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废是最大的事情,杜衡便先将此事说了出来。萧泽听罢果然极为震惊,皱眉说道:“皇伯父对太子不满是有的,可怎么会突然就废了太子呢,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阿衡,你没有卷入此事么?”

杜衡想了想方说道:“我应该不算卷入此事。在奉圣宫中我也听了一耳朵,好象是皇上在香芜居撞破了太子什么事情,才会有废太子之举。原本,容妃命人将我引入香芜居,大概是要利用我算计十三皇子的。不过被我识破了。我便赶紧离开香芜居,路上遇到十三皇子,便让彩霓去提醒他一句,十三皇子也没进香芜居,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清楚了,不知道太子怎么会去了香芜居中了算计。”

杜衡的话不长,可信息量委实不小,萧泽想了片刻才想明白过来,他一拳砸到车厢壁上,恨恨叫道:“容妃,我的媳妇你也敢算计,我必不饶你!”

虽然杜衡并没有说的太清楚香芜居有什么问题,可是萧泽一想就想明白了,必定是容妃想彻底毁了十三皇子,顺手毁了杜衡为孙氏出气。容妃好狠毒的心肠!不过转眼的功夫,萧泽已经想出五六个报复容妃的法子了。

“阿泽?”杜衡见萧泽面色狰狞可怖,瞧着象是要把谁活撕了一般,她不免担心的叫了起来。

“我没事,阿衡,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气这恶气。”萧泽一把抓住杜衡的手急急说了起来。

杜衡浅浅一笑,低声说道:“我也没受什么气,一发现香芜居点的香有问题,我就立刻去奉圣宫,并没有中了算计。”

萧泽犹自气恼的说道:“那也不行,不论谁敢算计你,我都不能轻饶了他!”

杜衡微微挑眉问道:“那可是你皇伯母的宠妃,还身怀皇嗣,你能怎么样?”

“那算什么,她既然不知死活,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死活!”萧泽真是气狠了,说起话来都带着凛凛杀气。

杜衡对于怎么收拾容妃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只是淡淡说一句“随你”,便什么都不说了。说实话进宫可真累,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宫中的人仿佛全身都长满了心眼子,让杜衡应付的很是心烦。若是可能的话,杜衡情愿这辈子都不再进宫了。

萧泽见自家媳妇很疲惫,便体贴的说道:“阿衡,你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到家了我再叫你。”杜衡的确是累了,她轻轻嗯了一声便倚着靠枕闭目小憩。萧泽伸手揽着杜衡的肩头,将她轻轻拢入怀中,杜衡也没睡踏实了,萧泽的小动作她再是清楚不过的。不过杜衡没有挣扎,只是轻轻靠着萧泽的肩窝睡了起来。萧泽的身上温热温热的,可比靠枕靠起来舒服多了。

感觉到杜衡那放心的依靠,萧泽的脸上才露出笑容。随着马车一摇一晃的走着,杜衡原本的小憩变成了沉睡,甚至萧泽低头偷香都没有让杜衡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家媳妇只是进宫半日就累成了这样,萧泽非常心疼,已经开始暗暗打算起来,往后能有什么办法让他的媳妇不用再进宫受折腾呢?

“阿衡醒一醒,我们到家了。”车子停在了王府二门,萧泽才轻声唤了起来。杜衡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犹带睡意的说道:“这么快就到了?”

萧泽偷笑一回,忙柔声说道:“嗯,已经到了,咱们先去给父王娘亲问安,回头你再睡好不好?”

听到萧泽用哄孩子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杜衡脸上一红,忙坐直身子低声说道:“知道了,你快下去。”

萧泽知道自家媳妇脸皮儿薄,便先下了马车,此时前面马车上的孙氏已经下了来,她见萧泽伸手去扶杜衡,心中真是酸妒的不行,用酸不溜丢的语气说道:“唷,三弟可真是要把三弟妹宠上天了。”

萧泽看了孙氏一眼,毫不顾忌的说道:“我媳妇我不宠谁宠?凭怎么宠着我都乐意,怎么,二嫂有意见?”

