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争斗,郑氏算是完败了。接下来,就是让郑氏好好品尝失败者的感觉了。事已至此,昙华相信郑氏已经没有办法翻身。不管郑氏如何说这件事情,朝华的清白不保,这是无可狡辩的事实。

朝华将来只剩下了三条路可以走——一是以死明志证明清白,二是干脆嫁给郑长君,而第三,就是不嫁给任何人,青灯古佛一辈子。横竖,出了这样的事情朝华是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而以死明志……朝华必定是没有那个勇气的。就是青灯古佛,朝华也未必肯。那么,就剩下一条路。

而这条路,正是郑氏一开始替她选择的路不是吗?所以,想必郑氏也觉得这是个极好地主意。至于要嫁过去的从她变成朝华,想必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才对。或许,郑氏说不得还要高兴?

只是朝华,想必会很不甘心吧?想必对郑长君是恨之入骨吧?这一点,从朝华将郑长君打成这这样就能看出一二。带着这样的心情嫁过去,那么根本不必想象,就能预料到朝华以后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情景。

昙华轻叹了一声,缓缓的在心头言道:朝华,要怪,就怪你的亲娘吧。若不是郑氏布局,事情是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形的。

至少,昙华清楚的明白,她自己是做不出这样的布局的。或者说,她还没那么无耻的非要去坏人清白。可是,这一次她若是不无耻些,那么或许这会子朝华所面临的事情,就是她面临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昙华自认为也不是什么圣人,所以睚眦必报也是无可厚非的。

若郑氏一开始就放她一马,不是非要置她于死地的话,她自然也不必如此算计。

因果循环,正是如此。若说朝华无辜,也只是一句母债女偿罢了。

第三零九章

周老夫人在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气得险些没厥过去。而荣氏,在满腹期盼下得知和郑长君一个屋子的是朝华不是昙华,而且郑长君还被打破了头,如今人事不知的时候,却是实打实的厥过去了。

郑家最后是郑长海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面对李恪非和周老夫人的怒火的。

郑长海一直低着头,不住的道歉。那态度倒是很诚恳。看着也怪可怜的。毕竟,他至始至终都没做什么不是?

可是昙华却是觉得,郑长海或许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反而是觉得高兴才对——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郑长君是没有机会再娶一个娘家厉害的媳妇了。而郑瑜那头,怕也是彻底的失望了。就是荣氏,在郑瑜跟前也必然是抬不起头来的。而种种的结果,最后受益的却是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郑长海。

而且,郑长海未必不知道荣氏的打算,也未必就像是说的那样无辜。就算荣氏没明说,可是郑长海未必就猜不出来。可是郑长海却是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纵容了一回。

周老夫人和李恪非,都是恨不得将郑家的这一行人千刀万剐的。

尤其是在昙华“不经意”的说出了,自己若是不是半道上又这回去了一趟,说不定自己就先进了书房这件事情后,周老夫人的面色明显又是阴沉了几分。

这件事情明显是有人算计的。周老夫人不糊涂,一眼就看了出来。就是李恪非也是一眼就看明白了。至于背后算计的人是谁——最开始昙华没说这话的时候,周老夫人是怀疑过昙华的。可是在听了这番话后,周老夫人便是恍然大悟了。

那背后算计的人,一开始这个圈套并不是冲着朝华去的。而是针对昙华的。而最后之所以是朝华一头载了进去,除了说是朝华倒霉之外,也只能感叹一声阴差阳错。

不过,周老夫人倒是有那么几分庆幸的味道——相比之下,留着昙华的话,显然比留着朝华更有用。

昙华并不是不明白周老夫人心头的算计,所以这才故意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至于她背后做的事情怕不怕被发现——她是不怕的。纵然发现了又如何?一开始起头的不是她。她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而且,周老夫人有那样的心思,就不会真拿她如何。说不定根本就只会当成是什么都不知道。

从来就没有为了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再将另一个人的价值也拉低的道理。

凭着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的精明,这个下想必是很明白的。

而且,未必这件事情就会被发现。最多也就是怀疑罢了。不过,只要没证据,怀疑又怕什么?

