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见恪郡王妃对继婆婆百般奉承,对弟妹杜衡亲热有加,反而是对自己这个铁杆四皇子党的妻子,却显得冷淡许多,除了相互厮见时说不咸不淡的说过几句话之外,她就没怎么正眼瞧过自己。孙氏心中郁闷憋屈的不行,却又什么都不能说,还得打起笑脸在一旁坐陪。

李氏天上一句地下一句与宁亲王妃并孙氏杜衡闲聊着,眼神基本上就没离开过宁亲王妃高高隆起的肚子,如今她最想要的,怕就是尽快怀上身孕,一举为恪郡王萧经生下嫡长子了。随着庶妃袁氏生下庶长女之后,李氏心中的危机感更重了。

这一次袁氏生下恪郡王的庶长女,萧经为她请封侧妃未获允准,萧经心中暗恼,便将袁氏抬为庶妃,王府庶妃相当于普通亲贵人家的侍妾,庶妃不上玉碟,所以萧经还是有这个权力的。成为庶妃的袁氏深得萧经的喜爱,再次怀上身孕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恪郡王妃李氏心中很是紧张。

此次萧经要她陪同前来宁亲王府,李氏便暗暗存了向王婶宁亲王妃请教生子秘方的主意。毕竟宁亲王妃都三十多了还能怀上身孕,若说她没有什么秘方李氏才不会相信。

宁亲王妃见侄子媳妇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肚子,眼神中满是羡慕渴望,她唇角逸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轻声说道:“老四媳妇,过来摸摸吧。”大梁有借喜的说法,说是多年不孕的妇人若是能触摸到怀孕妇人的肚子,便也能很快怀上身孕。可是大梁还有一种说法,那便是孕妇的肚子不能乱摸,否则容易小产。所以很少有孕妇会主动提出让不孕之人抚摸自己的肚子。

不过宁亲王妃却不是那些愚昧之人,她自己与丈夫便时常摸着肚子与胎儿说话,所以也不会在意那些,只是觉得李氏怪可怜的,被皇后婆婆挤兑的都快熬不下去了,宁亲王妃才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

李氏惊喜的叫道:“王婶,您真的肯让侄媳摸一摸?”

宁亲王妃含笑点头,握着站在身边的小儿媳妇杜衡的手,轻声道:“当然。”

李氏欢喜的起身走上前,跟在李氏身边的丫鬟嬷嬷眼中都流露出惊喜之色。可坐在下首的孙氏心中便很不是个滋味了。她比李氏嫁人还早,如今也没有怀上身孕,继婆婆却从来没有吐口让她借喜,就连大嫂盼孩子都快盼疯了,继婆婆也不曾主动提出借喜,这分明是根本没有将萧淆萧淅这兄弟二人当成她的儿子。

孙氏只知道抱怨,却不想想萧淆程氏还有萧淅与她又何曾真的将继婆婆当成母亲孝敬,更不要说他们还屡屡暗中加害宁亲王妃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宁亲王妃肯借喜给她们才怪呢。

李氏蹲伏在宁亲王妃的身边,倒让站在一旁的杜衡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倘若李氏突然发难做出些什么伤害宁亲王妃之事,她必得立刻抢先动手毒死李氏,说什么也不能让李氏阴谋得逞。

李氏蹲下之后,先除下手指上戴着的赤金镶宝甲套,然后才慢慢的将手伸向宁亲王妃高高隆起的肚子。宁亲王妃温柔的一笑,轻轻握住李氏的手,引导她将手平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呀…他在动…!”李氏突然惊呼一声,整个人立时僵住了。

宁亲王妃温柔的笑道:“这孩子定然是个淘气的,比他哥哥姐姐都不安生,整日在我肚子里伸胳膊踢腿的,再没个消停。你的手一放上来,他必是以为要与他游戏,这不就踢腾起来了。”

李氏惊喜的叫道:“真的么?他连这个都知道?”

宁亲王妃笑道:“当然知道啦,这孩子最爱玩这个游戏。”

李氏将信将疑的将手又放了上去,果然宁亲王妃腹中的胎儿又朝着李氏的手踢了起来,李氏用心感受着这勃勃生机,感动的热泪盈眶,全然将来之前丈夫的吩咐忘到了九霄云外,此时的李氏只想用最虔诚的心借喜,好让自己也能早日传出喜信儿。

李氏缓缓移动自己的手,胎儿起触踢腾个不停,后来渐渐不动了,李氏惊慌的叫道:“王婶,他怎么不动了?”