孙氏差点儿没被萧泽的话噎的背过气去,这算什么?明晃晃的秀恩爱么?真是…真是…孙氏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最后只能恨恨一甩帕子转身走了。萧泽看着孙氏的背影冷冷一笑,孙氏的帐他会慢慢清算的。但凡谁欺负了杜衡,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百零八回废太子(下)

在回王府的路上,因为被容妃诏见则头脑发热的孙氏好歹算是冷静下来,她细细回想自己在容妃面前说过的话,不由的一阵后怕,惊的汗湿重衣,她是发了什么昏,竟然说出那样的话,若是杜衡在公公婆婆面前狠狠的告她一状,就算是她有宫中的容妃撑腰,往后的日子也会越发的难熬。原本在马车上孙氏都已经想好了,回头要与杜衡说些软和话儿,也好让杜衡不告状。只是当她看到萧泽对杜衡那般的温柔体贴呵护倍至,已经想好的软和话儿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孙氏满心都是酸妒愤恨,自然话是怎么刻薄怎么说了。

杜衡却没有理会孙氏的酸话,只是对萧泽轻声说道:“阿泽,我们快些去向父王娘亲请安吧。”萧泽自然是无不答应的。杜衡又看向孙氏淡淡说道:“二嫂可否也要去请安?”

孙氏心中发虚可嘴上却极硬,立刻呛声道:“当然要去。”说罢转身便在头里走了。

萧泽见孙氏如此,双眉皱的更紧,杜衡与萧泽相处日久,也摸到了他的脾性,便轻轻碰了碰萧泽的手臂,缓声说道:“我们快走吧。”

抱朴园中的丫鬟一见二少夫人三公子三少夫人来了,便赶紧迎上前屈膝说道:“王爷命三爷去书房。”萧泽点点头,对杜衡轻声说道:“阿衡,你先去给娘亲请安,等我回了父王的话便过来寻你。”

杜衡点点头,她猜的出来公公是想问问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凡她知道的刚才已经在路上细细说给萧泽了,倒不怕消息不全影响了判断。孙氏见宁亲王爷传走萧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近来她一见到萧泽便有种莫名的被压迫之感,仿佛呼吸都不那么顺畅。

这里是宁亲王府的抱朴园,萧泽当然不担心孙氏还敢在此欺负杜衡,便匆匆去了书房。孙氏与杜衡也去了宁亲王妃正在坐月子的西厢房。

这会儿宁亲王妃正醒着,靠在一只是秋香色弹墨大靠枕上,看着女儿萧灵逗弄源哥儿。萧灵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见是两位嫂子回来了,便笑着叫道:“二嫂三嫂回来啦,你们快来看,源哥儿吐泡泡呢。”

孙氏与杜衡都笑着应了一声,在床前向婆婆行礼,宁亲王妃微笑说道:“都起来吧,在宫中半日,都累了吧,歇会儿,来人,上茶。”有小丫鬟应了一声,很快便有两个小丫鬟送来两盏桂圆红枣茶。孙氏瞧着杜衡吃了一口,这才拿起茶盏浅浅酌了一小口应景儿,然后便放下了。

太子被废之事宁亲王妃刚刚听说了,她正要问问儿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便命*将源哥儿抱下去,不相干的下人也都被摒退了。萧灵原本也想退下,不想宁亲王妃却笑着唤道:“灵儿,你留下来听听。”萧灵这才挨着三嫂杜衡坐了下来。

“听说皇上下旨废太子,可是宫发生了什么事情?”宁亲王妃开门见山的问道。

萧灵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听娘亲之言不由腾的跳了起来,“什么,太子被废了?娘亲,这不可能吧?”萧灵惊的两只是眼睛瞪的滚圆,真是受惊不小。

宁亲王妃的眼神落到孙氏身上,孙氏不得不站起来开口说道:“回母妃,儿媳进宫之后一直在容妃娘娘的月辰宫中,连一步也不曾踏足他处,儿媳什么都不知道。”

“哦,你什么都不知道。”宁亲王妃淡淡说了一句,语气很轻柔,却让孙氏不自在的低下头不敢看婆婆的眼睛。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月辰宫中,太子被废的消息传来之时,孙氏就在容妃的面前,容妃的短暂失态可都看在孙氏的眼中。