在周老夫人的震怒平息一些之后,昙华便是适时的开了口:“祖母,如今也不是生气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想,这个事儿以后该怎么办?”顿了顿,昙华又道;“我已经敲打了今儿看见情况的那些丫头婆子,让她们将嘴巴闭紧了。”

周老夫人只露出苦笑——看见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几句敲打难道就能堵住这么多的嘴巴?显然是我不可能的。所以,最后周老夫人只说了一句话:“纸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恪非则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昙华便是叹了一口气:“如今郑家大表哥昏迷不醒,朝华又不说话,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舅太太那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事儿我们不必管,只让郑氏和她嫂子商量去吧。反正一个是她女儿,一个是她侄儿。随她怎么处置。”周老夫人想了想后,说出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来。

昙华便是明白了周老夫人的意思——这个事儿李家不管了。换言之,朝华的婚事,李家只负责出一幅陪嫁,其余的,都得郑氏去张罗了。表面上好像是给了郑氏脸面,信任郑氏。可是实际上,却是让郑氏和朝华彻底没了脸。周老夫人不帮着张罗,倒像是朝华根根本不是李家的女儿似的。

朝华又看了李恪非一眼,李恪非仍是不吱声。于是昙华便是低声的应下了这件事情,然后不再言语。

“直到朝华出嫁之前,都不必过来跟我请安了,好好的在屋里学学规矩女红。”周老夫人又说了这么一句话。顿了顿连郑氏也是一并安排了:“郑氏除了朝华婚事,其他的事情,以后都不必去烦扰她了。杨氏和昙华管家吧。郑氏的孩子生下来后,就让杨氏和徐姨娘帮着养着,郑氏专心教导朝华就好。”

这下,不仅是朝华以后都要禁足,郑氏也是一个结果。更甚至,郑氏的孩子也被夺走了。郑氏可谓是彻底的失去了希望了。

昙华将传话这个工作揽了过来,亲自跑腿一趟去跟郑氏说。自然,她是不想错过郑氏的反应。郑氏在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想必是很精彩的。

郑长海也是告退出来。

郑长海在周老夫人院子门外,意味深长的看了昙华一眼,然后轻笑一声:“我那个姑姑,可算是彻底栽了。想必你很高兴?”

昙华本是径直走着的,听闻了这话,便是顿了脚步,回头灿烂一笑:“你难道不高兴?”说完这话,昙华便是笑盈盈的转继续走了。直至此时,她算是肯定这个郑长海不是什么善茬了。至少,郑长海应该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包括她的部署和算计。

不过,昙华倒是不但心郑长海会做出什么蠢事儿。聪明人是不会做蠢事儿的。况且,郑长海在这件事情里可是受益不小的。

郑长海看着昙华走远,微微吐出一口气来,然后轻笑一声,颇有些庆幸和感叹:“还好。”还好他那个大哥,没福气娶这个女子。不然的话,以后还真说不清楚事情会怎么样呢。

随后,郑长海又嗤笑一声——那个傻大哥,又如何能配得上这样的女子?

一时又忍不住的想——若是他有那个福气,以后能娶得到这样一个精明的女子,那倒是极好的。

郑长海这些心思昙华自然是不知道的。昙华径直到了郑氏的院子。

此时朝华也是在郑氏院子里的。朝华正在摔东西发泄心头的情绪。一面摔,一面哭着大声咒骂郑长君。说他是畜生,是人渣,是狗*养的,猪狗不如。

郑氏面色难看的坐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阻拦,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昙华走到门口便是住了脚步,没再往里头去。倒不是不想进去,而是面对着满地的狼藉,觉得有点下不去脚。尤其是地上以瓷器的碎片居多。她怕不小心扎了脚,那就不合算了。

不过,这件事情在门口说也是一样的。昙华语气柔和的缓缓的将周老夫人的意思转达了一遍,不过柔和归柔和,声音却是不小,相信郑氏和朝华是听得很清楚的。而且,不仅是郑氏和朝华,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郑氏的面上完全是惨白一片了。而朝华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显得有些呆呆愣愣的。

昙华含笑的看着这母子二人面上精彩的神色转换,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要离开。

郑氏最后紧紧的盯住了朝华,忽然出了声,声音嘶哑而阴鸷:“是不是你?是你动了手脚!不然的话,怎么会是朝华?!明明就该是你——”

“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昙华直接打断了郑氏的话,面上笑容不减,反而增添了一两分:“我倒是想问问太太,太太怎么就知道书房里该是谁是的?难道说,太太一开始就知道会出事儿?太太是不是安排了什么?”

