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中一沉,立刻看向刚才回话的嬷嬷,眼神中透着点点冷意。那嬷嬷心中暗自叫苦,赶紧扑通一声跪下连声说道:“回娘娘,奴才不知王爷是听谁说荣保回到凤仪宫的,可是奴才刚才真的没有找见荣保,请娘娘明鉴。”

宁亲王爷在来凤仪宫之前已经查清楚了。太子踹了荣保一脚,荣保当时只是昏死过去并没有真死,太子走后,荣保很快就醒了过来。他原本就在凤仪宫当差,此时也没有别的去处,只能再回到凤仪宫中。荣保虽然加倍小心,绕了好大的圈子才溜回凤仪宫,可是不论荣保有多么的小心,他的行踪还是落到的有心人的眼中,宁亲王爷一查,便有个在御花园中当差的小太监上来什么都说了。宁亲王爷这才直奔凤仪宫向皇后要人。

这里头的曲曲折折又岂是喜极几乎忘形的皇后能想到的,在宫中,从来都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看似如镜面一般的水面之下,不知道潜伏着多少的暗流汹涌!

☆、第二百一十一回暗查(下)

“宁王弟,皇上日理万机,如何有功夫亲自下令锁拿一个区区杂役太监,还派出王弟亲自督办此事?”皇后揣着明白装糊涂,试探着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淡淡一笑,微微挑眉反问道:“怎么,皇嫂竟不知宫中之事么?”

皇后被宁亲王爷噎了个倒仰,心中怒气暗生,面上也没了笑容,冷冷看着宁亲王爷沉声说道:“宁亲王爷,本宫宫中并没有名唤荣保的太监,你若不信,便去请旨搜宫,否则…”说着,皇后将手旁的茶盏端了起来,这就是要端茶送客了。

宁亲王爷也不恼,只是站起来拱手说道:“皇嫂既然如此说了,那臣弟便如此向皇兄禀报了,打扰皇嫂的清静,是臣弟的不是,臣弟告退。”说罢,宁亲王爷躬身一礼便走了出去。直把皇后气的七窍生烟,宁亲王爷一走出正殿,皇后便狠狠摔了手中的茶盅。

宁亲王爷并未走远,自然能听到身后传来摔杯子的声音,他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害怕。自从前日他得了那个消息,便将皇后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此时别说是皇后与陷害太子之事本来就有关系,那怕就是没有,宁亲王爷说不得也会使些手段将皇后扯入此事之中。

原来就在三日以前,萧绎将调查结果告诉了萧泽,萧泽又将此事向他的父王细细禀报。宁亲王爷这才知道皇后就是背后那只伸向他的妻儿的黑手,无论是买通稳婆还是派杀手灭稳婆一家的口,全是皇后派人做的。杀妻灭子之仇,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虽然皇后的阴谋并未得逞,可是宁亲王爷还是狠狠记恨上了皇后,因此对上皇后,宁亲王爷自然也就不会客气了。

宁亲王爷是走出了凤仪宫,可是他从李全那里借来一名身后极好的老太监却在凤仪宫中隐藏起来,只等着皇后一但命人出手处置荣保,那两名太监便能立刻将荣保带出凤仪宫审问。

果然宁亲王爷一走,皇后便急急问道:“荣保真的回来了?”

刚才出去的那个嬷嬷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回娘娘,老奴问过了,底下的人的确看到荣保从角门进了凤仪宫,可是老奴仔细搜了一回,却没有搜到荣保的踪迹,老奴便先来向娘娘回话了。”

皇后压低声音怒道:“还不快去将那狗奴才找出来,处理干净了。”

嬷嬷应了一声赶紧再去搜寻荣保,她却不知道李全手底下那个身手极好的老太监却悄悄在后面跟踪于她。这个嬷嬷细细找遍下人的居处,却没有找到荣保的踪迹。倒是那个暗中跟踪的老太监耳力过人,在路过凤仪宫库房之时听到了些微声响,心里便有了计较。

及至库房左右没有人之时,那名老太监纵上库房屋顶之上,果然见可容一人通过的风窗的窗纸窗棂都被破坏了,怪不得库房的门锁没有被破坏,库房中却有了些异样的声响。

荣保正藏在库房之中存放药材的那间屋子之中,他正在翻箱倒柜翻找药材,那名老太监轻飘飘落在荣保身后,在荣保后颈处轻轻一按,荣保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便瘫软在地上。老太监拎起荣保的身体,仍从风窗钻出库房,他将荣保缚于身上,干脆越房踏脊,从房顶上离开了凤仪宫。

宁亲王爷离开凤仪宫后并没有立刻走远,而是在离凤仪宫并不很远的飞鸿亭耐心等待起来。果然没过多久,那名老太监便将人事不醒的荣保带到了飞鸿亭,宁亲王爷立刻将荣保送入慎刑司,同时急急赶往御书房禀报,这事干系重重,他当然不能独个儿审完了再向他的皇兄禀报。

皇后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宁亲王爷,当她的眼线跑回凤仪宫禀报,说是一个老太监将昏迷的荣保送到宁亲王爷面前,皇后大惊失色,立刻亲自出了凤仪宫,想从宁亲王爷手中将荣保截下来。只是宁亲王爷抢先一步,命人将荣保关入慎刑司。皇后只是恨恨远望慎刑司,却没有丝毫办法。慎刑司由当今皇上的铁杆心腹执掌,别说是皇后,就算是太后有旨,在慎刑司也是走不通的。若非宁亲王爷有当今的旨意,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将荣保送进慎刑司。