“若儿,你也一直在月辰宫中么?”宁亲王妃看向杜衡,眼神中的暖意真实了许多。

杜衡站起来轻轻摇头说道:“回娘亲的话,儿媳并没有一直在月辰宫中,容妃娘娘要与二嫂说些体己话,就命人带儿媳去逛御花园,儿媳想着难得进宫,怎么也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便没有逛园子直接去了奉圣宫。后来皇伯父废太子的消息传来,皇祖母便命人送儿媳出宫了。听说是放废太子在香芜居做了什么让皇伯父震怒的事情,皇伯父才下旨废太子。内情到底如何儿媳便不太清楚了。”

孙氏听杜衡说了这么一番话,心中的酸水又开始往外冒了,她忍不住酸不溜丢的说道:“到底是弟妹厉害,连这般隐秘的消息都知道。”

杜衡本来没打算找孙氏的麻烦,也没打算向婆婆告状的,可是孙氏今儿已经一连讽刺挖苦她好几回了,就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儿,何况杜衡还不是个泥人儿。她立刻开口说道:“二嫂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在宫中传遍了,只怕是冷宫里扫地的小杂役都听说了。没道理月辰宫听不到这个消息,容妃娘娘对二嫂这么亲近,怎么可能不告诉二嫂呢。”

孙氏被杜衡噎的说不出话来,杜衡可把什么话都说到前头了,孙氏当然不能承认容妃对她不亲近不看重,所以便没有办法否认自己没听到太子被废的原因。可是如此一来全又以婆婆面前坐实了她撒谎的事实。孙氏这会儿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萧灵听罢两位嫂子的话,再看看两个嫂子的神色,便立刻信了三嫂杜衡之言,只见她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二嫂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却不说,难道是不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人么?”

被小姑子这么一指责,孙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紫涨成了猪肝色,看着好不尴尬。

让孙氏窘迫了一会儿,宁亲王妃才淡淡说道:“罢了,老二媳妇想来也是累了,先回去吧。”

孙氏一听这话如逢大赦,忙站起来草草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出了西厢房之后,她的眼中才流露出一抹怨毒之色,孙氏在心中暗暗对自己发誓,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她必百倍还之。

孙氏走后,萧灵不高兴的撅着嘴说道:“二嫂现在怎么这样,就象是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她不这样的。”

宁亲王妃想了想,对女儿说道:“灵儿,自从你二哥出了那些事之后,你二嫂的心性的确变了许多,往后与你二嫂来往要多加小心,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心里要有个成算。”

萧灵闷声应道:“是,女儿知道了,娘亲,您说皇伯父真的就这么轻易废太子了?”

宁亲王妃轻叹道:“圣旨已下,消息已经传遍宫内宫外,可见你皇伯父是铁了心要废太子,再没有转圜的余地,灵儿,娘知道你和太子妃关系不错,不过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最近只在王府待着,不要出门了。”

萧灵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就使小性儿发脾气的小姑娘了,她忙站起来屈膝应道:“是,女儿记住了。”

宁亲王妃也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让她不出门整日闷在王府里的确也挺为难她的,便笑着说道:“灵儿真乖,等源哥儿满月了,让你哥哥嫂子带你到庄子上去住几天。”

萧灵一听可以到庄子上过几日,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到了庄子上没人管着她,她就可以撒开来疯玩了。一想到可以过几天完全不讲规矩的自在日子,萧灵觉得自己的魂儿已经先飞到庄子去了。

宁亲王妃见女儿欢喜的什么似的,对杜衡笑着说道:“若儿,你瞧灵儿就象个野丫头,一听说出去玩就什么都不顾了。”

杜衡浅笑应道:“娘亲,灵儿这样挺好的,她还小呢。”

宁亲王妃笑着说道:“听听这话说的,你也只比灵儿大三岁呢。赶明儿娘出了月子,你们都好好去玩几日。灵儿,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上课了,若是不好好上课,娘可让你出去玩儿。”

萧灵忙大声应道:“是是,娘亲,女儿这就去上课,您可千万不许反悔。”萧灵每日都要学半个时辰的针线,现在已经到了她学针线的时间,宁亲王妃正好有话单独问杜衡,便开始撵人了。

萧灵走后,宁亲王妃拍拍身边微笑说道:“若儿,到这里坐。”杜衡依言坐了过去,宁亲王妃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一回,这才说道:“若儿,容妃有没有算计你?”

