看向醉秋吩咐了一句。现在,只有这个是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的。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是一愣——除了春梅王氏醉秋等几个知道昙华心思的是惊惧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茫然,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突然扯到了朱弦的身上去了。

王氏只觉得一颗心都是骤然沉了下去。随后再也忍耐不住,三下两下的将小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沉着脸问:“姑娘,你难道忘记了自己先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了?”王氏本是想再直接些的,可是想到了先前昙华那副样子,到底还是心思一转换了个委婉些的说法。

昙华还在盘算着周老夫人说的话,冷不丁的听见王氏这么问了一句。愣了愣之后才算是反应过来王氏说这话的意思。当便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担忧。不过见王氏一直盯着她,昙华心里也明白了王氏心里怕是很在意,若这个时候不解释清楚了,也不知道王氏到时候会胡思乱想成什么样子。

于是索性昙华也就干干脆脆的将事情说了个明白:“老夫人让我替她去朱家跑一趟,探探朱弦的病。我本不情愿,可是老夫人说,朱弦这一次病得十分凶险,怕是有些难熬。”纵然是已经平复了许多,可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昙华的心仍是止不住的猛的一紧,说不出的心悸。

她不可能不担心。纵然嘴上说是要和朱弦断了往来。可是那些心思那些情谊,却不是一日两日能断开的。方才她一听见周老夫人那话,整个人都是有些发懵。下意识的便是想要过去看看到底朱弦怎么样了。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牢牢的克制了自己。

怎么能去?凭什么去?而去了……又有什么用处?

那个时候,昙华是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这才彻底的冷静下来。然后她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既然已经说出了那些话,也做出了决定,自然是要严格执行的。这样的事情,禁不起拖拖拉拉。

同样的,王氏听见这话的时候,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会?”王氏最开始,也觉得必然不过是伤风罢了。这会子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一句话,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不相信。甚至,王氏觉得或许根本就是昙华在故意开玩笑罢了。

可是很快王氏看着昙华那副样子便是明白过来——这个事儿,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王氏仍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嘴里不停的念叨:“怎么会呢?什么大病也不至于如此啊?再说了,不是一直请大夫吃着药?怎么的不见好转反而竟是还严重了?”这一点,王氏是真的想不通。要知道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朱弦又是什么身份?想来不管是请来看病的大夫,还是用的药材都不是什么一般的。不敢说是绝品,可是至少也是上乘的。

这样的情况下,暗说应该是要比别人更好得快些才是。可是朱弦却……

“若是他真的那个啥了,会怎么样?”念叨了几句之后,王氏突然问想起了一件事情,忙急切的问了一句。

“兴许会被怪罪。”昙华叹了一口气。朱弦在这个时候病了,任谁看着也会觉得和她有关系。会觉得是因为她的拒绝,所以朱弦才会变成这样。没办法,朱弦看着不像是身子弱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病。所以这么突然一病,谁都会自然而然的将这个归结在她的回绝让朱弦伤心的缘故上。

不说旁人,昙华自己都是觉得是有她的原因的。不然,哪里来的这样的巧合?

而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念头,她才会如此的坐立不安。她是想去亲自看看的。但是她心里却更明白,若是真要断得彻底,这个时候就不该出面。只是……万一朱弦的情况是真的不好呢?难道她还要如此绝情不成?若是这样,她将来一辈子怕也是无法安稳了。

说句心里话,昙华是恨不得病的是自己,而不是朱弦。至少,她不用如此为难和担忧不是?

王氏在听了昙华的话之后,几乎是整个人都失去了冷静,只是茫然无措又叫慌里慌张的问昙华:“那咱们该怎么办?”

“只能等。”昙华又叹了一声,看王氏着实是吓得不轻,便是又放柔和了声音劝慰了一句:“奶娘也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王氏得了昙华的保证,也顾不得去想昙华如今不过才是十六的少女,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只是觉得心里一下子安稳了许多。

昙华此时也算是完全沉静下来,便是起身朝着内室走去:“奶娘,吩咐春梅准备东西我,我去朱家一趟。”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去一趟。不亲眼看一看,她怕是始终都只能悬着心。兴许去看了之后,就发现朱弦其实挺好的呢?