昙华的声音很轻,可是落在郑氏和朝华的耳里,却不亚于是雷鸣之声。而昙华的笑容,此时更是让郑氏和朝华觉得刺目异常。

朝华忽然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然后转头去看郑氏,阴沉沉的开了口:“娘,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布置的?你想算计她,可是最后却是我——”

郑氏动了动嘴皮子,却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朝华蓦然哭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你到底是不是我娘?你就这么坑我?”朝华的这一句质问,可谓是泣血之声了。哪怕是昙华听了,也是不由得同情的看了一眼朝华。

朝华一路踩着碎片奔到了昙华的面前,也不知道那些碎片有没有伤了脚,咯得疼不疼。不过看朝华那样子,倒像是个没知觉的。

朝华死死的盯着昙华,一字一顿的问:“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故意引我过去的!”

“是又如何?”昙华浅浅一笑,用只有她们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言道:“朝华,若不是太太布局好了,我又哪里来的本事做成这样的事情?而且,若不是太太算计我,我又何必算计你?再者,我也不是强拉着你去的,你自己要去,又怪的了谁?”

朝华已经赤红了双目,狠狠的一巴掌摔在了昙华的面上。

昙华也没闪躲,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随后反而笑了:“如今我们两不相欠了。我算计了你,你也打了我。正好。”这一巴掌,将她心底仅剩的一丝自责不安都打散了。

第三一零章

朝华冷笑:“好一个扯平了。你如此害我,毁我一生,被打了一巴掌就想扯平了?你真说得出口。”

昙华同样的回以冷笑,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坐在那儿的郑氏,然后缓缓道:“那我呢?难道我就活该被你们算计?朝华,在你们眼里,是不是算计旁人就是应该的?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你们亏欠了我多少?你去问问太太,为什么从小到大,你们母子就一点容不下我呢?那次落水,你应该清楚的知道是谁的错吧?可是结果呢?还有那次的水痘——你拿回去的那个荷包,就是太太吩咐人扔在我院子里的!你说说,我该如何?我若是不做点什么,早就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还有林姨娘,勤哥儿的生母。她为什么会死,你应该还记得吧?你就不觉得亏心?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来找你索命!”

昙华稍嫌尖锐的声音如同锐利锥子,一下子狠狠的刺中了朝华和郑氏。

尤其是提起林姨娘的时候,朝华面上一白,顿时就露出了心虚之色来。于此同时,还有惶恐和害怕。

郑氏自然也是听见了这话的,同样的,郑氏也有些心虚。

昙华盯着二人,连连冷笑。随后寒声言道:“事到如今,也不过是咱们算了一笔总账罢了。”

朝华气得不轻,上前来就要撕打昙华。可是这会子昙华却也不会任由朝华动作,直接退了一步,然后将朝华的手撩开了。同时旁边的醉秋也是挡在了昙华面前。醉秋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当下冷笑一声:“二小姐现在怎么还有心思打架?还不赶紧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不知道二小姐是要以死明志呢,还是干脆剃了头发当姑子去?”

说完朝华,醉秋也没停顿,又转而看向郑氏:“太太想想当初林姨娘的惨状才是,林姨娘当年也是这样大一个肚子,可是……啧啧,险些可是一尸两命呢。林姨娘心里,想必是怨气冲天吧?”

郑氏面上惨白,又惊又惧连呵斥醉秋也顾不得了,整个人都是哆嗦了起来。

昙华见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当下微微一笑,眼神清亮的看着朝华和郑氏:“我就不打扰你们商量事情了,这就回去了。太太可是要牢记了祖母的吩咐才是,可千万别再出院子了。”

说完这话,昙华自然也是不肯多留,果断的转身就走。

当天夜里,郑氏就提前发动了。几乎惊动了所有的人。

郑氏闹腾起来的时候,昙华正在做梦,梦见了朱弦,梦见了魏云墨,可是一转眼,她却又回到了那个幽暗的内室里,看见了朝华狞笑的样子。就在绝望的时候,朱弦却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了,一把将她从那里拉了出来,然后笑着说:“这些都是假的。”