杜衡也不瞒着,将容妃的丫鬟一个劲儿引自己去香芜居,香芜居的香有问题,后来还遇到了正往香芜居走去的十三皇子之事全都说了一遍。宁亲王妃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声说道:“好险好险!”

杜衡忙说道:“娘亲放心,只是有惊无险。可是儿媳不明白太子怎么会在香芜居出事,难道说容妃连太子一起算计了,她的谋划可真是不小啊!”

宁亲王妃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太子之事必不是容妃的手笔,只怕这里头有皇后的影子。”

“啊…”杜衡睁大眼睛看着婆婆,此时的宁亲王妃给她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娘亲,您…”杜衡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宁亲王妃浅浅笑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若儿,娘亲虽然平日什么都不说,可不代表娘亲心里没有数。如今恪郡王已经长成,皇后自然坐不住了。唉,原本娘亲是想让泽儿远离这样的生活,以娘亲的能力,足以保证泽儿和你能过上平平静静的安逸日子,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只怕泽儿和你都要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了。”

杜衡微微蹙眉,聪敏如她,自然会明白婆婆的言下之意,突然间杜衡愣住了,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去想离开宁亲王府这件事情了,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宁亲王府三少夫人这个身份,现在不论做事情还是想问题,她都已经从这个身份出发了。

宁亲王妃看到儿媳妇愣了神,心中也有些疑惑,便轻声唤道:“若儿?”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想摇散心中的念头,她忙应道:“娘亲,您有什么吩咐?”

宁亲王妃微笑说道:“没有什么吩咐。若儿,进宫最是累人的,回头与泽儿一起回交泰园歇着,晚上不要过来了。娘亲如今也好多了,有下人们服侍尽够了。”

杜衡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打算晚上真的就不过来,回头看情况再说吧,只要她的精力还能支持,晚上必是要过来走一趟的。若是不看看源哥儿,杜衡晚上会睡不着的。虽然只与源哥儿相处的十来日,这小家伙已经赢得杜衡全部的喜爱。看着白嫩嫩的小家伙,杜衡就觉得一颗心柔软的如春水一般。

“娘亲…”房外传来萧泽的声音,宁亲王妃笑着叫了一声“进来…”,萧泽便匆匆跑了进来。

“泽儿,你父王进宫了么?”宁亲王妃笑着问道。

萧泽点头应道:“父王刚走。”宁亲王爷之所以一直拖到儿子回府见上一面之后才进宫,就是想尽可能多的了解宫中的情况。

宁亲王妃点头道:“你父王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明儿就是大朝会,金殿之上且又有的吵了。泽儿,这几日你当差之时也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让人钻了空子。与人说话也要加倍仔细,不要让人有机可乘。”

萧泽笑嘻嘻的应道:“娘亲放心吧,您儿子精明着呢。”

宁亲王妃白了儿子一眼,嗔道:“是啊,精明的连娘亲都骗!”

萧泽一愣,继而赖皮赖脸的嘿嘿一笑,双手抚着杜衡的肩膀笑道:“娘亲,看在儿子给您寻了这么个好儿媳妇的份上,您就饶了儿子吧。”

“没皮没脸,要不是看在若儿的份上,你父王与娘亲早就把你撵出去了,真真是无法无天的混小子!”宁亲王妃笑骂了一句,算是将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第二百零九回暗查(上)

宁亲王爷赶入宫中之时,当今已经被太后叫到奉圣宫里了。太后虽然并不喜欢太子,可是她也知道储位不可轻移,否则便会动摇国本,因此便将当今叫到奉圣宫,少不得要细细问个清楚。