下意识的昙华回避了万一看了之后发现朱弦真的已经是病入膏肓这个可能性。所以说,其实她心里,根本就不愿意接受朱弦病重这个事情罢了。

等到醉秋回来的时候,昙华已经是梳洗过了,也换了衣裳全然是要出门的样子。醉秋自然也就明白了昙华的打算,便是凝重的抿唇点点头,轻声对昙华道:“姑娘心里有个准备才好。朱家那头,近几日琼州城附近的大夫都请过来了。而且,药材更是流水一样的送了进去。”顿了顿,才说出那最关键的一句:“朱家的买办说,近几日朱弦已经不大清醒了。成日只昏睡,醒来也是浑浑噩噩。再过几日若是不见好转,就只能去寿材铺子瞧瞧了。”

昙华蓦然一惊,脚下险些就被自己的鞋子绊住。好不容易才又稳住了心神,深吸一口气勉强一笑:“你问问春梅东西准备好没,咱们这就过去吧。”说完这话之后,她便是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春梅和醉秋忙跟上去,只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大好的。

昙华走得飞快,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眼里更是一片水汽。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她甚至连遮掩也没有。她此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看看朱弦到底怎么样了。那种急切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心神,根本就让她没有功夫去想别的。

甚至于,因为身子太过紧绷,她一直是有些颤的。

等到走到了朱家的大门口,所有人几乎身上都是出了一层汗。昙华看着紧闭的门扉,微微一怔,这才停住了脚步,多少有些冷静了下来。只是这么一停顿之后,她便是只觉得身体里已经没了力气,双腿更是有些微微的发软,竟是要站不住一般。

昙华强撑着站直了,然后抿着唇上前去扣门。她自己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她的急迫和失态

门房上的人也是认得昙华的,此时开门见了昙华站在门外,倒是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只是回神之后却是又皱了眉头,冷淡的将门一关:“李小姐请回吧,咱们府上如今不待客。”

昙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来竟是吃了个闭门羹。看着被重新关上的门,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觉得难堪还是该觉得愧疚——人家这么做,自然也是有缘由的。说来会所去,也算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罢了。能怪得了谁?

只是难道就这么打道回府?昙华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咬咬牙,继续上前敲门。

第二九零章抉择

门再开的时候,昙华倒是已经冷静了许多。见了人之后,也不多说,只道:“我有事儿,要见燕嬷嬷一面。”这个时候,她纵然见了朱弦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见一见燕嬷嬷更好些。若是朱弦没事儿也就罢了,若是有事儿——再做打算也不迟。

只是昙华心底仍是不大相信朱弦竟会病得那样严重。在她看来,朱弦那样的人,怎么会病死?而她也愿意相信,朱弦还不至于福薄至此。

不见朱弦,是不知道见了朱弦又该说什么。明明才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以后断了来往,可是如今巴巴的赶上去,岂不是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话?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若是朱弦误会又如何?难道将来还要再说一次那样绝情的话?还是干脆就按照周老夫人说的那样,嫁过去做妾?

两样显然都是不合适的。她方才乱了阵脚所以如此慌慌忙忙的冲了过来,却是连思虑周全也不曾。幸而,到底还是给了她挽回的机会不是?

这个时候,昙华倒是有些感激那臭着脸不肯放她进去的门房了——不过,尴尬却仍是有的。只是她掩饰得比较好罢了。

门房这一次换了个年纪大些的,许是因为有了年岁,所以脾气也更好些,面上带了几分歉意的先是朝着昙华赔了不是:“还请李小姐不要气恼才是,那小子是个毛躁的,说话也不会说。小姐先等等,我这就进去禀告。”

昙华点了点头。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道:“那小姐是进来等,还是……”

昙华思量了一下,到底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等等就是了。”只是却又往宅子旁边的那棵大树那走了几步。从那儿正好能看见朱宅的大门,又能隐藏一下身形,好歹不至于被经过的人瞧见了。虽然这里算是巷子的深处,可是也不至于就没人从这里经过。

纵然是不想被人看见她在朱宅门外的样子,昙华心里也十分清楚——朱家的这些人,现在是不欢迎她的。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儿?而且,她自己也是觉得,她是真没什么立场再进去那宅子的。

春梅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昙华,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姑娘先回去,有什么话,我去替姑娘问?”