皇后恨恨返回凤仪宫,宁亲王爷则去了御书房。就在宁亲王爷到来之前,李全刚刚向皇上禀报了香芜居那边的动静。果然是月辰宫容妃身边的嬷嬷见左右已经无人看守,便悄悄潜入香芜居,她别的什么都不取,只匆匆忙忙将那只是博山炉中未曾燃尽的香料倒入她随身携带的黑瓷醋瓶之中。这嬷嬷并不知道那博山炉早已经不是她原本放在香芜居的博山炉了。

李全只提了一句慎刑司,那个月辰宫的嬷嬷便痛快的招了,她只说因为看不下去宁亲王府的二少夫人受三少夫人的气,便想让那三少夫人在宫中出丑丢人,也好给二少夫人狠狠出口气,这才会在香芜居的香炉里做了手脚,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在香芜居中休息的三少夫人没有在香芜居中,太子却去了香芜居。后来她听说了太子被废之事,知道这个漏子捅大了,便想去香芜居去销毁罪证,不想却被抓了个正着。

容妃是当今宠妃,又身怀龙嗣,皇后与后宫妃嫔都听说容妃怀的是位公主,可是李全却知道容妃怀的是男胎,怀公主之说不过是皇上为了保护容妃而放出的烟雾。正因为李全知道容妃如今是皇上的心尖子,所以那个嬷嬷半字都不提容妃,李全自然也不会将事儿往容妃身上引,便如此向皇上禀报。皇上听罢,不论信与不信,他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皇上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宁亲王爷刚好来到御书房禀报,皇上本就不喜皇后,不过是苦于没有废后理由罢了。当皇上一听说在凤仪宫中擒住了荣保,心中便有了计较,只是不会立刻说出来罢了。

宁亲王爷心里也清楚,这事自己已经搀合的太深了,若再追查下去对他绝无益处。而且以宁亲王爷对他亲哥哥的了解,他发觉当今已经隐有后悔将紫玉九龙佩赐给他查案的意思了。宁亲王爷很是识趣,双手捧着紫玉九龙佩说道:“皇兄,臣弟无能,只是查到此处了,如今已再无用紫玉九龙佩之处,请皇兄收回。”

当今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辛苦王弟了。你做的很好,李全,将沉香宝珠取四颗赐与宁亲王爷。”沉香宝珠是极难得的稀世珍宝,可遇不可求,并非是每年都有的贡品。偏巧今年的中秋贡品中有十颗凝香宝珠,当今敬献太后两颗以供赏玩,其他的八颗还不曾有主儿,后宫妃嫔可都眼巴巴的瞧着的。依着皇上的心思,自然不打算赏皇后的,可是皇后是后宫中除了太后之外份位最高之人,不赏她便不能赏其他的妃子,皇上为难之下索性谁都不赏了,只将那八颗凝香宝珠收到了自己的私库之中。

因为要赏宁亲王爷,而且皇上还需要宁亲王爷在明日的大朝会上为废太子之事力压群臣,自然要先给宁亲王一些好处。以当今对宁亲王的了解,自然知道他有多看重宁亲王妃,这四颗凝香宝珠赏赐下去,也算是能先酬宁亲王爷之功了。

当今能想到的宁亲王爷自然也能想明白,他略略迟疑之后便躬身谢恩,当今眼中才流露出些微笑影儿。少时李全将凝香宝珠取来,宁亲王爷正式跪下谢恩,将宝珠仔细收好,便向皇上告辞。

当今笑着说道:“王弟如今新添幼子,倒是一时也不愿意陪为兄多聊一会了。”

宁亲王爷知道当今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便笑着说道:“不怕皇兄笑话,臣弟如今也是望五之人,按说早就该抱孙子的,可是…如今臣妻诞下源哥儿,于臣弟来说,倒象是得了孙子一般的欢喜。”

皇上想到自家弟弟一把年纪了还一个孙辈都没有,不免也低叹了一回,宽慰弟弟道:“王弟莫急,泽儿他们兄弟年纪都不大,往后总少不了给你添孙子孙女的,要不朕先给淅儿指两个侧室?”

宁亲王爷立刻摇头说道:“多谢皇兄美意,只是还是不要了,臣弟如今也不指望他,但愿明岁泽儿能给臣弟添个孙儿吧。”

当今双眉微微一皱,立刻问道:“王弟,你已经决定让泽儿做世子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是,臣弟正有此意,不过也不急在一时,臣弟想着还是等泽儿媳妇有了消息再说吧,到时也能更名正言顺一些。”当今点了点头,宁亲王府的三个侄子之中,他看的最顺眼的就是萧泽,正好萧泽也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子之一,就算是为了讨太后高兴,让萧泽做宁亲王府的世子也是个极不错的主意。

携了当今赏的凝香宝珠,宁亲王爷踏出宫门之后才暗暗出了一口长气,这半日对他来说,过的竟比一年还要漫长…

☆、第二百一十二回训子

宁亲王爷刚回到王府之中,萧淅和萧泽兄弟俩人便迎了出来,萧淅急急问道:“父王,皇伯父真的废了太子?”而萧泽与萧淅是同时开口的,说的却是:“父王,儿子已经命人备好膳食,您略做洗漱就能用饭了。

