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应道:“嗯,有大哥帮我,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我许想的不周到,大哥一定为我想全了。”

孙道新点点头,脑子里已经飞快的思量开了,他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将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呢?

孙氏与孙道新在雅间已经停留了大半个时辰,胡嬷嬷怕回去太晚会引人怀疑,便在房门外轻声说道:“大爷,时候不早了。”

孙道新听了胡嬷嬷之言,眼神微暗,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盈儿,胡嬷嬷都知道么?”

孙氏轻轻点头低声道:“在那府里,若没有胡嬷嬷护着我,我怕是也熬不到今天,她是我的奶嬷嬷,再是忠心不过的,往后妹妹若是不方便出来,便会派她传递消息。”

孙道新点点头道:“知道了,我记得胡嬷嬷家的有个小子和女儿还在我们府里当差,回头便提拔提拔他们,也好让胡嬷嬷对你更加忠心些。”对孙氏说罢,孙道新向外缓声唤道:“胡嬷嬷进来回话。”

胡嬷嬷闻声赶紧进门,孙道新微笑说道:“胡嬷嬷,好生服侍你们夫人,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过几日爷就将你家三小子提拔到爷身边近身服侍,将来再给他配个好媳妇。”

胡嬷嬷的大女儿和三儿子都留在孙府之中,大女儿是早就配了人的,三儿子刚十六还没成亲,如今是孙府里的三等小厮。若是能到主子身边近身服侍,少说也是个二等,这是直接给胡嬷嬷好处了。

胡嬷嬷自是千恩万谢,跪下连连磕头不止,孙道新还亲自弯腰将胡嬷嬷扶了起来,更加让胡嬷嬷受宠若惊了。

孙氏带着胡嬷嬷先走了,孙道新为了不引人注意,又多停了一刻钟才离开。他们兄妹此次见面极为隐密顺利,再没有被任何有心人发觉。

孙氏回到王府之中,萧淅立刻过来询问,孙氏漫不经心的淡淡说道:“二爷不必着急,信儿已经送出去了,可什么时候有回信儿妾身也能不确定,二爷且再等一等吧,横竖最近妾身要常常出门为二爷踅摸好生养的良家子,若是有信儿妾身自会告诉二爷。”

萧淅听着孙氏漫不经心的话语,心中生出一股邪火,他一把攥住孙氏的手腕,还没等他再做些什么,一旁的胡嬷嬷便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夫人替二爷跑了一整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爷快松手饶了夫人吧…”

萧淅其实并没想将孙氏怎么样,他只是气不过孙氏的态度,想警告她一番,不想胡嬷嬷这般大呼小叫,声音远远传到院中,就连洒扫院子的粗使婆子都听的一清二楚,萧淅本来就不剩下什么的脸面越发碎成了一地渣渣。萧淅大怒,一把将孙氏甩到床上,抬腿便往胡嬷嬷身上踹去。

胡嬷嬷倒也不傻,萧淅的脚还没有踢到她的身上,她就先歪倒在地打了个滚儿,闪的萧淅身子一歪,险些儿摔倒在地上。

萧淅正要开口大骂,孙氏便站起来冷声说道:“二爷若不想再与外头联系便只管逞威风,横竖我们不过是贱命两条,凭谁伤了另一个都不会再出府。”

萧淅被孙氏噎了个倒仰,却不得不恨恨住手,他只能在心中暗暗说道:“先饶你们几日,等与王爷见了面,你们两个再别想活着。”

萧淅含恨离开,胡嬷嬷也爬了起来,她压低声音说道:“夫人,您总这么激怒二爷,怕是…”

孙氏点点头道:“嬷嬷,我心里有数,他如今也就是空发发狠,并不能怎么着我们。我也是心里气不平才会如此,一般都是做媳妇的,我落得这般田地,别人却…我心里实实的堵的慌。等我出了心中这口气,自然不再如此,我还要他帮我得到王府的。”

胡嬷嬷点点头,她自然知道她的主子所说的“别人”指的就是三少夫人,只是如此三少夫人都不在王府之中,就算是有什么算计也是实行不了的,而且如今最要紧的并不是三少夫人,而是怎么样尽快将二爷纳妾之事做好,只要那小妾怀上身孕,二房还怕立不起来么。