宁亲王妃轻声说道:“他还小呢,想来是累了。”

李氏听了这话才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眼神还停留在宁亲王妃那高高隆起的肚皮之上。

孙氏原本也想提出借喜的要求,她想着当着恪郡王妃的面,继婆婆不好拒绝自己的。只是她还没有开口,一直留心关注婆婆的杜衡却先说话了。“娘亲,你该用安胎药膳了,错过时间药效便会差许多。”

李氏面上微红,忙站起来说道:“侄媳来的唐突,打扰王婶休息了。实在罪过的很。”

宁亲王妃微笑道:“老四媳妇别这么说。不如让她们妯娌陪你逛逛我们王府的园子?我也好躲懒去歪一会子。”

李氏哪里还能不应下来,只得连连应了。孙氏忙站起来笑着说道:“王妃请。”李氏点点头,身子却没有动,只对杜衡笑道:“三弟妹,我们一起走吧。”

杜衡轻轻摇头说道“堂嫂见谅,容我服侍娘亲用过药膳再去相陪。”

宁亲王妃对李氏笑道:“老四媳妇你不知道,泽儿媳妇是最纯孝,自我有孕以来,她没有一日不过来服侍我的,她素来细心,我也习惯了。”

李氏只能笑着说道:“三弟妹果然纯孝,我们该好好向三弟妹学学才是,如此便不打扰王婶和三弟妹了。”

杜衡将两位嫂子送到门外,便匆匆回到宁亲王妃身边,低声问道:“娘亲,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亲王妃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若儿,娘亲没事,你别担心,快坐下歇会儿。”

杜衡到底给婆婆仔细诊了脉,确认婆婆身体无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情她一直在害怕恪郡王妃李氏对婆婆暗中下什么毒手。

宁亲王妃猜出小儿媳妇的心思,便笑着说道:“泽儿媳妇你不要这么紧张,老四媳妇原是个好的,她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就常在我跟前走动,若非知根知底,我与她娘亲又有些交情,我也不会让她借喜。但愿能让她快些怀上身孕,要不这孩子的往后且有苦头吃的。”

杜衡愣了愣神,她倒是不知道这些内情。宁亲王妃见杜衡愣愣的样子特别可爱,不由笑着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轻声说道:“若儿,往后娘亲慢慢把这些人事关系慢慢告诉你,不论你喜欢不喜欢,日后都少不得与她们打交道的。”

杜衡一滞,抬头看向婆婆,表情中透着犹疑不定,宁亲王妃见了笑着说道:“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复杂,你只当听娘亲讲故事就好。”

杜衡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能胡乱应了下来。彩裳将安胎药膳送来,杜衡亲自验看之后才捧给婆婆,宁亲王妃小口小口的吃着,足足用了一刻钟才吃进去半碗,然后便小声请求道“若儿,吃这些就差不多了吧。”

杜衡也知道那每天三顿吃着同样的安胎药膳,一吃就吃了个把月,便是龙肝凤髓也得吃腻了,婆婆真是不容易呢,她便难得放水的说道:“嗯,吃这些也行了,娘亲,您先歇上两刻钟,然后起来让丫鬟们扶着走一刻钟再歇晌。”

宁亲王妃如逢大赦,立刻笑着应道:“好好,娘亲都记着呢。”

“咕噜…”宁亲王妃话音刚落,杜衡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杜衡脸上一红,宁亲王妃忙问道:“若儿,都这会了你还不曾用过午饭么?”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什么。她总不说好刚才只顾着安抚炸毛的萧泽便没顾上吃午饭吧。

☆、第一百八十八回造势

宁亲王妃见杜衡果然没有吃午饭,也顾不上去休息了,只一叠声的命人准备午饭,又心疼的拉着杜衡的手,急急问她怎么还没有用过午饭。

杜衡只能笑笑说刚准备吃饭的时候便听说恪郡王夫妻来了,便没顾的上吃饭就赶了过来。因说到吃饭之事,杜衡便问了一句:“娘亲,堂兄与堂嫂这会儿过来,也不知用没用饭的。”

宁亲王妃浅笑道:“他们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说是在宫中用过了。若儿,你别管他们了,快吃些点心垫一垫,仔细饿的头晕。”

杜衡在抱朴园中胡乱吃了午饭,服侍婆婆歇下才离开抱朴园。她原本打算直接回交泰园的,不想刚走抱朴园,孙氏身边的胡嬷嬷便迎上前来屈膝说道:“奴婢请三少夫人安,我们夫人已经陪郡王妃娘娘过去了,夫人命奴婢在此专候三少夫人。”