兄弟二人同时开口,说的内容却截然不同,宁亲王爷皱眉看了二儿子一眼,没理他,却对萧泽微笑说道:“泽儿想的甚是周到,为父急着出宫,腹中正饥饿难当。”萧淅被自家父王臊的满脸通红,口唇蠕动几下,可谁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宁亲王爷已经越过萧淅往前走了,萧泽快步跟上,萧淅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恨色,方才垂头快步跟了上去。

抱朴园的花厅之中,已经备下一桌家常小宴,菜品不多,只有荤素各六道菜品,另有两品汤羹并四色糕点,这对于普通人家自然是已经是很丰盛的一桌饭菜了,可是对于王公亲公来说,这样的一桌饭菜实在是寒薄的令他们心酸。

果然萧淅见了不免啧啧说道:“三弟,你既为父王准备晚饭,就当尽心尽力,如何只准备这么清淡寒素的吃食,难道王府连一桌象样的饭菜都收拾不出来了。”

宁亲王爷听到二儿子找碴,皱眉沉声说道:“淅儿休得妄言,王府家业再大也不可有丝毫靡费,泽儿这样安排很好。”

萧淅只能低头应声称是,心中对萧泽的恨意又加了一重。萧泽自然不会在乎萧淅有多恨自己,他在乎的是他父王的身体,宁亲王爷今年以来昏厥了好几回,不论是太医还是杜衡的诊断都是一样的,宁亲王爷再也不能象从前那般大鱼大肉大酒的吃喝,他现在必须通过控制饮食的方法来调理自己的身体,才能活的更长久一些。这些情况是萧淅根本就不知道的。萧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他在王府的地位越来越边缘越来越尴尬了。

宁亲王爷净手净面之后在主位坐了下来,方才问道:“你们可都吃过了?”

萧淅与萧泽一起摇头道:“回父王,不曾吃。”萧泽是真的没有吃,而萧淅却已经在博行园吃过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那便坐下来陪为父一起用吧。”萧淅萧泽谢座,在他们父王的左右下首坐了下来。因有丫鬟们在一旁服侍着,萧淅也不好再问什么,他只能压着性子勉强又吃了一顿晚饭,撑着肚子滚瓜溜圆着实胀的不轻。

用过晚饭,宁亲王爷站起身来,萧淅萧泽忙也跟着站了起来,萧淅立刻说道:“父王,儿子这就命人将茶送到您的书房去。”

宁亲王爷皱眉看着萧淅,对这个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他已经懒的再说些什么了。还是萧泽在一旁解释道:“二哥有所不知,父王用过晚饭必要在园中走一走,并不会立刻去书房。”

宁亲王爷冲着萧淅哼了一声,然后唤道:“泽儿,陪为父散步。”然后转身便走了,再不多看二儿子一眼,萧淅极为尴尬的站在花厅之上,进退都不是。萧泽看了萧淅一眼,便快步跟了上去。

看着父王与异母弟弟走出花厅,萧淅心中恨意汹涌,眼中投射出一抹凶光。因怕被人看见,萧淅急急掩了怒意,快步追了出去,还高声叫道:“父王,儿子陪您散步。”花厅之外的院中,下人来往不绝,宁亲王爷便是再不喜萧淅这个儿子,也不会在下人面前给他难堪,萧淅便这样追了上去,厚着脸皮问起了他父王的身体。

因为萧淅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让宁亲王爷听了心烦的很,所以素日里两刻钟的散步被减到了一刻钟,宁亲王爷很快便去了书房,好歹打发了萧淅,至少能让他耳根子清静一会儿。

来到书房之中,丫鬟上了茶便都退了下去,书房之中只是有父子三人,萧淅忙又问道:“父王,太子真的被废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是,你们皇伯父心意已经决,再不会有任何改变。”

萧淅眼中略过一丝喜色,太子失势,最大的得益之人非四皇子莫属,而萧淅与四皇子的交情非同一般,若是四皇子上位,萧淅觉得自己在宁亲王府中的地位也会相应水涨船高,他的父王必会高看他一眼。

宁亲王爷扫了萧淅一眼,沉声说道:“太子被废,储君之位虚悬,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你们兄弟二人务必要越发谨慎,绝不可胡言胡为,若是让本王知道你们卷入立储纷争之中,本王绝不轻饶,到时便是想去山阳亦不能够,本王不缺儿子。”

萧淅心头一震,猛的抬头看向他的父王,眼中尽是惊诧之色。他万万想不到他的父王会说出这般绝诀之言,若是想立下从龙之功能,他竟然要冒被宗谱除名的风险,这…实在是太绝情了!

萧泽心头也是微微一颤,他虽说并不贪图什么从龙之功,可也存了一份助七皇子萧绎上位之心,不过好在萧绎对那个位子也不是志在必得,事实上只要继位之人不是太子和四皇子,当今其他的皇子们都不是狠厉绝情之人,不论哪一位皇子继位,都不会刻薄兄弟,只是不过是个人才能高低不同,能否守住大梁的基业或未可知罢了。在萧泽看来,七皇子萧绎面上不显,其实却是诸皇子之中最有才干之人,而且萧绎的志向理念都与他极为一致,若是由萧绎坐上那个位子,大梁必会在他的手中达到盛世之巅。

宁亲王爷刚才那句话其实主要是警告萧淅的,萧泽目前在宁亲王爷的心中还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当然警告一下也是必须,免得萧泽也学他两个异母哥哥走错了路。