“夫人,还是先把今儿商量的事情做好,交泰园那边老奴一直没放松,正在想办法,总之不论是谁碍了夫人的事,老奴都会不惜一切将人除去。”胡嬷嬷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孙氏心情舒畅了许多。

孙氏的眼中钉杜衡此时正在庄子上,萧泽这两日一刻不离的粘在杜衡身边,极尽呵护之能事,杜衡哪怕是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了。

这一日,杜衡与萧泽一起用过早饭,萧泽便笑着说道:“阿衡,今儿阳光正暖天气不错,咱们何不去登山赏枫,我昨儿亲自去探过了,山路并不崎岖,咱们带上两乘小轿,走累了就坐轿子可好?”杜衡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萧泽便一叠声的命人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之后,萧泽与杜衡已经步行在枫山山道之中了,枫山一年四时景色各异,最漂亮的便是深秋之时,山中红枫胜火,一团一团一片一片连在一处,犹如夏日傍晚时分的火烧云一般映红了半边天空。

☆、第二百三十二回将我心换你心(下)

萧泽杜衡都不是喜欢前呼后拥之人,所以扣子红菱并几个王府家丁媳妇们都远远跟在后面,并不会跟的太紧打扰了主子们赏景的好心情。

也正因为下人们离的远,杜衡才会让萧泽握着自己的手,两人并肩而行,漫步在枫林之中,听着萧泽在自己耳畔时不时的低声细语,杜衡素来清冷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暖意,偶尔也会轻声回应萧泽一句。每当此时,杜衡都能在萧泽脸上看到极灿烂的笑容,她突然觉得就这么与萧泽过一世也挺好的。这世上不会有人比萧泽对她更好了。

萧泽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杜衡身上,自然能感觉到杜衡身上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特别是当杜衡的小手在他的手掌之中微微转动一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萧泽兴奋的握紧杜衡的手便往怀中带,他感觉到了杜衡对他的接受,岂有不趁机更进一步的道理。

杜衡虽说有了接受萧泽的打算,可她却做不出与萧泽当众搂搂抱抱之事。杜衡忙往后撤手,萧泽却紧缠了上来,就在这二人悄悄角力之时,突然一声极细的破空之声传来,萧泽心中一紧,立刻展臂将杜衡抱入怀中往旁边就地一滚,杜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萧泽扑倒在地,紧接着就听到萧泽在她耳旁闷哼一声便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

“阿泽你怎么了…”杜衡吃力的叫了起来,因为萧泽压在身上,她的气息不畅,声音都变了调。

“公子…三爷…”扣子红菱等人一见自家男主子被一枝利箭射中,与女主子一起摔倒在地,不由大叫着冲上前去。扣子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手,飞快在萧泽箭伤之处连点几下,叫了一声:“你们看顾公子,我去追刺客…”便飞身而出,向着利箭飞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红菱等人赶上来前,帮杜衡一起扶着萧泽,杜衡才得以脱身而出,她一见萧泽背部左上方露出半截黑中泛蓝的箭镞箭柄,脸色立时变了,扶着萧泽肩头的双手都颤抖起来,口中更是惊恐的叫道:“阿泽,阿泽…”

萧泽内力深厚,所以在中箭之后并没有立刻昏倒,他运起内力护住心脉,强撑着对杜衡笑道:“阿衡,别哭!有你在,我不会有事,我相信你!”杜衡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哭的满脸是泪,已经成了泪人儿。

杜衡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咬牙道:“是,你不会有事!”说着,杜衡将萧泽的腰间的荷包扯开,抹出一颗腊丸捏破,将一枚莲子大小的丸药放在萧泽的口中,好在萧泽还能意识也能吞咽,杜衡看着他咽下药丸,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枚丸药是杜衡的太外祖母,苗王太后在临走之前留给杜衡的两枚保命丹药之一,杜衡当时想都没想便将其中一枚将给萧泽,萧泽高兴极了,他一直都随身带着,倒不是为了防什么不时之需,而是因为这是杜衡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反而杜衡自己那枚丹药并没有贴身带着,只是命杨梅仔细收藏起来。

“阿泽,你别说话,也别运内功,以免加速气血运行,我们立刻回庄子上给你治伤解毒。”见萧泽吞下丹药,杜衡心中略略踏实一些,她知道萧泽纵然会吃上些苦头,性命却是能保住的。