杜衡微微皱眉,虽然她并不讨厌恪郡王妃李氏,可是她每到中午时分必得晌上两刻钟的,若是中午不歇晌便会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精神。所以她真的不想过去陪恪郡王妃说话。不过恪郡王妃过门是客,她又不能慢待于她。杜衡想了片刻,方才淡淡说道:“知道了,你且去回禀你们夫人,我过会儿再过去。”

胡嬷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显的有些僵硬,低声嘟囔道:“让王妃娘娘等着总不好吧。”

红菱一听这话柳眉便竖了起来,脆生生的说道:“你这嬷嬷好奇怪,主子有话吩咐你只照着做就是了,竟然还敢编派主子的不是!真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胡嬷嬷老脸涨红,愤愤瞪了红菱一眼,然后便侍立在杜衡侧前方不动弹了,大有不将杜衡立时请去博行园就绝不让开的意思。

杜衡却不理会胡嬷嬷,径直从胡嬷嬷面前走了过去,胡嬷嬷急急叫道:“三少夫人,郡王妃和我们夫人还在等您。”

杜衡连看都没看胡嬷嬷一眼,径自前走,自有红菱回话:“我们夫人已经知道了,少时便会过去,你这嬷嬷再若呱噪不休,休怪我去向高大管家禀报,请他给嬷嬷讲讲王府规矩。”

胡嬷嬷被噎的老脸通红,眼看着三少夫人一行人走远,气的愤愤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骂完之后,胡嬷嬷心虚的四下看看,只见抱朴园守门的两个婆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胡嬷嬷心中一紧,忙上前陪笑着说话了。别看胡嬷嬷敢对三少夫人杜衡不尊敬,可是她绝不敢得罪抱朴园之人,那怕只是一个看门的婆子。

“夫人,那胡嬷嬷也太可恶了!”红菱边随自家夫人前行,边愤愤不平的说道。

杜衡淡淡道:“一个倒三不着两的婆子不值得计较什么。红菱,打发人去前头看看三爷可曾用过午饭。”红菱笑着应了一声,心中暗道:“谢天谢地,夫人总算是将三爷放在心上了。”

杜衡回到交泰园,小憩了一刻钟,然后用冷水净了面,这才坐凉轿去了博行园,若是在平时杜衡是不会坐轿子的,可是到底不好让恪郡王妃等的太近,她才破例传了轿子。

博行园中,恪郡王妃与孙氏正在说话,两个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的年轻妇人说的最多的自然是怀孕之事。这是恪郡王妃与孙氏目前最为烦心之事。两人正同命相怜着,外面便有丫鬟禀报,说是三少夫人来了。

孙氏淡淡道:“请三少夫人进来。”做为嫂子,孙氏便是不亲自迎出门,也算不得什么,当然她若是出门相迎更好,只不过孙氏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是宁亲王府的长媳,这身份自不比往日,便摆起架子不肯出门相迎。她此时却不记得从前程氏还在王府之时,每回她去钟毓园,大嫂程氏都是亲自迎出来的。

恪郡王妃李氏见孙氏八风不动,心中有些微词,她与孙氏接触的并不多,从前不过是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这是头一回深入交谈,她见孙氏还没怎么样便如此摆谱,看上去不象个能上大台面的人,李氏心中越发有了计较。

杜衡走进来,恪郡王妃缓缓站了起来,本来还想坐着不动生受了杜衡之礼的孙氏不得不也跟着站了起来,矜持的笑着说道:“三弟妹可算来了。”

杜衡淡淡应了一声是,向恪郡王妃淡淡说道:“王妃娘娘,我有点事情耽误了,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李氏微笑道:“弟妹这话言重了,我原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想着妯娌们一起聊聊,弟妹有事尽管忙,不打紧的。”

孙氏见恪郡王妃对杜衡比对自己亲热多了,心中暗生不满。在她看来,恪郡王妃应该对自己很亲近,对杜衡应该矜持而疏离,这样才配的上她们两人丈夫的关系。

杜衡入座,恪郡王妃知道杜衡还没有与萧泽圆房,她虽然是妇人打扮,可内里却还是个姑娘家,便再没有继续刚才的怀孕生子话题,只是细细的问了王婶宁亲王妃的情况,又向杜衡请教了一些女人养生之道。杜衡懂医术并不是什么秘密,李氏也是早就听说过的。

孙氏见杜衡一来,恪郡王妃就再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心中恼的象什么似的,只是不敢太露痕迹的表现出来。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没办法自然起来。

恪郡王妃看到孙氏脸上生硬的笑容,再看看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笑容,却显得从容淡定的杜衡,心中暗道:“这孙氏真真小家子气,有这么个妻子,那萧淅纵然能干也有限,况且他不过是个虚衔的龙禁尉,真不知道王爷怎么就看上他了,还和他那么要好。倒是这三弟妹很不一般,听说萧泽在五城兵马司混的也风生水起。唉,王爷真是选错了人!”