“父王,儿子绝不敢卷入立储之争,只是皇伯父也有了春秋,这储位总不可久悬,若是皇伯父问下来…”萧淅嚅嚅说着,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父王一声断喝打断了。

“便是皇上动问,也问不到你的头上!”宁亲王爷一声怒喝,惊的萧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刚才想说的话都被吓忘记了。

“是…”萧淅低头喃喃说了一句,心中却是不服气。

宁亲王爷冷冷说道:“萧淅,你若是觉得龙禁尉这个身份太高了,你皇伯父做决定都要先问你的意思,本王不介意王府中多养一个平头百姓。”

萧淅脸色大变,赶紧跪倒在地边声说道:“父王,儿子知错,再不敢胡言乱语,求父王饶恕。”

宁亲王爷冷声道:“你若是安份,尚可留在王府之中,若是敢起不该起的心思,休怪本王不念父子之情。滚…”

萧淅哪里还敢再言语,赶紧磕了头灰溜溜的离开了书房。宁亲王爷看着萧淅的背影,双眉紧紧的皱着,萧淅如今越来越让他头疼了。

“父王…”萧泽轻轻叫了一声,将茶盏奉于父亲面前,宁亲王爷接过来喝了一口,叹道:“泽儿,为父没有教好你二哥。”

这话萧泽可不敢接,只能沉默不语,宁亲王爷自嘲的笑了一下,沉沉道:“诶,为父与你说这个做甚,泽儿,往后在五城兵马司当差惫懒些罢,不必那么勤谨。”

萧泽躬身应道:“是,儿子明白,儿子会在不出差错的情况下适当躲懒的。”

宁亲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泽儿,原本七皇子成亲,他的王妃是你媳妇的义姐,你们原该两下里多多帮衬着的,可是现在看来,还是要有所避嫌。免得让你们都招了人的眼。”

萧泽忙躬身说道:“父王放心,儿子明白呢,到了那一日,儿子与阿衡只是做送亲的娘家人。当初阿衡嫁给儿子之时,因为时日太紧,老国公爷怕阿衡的嫁妆不好看,将大姨姐的嫁妆全都给了阿衡,阿衡已经同儿子商量过了,要比着那份嫁妆给大姨姐备上一份,这个儿子总是可以做的吧。”

宁亲王爷沉思片刻方才点点头道:“本该如此,你与七皇子已成连襟,日后怕是扯也扯不断的,好在七皇子是个省心的,否则为父这心里又不能踏实了。日后正常走动吧,只不要太亲近了。”

萧泽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应道:“是,儿子明白,请父王放心吧。”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泽儿,为父老了,今年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将来灵儿和源哥儿都要靠着你,你要好好的,把握住自己,不要辜负了为父的希望。”

萧泽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酸,他抬着看向父王,只见他的父王鬓旁似有一点银星闪动,萧泽才发觉原本如山一般的父王竟然也会变老,鬓间也会染霜。

“父王,您快别这么说,儿子年轻不懂事,还需要您的教导。”萧泽急急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笑笑说道:“傻小子,你都是成了亲的大人了,如何还做这小儿女情态,赶明儿与你媳妇圆了房,早些为父王生个大胖孙子才好。父王已是望五之人,还没个小孙子,父王可都快没脸出门了。”

萧泽脸上一红,忙嬉笑着说道:“是,儿子遵命,一定尽快让父王抱上大胖孙子。”

☆、第二百一十三回萧伍联婚(上)

原本皇子成亲是极热闹气派排场十足的大喜事,可是在太子刚刚被废的情况下,京城里大小公侯文武百官都恨不能闭门锁户躲在家中避祸,况且身为谨郡王的七皇子萧绎又不是个极得皇上的心意的皇子,所以谨郡王的大婚之礼注定不会象他的几位皇兄那般风光气派了。

婚礼之前的三天,是京中亲贵夫人们给义节郡主,也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伍静贞添妆的日子。因为伍静贞家中没有身份足够高的女性长辈为她主持添妆礼,老镇国公便求到了熙国公府,原本只是想请熙国公老夫人主持的,可是老镇公登门一说,熙国公老太夫人,也就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位姑祖母,竟然命人到前头传话,说是由她亲自为伍静贞主持添妆礼。伍老国公当时就喜的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便赶紧去给老太夫人磕头道谢。这才算了了老国公的一大心事。

原本老国公以为熙国公老太夫人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毕竟这位老人家年逾九旬,哪里还敢劳动她老人家。不想添妆礼的前一日,镇国公府便迎来了一大帮尊贵的女宾。为首之人自然是熙国公府老太夫人,自老太夫人以下,熙国公的太夫人夫人少夫人小姐几乎全来了。若非杜衡与萧泽早早过来帮忙,镇国公府那一老一小两代国公爷都要招架不住了,这二位几辈子加起来也没接待过这么多女眷。

老国公爷纵是有了年纪也不方便在后宅多做停留,他带着孙子孙子女婿便得退下,后宅之中便只剩下杜衡一个人招呼十几位熙国公府的女眷,好在她有操持小叔子源哥儿洗三礼的经验,才没有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熙国公老太夫人稳稳坐在上首,身板儿挺直,双眼炯炯有神,满头银丝已经隐隐发黄,这分明是要由白转黑的节奏,她哪里象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家,瞧上去比她的儿媳妇,熙国公府老夫人还要年轻精神。

杜衡与伍静贞站于老太夫人的面前,熙国公老太夫人笑眯眯的说道:“贞丫头,你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快坐下吧,七皇子是个好孩子,日后你们夫妻必定会和和美美白头到老,来人,将添妆礼抬上来。”