昙华心里一松,然后便是悠悠的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只觉得浑身都有些软绵绵的。不过,却不似以往那样做了噩梦后心情糟糕。昙华不禁浅浅一笑。想起最后朱弦出现时候的样子,便是又一笑。

往事如梦,如今也算是彻底的能丢下那些了吧?那些沉重的情绪背负了这么久,着实是让人疲累和厌倦了。昙华想起朱弦信上说的事儿,便是笑起来——卸下这些后,她便是能轻轻松松的迎接新生活了。往后的日子,她会竭尽全力的过得快意幸福。

就在如此憧憬着未来的时候,昙华听见外头的动静,便是有些怔然。叫了春梅一声:“春梅,你听外头是什么动静?”

春梅立刻便是醒了过来,然后凝神听了听。半晌才猜测道:“是不是太太那头——”郑氏好几次半夜请大夫来保胎,说来也不是稀奇的事情。甚至众人都多少有些习惯了。

“应该是。”昙华也觉得应该是郑氏那头的动静,便是让春梅去打听打听。而且,她估摸着郑氏这一次应该不是保胎了。上一次大夫就说过,郑氏的胎像很不稳当,再有什么状况,就稳不住胎像了,只能提前生产。今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郑氏各种情绪之下,提前生产也并不奇怪。

春梅不多时回来,果然说是郑氏提前发动了,不仅这会子请了产婆来,就是大夫也请过来了。末了,春梅便是迟疑着问了一句:“姑娘,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生孩子可是大事儿,而且那孩子名义上可是昙华的弟弟,不好不过问。

“我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何必去凑那个热闹?既然没人来叫咱们,咱们只当是不知道就行了。”昙华却是摇头回绝了。这样冷的天,她可是没兴趣去看郑氏生产。而且……“怕是没那么快呢?今儿夜里,不一定就能生产。咱们接着睡吧。接下来事情还多呢。”

话虽然说得轻松,可是实际上昙华到底下半夜没怎么睡踏实。一直迷迷瞪瞪的,不是做梦就是突然醒过来,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第二日一大早,她便是被吵醒了。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春梅见她醒了,便是笑道:“姑娘你听听,外头有喜鹊在叫呢。真不知道这大冬天哪里来的喜鹊。看来是个好兆头。”

昙华也是奇了,衣裳也顾不得穿,先凑到了窗户跟前看了一回,见果然有个喜鹊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叫着,顿时笑了:“这可是稀奇的事儿。不过,大冬天的估计它也找不着吃的,给它喂点儿东西吧。撒在地上就行,人远远地避开别吓了它。”

“今儿肯定是有好事儿发生。”春梅喜滋滋的说着,神情掩不住的欢喜。自古喜鹊临门便是好兆头,从来都不假的。

昙华抿唇笑:“要是真有好事儿,那我给你们封红包,过年的时候再给个更大的。”不管有没有好事发生,不过今儿她的心情倒是极好的。

一时穿了衣裳,昙华便是又问:“太太那儿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生呢。”醉秋脆生生的答道,笑嘻嘻的:“折腾了一夜,可是看样子怕还要好些功夫。太太可是遭罪不少。老太太也没去,老爷也没留在家里,守在那的只有徐姨娘和杨姨娘,还有二小姐。二小姐吓得不轻。”

“听说太太还让人特特的去念佛诵经呢。”醉秋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嗤笑:“这可不是心虚了?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佛主怎么会保佑那样的人?没降个天雷劈死她已经是开恩了。”

昙华“扑哧”一声笑出来,没好气的瞪了醉秋一眼:“你呀,说话也太尖酸了些。一年比一年大了,等到嫁人的时候难道还这么着?也不怕找不到婆家。”

“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怎么说,谁又能管得着?”醉秋嘟囔一句,不过却也没有真的羞恼,仍是带着笑:“姑娘用过饭去不去看看情况?”