萧泽吞下丹药之后睁开眼睛,向杜衡点点头,眼中尽是笑意。杜衡此时却没有心思与萧泽打些眉眼官司,只急急命下人将轿子抬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萧泽抬入轿中,因怕萧泽一个人坐不住,杜衡头一回主动与萧泽共乘一轿,还让萧泽靠在她的身上。

见杜衡用手臂环着自己的腰身,努力的维持自己身体的平稳,萧泽眼中的笑眼越发浓了,他将头放在杜衡的肩窝,喃喃道:“阿衡,我就算此刻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杜衡不说话,侧着头定定的看着萧泽,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了线了珍珠一般滚落,刚刚听萧泽说他就算是死了心甘情愿之时,杜衡发觉自己的心口好痛,仿佛心脏被人生生剜走一般。

萧泽一见杜衡落泪,心中立时慌的不行,忙想撑起身子为杜衡拭泪,他刚要动弹,却被杜衡凶巴巴的吼道:“别乱动!”

萧泽真不敢乱动了,只能小声说道:“阿衡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杜衡听萧泽如此小意儿的向自己陪小心,眼泪落的更加汹涌了,就在萧泽受伤的那一刻,杜衡才知道他在自己心中已然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了,一想到萧泽会受伤死去,杜衡就觉得象是被人生生摘了心肝一般的剧痛!

轿夫们怕耽误了救治时间,他们四人抬着轿子几乎是在林间飞奔,在飞奔之时还得竭力保证轿子的平稳,免得让受伤的三爷伤情恶化。

只用了不到两刻钟,萧泽与杜衡已经回到了庄子上,庄头夫妻闻讯赶来之时,他们已经进不了正房了。两个婆子守在正房门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张姐姐,听说三爷受伤了,伤在哪里,要不要紧?我能进去给三爷请安么?”庄头娘子跑上前紧张的问道。

被庄头娘子叫做张姐姐的是从王府跟来的张嬷嬷,她原本在暖梅山庄当差,三月间才被萧泽调入交泰园服侍。

“夫人有命,任何人不许进入。”张嬷嬷板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再不理会庄头娘子了。

庄头娘子撇了撇嘴,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与她的丈夫一起在院中打转儿,也不知道三爷到底伤成什么样子,倘若王爷怪罪下来,他们夫妻的差使不保还是轻的,只怕还会被发卖了。

正房之中,杜衡已然将萧泽背上箭伤处的衣裳铰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口子,露出了萧泽中箭处的身体。箭伤位于萧泽背部左上方,伤口周围已经泛起了青黑色,万幸还不曾经扩散。杜衡看着那青黑色的箭镞,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知道必需要将箭镞拔出来,彻底剜除发黑的血肉,然后才可以敷药包扎。只是此间并无草药,她没办法给萧泽煎一剂麻沸散,这活生生的拔箭剜肉,她怎么下的了手啊!‘’

“杨梅,快去抓一副麻沸散!”杜衡一边为萧泽诊脉一边急急叫了起来。

片刻之后,红菱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夫人,杨梅留在王府不曾跟来。”

杜衡一愣,继而低叹道:“我忘记了。红菱,你去备烈酒,烧开水煮素绢…”红菱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准备。

“阿衡,别慌,我撑的住…”萧泽听到杜衡声音中的慌张,便强撑着吃力的说了起来。

“你别说话!”杜衡心中焦虑,忍不住吼了萧泽一声,吼完又觉得心里过不去,便又低声说道:“阿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好…我再说最后一句,阿衡,扣子已经封了我背上的穴道,你尽管动手,我感觉不到疼。”萧泽说完这一句,果然便不再说话了。

杜衡想了想,飞快走到桌前提笔写下数十味药名,然后将房外叫道:“张嬷嬷进来…”

少时,张嬷嬷飞快跑了进来,杜衡沉声道:“派人骑快马,到最近的药铺抓药,每一味都单独包,半个时辰内必须回来。”张嬷嬷应了一声,拿了药方子快步退下,在退下之前,她偷眼看了趴在榻上的主子一眼,眼神中满是担忧。

张嬷嬷走后,杜衡将萧泽随身人佩带的匕首拿了过来,以烈酒反复擦洗,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雪亮匕首,杜衡觉得自己的手颤的几乎拿不住这柄匕首。

紧紧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杜衡拿着匕首走到萧泽的身边,对萧泽说道:“阿泽,我必须将箭头拔出来,你…忍着些…”