老太夫人一声令下,便有熙国公府的丫鬟抬着六口镶钿紫檀木箱走了进来。熙国公府的大姑娘冯嫣然便走上前来笑着说道:“伍姐姐,我们家人多,每人都有一份添妆之礼,就干脆攒了六抬,每一份上都有笺子,姐姐得闲了一看便知。”

伍静贞忙起身道谢,熙国公府老太夫人笑着说道:“贞丫头,你是个有后福的,老祖宗瞧着你就喜欢,这些东西也不值个什么,不过是咱们的心意。你是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很不必在这里陪着,小七他娘,你是最后调理人的,这几日你帮着贞丫头好好拾掇拾掇,一定让贞丫头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后面这半句话老太夫人是说给自己的孙子媳妇,也就是现任熙国公夫人听的。

熙国公夫人于氏笑盈盈的上前应道:“是,孙子媳妇谨遵老祖宗之命,必定使出浑身解数把静贞打扮的如天仙一般。”

伍静贞再大方也架不住被这么多女人打趣说笑,一张粉面瞬时红透了,羞的不敢抬头看人。于氏便带着她的儿媳妇女儿一起簇拥着伍静贞先去了她的绣房。明面上于氏是帮着伍静贞收拾,实际上她还肩负着另外一个极为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教导伍静贞男女之事。可怜伍静贞也没个亲近的女性长辈,没有人能对她进行婚前教育的。

伍静贞走后,杜衡再次向老太夫人行礼道谢,老太夫人对杜衡也极为亲近,乐呵呵的让杜衡坐到自己的身边,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当日老身就说你是个极有福气的,这不都应验了。怪道你与贞丫头要好,你们两个都是后福绵绵,有大造化的人。”

杜衡只道老太夫人在说客气话,却不知道这位老太夫人与别人不同,她说过的话从来没有落空,全都变成了事实。她与伍静贞的确是后福绵绵,可算得大梁数一数二的有福之人。

当晚,熙国公老太夫人就歇在了镇国公府中,次日一早,与镇国公府走的近的几位武将夫人便来给伍静贞添妆。到二门一看,迎宾的是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已经让这几位夫人微微吃惊了,及至进了内堂,看到堂上坐着的那一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熙国公老太夫人,众人可就再也压不住震惊之情,全在脸上流露了出来。

熙国公老太夫人那就是人瑞一般的存在,见太后不拜不说,太后都得下来行礼搀扶的,真不知道镇国府怎么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请来这位老祖宗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因为七皇子萧绎实在是名声不显,所以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是给他的体面。

“老祖宗,怎么是您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一位心直口快的夫人行过礼便笑着问了起来。

老太夫人笑着说道:“贞丫头最投老身的眼缘,这出阁可是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老身岂能不来?”

熙国公府自开国直至现在,传承百年有余,非但没有丝毫衰败之势,反而是蒸蒸日升,一日比一日兴盛,所以满朝亲贵没有不愿意与熙国公交好的。就算是看在这位老祖宗的份上,她们也得将添妆礼加厚三分,于是诸位夫人忙都悄悄取下自己身上佩带的最贵重的首饰加入原本备好的添妆礼之中,免得看上去太过简薄。

半日过后,熙国公老太夫人亲自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之事便在京城中传开了,镇国公府便也更加热闹起来,好些原本没打算来给伍大姑娘添妆之人也都赶着上门,镇国公府一时热闹非常,竟然有几分冲淡太子被废阴影的意思。

看到这么多人来给自己添妆,伍静贞却不喜反忧,她悄悄对杜衡说道:“阿衡,这热闹太过了,只怕是有些不妥。”

杜衡却微笑着说道:“姐姐别担心,老太夫人此举早就与宫里通过气的,断断不会影响到姐夫呢。”说到姐夫二字,杜衡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又惹的伍静贞红了脸,只嗔道:“阿衡,你现在越来越促狭了,改日我倒要问问妹夫,怎么把你教成这样了!”

杜衡脸上微红,低声道:“我是我,与他有什么关系?”

伍静贞立刻笑着抢白道:“他?他是谁啊?我记得好象有人在我耳边说过,等她婆婆生完孩子就离开的,这话是谁说的呀,现在舍不得了吧?”

杜衡大羞,气鼓鼓的瞪着伍静贞叫道:“坏姐姐,我不理你了…”

伍静贞难得看到杜衡这般娇嗔,只抱着杜衡笑了个前仰后合,急的杜衡伸手去咯吱伍静贞的痒处,伍静贞有身好功夫,自然不会示弱,反手便又咯吱回来,两个姑娘笑闹成了一团,滚到了伍静贞那架透雕百花的拔步床上,银铃般的笑声飘到窗外,让守在廊下的杨梅眼圈儿一红,她忙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与杨梅一起守在外面的是伍静贞的贴身大丫鬟碧琴吓了一大跳,忙压低声音问道:“杨梅你怎么了?我们姑娘大喜的日子,你…”

杨梅忙抬头小声解释道:“碧琴,我是高兴的。你不知道,我们姑娘上一次这么开心的欢笑是十年之前,这十年当中,姑娘再没有这么开心过。”

“啊…二姑奶奶真是…真是太不容易了。”碧琴“真是”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杨梅却是连连点头道:“是啊,我们姑娘真的太不容易了,如今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我们姑娘也算是彻底离了苦海。”