前厅之中,宁亲王爷与萧淅萧泽一起招待四皇子,恪郡王萧经。萧经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扯闲篇儿,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硬是没让那父子三人抓到主题,就算是与萧经私交很好的萧淅,都没看明白萧经这是干啥来了。

萧泽听了一会儿,莫约品出一些味道。他已经知道萧经夫妻是从宫直接出来的。那么极有可能他们夫妻是奉了皇后之命,特意往宁亲王府兜一圈儿,给外界造成恪郡王与宁亲王府很亲近的表面,从而误导朝中文武百官,让他们特别是让太子以为宁亲王府是支持四皇子的。

想到这一层,萧泽淡淡笑了一下,不论太子还是四皇子,从来都不是他支持的对象,他只会死心踏地的支持七皇子,慎郡王萧绎。

因为对萧经的话没有兴趣,萧泽明晃晃的走神了,他这会儿已经想到萧绎装修王府和大婚之事。萧经与伍静贞的大婚之期已经订在了今年的九月十六,也就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了,可是萧泽还没有选好私下相赠的结婚礼物,以他和萧绎的关系,这份结婚礼物可不能普通了。

“阿泽堂弟…”萧泽的走神有些明显,恪郡王萧经便出声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看了小儿子一眼,见小儿子明显神游物外,不免生硬的干咳几声,萧泽这才回过神来,眨巴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用特别无辜的表情看向堂兄萧经,直白的问道:“王兄有话吩咐?”

萧经从来没见过有人走神走的这么理直气壮,也算是小小开了眼界,他笑着说道:“哦,阿泽堂弟言重了,只是聊天儿,那里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

萧泽突然心生厌烦,原本他能与亲亲小媳妇一起吃午饭,时不时还能牵牵小手亲亲小脸什么的,可现在午饭没的吃,还得枯坐在这里陪萧经东拉西扯。他心念一动,片刻之后肚子便咕咕的响了起来。

宁亲王爷与萧经萧淅全都看向萧泽,萧泽白净的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粉红,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还用午饭,饿了…”

宁亲王爷立刻说道:“你这孩子没用饭怎么也不早说,饿伤了身子可不是玩的,赶紧回去吃饭吧!”萧泽一病十年,给宁亲王爷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宁亲王爷生怕儿子再生病,所以对萧泽的身体格外的关注。

“对对,真真是我的罪过了,我不知道阿泽堂弟不曾用饭,实在是对不住…”萧经忙也这样说起来。

萧淅忙说道:“三弟你怎么也不早说,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安排午饭。”

萧泽笑着说道:“就不麻烦二哥了,我媳妇已经都备好了,我回去吃就行了。”萧淅哦了一声,心中暗觉遗憾,这是多么好的对萧泽下手的机会啊,只能白白错过了。

萧泽回到交泰园,却没看到杜衡,一问之下才知道杜衡去了博行园,萧泽想都不想便吩咐道:“来人,速去请夫人回来。”萧泽知道杜衡并不喜欢应酬,而且萧经夫妻这次过来显然没有什么正经事,不过是想造成一些假象罢了。萧泽更加不会让自己的媳妇给人搭台做架子了。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章

☆、第一百八十九回劝谏

恪郡王妃与孙氏听下人禀报,说是三爷派人请三少夫人回去,都笑着看向杜衡。不过二人的笑容却有些不同,恪郡王妃的笑容真切一些,孙氏的笑容却勉强了许多,眼中还透着隐藏不住的羡慕与妒恨。

杜衡脸上微微发红,站起来欠身说道:“王妃娘娘,妾身告退了。”

恪郡王妃笑道:“快去吧,别让三弟久等,我这里有二弟妹陪着尽可以了。”孙氏忙也笑着说道:“是啊,弟妹快去了,别让三弟久等了,胡嬷嬷,替我送三少夫人出去。”刚刚在抱朴园闹了个好大没脸的胡嬷嬷心中暗自称快,忙上前屈膝应了,又对杜衡说道:“三少夫人请…”