萧泽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支撑自己了,可他还是拼尽全力睁开眼睛,无力的说道:“你放手做…”说罢,萧泽就闭上了双眼,咬紧了口中的参片。

杜衡右手执刀,左手戴着鲛皮手套握住露在外面的箭镞,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匕首尖围着箭头深深一剜,左手向外一拔,那只箭镞便离开了萧泽的身体。

伏在床上的萧泽身体猛的一颤,口中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便一动不动了。杜衡将匕首和箭镞分别丢到两个铜盆之中,赶紧扯下鲛皮手套给萧泽诊脉,当她摸到萧泽跳动的脉搏之时,杜衡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落了回去,还好,还有脉搏,他没死!杜衡在心中暗暗说道。

箭镞一拔出来,黑血便涌了出来,杜衡并不慌乱,她命戴着鲛皮手套的清芬拿干净的棉花吸去污血,自己则将烈酒倒在萧泽的伤处。烈酒泼下,萧泽又是闷哼一声,杜衡此时也没有功夫安抚萧泽了,她急着用匕首飞快的剜去萧泽背上已经发黑的血肉,若将这些染毒血肉清除干净,萧泽便还有毒发身亡的可能。

一片片血肉被剜了下来,涌出的血水也由黑色渐渐变成紫色,最后已然变成了鲜红之色,杜衡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而萧泽此时也早已经疼的昏死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三回奴大欺主

杜衡刚处理完萧泽的伤口,门外便响起了扣子的声音:“夫人,小人求见。”

杜衡一听是扣子,立刻扬声唤道:“进来…”

扣子匆匆跑进屋子,杜衡一见扣子的样子便皱起了眉头,原来扣子也受伤了,他的左臂应该是骨折了,胡乱包扎之后以一条带子吊在胸前。

“夫人,三爷怎么样了?”扣子一进屋便跪下急急追问起来,眼中的焦急之色绝非作伪。

杜衡沉声道:“三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扣子你起来,一旁坐下,红菱,去找几块三寸宽一尺长的木板,清芬备药。”

扣子忙摇头说道:“夫人,小人的伤不碍的,已经包扎过了。”

杜衡嫌弃的斥道:“这么胡乱一裹也叫包扎!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胳膊!”

扣子原本惨白的脸刷的涨红了,他极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回夫人,是小人自己包的。”

杜衡没好气的斥了一句:“坐下。”便不理会扣子,转身监测萧泽的脉象了。

红菱已经跑出去找木板了,扣子只能看向清芬,清芬倒是抿嘴一笑,上前扶着扣子在椅上坐好,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扣子哥哥,夫人是为你好哩!若换了别人,夫人才不理会呢。”

扣子点点头,小声说道:“我知道。”

监测罢萧泽的脉相,杜衡才转身来到扣子身边,清芬已经备好了药材,杜衡便动手将扣子自己胡乱包扎的布条并衣裳全都剪开了。

扣子的左臂伤的不轻,只见白森森的骨头已经刺出皮肤,看上去很是骇人。杜衡皱眉道:“有些疼,你忍着些。”

扣子忙点头道:“是,夫人请尽管动手,小的受的住。”

杜衡点点头,用烈酒清洗掉细碎的骨头茬子,再将扣子断裂错位的骨头扶正,扣子明明疼的不行,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可是他硬是死死咬住牙关,连哼都不哼一声,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扣子与他的主子萧泽一样,都是那么的坚强。

杜衡虽然并没有太多处理外伤的经验,可是她合该天生是位大夫,竟然丝毫不慌乱,手下的动作迅速而准确,并没有让扣子吃太多的苦头便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上过药用消过毒的素绢仔细包扎起来。

扣子伤口刚刚包扎好,红菱便抱着一撂木板走了起来,杜衡又亲自为扣子固定了夹板。扣子看着低头忙碌的夫人,眼中一热泪水便滚了下来。他忙抬起不曾经受伤的右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他这一动便影响了正在固定夹板的杜衡,杜衡边抬头边斥道:“别乱动…”

抬头之后,杜衡口中的斥责之话却说不出来了,只见扣子的眼泪如泉涌一般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扣子不好意思极了,赶紧低下头加快了抹眼泪的速度。

杜衡轻叹一声,缓声问道:“可是伤口疼的利害么?”