碧琴忙说道:“往后一定会更好的!杨梅,你也是个有福气的,日后被二姑爷收了房,将来也少不得一个好前程呢。”边说这话,碧琴的眼中边流露出羡慕之色。萧泽自从大婚之后在外面走动便多了起来,如今已经得了个京城第一公子的雅号,不知道成了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良人。象碧琴这样的丫鬟一想到俊美倜傥的萧三公子,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有怀春之思呢。

碧琴的话太不中听,杨梅不免微微皱眉,只是当时天色已晚光线不明,所以碧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低低说些女儿家的私语。原来碧琴是伍静贞身边生的最好的丫头,难免心中有些其他的念头,她可是按着大户人家惯常的想法,憋足了劲儿准备给自家姑娘做姨娘的。

因为伍静贞后日便要出阁,杜衡也不会与她闹的太久,只是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杨梅服侍杜衡回房歇息,路上,杨梅到底没憋住,将碧琴的原话学给了自家主子。杜衡听罢双眉微蹙,心中暗自思量起来。虽然陪嫁丫鬟做通房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那也得做主子先发话才行,碧琴现在就存这样的心思,若是真做陪嫁丫鬟跟到谨郡王府,难保她不会生出什么夭蛾子来。杜衡思量一番,便拿定了主意,碧琴这事她必须尽早告诉姐姐,免得将来反受了这个丫头的算计。

次日一早,杜衡便来找伍静贞一起去给熙国公老太夫人问安,路上,杜衡随意指了一事将碧琴打发了,然后将碧琴的心思都告诉了伍静贞。伍静贞听罢,不出杜衡所料,脸上升起一层怒意,她咬牙恨声道:“我正纳闷着,碧琴从前再没这么勤勉有眼力劲儿,打量着是想踩着我攀高枝儿。她休想,阿绎早与我盟誓,他只要我一个,外头还没怎么着,我身边的丫鬟就先造反了!”

因为生气,伍静贞竟连自己与萧绎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自从订亲之后,萧绎可没少在伍静贞身上下功夫,两人的感情一日千里,早已经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了,如今他们身各两处心却一同,只盼着早些大婚,也好过上日日厮守的幸福生活,不想这幸福生活还没有开始,便有人起心破坏了,这让伍静贞如何能容忍。

“姐姐,你别生气,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有的是办法绝了她的念想,何必气着自己呢。”杜衡见姐姐气的脸都青了,忙柔声劝了起来。

“我们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难道还非得要她做陪嫁丫鬟不成!”因为是碧琴有这样的心思,伍静贞才越发怒意难平,别的人不知道,她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个不知她与萧绎之间有多浓厚的情意,明明知道主子感情好还想从中插一脚,伍静贞真是越想越气,气的肺都要炸了。

“姐姐,明日就是大婚之期,临时换人怕是来不及的,不若换个处置办法?”杜衡轻声建议起来。

“换个办法,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伍静贞皱眉问道。

“碧琴应该有十七了吧,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姐姐何妨依旧让她做陪嫁丫鬟,到了王府那边立刻放碧琴嫁人,选个庄子上的管事配了岂不两全。”杜衡细声细气的说了起来。

伍静贞惊讶的看向杜衡,疑惑的问道:“你是阿衡么?”

杜衡当然明白伍静贞的意思,轻轻点头说道:“我当然是啊,姐姐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一直随侍在娘亲身边,娘亲教了我许多管家理事之道。”

伍静贞这才明白过来,点头叹道:“王妃对你真好,她是真把你当女儿看待了,我再没听说过做婆婆的会教儿媳妇这些。你不知道,那些做婆婆的不一门心思往儿子身边放人,就已经是做儿媳妇的幸运了。”

杜衡轻轻点头应道:“是啊,我也听说过一些,说起来我们两人都算是有福气的,我婆婆当我亲生女儿一般,你呢,上头也没有正头婆婆压着,过了门就能当家做主,宫中虽然有皇后妃母,可到底隔了一层,你也不用常常见她们的。”

想到萧绎,伍静贞脸上涌起一抹红晕,总算是压下了刚才的怒意。

☆、第二百一十四回萧伍联婚(中)

添妆过后便是送嫁妆铺房,伍静贞的嫁妆明面上完全按照郡王妃的规制,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抬。其实这一百二十抬嫁妆原本足足两百抬,只是为了规制才压缩到了现在的抬数。不过看惯了晒嫁妆的贵夫人们一眼就能看出这份嫁妆有多么的丰厚。一时之间艳羡者有之,醋妒者有之,后悔者也有之,只是纵有再多的想法,此时也只能全部压下了。明日便是大婚之期,难不成谁还敢有什么想法。

弟弟成亲,诸位已经成亲的皇子和皇子妃们自然都是要到场的,看到七弟妹嫁妆如此丰厚,诸位皇子妃心中都酸不溜丢的不是个滋味,据她们所知,便是当初太子妃的一百六十抬嫁妆,也未必比这七弟妹的嫁妆更丰厚些。

“四嫂,看看七弟妹这嫁妆,生生压我们妯娌一头啊!”五皇子萧河的王妃徐氏实在眼红不过,一开口便是酸气冲天。

恪郡王妃李氏却是淡淡笑道:“七弟妹家中只有她一个姑娘家,且又是郡主之尊,嫁妆丰厚些也是应当的。妯娌相处又不是斗嫁妆,五弟妹快别这么说了。”