当今面对自己的亲娘,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只将在香芜居中亲眼看到的事情说了一回,太后听罢亦变了脸色,再不提为太子说情之事了。皇子有断袖之癖,这事早在五十多年以前也发生过,当时那位皇子原本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他也是因为被他的父皇撞破“好事”才彻底失去做太子的资格,没过多久便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事当今不知道,太后因为那时正在先帝身边当差,才听到了一星半点儿的风声。

当今刚刚说完,宁亲王爷便来到了奉圣宫,太后皱眉问了一句:“九儿,你怎么来了?”宁亲王爷从前是九皇子,在没有孙辈在场之时,太后总是亲昵的叫宁亲王爷为“九儿”。

当今微微躬身说道:“回母后,是儿子叫九弟过来的。”

太后点点头道:“哦,那你们去忙吧,九儿,议完事早些回去,回头就不用过来了。”宁亲王爷躬身应了,因见太后脸色不太好,又宽慰问候了一回,才随着当今离开了奉圣宫。

“…九弟,朕怎么会有那样的儿子?”当今将为何废太子的原因说给亲弟弟知道,最后恨恨咬牙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其实已经想到太子是中了别人的陷害,否则太子再不会在东宫以外的地方胡作非为。他喜好狎弄清俊少年小太监之类的,要么是东宫之中,要么就出宫到十九楼那样的地方寻欢做乐。宫中除了东宫以外的地方可是当今皇上的地盘,不论宫女太监都是皇上的人,太子可没胆子动他们。其实这事根本禁不起推敲,当今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便能想出其中的猫腻。

“皇兄,这事有些古怪。”宁亲王爷知道自家皇兄早晚能想到其中的关节之处,便干脆先说了出来,免得将来当今想明白了又胡乱迁怒。

“哦?九弟你细细说说,这事有什么古怪?”当今立刻看着宁亲王爷飞快的问了起来。虽然当今早就有意废太子,可是因为这么不光彩的事情废太子,当今心里还是很受不住的。

“适才听皇兄所言,废太子只与一个小太监在香芜居中,可是太子出行,少说也得有四个太监跟随服侍的,怎么就单独去了那样偏僻的地方,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皇兄可曾命人仔细检查过那间屋子?别不是被什么人算计了?”宁亲王爷在心中斟酌一番,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当今怔住了,片刻之后便叫道:“李全…”

李全赶紧上前回话,“回皇上,老奴已经命人严密看守香芜居,不许任何人进出。”

当今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立刻宣徐期去香芜居检查。”徐期是太医院的监药,这天下就没有徐期不认识的药物。

李全立刻去太医院找到徐期,将他带到了香芜居。看守香芜居的是李全的两个徒弟,他们见师傅来了,忙上前行礼,李全低声问道:“可曾有人来过?”其中一个看着去面相憨厚的小太监低声说道:“有,月辰宫中颜华姑姑在附近打了个转儿。”

李全低声问道:“她可曾近前说过做过些什么?”

两个小太监一起摇头道:“颜华姑姑见我们在此,还没走到近前就打了个转儿走了。”

李全淡笑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感到意外,他原本以为香芜居之事是皇后的手笔,想不到竟然还勾连着月辰宫的容妃。原以为容妃还算个有脑子的,只是看她有办法让太医隐瞒她怀了男胎之事便可见一斑,不想到底还是个不成器的,孩子都没还生下来便去算计太子,这容妃真是被宠的连脑子都长草了。

徐期进入香芜居,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只木匣子。李全快步迎上前问道:“徐监药,这是…”

徐期随意的说道:“找到些犯忌的东西,用匣子装起来免得再有人中招。”

李全便不再问了,请徐期先行一步,然后低低吩咐了两个徒弟一番,两个小徒弟连连点头,依着师傅的吩咐藏在附近,只等着看谁会再来这香芜居“打扫”。

徐期抱着木匣子随李全去了御书房,当今沉声问道:“这匣子里是何物?”