扣子拼命摇头,甩的泪水飞溅,沾湿了杜衡红菱清芬三个的衣裳。红菱嘴快,不免叫道:“呀,扣子,你把眼泪都甩到夫人身上了。”

扣子听了这话更加不好意思,忙用袖子捂着眼睛,清芬忙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轻声细气的说道:“扣子哥哥,用帕子擦吧。”

扣子接过帕子胡乱抹了眼泪,哽咽着说道:“谢谢夫人,这是头一次有人给小人包扎伤口。小人…小人太感动了…”

杜衡唇角微弯,脸上流露出些微笑意,她轻轻摇了摇头,缓声说道:“扣子,你是三爷的人,受了伤我自然要管的。对了,刚才你是去追刺客的,可曾经擒住刺客?”

扣子一听夫人问正事,忙收了泪站起来说道:“回夫人,小人在后山追上刺客,与他交了手,那刺客伤了小人的胳膊,小人也断了他一条腿,不想那刺客见无法逃脱,竟然服毒自尽,小人阻止不及,刺客已经…已经断气了。”

杜衡皱眉道:“竟然是死士,尸身可带回来了?”

扣子忙道:“回夫人的人,已经拖回来了,小人已经让人严密看守起来。”

杜衡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先下去休息吧,回头熬好了药清芬会给你送过去的。”

扣子跪下谢恩,却不肯离开,只看着床上的主子低声说道:“夫人,小人想留下服侍三爷。”

杜衡淡淡道:“你且下去养好伤再上来也不迟。”

扣子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红菱便抢着说道:“扣子,有夫人和我们照顾三爷,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扣子转念一想也是,便顺从的退了下去。

杜衡微微皱眉看向红菱,轻声说道:“扣子是三爷身边的人,莫要这般抢白他。”红菱脸上一红,忙屈膝称是,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

杜衡又为萧泽诊了脉,万幸萧泽内力深厚,又及时拔箭清毒,箭毒并没有渗入体内,只消多喝几日汤药清除余毒,再加以补养气血萧泽便能恢复健康。

杜衡轻轻吁了一口气,复又皱眉问道:“药怎么还没买回来?”

红菱站在一旁正觉得不自在,一听这话忙屈膝说道:“夫人,婢子出去看看?”杜衡点点头,红菱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红菱出去没有多久,便见张嬷嬷回来了,跟在张嬷嬷身后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两人俱是面色阴沉,看上去很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红菱迎上前问道:“大娘怎么去了这么久,夫人等着药呢,这两位是?”红菱见张嬷嬷身后那一男一女看着有些脸熟,仿佛在哪里见过的,却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便微微蹙眉问了起来。

张嬷嬷飞快说道:“他们是来给三爷治伤的,红菱你快让开,别挡了道。”

红菱双眉皱的更紧,她见张嬷嬷手中并无药包,声音也高了一些,只问道:“张大娘,夫人让你买的药呢?”

张嬷嬷看上去比红菱更不耐烦,随便说了一句:“药在后面,马上就到。”便将红菱拔开,径自向前走去。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女子快步跟上,倒是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停下脚步,抱拳躬身向正房方向大声说道:“在下轩辕岳求见三爷三少夫人!”

片刻之后,杜衡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进来吧。”而此时张嬷嬷与那个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在伸手推门。红菱听到“轩辕”二字,立时想了起来,她指着张嬷嬷身后的女子叫道:“我想起来了,轩辕大爷,月娘姑娘,婢子有礼。”

当日萧泽带着杜衡到暖梅山庄,红菱和杨梅跟着服侍,与轩辕岳等人也是有一面之缘的。

轩辕岳粗声说了一句“姑娘不必多礼”,便快步向正房走去,而那月娘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连话都没说,便跟着张嬷嬷走了进正房。

红菱见此情形,不满的撇了撇嘴,心道:“你们一般也是奴才,有什么可傲的!”暗自腹诽一回,红菱才快步跑进正房。

杜衡看听到轩辕岳在门外求见的声音,所以在看到月娘之时,不免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就是轩辕岳一个人来的。

轩辕岳对杜衡很是尊敬,一进屋子便又抱拳行礼,张嬷嬷也跟着行礼禀报,倒是那月娘低头垂眸,胡乱行了个礼,问安的声音也透着一丝敷衍,这让粗中有细的轩辕岳微微皱了眉头,而张嬷嬷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必多礼,你们怎么来了?张嬷嬷,药呢?”杜衡并不理会月娘,只看着轩辕岳轻轻颌首,眼中还有一抹暖意,然后便问了起来。