杜衡如何看不出这是孙氏成心给胡嬷嬷找场子,便也不客气的说道:“胡嬷嬷是二嫂身边得力之人,不敢烦劳嬷嬷。”说罢杜衡便走了出去,闪的胡嬷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下面尴尬老脸通红。

恪郡王妃见杜衡如此有性格,心中暗暗欢喜,若杜衡是那种绵里藏针的性子,拉拢起来可就很困难了,可她是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只要找准方向,还不是一拉拢一个准儿。若是能顺利的拉拢到杜衡,以萧泽宠妻无度的性子,还怕不连他一起拉拢过来了。如今宁亲王府之中最得宠的就是萧泽与杜衡,拢络住他们夫妻二人,岂不就是将宁亲王府与恪郡王府绑到一起了么。

因为想着心事,所以孙氏一连叫了两声,恪郡王妃都不曾听到,还是服侍恪郡王妃的丫鬟悄悄碰了她,恪郡王妃才醒过神来,微笑问道:“二弟妹,怎么没见到灵儿?”

孙氏被问的一滞,小姑子萧灵明明在府中,可是她派出请萧灵的人却回来禀报,说是郡主刚刚接了韩国公府徐五姑娘的帖子,已然出门了。孙氏并不是管家媳妇,所以萧灵便是出门也不会有人来向她禀报,孙氏心中憋屈极了,却又没法子说出口。原本不想提起这事,可是恪郡王妃偏偏又问了,孙氏只能回答道:“灵儿出门了。”她还算多了个心眼儿,没有说出萧灵是接了未来十三皇子妃徐五姑娘的帖子才出门的,免得让恪郡王妃多想。

恪郡王妃点了点头,上回萧灵也没有到王府赴宴,这让李氏心中有些想不通,萧灵与她的关系原本挺不错的,按说她不应该不来,想必是有什么原因。李氏悄悄查问了一回,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娘家妹妹李梦瑶惹怒了萧灵。

此番李氏随丈夫前来宁亲王府,虽然说是来的匆忙,他们是奉了皇后之命一出宫就匆匆赶过来的。所以李氏为了替妹妹赔礼而准备的礼物并没有带,她原想着见上一面说些软和话,也就把这一件事给揭过去了,不想萧灵竟然不在府中,她就算是想从中说和都不能够。

“原来灵儿没在府中,我说怎么一直没见到她的,若是她在府中,怎么会不来见我。”李氏淡淡笑着说了一句,笑容未达眼底,显然她并不相信萧灵不在王府,只当这是萧灵不想见她的推辞。

事实上萧灵是真出府了,她的确是突然接到徐五姑娘的短信,急急告诉三嫂杜衡一声便匆匆去了韩国公府。还真不是不肯见李氏而说的推脱之词。孙氏之所以不知道,那是因为近日孙氏着急摆大嫂的款儿,早已惹的萧灵心中不痛快,自然不会与她通什么消息的。

恪郡王夫妻在宁亲王府盘桓了两个多时辰,除了东拉西扯的闲聊之外,并没有谈任何正经事情虽,可是在有心人眼中,这便成了宁亲王爷支持四皇子的最有力证据。特别是近日与四皇子萧经斗到不死不休地步的太子。更是气的砸了他最喜欢的一方紫玉螭纹书镇。

“殿下息怒…”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子皱了皱眉头,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原来太子了的近身太监见殿下盛怒,便赶紧去将东宫洗马公孙敬公孙先生请来,在一众东宫属官之中,也就是公孙先生的劝解能让太子殿下听进去了。

“公孙先生,孤对王叔百般示好,他都视若不见,到底投了萧经。”太子一看到亦师亦友的公孙敬,便气恼加委屈的叫了起来。

“殿下息怒,恪郡王前往宁亲王府之事臣也听说了,不过臣却与殿下的看法不同。”公孙敬赶紧说了起来。

太子一听这话果然脸色又好了一些,他指着椅子说道:“公孙先生坐下说。”

公孙敬谢了座,等太子坐下之后方才落座,他手捋胡须微笑说道:“殿下,今日恪郡王夫妻在宫中陪皇后娘娘用膳,然后便出宫去了宁亲王府…”

“这些孤都知道,公孙先生,你捡孤不知道的说。”太子不耐烦的叫道。

公孙敬应声称是,笑笑说道:“上次宁亲王府之中只有二公子萧淅的夫人前去恪郡王府道贺,臣听说恪郡王妃并没有给孙氏什么好脸色,孙氏讨了个没趣,是含羞带怒离开恪郡王府的。”