五皇子妃面色微变,却很快就压下脾气干笑着说道:“到底是四嫂有见地,弟媳受教了。”自从太子被废之后,当今虽然没有流露出立哪位皇子为太子之意,可是四皇子身为中宫嫡子,的确是最有希望的一个,所以四皇子恪郡王在满朝亲贵文武之中的地位便增长了许多。就算其他的皇子心中也做此猜想,身为四皇子妃的李氏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就连素日里谁也不服谁的皇子妃们见到她,也得小心的讨好着。

只是李氏心却并没有那么兴奋,就在太子被废的当晚,皇上去了许久不曾踏足的凤仪宫,在凤仪宫停留了莫约一个时辰,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帝后二人说了些什么,可是李氏在次日进宫请安之时,却看到了婆婆脸上用脂粉都盖不住的指痕,想来必是曾被重重掌掴过。而当今天下敢打皇后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只凭这一点,李氏便知道就算太子被废,她的丈夫也不会有太大的希望。

“五弟妹言重了,我们妯娌之间不必这么小心客气。”李氏收起心思,脸上浮着极为得体的微笑,掩饰了她不为人所知的心思。

负责押送嫁妆到内宅镇国公府仆妇只带耳朵眼睛不带嘴巴,等回到镇国公府后,她们自会将这些向主子们禀报。特别是几位与她们家姑娘做妯娌的皇子妃们,更是镇国公府仆妇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五皇子妃都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成为镇国公府下人最厌恶的一位皇子妃。

其实五皇子妃和其他心怀酸妒之意的皇子妃们羡慕嫉妒伍静贞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萧绎为伍静贞推辞了皇后赐下的侍寝女官,到现在萧绎身边连一个服侍的女人都没有,这让那些丈夫身边围绕着侍妾侧妃的皇子妃们怎么能不银牙直咬。凭什么她伍静贞就能独自占着丈夫的全部,而她们就得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且不说皇子妃们是怎样的羡慕嫉妒恨,反正她们就算是咬碎了银牙也没有人理会,但只说谨郡王府前厅之中,萧绎陪大舅爷伍靖明吃酒,在下首坐陪的只是礼部相关的官员。今日并非大婚之期,所以萧绎的皇兄皇弟们并没有来。

萧绎是什么情况伍靖明心中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他丝毫没有对于陪客身份不够高贵而有怨气,也不曾摆出大舅爷的谱儿,言语之间别提多和气了。这让原本心中隐隐不安的礼部官员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对于年轻的镇国公也更高看一眼。京城之中少年亲贵为数不少,可是象伍靖明这样平易近人的真是凤毛麟角。

礼部官员们哪里能知道,伍靖明早就在演武场上狠狠刁难过萧绎了,萧绎至今还觉得肋下隐隐做痛。自从萧泽“抢”走了杜衡,伍靖明便如同疯魔一般的拼命练功,这大半年来他的功夫一日千里,萧绎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若非伍靖靖明手下留情,萧绎都觉得自己得被抬着去迎娶新娘子了。

次日一早,萧绎便率着迎亲队伍前往镇国公府迎亲,镇国公府人丁并不兴旺,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拦轿闹喜,众人只是意思一下便放萧绎进门了,在拜见过老国公爷之后,萧绎顺利的接到了他的新娘。

看着已经蒙上大红百年好合盖头,与孙女婿一起跪在双红缠枝莲花拜垫上的孙女儿,素日里铁骨铮铮的老国公爷眼圈儿通红,怎么忍都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老国公爷赶紧低下头用衣袖拭了拭泪,强自平复心情后方才涩声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伍静贞虽然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到,她却能听出祖父声音中的哽咽,原本就不舍得离开祖父的伍静贞眼中盈泪,带着哭腔叫道:“爷爷…”

听到从来都是刚强开朗心上人声音哽咽语不成调,萧绎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他忙紧紧握住伍静贞的手,柔声说道“别难过,往后我一定常陪你回来看爷爷。”

老国公爷见孙女儿伤心,忙压下心酸强笑说道:“好好,好孩子,时辰不早了,别耽误了吉时,去吧。”

萧绎扶着伍静贞,两人端端正正给老国公爷磕了头,伍靖明便大步走到妹妹面前,涩声道:“妹妹,哥哥背你上轿。”

伍静贞已经不敢说话了,她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哭出声来,所以只能轻轻点头。伍靖明背着妹妹,一步一步往外走。原本以伍靖明的功力,背上妹妹就如同背个小娃娃一般轻松,可是此时伍靖明却觉得脚下极为沉重,每走一步,他心中的不舍便加深一重。相依为命十六年的妹妹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就算是嫁给自己的好友,伍靖明的心中还是充满了依依不舍。

喜轿正放在镇国公府大门外,喜娘撩起轿帘,伍靖明小心翼翼的将妹妹送入轿中,紧紧握了握妹妹的手,便转过身子举手说道:“起轿。”

鼓乐大作,在欢快的喜乐声中,迎新队伍往谨郡王府而去。而此时的谨郡王府之中,宁亲王爷已经奉旨前来主婚了。为了给伍静贞一个完美的婚礼,萧绎事先已经求得他父皇的同意,请来了宁亲王爷为他主持婚礼。皇上虽然并不很看重萧绎,可萧绎到底是他的亲儿子,而且这些日子看不清形势的众朝臣都去捧四皇子,这让皇上心中很不痛快,所以他就很痛快的同意了萧绎的请求,也好让朝臣们摸不透他的真实心思。