轩辕岳忙说道:“回夫人,此处离山庄很近,张嬷嬷便去山庄寻药,在下听说公子受伤,便立刻赶来看看是否能帮的上忙。在下已经命人准备药材,马上就会送到。”

杜衡点点头道:“如此,你们便下去休息吧,药材到了立刻送来。”

轩辕岳浓眉微皱,刚要开口说说话却被月娘抢了先。“我们是来服侍三爷的,并不是过来休息的,请夫人去休息,照顾三爷有我们就够了。”

杜衡面色一沉,也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月娘。月娘受不住杜衡那冰冷的目光,身子微微摇晃起来。张嬷嬷低着头不敢言语,心中却不忿的紧,她们都是暖梅山庄的老人,心里的主子只有萧泽一个,虽然上次萧泽带杜衡到山庄让庄中之人认主,可在她们心中,杜衡根本就不配做她们的女主子。倒是轩辕岳金四这一拔人很快接受了杜衡这个女主子。只是他们能管的了自己,却管不得以月娘为首的一拔人。就连那吕方因为月娘之故,对杜衡也存着些不接受,轩辕岳与金四劝了好多次,只是收效甚微。

“月娘,休得胡言!”轩辕岳低声斥责一句,然后又向杜衡躬身说道:“夫人,月娘也是太过担心公子,请夫人不要见怪。”

杜衡知道轩辕岳是萧泽手下最得力之人,此人性情耿直忠厚,与月娘并不是一路,她便轻轻点头道:“你们担心主子之心我尽知道,三爷醒了自会转告于他。想来你们匆匆赶来也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月娘还想说话,不想却被轩辕岳一指点了哑穴,她扭头愤愤瞪了轩辕岳一眼,却被轩辕岳眼中的厉色吓住了,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轩辕岳制住了月娘,才从怀中拿出一只银盒,恭敬的说道:“夫人,这是在下祖传的秘制伤药,止血去腐生肌效果极好,请您看看公子可否用的上。”

杜衡点点头,清芬便跑过来接了银盒,轩辕岳这才与月娘张嬷嬷一起退下。

“夫人,他们…”红菱心中气不过,不够愤愤低叫起来。

杜衡摇了摇头,淡淡道:“他们也是担心三爷,红菱,不可绕舌。”红菱瘪了瘪嘴,闷闷应声称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杜衡打开银盒,挑出些药膏仔细检验一番,果然比她从前自配的伤药要好许多。正好此时萧泽伤口处的伤药已经被鲜血浸透,杜衡便为他重新清洗伤口换药。果然轩辕岳祖传的伤药效果极为明显,上药之后萧泽的伤口几乎不再渗血了。杜衡心中才又踏实了一些。

一番清洗换药,让昏迷的萧泽醒了过来,背上那种熟悉的清凉之感传来,萧泽便吃力的问道:“阿衡,轩辕来了?”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萧泽忙去抓杜衡的手,不想却牵动了伤口,立时疼的龇牙咧嘴,一张如玉俏脸生生皱的如苦瓜一般。

杜衡见状不免斥道:“休要乱动!”口中虽然轻斥,眼底却蕴着一抹担忧心疼,正让萧泽看了个清清楚楚。

萧泽却是吃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强撑着说道:“我没事,阿衡,辛苦你了,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杜衡见萧泽伤成这样还想着自己,心中又是喜欢又是难过,她主动伸手握住萧泽的手,低声说道:“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以你的身手再不会中箭的,你…”

萧泽一听这话赶紧摇头,他的动作辐度一大,不免又牵动伤口,疼的萧泽倒抽冷气,杜衡眼中尽是心疼之色,她低声说道:“阿泽,你别乱动,我知道你的心思,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吧。你先睡一会儿,回头药熬得了我再叫醒你。”

萧泽哪时舍得睡觉,只拉着杜衡的手不松开,杜衡又不忍心挣开,只得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轻声说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你放心吧,好好睡一觉…”

萧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眼皮却不听使唤,随着杜衡轻轻柔柔的声音,他不觉便睡着了。

折腾了这一会儿,杜衡所需的药材也都送了过来,月娘想进来送药,不想却被红菱堵在门外,红菱气鼓鼓的抢过月娘手中的药包,没好气的说道:“不敢烦劳月娘姑娘,这些粗活自有我们这些下人去做。”说罢,红菱转身进屋,将药包送了进去。