“先去勤哥儿那看看,再去太太那儿。”昙华笑着言道。她是不想去郑氏那儿的。

慢慢用过了饭,昙华去见了勤哥儿,又去给周老夫人请安。

周老夫人神色看起来淡淡的,提起郑氏的时候也是淡淡的:“郑氏那头,你回头替我去瞧瞧。还有荣氏那头,你也替我跑一趟。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尽快的拿出态度才好。”

“是。”昙华本来是不想去的,不过周老夫人这么说了,她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是应下了。

“勤哥儿越发大了,你去魏家那头说一声,让他们帮忙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名师,我们请了过来教导勤哥儿才好。勤哥儿将来是咱们家顶门立户的,得好好教导才是。”说起勤哥儿,周老夫人的面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容。

这样的事情,昙华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周老夫人便是没再说其他的,只让昙华去办事人,有了消息就派人过来回话一声。

昙华想了想,便是先去了荣氏那儿。郑长君自然是已经醒了,可是神智却是一直有些不大清醒,迷迷糊糊的,总是说胡话。大夫的意思是,那一下磕破了头,如今性命倒是没什么大碍,可是能不能恢复就不好说了。尤其是神智上,将来说不定一辈子都得是这样了。

昙华听了这个,倒是有些错愕——她可是没想到,郑长君竟然如此倒霉。一时间,她倒是有些歉然:她可没想让郑长君成这样子。

不过,郑长君成了这个样子,以后怕是更说不上亲了吧?所以荣氏那头的想法,昙华倒是觉得基本上已经定了。

昙华问得开门见山。见了荣氏后便是直截了当的问荣氏打算如何。

荣氏冷笑,目光愤然:“将人打成这样,还问我们想怎么样!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打算怎么样。”荣氏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外加理直气壮,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还真的是颇让人有些压力。

昙华缓缓的笑了。荣氏显然是想倒打一耙了。当下盯着荣氏的眼睛,昙华也不多说,只轻轻的反问了几句:“郑长君怎么会在李家?又怎么会和朝华独处一室?而朝华又为什么打他?舅太太可想过这些?是,朝华打了他不假,可是起因是什么,舅太太应该心里有数。”

第三一一章

“你们还想怎么样?”荣氏怒不可遏,可是到底没敢再强词夺理。此时荣氏心头都要吐血了。好好的算计被搅了局,还成了这样……荣氏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想到是昙华在里头动了手脚。可是这里头的猫腻荣氏又怎么能说出口?真追究起来,最终责任还是要在她们自己身上。

荣氏只觉得憋屈。而且,荣氏打心眼儿的看不上朝华。如今,朝华还将郑长君打成了这样……荣氏更是恨不得生生的撕下来朝华的肉来才解恨。

“哪里就是我们想要怎么样了?一开始算计我的时候,舅太太可不计划得极好?怎么,如今换成了朝华倒是不知道该如何了?”昙华轻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别忘了,朝华可是您的侄女儿,按理说比我更亲近一层才是。况且,若是您不打算负责,朝华可就只能当姑子去了。您难道就不亏心?”

荣氏面上明显的露出一抹心虚来。并不敢看昙华,嗫嚅着并不敢辩驳。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郑长君如此,朝华嫁过去也是吃苦。”昙华仍是笑着,“以后舅太太想必有本事给儿子找个更好的。我就先恭喜您了。”

荣氏面色一变,先是铁青,接着便是渐渐的成了青白之色。荣氏自然明白昙华说的根本就是反话——郑长君若是真的不能恢复了,那这辈子怕是真的娶不了亲了。有哪家愿意将姑娘嫁给一个傻子?要不然,就只能从家世不行的人家里挑选。

可是那样的话,荣氏又是打心眼儿的不愿意。一个身份太低的儿媳妇,不仅惹人笑话,以后更是没法子帮着郑长君。

荣氏到底最后还是松了口:“事情已经这么着,也没有别的法子。朝华受了委屈,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他们兄妹感情本也要好,若是真的成亲,倒是也是美好姻缘。”荣是说这话的时候,心中郁闷得几乎要吐血。那种憋屈和违心感,实在是让人几欲疯狂。

昙华微微一笑:“既然这么着,那事情就好办了。只是具体的细节,还得您和我们太太商量才是。我们太太如今提前发动了,昨儿折腾了一夜都没能生下来。真个儿叫人担心。舅太太您是个有经验的,若是能去看看,那就再好不过了。”

荣氏干巴巴的笑了笑,很是勉强:“自然是应该的。我本是她嫂子,如今眼看着又要成了亲家,自然是该去看看。也是我只顾着长君,竟是不知道发生了这个事情。”

昙华从荣氏那儿出来,先是打发人去给周老夫人说一声,然后才慢悠悠的往郑氏院子去了。不过也是巧,刚走了一半,昙华便是接了禀告——说是朱弦来了!

