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亲王爷不知道萧淅是装晕,他真的以为儿子突得急病,到底还是担心的,便沉声喝道:“孙氏退下!”

孙氏急了,扑通一声跪下,仰头看向宁亲王爷叫道:“儿媳妇不相信弟妹的医术,求父王给二爷请太医。”

孙氏话音刚落,杨梅已经将银针并艾绒火镰等物全都取来了,宁亲王爷见了厉声喝道:“来人,扶二少夫人一旁休息。”立刻有丫鬟上前,几乎是将孙氏架起来送到一旁的玫瑰椅上休息。

杜衡正要取针,萧泽却拦住她说道:“阿衡,还是让我来吧,我近日取穴的准头又好了不少。”

杜衡知道萧泽暗中习武,取穴的准头比自己还要好些,而且他是有内力之人,虽然因为受了伤内力受损,可比她这个一丝内力也无的人可强多了。轻轻点了点头,将消过毒的三棱针递给萧泽,杜衡便站到了一旁。

萧泽手持银针对准萧淅的人中,可是却没有猛的一针扎下去,他有意将速度放的极慢,装晕的萧淅越发清晰的感觉到三棱针那极尖锐粗大的针头一点一点刺破自己的皮肤,剧痛也随之而来。

萧淅还在死撑着忍下去,身体却因为剧痛而轻轻颤抖起来。一旁服侍的小丫鬟见了立刻惊喜的叫道:“二爷有反应了…”

萧泽心中暗笑,以三个手指头捏住三棱针,一股细如发丝的内力打着旋儿钻入萧淅的人中穴,那股子极酸极痛的滋味根本无法言说,萧淅又不是那种意志坚强如钢之人,他如何受得住这样的刺激,只“嗷呜…”一声惨叫,直挺挺的从床上蹦起来,边跳的同时边将扎在人中处的三棱针拔了下来。

萧泽在萧淅惨叫之时已经松开手向一旁侧行半步,将手搭到萧淅的肩头,大声叫道:“二哥,你总算是醒了!”宁亲王爷见儿子醒了,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孙氏见萧淅受不住煎熬“醒”了过来,只能暗暗叹一口气,心知今日之事再不能善了。

萧淅拔下唇上的三棱针,又想故计重施向后跌倒,可是萧泽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正捏住萧淅的肩头蓄力未发,只要萧淅敢再次装晕,萧泽手下可就不会客气了。

“泽儿媳妇,给你二哥诊脉。”宁亲王爷在紧张过后,脑子也清明了一些,他眼中蒙起一层怀疑之色,便对杜衡如是吩咐。

杜衡应了一声,萧泽半扶半强制的将萧淅的胳膊拉出来,杨梅立刻送上脉枕,还在萧淅的手腕上覆了一方帕子,萧泽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杨梅真是个好丫头,回去一定要重赏于她。”

杜衡替萧淅诊了脉,面色微微沉了下来,她接过杨梅送上的温热的帕子擦了擦手,来到宁亲王爷面前躬身说道:“回父王,二哥身体无恙。”

孙氏一听这话立刻冲上前来尖声叫道:“你胡说,二爷若是没有病怎么会晕倒,分明是你医术不精诊错了脉。”

杜衡根本就不理会孙氏,只向宁亲王爷说道:“父王,儿媳从脉像上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嗯,泽儿媳妇的脉案本王自是相信的,且一旁站下。”

萧泽此时也离了床边,来到宁亲王爷身边出声问道:“父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子便和阿衡先回去了。”

宁亲王爷微微迟疑片刻,然后点点头说道:“也好。”杜衡随萧泽一起行礼告退,夫妻二人肩挨着肩一同走了,孙氏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心中酸涩妒恨交加。她曾经也有过这样幸福的生活,只是自从杜衡嫁入王府,她便从幸福的云端坠入痛苦的深渊,日日受着煎熬不说,还失去了女人最珍贵的生育能力。孙氏越想越恨,看向萧泽杜衡背影的眼神便如此淬了毒一般阴狠。

许是恨意太深,孙氏都忘记掩饰,她的神色让宁亲王爷看了个正着,宁亲王爷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已经想好的决定又涌上心头,看来他一定得做些什么了,否则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孙氏,你且带人退下。”宁亲王爷冷声喝了一句。孙氏被喝的一激灵,赶紧掩了神色带着下人们退到门外。

萧淅心中极为不安,他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父王,正盘算着是不是再次装晕。就在他盘算之时,宁亲王爷冷冷说道:“萧淅,你再敢耍花枪,本王立刻亲手打折你的双手双腿,我宁亲王府不在乎养个把废物!”