“回皇上,匣子中放的是香芜居中使用的博山炉,炉中的香料有极大的问题。臣便连香带炉子一并取来请皇上过目。”

皇上面色阴沉喝道:“这种腌臜东西还拿来做甚!没的污了朕的御书房。”

徐期正色道:“回皇上,总要让皇上亲眼见过才行。李公公,请拿两条洁净帕子以清水打湿,以供皇上和王爷掩住口鼻,公公倒不必要了,这东西对公公并不会起到什么做用。”

李全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忙去打湿了帕子呈现给皇上和宁亲王爷。等这二人捂住口鼻之后,徐期才将木匣打开,取出那只紫铜博山炉。

李全闻到一丝香气,突然觉得心浮气躁,有种说不出来的燥热之感,只想立刻跳到冰水中降降温才畅快。他忙退了好几步,原本净白的脸色也涨的通红。

当今双眉紧锁,挥手示意徐期将木匣关上,徐期关上木匣,将御书房的窗户全都打开,当今与宁亲王爷这才松开了掩住口鼻的湿帕子。此时御书房中犹有淡淡的异香,那股子香气还是让皇上与宁亲王爷有了些小小的冲动。

那兄弟二人都不是童子鸡,自然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什么,当今面色更加阴郁,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

徐期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屑,然后才说道:“回皇上,此香是勾栏欢场之人常用之物,名唤蚀骨香。”

当今一听这话立时暴怒,一拳狠狠砸在御书案上,震的书案之上的笔架砚台水盂等物全都移了位,厚厚一沓奏折哗啦一下子全都散落到地上。宁亲王爷与徐期李全见此情形全都跪了下来,口称:“皇兄(皇上)息怒…”

当今已经被气的犯了一回心疾,如今震怒之下又觉得头目森然,他不得不把住书案稳住自己的身子,若没有书案做依靠,他怕是要摔倒了。

宁亲王爷看到当今的龙袍下摇了几下,忙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的皇兄面色赤色犯青,这显然是要犯病的前兆。宁亲王爷赶紧站起来扶住当今,急急叹道:“皇兄保重,快坐下稳一稳。李全,快太医。”

当今无力的摆了摆手,用沉重而缓慢的声音说道:“朕的身子朕知道,且不必传太医。徐期,那药可有解?”

徐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说道:“倒些醋进去就破了药性。”

皇上点点头沉声道:“你且退下。”徐期磕头退下。当今就着宁亲王爷的手喝了一口热茶,才渐渐压住了心口处传来的气血翻腾之感。

“九弟,这事,朕只能交给你查个水落石出了。”当今闭上眼睛无力的说道。

“这…是,皇兄,臣弟尽量去查,只是…”宁亲王爷不得不接下这个棘手的案子。

“放心,朕只是要知道真相,并不会改变什么,你只查出真相禀报于朕便可。”当今说完这话便再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了。

宁亲王爷等了一阵子,不见他家皇兄再有什么吩咐,便躬身低声说道:“皇兄,臣弟告退。”

皇上听了这话方才睁开眼睛,将腰间一方紫玉九龙佩拿下来递给宁亲王爷,沉沉说道:“九弟,这是父皇传给朕的九龙佩,执此佩,宫中无有你不得进入之处,无有你不可查问之人。”

宁亲王爷心中一沉,这权力给的大太了吧,而且这事真的查出真相就好么?太子被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还能重新再被立为太子?

就在宁亲王爷暗自忖度之时,当今极为疲惫的说道:“绰儿,不应该这么不体面…”宁亲王爷立刻明白了,他躬身应了一声“是”,接下紫玉九龙佩便退了下去。

宁亲王爷退下之后,当今缓缓问道:“有什么人去过香芜居?”