太子显然不是个耐心很好的人,他皱眉不悦说道:“这事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公孙敬的养气功夫很好,他微微笑着说道:“是,殿下,臣的意思是纵然宁亲王妃有孕在身不便出门,三少夫人没正式认亲也有理由不出门,可是宣宜郡主没有理由不出门的,而且臣查过了,宁亲王妃也不曾打发身边得力之人给恪郡王府的大姑娘送百日礼。这已经很能说明宁亲王爷的态度了。以臣的推测,宁亲王爷到现在还没有选定要支持哪一位皇子,所以他对任何一位皇子都不会轻易表示亲近。而殿下是正统,在诸皇子之中最有优势,争取宁亲王爷的支持也更容易一些。”

太子一听这话气便不打一处来,只沉声怒道:“他们父子见了孤便如避猫鼠一般,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孤如何能将他们收为己用!”一想到萧泽那只小狐狸滑不溜手,这都大半年了,他硬是连一点儿边都摸着,太子心头便起了一阵邪火。

公孙敬听到这话,不免摇了摇头,他站起来走到太子的面前,一撩袍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面前。太子吓了一跳,忙说道:“公孙先生,孤早就说过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说话。”

公孙敬摇了摇头,抬头直视太子,沉沉问道:“殿下,臣要犯言直谏了。”

太子直直的看着公孙敬,面色渐渐阴沉下来,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公孙敬眼睛微有些泛红,沉沉问道“臣请问殿下,美色与江山,孰轻孰重?”

太子想也不想便说道:“自然是江山为重。”

公孙敬的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又说道:“弃一美色而得天下,可乎?”

太子又是想也不想便说道:“当然!”

公孙敬长长出了口气,看向太子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笑着说道:“若是殿下可以彻底放弃对萧三公子的心思,臣有把握让宁亲王爷与萧三公子支持殿下。”

“你…”太子脸色蓦的青紫起来,他狠狠瞪着公孙敬,却说不下去,他那点子不得见小的癖好真是不可言说。

公孙敬给太子磕了个头,坦然说道:“其实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人并不是问题,等大事已定,殿下想要什么样的人不行,何苦非在此时自毁长城?殿下或许不知道,宁亲王爷与萧三公子之所以总是对殿下敬而远之,就是因为殿下对萧三公子存了心思之故。”

“啊,这怎么可能?”太子低声惊呼起来。说起来他只是在心中肖想萧泽,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他不明白怎么就会惊了宁亲王爷与萧泽这父子二人呢。

公孙敬苦笑道:“殿下,您的那点子小爱好除了皇上不知道之外,只怕宫中宫外都已经传遍了。萧三公子或许还不知道,可是宁亲王爷一定知道。如今宁亲王爷极为看中萧泽这个儿子,自然不会允许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宁亲王爷才会远着殿下。”

公孙敬一年多以前才被封为东宫洗马,得到太子的看重,而在此之前,太子好男风的名声已经传出来的,所以公孙敬只能面对这样的烂摊子,尽量替太子换回形象。可是太子又岂是那么好劝的,公孙敬想了许久,才算是抓住宁亲王爷与萧泽这个契机劝说太子,至少也要劝着太子表面上改了才行。

太子沉默许久,方才点点头道:“公孙先生所言极是,孤应该怎么做?公孙先生起来说吧。”

公孙敬一听太子这话便微笑的站了起来,跟着一位能听人劝的主子,做成大事的机会就大了许多。他笑着说道:“殿下只消彻底放下心中的绮念,以国士待之,想来宁亲王爷父子必会为殿下诚心所感,死心踏地的支持殿下。”

太子皱眉问道:“就这么简单?”

公孙敬微笑道:“其实大义名份俱在殿下一边,只要殿下让宁亲王爷父子感受到诚意,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支持殿下呢?”