萧淅大惊,猛的抬头看向他的父王,他真的不敢相信那句话是他的亲生父亲亲口说出来的。

“父王,我也是您的儿子!”萧淅心中恨极,双眼圆睁的瞪着他的父王恨声嘶叫。

“你也知道自己是本王的儿子?本王问你,刚才与你密谈之人是谁,你们密谋何事?”宁亲王爷冷冷喝问。

萧淅立时哑了炮,他哪里敢实话实说,若是真说了实话,只怕不仅仅是被打断双手双脚这么简单了。他死也不有招出恪郡王之事,否则就再没了翻盘的可能。

“他…他是儿子从前结识的好朋友,因为好久没有儿子的消息很是担心,这才混入王府前来探望儿子,看儿子是不是还活着。”萧淅心里憋足了怨气,说出的话自然酸气冲天。

“是么?”宁亲王爷淡淡问了一句,让萧淅身上一紧,若只有他一个人,凭怎么编理由都可以,但是那何子房已经落到他父王的手中,若是何子房扛不住什么都招了,他可就彻底完了。

“是…”萧淅咬着牙关硬挤出一个字。

“好,萧淅,你最好没有说谎,否则…”宁亲王爷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萧泽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摊软在床上。只是他这口气都没有松到底,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命令,“将二公子带到锦华轩看守,不许任何人接近。”

萧淅一听这话脸色立时惨白一片,锦华轩座落于王府之中荷塘中间的孤岛之上,进出只能乘船或是游水。如今水面上已经结起薄薄一层浮冰,想要到锦华轩只能乘坐小划子打破水面上的浮冰才行,萧淅一但被送进去,再想离开就比登天还难了。就算萧淅略识水性,以他的小身板也受不住那冰水刺骨的寒冷。

“父王…”萧淅凄厉的大叫一声,可是没有人应他,不过倒是有四名王府侍卫从外头走了进来,萧淅认得他们身上的衣服,可是却不认识这四名侍卫。“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萧淅见四名膀大腰圆身材雄壮的侍卫走到床前,不由惊骇的叫了起来。

四名侍卫异口同声说道:“奉王爷之命,请二公子前往锦华轩。”说罢,便有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搭住萧淅的双肩,萧淅只觉得身体一阵酸麻,竟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就连想大声喊叫都喊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两名侍卫架着下了床,被挟持着走出房门,身不由己的往外飘去。

“二爷…”孙氏见四名侍卫将丈夫架了出来,立刻扑上前大叫。一名侍卫伸臂一挡,孙氏便被反弹出去,向后爷着跌倒在胡嬷嬷的怀中。

孙氏大怒,站直身子正要发作,可是那四名侍卫却已经架着萧淅走出了垂花门,她只能看到一点衣裳影子。孙氏立刻提裙去追,只是她刚刚追到垂花门前,便被两个粗壮的看门婆子挡了回来,孙氏眼睁睁看着两扇黑漆大门在面前紧紧闭上,听到哗啷啷的上锁声音。

孙氏一怔,继而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她哭的极为凄厉,哭声中充满了绝望。之前被禁足,也只是锁了博行园的大门而已。可是现在她却是被锁在垂花门内,垂花门内是只占博行园面积四分之一的内宅。所有的主子下人都住在这里面。垂花门一锁,什么活动空间都没有了,便是想做些什么无法掩藏行迹。

☆、第二百五十八回关心

“禀王爷,那人已经招了,这是口供。”一名暗卫拿着一张供状前来向宁亲王爷复命,他的神情看上去很是凝重。

宁亲王爷唔了一声,接过供状翻看起来,只看了一半,宁亲王爷便勃然大怒,咬牙恨声怒骂道:“逆子!”