月娘是暖梅山庄的管事,何曾经受过小丫鬟的气,她见红菱抢白自己,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着,垂下的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第二百三十四回私心

红菱压根儿不理会脸色煞白的月娘,拿了药包进房,杜衡一见药材来了,忙想站起来去分药,不想萧泽抓着她的手不放开,杜衡又不敢用力挣脱,免得惊醒了萧泽,所以只得示意红菱将药包全都拿过来,低声指点红菱清芬配出三付药,两付是萧泽的,另一付是扣子的,由红菱清芬拿去分别煎煮。得亏杜衡刚才开药单之时多多写了份量,否则扣子一时还喝不上治伤的汤药。

红菱和清芬在院中的小茶房中煎药,丙人都听到隔壁传来男子压抑的喝斥和女子的低泣之声。小茶房隔壁原是给下人准备的小耳房,红菱清芬也知道张嬷嬷月娘等人正在耳房之中,想来是那轩辕大爷正在斥责月娘。清芬不好管闲事,只是仔细照看着炉火,而红菱一边煎药一边轻哼一声道:“清芬你看耳房那那几个,不过是个奴才,也敢要夫人的强,等三爷伤好了,看我不告一状!”

清芬不好接话,只能干笑一下,突然她们听到砰的一声闷响,红菱清芬赶紧侧头去看,只见那轩辕大爷怒冲冲的走了出来。倒把这两个丫鬟吓了一大跳。那轩辕岳本来就长的挺吓人的,此时又是怒气冲冲看着更骇人了,红菱和清芬都吓的赶紧低头煎药,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弄出来。

轩辕岳走出去之后,耳房之中便只剩下月娘和张嬷嬷了,月娘正捂着嘴无声的哭着,张嬷嬷则一脸心疼的低声音安抚于她。

“月娘,轩辕大爷脾气硬,他也不是有心那么说你的,你快别哭了,这当口儿到底要忌讳些。”张嬷嬷小声劝道。

月娘抽泣几声,好歹算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帕子擦了泪,哽咽说道:“嬷嬷,我…我心里好苦啊!刚才来的时候都没敢让芸娘知道,若是她知道三爷现在生死不知,还不得…偏大哥还…”

张嬷嬷忙拍着月娘的手低声说道:“月娘,可不敢这么说,三爷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其实芸娘这事真急不得,你想,三爷虽说是成亲快一年了,可到底也没圆房,如何能不把那位放在心尖儿上呢,听说等到腊月那位行了及笄礼就要圆房的,这男人啊,都一个样儿,真到手了也就不稀罕了,等过了那股子新鲜劲儿,芸娘这事才有能办成。这会子再急也不敢要那位的强啊,如今整个王府可都把那位高高的捧着呢,就连郡主都得退后的。”

月娘只是抽泣并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她替萧泽管着暖梅山庄的内部庶务,又与专门负责消息的吕方关系不一般,这些情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心里那口气却是怎么都平不了。在月娘眼中,她的妹妹芸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而杜衡就是那个抢了她妹妹的幸福的恶人。

“嬷嬷,公子近来都不怎么到山庄来,可是那人使的坏?”月娘看了房门紧闭的正房一眼,含恨低声询问。芸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公子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人也蔫蔫的没了精神,她这个姐姐尽知道妹妹为了什么,真真心疼的不行。

“不好说,你知道公子虽将我调进王府,可也不是近身服侍的,那人只信她陪嫁的那几个人。象我这样的,平日连上房都进不去的,里头的事情自是打听不到。”张嬷嬷忿忿不平的说道。

“她倒是好手段,连公子的人都这么防着!”月娘低低说了一句,语气极为酸妒幽怨。这也就与张嬷嬷说话,月娘才敢抱怨几句。毕竟她与张嬷嬷的关系很不一般,若是换了其他人,月娘再不会如此。因为怕刚才的小话儿被有心人听到,月娘与张嬷嬷都是咬着耳朵说的,别说是在茶房中煎药的红菱,就算是耳力极佳的,刚刚冲出去的轩辕岳都不曾经听到。

药煎好了,红菱找出一大一小两只托盘,将两只药壶两只甜白瓷碗放到大托盘上,清芬将剩下的一壶药和碗放到小托盘上,红菱轻声说道:“清芬,你把那个给扣子送去。这个重,我来端去正房。”