李全忙回道:“回皇上,容妃娘娘身边的颜华打从香芜居附近经过,别的就再没有人了,老奴的两个徒弟还守在暗处,若是有什么动静他们一定会发现的。”

“容妃?”当今很惊讶的说了一句,若说这事是皇后做的手脚,当今还能想的通,可换了容妃,这事便透着蹊跷了,太子与容妃没有任何的恩怨,也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容妃根本没有必要设局回害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所经历的一切,让当今有种一切都脱离他的控制的不安之感。做为一个帝王,那种脱离控制的感觉是最最要命的。当今陷入沉沉的沉思之中,此时他隐隐有些后悔,若此事与皇后无关反而是容妃的手笔,那紫玉九龙佩,他给的就太仓促了…

☆、第二百一十回暗查(中)

宁亲王爷虽然得了当今的紫玉九龙佩,却也不会满内宫的到处乱蹿,他只是将那装了蚀骨香的木匣子拿上便去了东宫。

东宫之中早已经是遍布愁云惨雾,处处都能听到隐隐绰绰的哭声,太子自接旨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任谁都不见。若说整个东宫之中还有谁能主持大局的,便只有太子妃一人了。

太子妃听说宁亲王爷奉旨前来东宫问话,立刻来到太子的书房外面苦求太子见一见宁亲王爷。可是太子却死也不肯出门,太子妃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去见宁亲王爷。

只是见太子妃面上不着半点胭脂,头上簪环尽去,满头乌发只以一对玉簪挽起,身上只着一袭六七成新的秋香色素缎衣裙,眼睛极红,想必已经哭了很久。她来到宁亲王爷面前,俯身跪下说道:“罪妇董氏叩见王爷。”

宁亲王爷暗暗叹了口气,太子行为乖张不羁,可太子妃却是个好的,也真是难为她了。

“绰儿媳妇起来说话吧。”宁亲王爷和缓的说了一句,让太子妃的眼中又涌出了热泪。她没有站起来,只是向宁亲王爷叩头说道:“王爷,殿下冤啊…殿下是被人算计的。”

宁亲王爷语气略沉,对太子妃说道:“二皇子冤与不冤,要查过才知道,怎么,他不肯出来见本王?”

太子妃摇了摇头,涩声说道:“殿下觉得无颜见人,已经将自己锁在书房许久了。”

宁亲王爷皱眉说道:“你去问他,躲在书房中是否能躲一辈子?本王奉旨查问此事,他若有话,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太子妃心中升起一线希望,立刻又去了书房,莫约过了两刻钟,太子才随太子妃来到了正厅。宁亲王爷掸眼一看,只见太子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形容极为憔悴,脸色极为灰败,看上去竟是没有一丝生机之色。宁亲王爷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太子妃将厅中所有下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宁亲王爷与太子这叔侄二人,太子象行尸走肉一般沉默不语,宁亲王爷心中暗怒,沉声喝问道:“萧绰,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哪里还有一点圣祖子孙的风范?”

太子身子猛的一颤,猛的抬头看向宁亲王爷,急急叫道:“王叔,您相信我是被冤枉的么?”

宁亲王爷沉声道:“冤与不冤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若你真的有冤屈,那便全都说出来,本王必会据实向皇兄禀报。”

太子眼中陡然一现的神彩又黯淡了,他恨恨咬牙叫道:“王叔,侄儿真的是被人算计的!”

宁亲王爷指指椅子说道:“绰儿,坐下慢慢说。”

太子听到一声久违的“绰儿”,身子猛的一震,脸上也有几分动容,他抬头看向宁亲王爷,眼中有了几分湿意。

“王叔,我本在东宫之中看折子,忽然有内侍来报,说是十三皇弟在香芜居中做了错事,因为怕伤了十三皇弟的体面,我便一个人都没有带,只随那报信的内侍去了香芜居,不想一进香芜居便不受控制,才做出那样的事情,还被父皇…”太子痛不欲生的说了起来。

宁亲王爷沉声问道:“那个内侍是何人,现在何处?”

太子面上现出一抹迟疑之色,宁亲王爷立刻喝道:“萧绰,你此时还要有所隐瞒?”

太子身子一震,忙说道:“是,回王叔,那个内侍原是凤仪宫的一个洒扫太监,名唤荣保,因从前受过侄儿的恩惠,才会跑来报信,侄儿轻信于他,中了那狗奴才的算计。”

“这荣保现在何处?”宁亲王爷立刻追问。

太子低下头小声说道:“父皇走后,侄儿知道中了算计,就…”

宁亲王爷急忙追问道:“你杀了荣保?”