☆、第一百九十回观察

公孙敬比太子更清楚宁亲王爷在太子顺利登上皇位这道崎岖道路上所能起到的重要作用,所以那怕是会触怒太子,公孙敬也得将话说透了。

太子虽然好男风,可是他更爱江山权势,所以在公孙敬的苦劝之下,太子倒真的放弃了想法子让萧泽雌伏于自己身下的念头,只一心想着如何才能将宁亲王父子拉入自己的阵营。

以己度人,太子觉得堂弟萧泽想必对于做宁亲王世子继承王位有些无比的渴望,便决定以此入手拉拢萧泽。

这日萧泽正照例带队巡视京城。其实以他如今的身份,他大可以安逸自在的坐镇五城兵马司,命手下总旗带队巡查就行了。可是萧泽却不肯偷懒,还是亲自穿戴皮甲率一队军士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之上。

春末夏初的京城已经挺热了,萧泽与手下的军士们又都顶盔披甲,还走了一个多时辰,人人都是又累又热,与街角阴凉地面上伸着舌头喘气的死狗着实有的一拼。

“三公子,前边有个茶寮,咱们歇会吃口茶缓缓劲儿吧,这还没到六月都要热死人了。”一个满脸是汗的军士跑到萧泽的身边,按着腰间的佩刀气喘吁吁的说道。

萧泽也是热的不行,若非他有内功底子,只怕这会儿已经热的晕过去了。他转身看看手下的军士,见人人都汗流浃背,有几个身子略显单薄的军士脸色都有些发白,再不歇歇怕是撑不住了。“好,大家都去吃茶,值完这一班我请大家去得益坊喝羊汤。”萧泽大声说道。

原本无精打彩的众军士一听这话立刻欢呼起来,呼啦啦涌向那间并不很大的茶寮,没口子的嚷道:“小二,快快倒茶来…”

一个肩搭白手巾的半大小子飞快跑了出来,将萧泽等人迎进茶寮,另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拎一只大大的铜茶壶一腐一拐的跑过来倒茶,边倒茶边笑着说道:“军爷辛苦!”

萧泽笑笑,将头盔取下放到一旁,那茶博士一见萧泽便跪下惊喜的叫了起来:“呀,是萧爷,小人请萧爷安。”

萧泽定睛一看,不由也笑了起来,熟络的问道:“成保,怎么是你?你几时在这里开了茶寮?那些人没有再找你麻烦吧?快起来吧。”

这个茶寮老板名叫成保,从前在东门开茶寮的,因一时没有交够保护费而被人砸了摊子,正好那日萧泽巡检东门遇了个正着,顺手救下成保,这才让成保捡回一条小命。东门待不下去了,成保腿上有毛病,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转到西门这边继续开茶寮,每日总也能赚上百十文钱糊口。

成保站了起来,招手叫道:“柱儿,快来给恩公磕头。”

那个肩搭白毛巾的半大小子忙跑过来给萧泽磕头,成保在一旁说道:“萧爷,这是小人的儿子成柱。柱儿,这就是救了爹的恩公,快给恩公磕头。”

萧泽笑着说道:“起来吧,维持京城治安本就是我们的份内之事,不必言谢的。”

成柱趴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才爬起来。声音脆生极了,坐在旁边休息的军士们都笑着说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小子。

成保给众人斟上茶,又叫儿子去洗了好大一盘脆桃,这些桃子是他自家树上结的,原本打算卖了贴补家用,如今见了恩公,成保也不卖桃子了,先洗一盘子给恩公尝鲜,剩下的全包起给准备让恩公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这时节还不到桃子上市的时候,所以这一盘子鲜桃还是挺稀罕的。当然是这是对成保这个普通百姓来说。对于萧泽却并不算什么,早在四月里他便已经吃到了今年的新桃。

虽然然不稀罕,可是萧泽还是笑着收了下来,这是成保的一份心意,他若不收成保心里必定不好受。不过萧泽不会白拿这些桃子,他已然给了扣子一个眼色,扣子会意,自会悄悄的留下足够的茶资与买桃的银钱。萧泽这半年以来行走京城,已经深知百姓生活不易了。这一篓鲜桃能卖上三两银子,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可是却已经足够成保一家子两个月的嚼用了。

吃罢茶,众军的精神气力都恢复了许多,萧泽便又率他们往回巡检,或许是想着中午能吃上得益坊的大饼羊肉,众军士行走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人人都觉得口中唾沫泛滥,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终于回到五城兵马司交了班,众军卸下身上的盔甲,人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天气这么热,穿戴这么一身衣裳来回走上两个时辰,这差事不易干啊。

“三公子…”几个与萧泽已经很熟的军士腆着脸跑到萧泽的面前叫了起来。

萧泽笑道:“行啦,别做那可怜相了,换好衣裳就走吧。”众军士欢呼一声,簇拥着萧泽走出了五城兵马司。

萧泽带着一班军士去了得益坊,这是京城中煮羊汤煮的最好的一家馆子,难得的是价钱公道份量实足,京城中的百姓都爱到得益坊打打牙祭,自然,高高在上的权贵们是看不上专门招呼普通百姓的得益坊的。萧泽虽不那么爱吃羊肉,可是他知道手底下这班军士们喜欢,若是带他们去吃大馆子,只怕这些人会不自在,也不敢放开肚皮吃了。