醉秋却是抿着唇叹了一声,只拉了一下春梅:“别说了。这儿风大,咱们站在这边,替姑娘挡着风才是正经的。”昙华亲自前来都是吃了个闭门羹,更不用说是她们几个小丫头出面了。昙华这次的回绝,怕是狠狠得罪了朱家这一干人了。尤其是燕嬷嬷,那可是对朱弦忠心耿耿的,心里能没点疙瘩?就是昙华,说不定燕嬷嬷也是不肯见的。

如果昙华够绝情够冷漠,此时最应该的是转身就走,而不是咬牙留下来。

醉秋心头长叹了一声,只替昙华觉得满腹心酸:拒绝的话好说,可是心里些东西,却不是只凭着一两句话就能简单的消磨了去的。面上表现得再若无其事,可是心里未必就真的是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只瞧着今儿昙华这幅紧张得方寸大乱的样子,便是能以一斑而窥全豹了。燕嬷嬷只觉得昙华绝情,觉得朱弦可怜。恕不知最难受最煎熬的,却是昙华才对。昙华纵然是拒绝了朱弦,可是昙华又有什么错?难道不肯委曲求全的去做妾,就是错了?自然不是的。更相反的,因为那些话是昙华说的,所以昙华心里不仅仅是伤心,更是内疚。这个,却是朱弦体会不到的。

而且,在朱弦为了这段感情黯然神伤的时候,难道昙华又真的好过了,难道她心里就不伤心了?而且,这一场感情纠葛里头,昙华失去的东西更多——只说那名声,纵然现在流言退去了,可是那影响却并不是轻易能够消弭的。

醉秋现在,只盼着朱弦快点好起来,然后回京城去才好。唯有如此,昙华也才能够过上清净的日子。再这么折腾下去,昙华如何受得住?要知道,这些日子,昙华可是又清减了不少。以前的衣服如今穿着,腰上竟是宽了两指有余。纵然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么折腾不是?

就在醉秋想着这些的时候,昙华倒是十分坦然——不坦然还能如何?瑟瑟缩缩的,反而让人瞧着更觉得奇怪。再说了,她只是站在这儿,也算不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自然,这话也就是只能在心底悄悄说一回,取一个安慰的意思罢了。

昙华此时心里是多少有些担心的——燕嬷嬷的脾气,她多少也有些了解。燕嬷嬷这会子就算是不见她,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正想着,却是听见朱宅的大门开了。昙华一眨不眨的看着,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是抬脚就往那边迎了上去——她是真的迫切的想要知道,朱弦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昙华便是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甚至是迟疑得不知道该上去还是应该推回去——出来的原来并不是燕嬷嬷,而是另外一位妇人。那妇人昙华也认得,正是那日她及笄礼时候替她梳头的那位关夫人。

不过心里的迟疑只是微微的转了转,很快昙华心里就有了计较——依旧是坚定不移地迈步走了过去。其实出来的是谁并没有什么分别,反正只要是能知道朱弦的情况也就行了。关夫人是朱弦的姑姑,那么肯定是对朱弦的情况了若指掌的。

关夫人面上倒是并没有冷淡或是厌恶的神色,反而带了一丝得体的笑容,语气也算是和煦:“怎么来了也不进去?是被门房上气了?那人是个糊涂的,我已经命令重罚了。这些日子前来探病的人实在是太多,烦不胜烦了,我便是下令门房不再接待。没想到却是让你受了委屈。”

关夫人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歉意。不过昙华也不计较——关夫人不管心里怎么样想,可是至少面上没表现出来。那么这就够了。

“其实也没什么。”昙华也是客气的回了个笑容,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我祖母听说小侯爷病了十分忧心,便是派了我来看看小侯爷。”不好直接说是自己想来,便是正好就将周老夫人当做了挡箭牌。不过本来周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她也算不得是撒谎。

然而关夫人显然是不这样认为的,微微一笑眼底闪烁的光芒分明就是了然的意思。不过关夫人倒是也厚道的没打趣昙华,只是点点头回了昙华:“多谢你们记挂着,只是那孩子是个没福气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病得那样厉害。一幅幅药汤子灌下去,竟是半点效果没有。本是想回京城治疗的,可是这路上就要耽搁许久,而且他现在那样子,如何还能受得了一路的奔波?”

似是说到伤心处,关夫人甚至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昙华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关夫人方才的话,变相的是承认了朱弦病危这件事情不是么?