太子点头又摇头,宁亲王爷急道:“萧绰,荣保是最关键的一环,他现在到底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事关紧要,你不可犯糊涂!”

太子低头说道:“是,侄儿明白。当时侄儿一怒之下一脚踹向荣保,荣保吐了好大一口鲜血昏死过去,侄儿也没有再查看便离开了香芜居。”

宁亲王爷皱眉摇头,他真是不知道他的皇兄到底是怎么教导太子的,就教出这么个行事糊涂没有章法的东西,得亏太子已经被废,否则若是让这么一个顾头不顾尾的东西登基为帝,大梁迟早得毁在他的手中。

见叔叔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摇头叹息,太子刚刚升起的一线希望又熄灭了,他惴惴看向宁亲王爷,低声叫了一句“王叔…”

“还有其他内情么?”宁亲王爷沉沉问了一句,太子仔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宁亲王爷点点头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萧绰,你或许是遭了陷害,可你若持身为正,又何至于遭此大祸?本王会尽力查出一切真相,不过纵是查出真相,就算你真的是蒙冤受屈,大梁也没有废而复立的太子,往后当如何,你要好好思量。”

太子身子一震,猛的抬头死死盯着宁亲王爷,片刻之后他颓然低头跌坐在地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宁亲王爷叹了口气,沉沉道:“萧绰,你好自为之。”说罢,便大步向外走去。

走出正殿之后,宁亲王爷听到身后传来如泣血一般的哭声,他也只有长叹一声了。太子妃是在殿外候着的,一见宁亲王爷走出来,便赶紧迎上前叫道:“王叔…”

宁亲王爷看到太子妃花容惨淡,再没有素日那光彩照人的样子,不免低叹一声说道:“绰儿媳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日子还要过下去的。”

太子妃屈膝低头,低低应了一声“是”,目送宁亲王爷离开东宫,听到一声极为沉闷的锁宫门之声,才缓缓转过身子走入正殿,太子再怎么也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女的父亲,若是经此一事,让太子彻底悔改了,再不行龙阳之事,往后她守着丈夫儿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被圈禁于东宫太子日后如何,已经没有什么人关心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虚悬的太子之位,特别是皇后,她自认香芜居之事做的天衣无缝,太子被废之后,诸皇子之中以她生的四皇子身份最高,太子之位自然非四皇子萧经莫属。想到这一节,皇后的心情大好,若非顾忌着当今皇上,皇后与恪郡王府少不得要大肆庆祝一番了。

就皇后喜笑颜开的同身边的心腹嬷嬷说话之时,有宫人来报,说是宁亲王爷持紫玉九龙佩求见。

皇后并不知道当今以紫玉九龙佩赐宁亲王爷,命他彻查香芜居之事,便皱眉说道:“皇上的紫玉九龙佩如今到了宁亲王手中?如此本宫不见都不行了。宣…”

没过多久,宁亲王爷进入凤仪宫正殿,他手持紫玉九龙佩,自然可以见皇后不拜,只是微微躬身行礼也就算是尽了礼数。

皇后心中虽有不喜,却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对宁亲王爷缓声说道:“宁王弟求见本宫,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宁亲王爷直起身子沉声说道:“臣弟此来,乃是奉皇兄之命锁拿凤仪宫太监荣保问话。”

皇后心头突的一跳,立刻问左右道:“凤仪宫中有叫荣保的太监么?你们去查问一下,若果有此人,便将人交与宁亲王爷带走。”

皇后的心腹嬷嬷应了一声,立刻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便回来禀报道:“回皇后娘娘,咱们宫中原是有个名叫荣保的洒扫太监,可是早在三日之前就得了病,已经回杂役司养病了。”这话明着是禀报给皇后的,实际是却是说给宁亲王爷听的。

皇后看向宁亲王爷,微微蹙眉说道:“这倒是不巧了,倒叫宁王弟白跑了一趟。”

宁亲王爷眉头微皱,淡淡问道:“确是不巧,刚才还有几名宫人瞧见荣保从香芜居走回凤仪宫,皇后娘娘还是下令好好找一找,或许这奴才躲在什么犄角旮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