进了得益坊,众军便大呼小叫的囔了起来,锅盖大的面饼先来上一筷子的,所谓一筷子面饼指的是用将数张面饼摞起来,厚度正好与筷子一般长。酽酽的羊汤一人一大海碗,每个桌上再来五斤白切羊肉,夹在面饼中一口咬下去,真是好吃的让人能把舌头咽下去。

众军士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般的吃着,那叫一个痛快。看的萧泽也胃口大开,不觉也喝了大半碗羊汤,接过身边之人递过来的夹好羊肉的面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得益坊是做老百姓生意的,自然没有什么雅间,所有进店的客人都坐在大堂里吃饭,因为天气热,所以一溜窗子全都挑开了,店中之人一眼便能看到外头的街道,街面上的人也能一眼看穿店中之人。

在得益坊对面的酒楼之中,两个人正站在窗前直直的看向得益坊,确切的说他们是在看坐在得益坊大堂中与众军士一起吃饭的萧泽。

“公孙先生,那人真的是萧泽?”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太子与东宫洗马公孙敬,他们已然商议好如何拉拢萧泽,今日特特来实施计划了。只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太子有些无法接受,萧泽怎么也是王子龙孙,如何能与那一班粗卑之人混在一起呢。

公孙敬点头叹道:“殿下,您刚才都看到了,萧三公子身为皇族贵胄,却丝毫没有架子,还与那些军士相处如此之好,行事又细致周到,还能吃得苦中苦,真不象他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这样的人您若是不收服,可真是天大的损失。”

公孙敬与太子今日专为萧泽而来,早在萧泽率兵巡检之时,太子与公孙敬便悄悄坐车尾随,将萧泽的行为全都看在眼中。公孙敬还向那茶寮老板打听了一回。成保自然是没口子的夸赞萧泽,公孙敬在京城多年,还从来没有听到一个百姓如此夸赞一个亲贵子弟,不免又高看了萧泽好几眼,为太子拉拢萧泽的心也更加热切了。

用罢午饭,扣子会钞之后,将四只沉甸甸的荷叶包悄悄塞给了四名军士,这四名军士是这班军士之中家境最贫寒的,平日家中再难见点儿荤腥,拿上一包羊肉回家,多少也能给家人改善改善伙食了。

每逢冬夏两季,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们每天都只当半天的差,所以出了得益坊,众军士向萧泽告辞之后便各回各家,萧泽却没有立刻回王府,而是晃晃悠悠的往济仁药铺去了。在杜衡的产业之中,济仁药铺有特别的意义,是杜衡最看重的一份产业,所以萧泽便也多多的用心,时不常的往济仁药铺里走动,与张慕景孙大夫他们聊会儿天什么的。

还没走到济仁药铺,萧泽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萧三公子有礼。”一个文十手摇折扇从对面走来,笑着对萧泽说道。

萧泽抬眼一看,原来是东宫洗马公孙敬,他知道这个人,此人是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不过萧泽没有打算叫破公孙敬的身份,只皱眉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你认识我?”

公孙敬摇着折扇笑道:“萧三公子名满京城,在下如何能不知道,在下公孙敬,忝为东宫洗马。”

“哦…原来是公孙洗马,失敬了。不知公孙洗马有何见教?”萧泽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的问了起来。

公孙敬微微欠身,指着街旁的茶楼笑着说道:“三公子太客气了,在此偶遇三公子,也是一场缘法,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三公子吃杯清茶?”

萧泽眸色转深,淡淡笑道:“公孙洗马相邀,萧某本不该拒绝,只是此时特特的不巧,萧某还有要事在身,不若改日?”

☆、第一百九十一回又生事端(上)

萧泽不按规矩出牌的直接拒绝了公孙敬的邀请,让公孙敬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是个有城府之人,自然不会流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只笑着说道:“那真是不巧了,不知道三公子何时有空,在下很想请三公子吃茶。”

萧泽做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想了片刻才说道:“怕是得过了秋天才能得闲了。”

公孙敬差点儿没被萧泽气的吐出一口老血,这叫什么话,他不过是想请萧泽吃杯茶,如今刚刚入夏,他却一杆子支到了小半年开外,不过是个小小的巡城校尉,哪里能忙成这样,分明是不想给他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