不仅是昙华,醉秋和春梅也是垂眸一派默然。

昙华死死的掐着掌心,好半晌才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子力气,哑着桑子再次开了口:“他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会没有效果呢?是不是断错症了?”只有昙华自己心里才明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腿是在轻颤的。若不是用力的绷紧了身子,怕是她现在都能站不住。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她此时喉咙里更是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只觉得堵得慌,迫切的想用什么方式来发泄一下心头的那些情绪。比如,眼泪。

昙华自然是不肯当着关夫人的面哭的,不仅是关夫人,就是别人也不行。所以昙华只能是强忍着。

关夫人却是在听见了那句话之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昙华,语气虽然和煦却是无端端的透出些彻骨的冷意来:“心病还须心药医。药再好,也只能治身子,治不了心。心上引发的毛病,光靠吃呀自然是没效果。他如今,也不知道心里是如何了。竟是连活命都是不顾了。若是他就这么去了,倒是枉费那个时候他从战场上拼杀回来了。”

关夫人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昙华自然明白关夫人的意思,当下只能死死的掐着手心,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

“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事到如今也怪不得谁,只能说小侯爷他运气不好罢了。他是个命苦的。”关夫人长叹了一声,似乎没了兴致再说下去,竟是又说自己还有事儿转身回去了。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关夫人又回过头来,郑重的说了一句话:“你若是想进来,不必让门房通告,只管直接进来就是了。若是你不想……那以后大约也不会再有机会了。”说完这句话后,关夫人进了宅子,门便是也直接关上了。

昙华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是一动不动。关夫人刚才那四个字,像是一句魔咒般,不住的在她耳边响起。端的折磨人。

第二九一章

昙华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做出选择来。她自然是想进去看看朱弦到底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的。只是一想到一旦进去之后会带来的结果,她便是又望而却步了。

如此足足迟疑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醉秋再也看不下去,伙同了春梅一人l拉着昙华一只胳膊强行的将她带回了家去。

直到回了屋子之后,醉秋本想着劝几句让昙华放开心的,可是却是看见了昙华紧紧攥着的拳头,顿时暗道一声不好,忙不迭的去掰昙华的手指。春梅起初还不明白醉秋的意思,等到看见昙华掌心那几个已经红肿起来的指甲印,这才惊呼了一声

春梅险些没哭出来。昙华的掌心,是被她自己硬生生的给掐成了那副样子的。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要知道,昙华并没有留指甲,所以就算掐人,若是不发了狠,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成这幅样子才对。

可是瞧着昙华那样子,春梅却又怀疑是不是昙华根本就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春梅醉秋面面相觑,俱是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看了今儿这一幕后,还有谁不知道昙华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忘不掉三个字罢了。昙华看着绝情,可是实际上,现场软着呢。不然,也不会被关夫人三言两语的吓唬成了这样。

照这么下去,迟早也会出事儿。不说旁的,就说朱弦万一真的是个薄命的,那昙华会如何?

醉秋觉得,若是真的如此,昙华怕这辈子也是无法过上安心的日子了。更甚至就这么形销骨立下去,迟早也是一个结果。

其实关夫人那句话说得很是,有的时候这些病,更大的缘故还是因为人心里不好受的缘故。病由心生。自然外物也就不能有作用。

昙华是明白关夫人的意思的——关夫人那话是在说,朱弦需要一味心药来治病,怕是才有救。至于那味药到底是什么也并不难猜。很显然,关夫人说的是她。

昙华自然也就明白过来,朱弦这一次生病,她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或者说,若不是她,朱弦必然是不会生病的。更不会病得如此严重。所以,将来若是朱弦真的……那么她就和杀人凶手没有两样。这样的想法,着实是让人觉得恐慌。

不过最吓人的,还是最后关夫人说的那句话——以后大约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话的意思,让人不敢往深了去揣摩。一想这个,昙华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几乎看不见光明和希望。

见,还是不见?昙华不止一次的在心底悄悄的问了这么个问题。然而每一次都没有答案。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过自私,太过懦弱的缘故。她不想面对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生活。更不想好不容易才做的决定轻易放弃。

可是,她更怕朱弦真的如同关夫人说的那样,与她再没了想见的机会。

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直接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也是理不清楚。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理不清楚就能去不想不管的。所以,昙华只能强迫着自己去做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太过艰难,到底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有个答案的。

昙华的异样自然是瞒不住奶娘王氏。王氏见了昙华这样,又听醉秋他们仔细说了方才的事情经过,心头也是为难——只是最后却到底还是劝了昙华:“姑娘,这事情上,要我说,咱们只当是不知道就罢了——”

昙华一震,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王氏。随后缓缓的摇摇头,低声道:“怎么能够?”虽然面上没有一滴泪,可是声音却是带着哭腔和悲怆。

“怎么不能?”王氏心里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火气,当下便是拔高了声音:“凭什么姑娘就该牺牲自己?姑娘到底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平日里的精明到底哪里去了?那个朱弦到底有什么好,竟是值得姑娘一次次的犯傻?!”