在宁亲王爷的主持下,萧绎与伍靖贞的婚礼进行的非常顺利,直到小夫妻被送入洞房,行过了合卺礼。

刚刚行罢合卺礼,新房外便传来的女眷们的嬉笑之声,萧绎忙俯身在伍静贞耳旁轻声说道:“贞儿,王嫂们来了,她们若是闹的太过份,你就打发人来告诉我,我随时回来帮你解围。”

伍静贞羞颜未开,只轻轻点了点头。萧绎到底不放心,便对侍立一旁的丫鬟说道:“碧琴碧箫,你们两个机灵点儿。若有人为难王妃,立刻来报于本王。”

碧琴碧箫忙都屈膝应声称是,萧绎抬了抬手,两个丫鬟便站了起来,碧琴上前一步俏脸微扬,甜笑说道:“请王爷放心,婢子们一定会用心伺候王妃娘娘的。”

萧绎嗯了一声,也没看碧琴一眼,又俯身对坐在喜床上的伍静贞柔声说道:“贞儿,我先去招呼客人了,很快就回来陪你。”

伍静贞轻轻嗯了一声,犹带羞意的小声说道:“不要吃太多酒。”萧绎开心的笑了,连声说道:“嗯,贞儿你放心,我一定不多吃酒。”

这时喜房外的笑语之声越来越近,萧绎便匆匆走了出去,与三皇子妃四皇子妃五皇子妃并其他几位宗室夫人走了个正对面。萧绎看到杜衡也在其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有杜衡在,多少也能给他的贞儿解解围。

“七弟,还没去前头招呼客人哪,别不是离不得七弟妹了吧?”五皇子妃笑着高声叫了起来。

萧绎并不接五皇子妃的话,只揖手做了个圆揖,笑着说道:“诸位嫂嫂有位,今日是小弟新婚之喜,还请嫂嫂们们口下留情,小弟先谢过了。”

三皇子妃是这些人中最年长之人,她性子也最宽厚,便笑着说道:“七弟放心去吧,我们是来陪七弟妹的,免得她枯坐寂寥,大家都是妯娌,怎么会为难七弟妹呢。”四皇子妃亦微笑点头,五皇子妃却是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脸上隐有嫉妒之色。其他人虽然也都说笑应下,可笑容多多少少都透着一丝勉强。只是有杜衡向萧绎轻轻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萧绎轻轻点头,在众人的哄笑中去了前面招呼宾客。众皇子妃等人也在三皇子妃的带领下走进了新房…

☆、第二百一十五回萧伍联婚(下)

众人进入新房,见原本坐在喜床上的伍静贞站起身来,笑盈盈的看向众人,并不象一般的新娘子那样羞颜未开不好意思看人。

伍静贞的相貌并不是算是极美,因为自小练武的缘故,伍静贞身上自有一股英武之气,这是寻常姑娘家远远比不上的。

“唷,七弟妹真是大方呢,到底是武将人家的出身,这些年也没少看过新娘子,七弟妹可是头一份儿的大方。”五皇子妃心中扎了一根刺,说起话来总透着一股子找茬的意思。

诸位皇子妃与伍静贞从前都是认识的,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些发酸,不过除了五皇子妃之外,其他人再不会这么直白的找事儿,三皇子妃还笑着替伍静贞解围道:“咱们与七弟妹都是旧相识,七弟妹很用不着抹不开面儿的。七弟妹,这会子七弟要去招呼宾客,我们妯娌特意来陪陪你,往后我们都是妯娌,很应该亲香亲香才是。”

伍静贞含笑应了,微微颌首道:“诸位嫂嫂夫人们请坐,碧琴,速去外面传人上茶。”

五皇子妃见三皇子妃替伍静贞解围,不免低低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与众人一起落座,打量起新房中的陈设布置,并且暗暗评估起价值来了。新房之中的陈设都是按规制来的,不会特别的寒酸,也不会特别的奢侈,五皇子妃完全挑不出可以说嘴的地方,便又将视线投向了伍静贞的陪嫁丫鬟。

“呀,这两个丫头生的真好,七弟真是好福气呢,得了这么两个美人胚子。”五皇子妃指着碧琴碧箫叫了起来。这会儿所有人都瞧明白了,五皇子妃今儿就是来砸场子的。她竟然在这大喜之期说出这般扎人肺管子的话来,不说是伍静贞,就连一向最为沉稳的三皇子妃都变了脸色。

“五弟妹,你这是欢喜糊涂了,还不曾吃酒怎么就开始说醉话了。”三皇子妃皱眉斥道。

五皇子妃面色一沉,两弯吊梢眉猛的一挑,一双丹凤眼蓦的睁圆了,大声叫道:“我哪里就说糊涂话了,难道这两个丫头不是给七弟准备的?你们看看,这两个丫头生的多俏,不怕七弟妹恼我,这两个倒比七弟妹还有颜色呢。”

杜衡听到五皇子妃越说越不象话,字字句句都在羞辱伍静贞,着实气的不行,便走到伍静贞身边挽住她的手臂,直视五皇子妃说道:“姐姐身边的丫鬟不过是蒲柳之姿,还算看的过去罢了,和密郡王妃娘娘身边的丫鬟真是没的比,适才瞧着密郡王妃娘娘身边的两个丫鬟才真真是绝色,怪道常听人说密郡王妃娘娘是头一等贤德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