昙华又惊又喜,也顾不得郑氏那头了,忙不迭的就要去见郑长君。还是春梅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昙华轻声提醒:“姑娘可不能这样,让人见了像是怎么回事儿?还是先去老夫人那儿才是。断然没有单独见面的道理。还有,姑娘就是再高兴,好歹也遮掩着些。”

昙华又羞又窘,几乎闹了个大红脸。不过春梅这话却是说得很对的,所以当下昙华也就照着春梅说的去做了。只是心头多少有些懊恼——怎么一高兴起来竟是昏了头了。竟是连这些要紧的东西都忘记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是掩盖不住昙华心底的欢快的。想到马上能见到朱弦,就连走路的步子都是要迈得更大些。一路飞快走来,几个丫头都是累得气喘吁吁。可是昙华却是没有半点感觉。

周老夫人这头自然也是得了回禀的,昙华前脚刚到,后脚朱弦已经是到了院子外头了。

周老夫人面上的喜色显而易见,不过却也是迟疑的看着昙华,昙华低垂着头,微微抿着唇——如若不这么着,她可没法子掩盖一直翘着的唇角。

对于周老夫人的疑惑和迟疑,昙华并不想要解释什么,或是有什么表示。横竖,等下子事情总会明朗的。又何必急在一时。

朱弦从门外踏进来的时候,昙华根本就忘了先前的克制和矜持,只抬头看着朱弦,压根就舍不得移开。

朱弦整整瘦了一圈,脸色看上去也不大好,不过却是一直带着笑,一双眼睛尤其亮,几乎比天上的星子更璀璨几分。朱弦一抬头,便是对上了昙华的目光。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朱弦微微一笑。昙华蓦然红了脸颊,慌忙移开了目光,微微垂下了头。不过,唇角却是不可抑制的一直往上翘。

朱弦给周老夫人行了礼,是个标准的晚辈礼。直将周老夫人喜得有些诚惶诚恐,忙让朱弦入座,又张罗着丫头泡茶上点心。

昙华想着朱弦的口味,便是吩咐春梅:“昨儿我在小厨房做的肉松酥饼端来给小侯爷尝尝。那个是咸味儿的,也不腻。”

朱弦笑意更浓几分,毫不掩饰的看着昙华柔声道:“嗯,咸的比甜的好。”

周老夫人看了看朱弦,又看了看昙华,渐渐的琢磨出一点味来,便是笑得越发和蔼灿烂:“你喜欢就好。还是昙华细心些。我这个老糊涂可是想不到这个了。”

又说了一回零碎的话,不外乎就是些路途上和京城里的新鲜事儿,等到朱弦喝了茶,用过了点心,这才渐渐的入了正题。

朱弦倒是也开门见山,直接便是言道:“今儿我来,是想问老夫人求一样珍贵之物,也不知道老夫人舍得不舍得给我?”说这话的时候,朱弦含笑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昙华身上。

昙华自然明白朱弦的意思,当下窘迫得抬不起头来,面上更是一片滚烫几乎要滴血下来。

周老夫人自然也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是小侯爷要,自然是没什么舍不得的。”同样也是拿眼睛看了一眼昙华,见昙华没有反对的意思,倒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那我明儿便是请了媒婆来提亲,还请老夫人不要嫌我唐突了才是。”朱弦笑着说道,目光却是一直没离开昙华。

昙华自然也是不敢抬头。

婚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朱弦请了媒婆过来走个过场,随后再商议成亲的具体日子。周老夫人显得很是高兴, 昙华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前虽然朱弦说是事情已经办妥了,可是一日没定下来,到底是不能让人心安,总觉得有些悬心。

本来是该留着朱弦用午饭的,不过周老夫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是来人禀告,说是郑氏情况危急。

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好再让朱弦留下,朱弦也是适时起身,只说赶路疲乏,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来。

昙华瞧着他的确是有些疲乏的样子,便是关切的看了一眼。

周老夫人见了,便是笑道:“昙华你替我送送小侯爷。我去太太那儿瞧一瞧。”

如此一来,昙华便是和朱弦有了独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