昙华紧紧抿着唇,心头震动可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氏却是一股脑儿的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姑娘怕什么连累别人?朱弦他是自己生了病,又不是咱们动的手,凭什么就该怪在我们头上?这样的事儿,就是闹到了天子跟前,那也是不能怪我们的!难道姑娘不想做妾,就是犯了错?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就还不信了,这个世上难道竟是一点公道也没有了不成?再说了,姑娘又凭什么就该处处顾虑着别人?怎么就不能自私一回了?魏家那头不必说了,李家这头又是凭什么?”

昙华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做出选择来。她自然是想进去看看朱弦到底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的。只是一想到一旦进去之后会带来的结果,她便是又望而却步了。

如此足足迟疑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醉秋再也看不下去,伙同了春梅一人l拉着昙华一只胳膊强行的将她带回了家去。

直到回了屋子之后,醉秋本想着劝几句让昙华放开心的,可是却是看见了昙华紧紧攥着的拳头,顿时暗道一声不好,忙不迭的去掰昙华的手指。春梅起初还不明白醉秋的意思,等到看见昙华掌心那几个已经红肿起来的指甲印,这才惊呼了一声

春梅险些没哭出来。昙华的掌心,是被她自己硬生生的给掐成了那副样子的。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要知道,昙华并没有留指甲,所以就算掐人,若是不发了狠,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成这幅样子才对。

可是瞧着昙华那样子,春梅却又怀疑是不是昙华根本就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春梅醉秋面面相觑,俱是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看了今儿这一幕后,还有谁不知道昙华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忘不掉三个字罢了。昙华看着绝情,可是实际上,现场软着呢。不然,也不会被关夫人三言两语的吓唬成了这样。

照这么下去,迟早也会出事儿。不说旁的,就说朱弦万一真的是个薄命的,那昙华会如何?

醉秋觉得,若是真的如此,昙华怕这辈子也是无法过上安心的日子了。更甚至就这么形销骨立下去,迟早也是一个结果。

其实关夫人那句话说得很是,有的时候这些病,更大的缘故还是因为人心里不好受的缘故。病由心生。自然外物也就不能有作用。

昙华是明白关夫人的意思的——关夫人那话是在说,朱弦需要一味心药来治病,怕是才有救。至于那味药到底是什么也并不难猜。很显然,关夫人说的是她。

昙华自然也就明白过来,朱弦这一次生病,她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或者说,若不是她,朱弦必然是不会生病的。更不会病得如此严重。所以,将来若是朱弦真的……那么她就和杀人凶手没有两样。这样的想法,着实是让人觉得恐慌。

不过最吓人的,还是最后关夫人说的那句话——以后大约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话的意思,让人不敢往深了去揣摩。一想这个,昙华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几乎看不见光明和希望。

见,还是不见?昙华不止一次的在心底悄悄的问了这么个问题。然而每一次都没有答案。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过自私,太过懦弱的缘故。她不想面对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生活。更不想好不容易才做的决定轻易放弃。

可是,她更怕朱弦真的如同关夫人说的那样,与她再没了想见的机会。

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直接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也是理不清楚。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理不清楚就能去不想不管的。所以,昙华只能强迫着自己去做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太过艰难,到底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有个答案的。

昙华的异样自然是瞒不住奶娘王氏。王氏见了昙华这样,又听醉秋他们仔细说了方才的事情经过,心头也是为难——只是最后却到底还是劝了昙华:“姑娘,这事情上,要我说,咱们只当是不知道就罢了——”

昙华一震,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王氏。随后缓缓的摇摇头,低声道:“怎么能够?”虽然面上没有一滴泪,可是声音却是带着哭腔和悲怆。

“怎么不能?”王氏心里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火气,当下便是拔高了声音:“凭什么姑娘就该牺牲自己?姑娘到底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平日里的精明到底哪里去了?那个朱弦到底有什么好,竟是值得姑娘一次次的犯傻?!”

昙华紧紧抿着唇,心头震动可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氏却是一股脑儿的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姑娘怕什么连累别人?朱弦他是自己生了病,又不是咱们动的手,凭什么就该怪在我们头上?这样的事儿,就是闹到了天子跟前,那也是不能怪我们的!难道姑娘不想做妾,就是犯了错?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就还不信了,这个世上难道竟是一点公道也没有了不成?再说了,姑娘又凭什么就该处处顾虑着别人?怎么就不能自私一回了?魏家那头不必说了,李家这头又是凭什么?”

第二九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