清芬轻轻应了一声,与清芬一并端起托盘走出了小茶房,她们两人手中端了托盘,只能用脚将门踢开,不免有了些响动,惊的正在说小话的月娘和张嬷嬷齐齐住了口,两人扭头向外看去,只见红菱和清芬从隔壁的小茶房中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小茶房离耳房那么近,也不知道刚才她们的对话有没有让这两个丫头听到。

“嬷嬷,刚才…”月娘看着红菱与清芬分别进了正房和西厢房,这才低声叫了起来,她虽然现在也能独挡一面,可是与张嬷嬷在一起时,还是会流露出习惯性的依赖。

张嬷嬷立刻摇头道:“不会的,咱们声音那么小,月娘你别自己吓自己。依我说,你很该去正房看看三爷,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暖梅山庄的内管事,三爷的倚重之人。”

月娘想了想,轻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低声道:“嬷嬷说的对。”说完便整了整衣裳,又用帕子仔细擦了脸,便匆匆走了出去。

“公子,夫人,月娘求见。”月娘在正房门外高声求见,让房中正在滤药的红菱立时拧起眉头,气恼的哼了一声。

杜衡正在轻声唤着萧泽,好让他起来喝药,听到月娘的声音也是微微皱眉,这月娘虽说是管事,可到底也是下人,在暖梅山庄之时还勉强算是本分,可这会儿这声儿却透着一股子不逊之意了。

红菱滤好药,将药碗端过来低声说道:“夫人,药得了。婢子去打发了她?”

杜衡点点头道:“去问问有什么要紧事要回,若是没有便让她退下,等三爷有精神了再上来回话。”红菱应了一声,放下药碗转身便走了出去。

月娘站在门口没等到回音,心中越发不高兴,可巧这时红菱走了出来,噼哩啪啦的说了起来,“夫人吩咐了,三爷受伤需要休息,月娘姑娘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便请不要打扰三爷的休养,等三爷身子好了再来回话也是一样的。”

“放肆!我要见三爷也是你个小小丫鬟能拦的?”月娘在暖梅山庄也是说一不二的内管事,小丫鬟们见到她没有不恭敬的,如今见红菱丝毫不给她面子,月娘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免冷声喝斥红菱。

红菱可不怕月娘,柳眉一竖反口相击道:“我自是不敢拦月娘姑娘,可夫人的吩咐月娘姑娘也敢不听么?当日三爷可是说的清清楚楚,夫人的话就是三爷的话,看来月娘姑娘是连三爷的话都不遵从了?”

月娘被红菱堵的无话可说,气的脸上青红不定,指着红菱的手一个劲儿的打颤,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张嬷嬷见状赶紧走了过来,扶着月娘似笑非笑的说道:“红菱姑娘别生气,月娘也是担心三爷,毕竟三爷伤的不轻,夫人又金尊玉贵的,若是累掯着夫人可怎么是好。”

正房门口的动静惊动了萧泽杜衡还有扣子清芬,轩辕岳因为走出去了才没有听到。扣子伤在胳膊上,腿脚可是利索的很,他飞快赶了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正房门前,板着脸说道:“红菱,三爷受伤需要静养,你在这里吵闹什么,还不快去帮着夫人服侍三爷。”

在场之人都知道扣子是主子最信任之人,他的话绝对有份量,红菱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扣子冲她使了个眼色,红菱生将刚要冲出口的话收了回去,低眉顺眼的应道:“是,我这就进去。”说罢转身便走了。

月娘气的身子乱颤,却不敢在扣子面前使威风,她虽然是四大管事之一,可是还真没有扣子在主子萧泽面前有份量。“扣子,咱们共事一场,你就看着姐姐这么被羞辱?”月娘含恨委屈的问道。

扣子皱起眉头,低声说道:“月娘姐姐,当日公子再三吩咐,夫人发话,我们必得立刻执行,若是三爷的吩咐与夫人的吩咐有冲突,我等必须听夫人的,这话想来月娘姐姐还没忘记吧?”

月娘一滞,张了张口到底没再说出什么,只无力摇了摇头转身退了下去。扣子看着月娘的背影,也是摇了摇头。这里头的内情他比谁都清楚,月娘原本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妹妹芸娘。看来是得尽快将芸娘的事情彻底处理好了,否则还不知道会给主子们添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