那何子房只是个谋士,动动脑子还行,若要让他熬刑打死不招,可就真的太为难他了。暗卫只是抽了他两鞭子,何子房便疼的呼天抢地,立时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他原是温岭人士,虽然屡试不第,却很有些个偏才,三年上京赶考落第后与萧淅相识,萧淅与他一见如故引为知音,很快便将他推荐给还未封王的四皇子萧经,萧经便纳他为门客,从此便为萧经出谋划策,颇受萧经的器重。此番当今顺水推舟将萧经带进宫,以给皇后侍疾的名义将他软禁于宫中,断绝一切消息,何子房进宫无门,这才不得不求到了萧淅的头上。

虽然宁亲王妃下令闭门拒客,可是王府那么多人都要吃喝,每日里还是要派人出府采办的。何子房便使钱买通了采买之人,扮成贩南北货商铺里的帐房先生进入了宁亲王府。进入宁亲王府之后,何子房混到博行园后门,许守门婆子以重金,那守门婆子贪图钱财,很痛快的用钥匙打开后门溜进博和园,何子房便寻到了萧淅。

这何子房委实是天下头一等倒霉的,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宁亲王爷回府的第二日混进来,偏偏宁亲王爷又因为当今的一番话而踏足博行园,所以这何子房还不曾与萧淅商量出个对策便被逮了个正着,他是个文弱之人,根本熬不住酷刑,所以暗卫刚一用刑他便全都撂了。

宁亲王爷看罢供词冷声下令道:“严加看管何子房,不许任何人与之接触。”暗卫领命而去,宁亲王爷独坐书房,陷入沉思之中。

沉思许久,宁亲王爷方才提笔写密折,他将何子房之事没有丝毫隐藏的全都写了出来,然后以火漆封印,命人即刻送入宫中。送走密折,宁亲王爷无力的倚在座椅靠背之上,他知道呈上这道密折对萧淅意味着什么。但是这道密折他又不得不上。宁亲王爷心里很清楚,他的皇兄其实在诸王府身边一直都安插了眼线,只要当今想知道,就没有他查不清的事情。何子房混入博行园之事当然瞒不过当今的耳目,所以宁亲王爷只有毫不犹豫的上奏折,才能保住除了萧淅以外的所有人。

“王爷,三公子求见。”书房外传来小厮的禀报之声,宁亲王爷立刻坐正了身子,高声道:“泽儿进来吧。”

萧淅走了进来,宁亲王爷见他脸色有些个苍白,立刻迎下来说道:“泽儿,你身子不舒服何必自己过来,命人过来说一声,为父去看你就是。”

萧泽摇摇头笑着说道:“父王,儿子没那么娇气,您快请坐。儿子听说您将二哥送去锦华轩了,不知道…”

宁亲王爷与儿子面对面坐下,沉痛的说道:“泽儿,你二哥投靠老四,刚才老四府中的幕僚潜入博行园与他密谋,被为父逮了个正着,如今那幕僚已经招了,为父刚刚上了密折,全看皇上怎么发落了。”

“啊!他们好大的胆子!万幸只是幕僚!”萧泽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一阵后怕。倘若混入府中的不是幕僚而是刺客,那么…萧泽真的不敢想下去。这才叫灯下黑,他怎么就疏忽了对王府的监控与保卫呢。

宁亲王爷深有同感,连连点头道:“泽儿,你说的极是,看来王府守卫和下人都得大动一番,泽儿,随父王去见你娘亲。”宁亲王爷心思还是很细的,他知道若是自己去发落下人,便是给王妃没脸,这事若是传将出去,王妃往后可怎么见人呢。只有让王妃下令发落下人,才能维护王妃的体面与尊严。

萧泽摇摇头道:“父王,儿子先不过去了,等娘亲处置完府中下人之后,儿子还有事与您详谈。”

宁亲王爷点头道:“也好,为父也有事问你,你且回去好生歇着,明儿为父去看你。”萧泽应了,独个儿回了交泰园。一路之中他的思绪就没有停止过,由宁亲王府的下人各怀心思,萧泽想到了他的暖梅山庄。在养伤的这段时间中,萧泽将这大半年来的所有事情细细捋了一遍,他发觉自己对各方消息的掌控力薄弱了许多,莫不是吕方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萧泽第一次对他一直非常信任的,专门负责刺探消息的吕方产生了疑心。

刚一回到交泰园,萧泽便见杜衡飞快的迎了出来,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夸张的笑容,可是杜衡却不理会,只见她俏脸凝霜,通身散发着寒气。一双清凌凌的杏眼瞪向萧泽,整个人看上去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我很生气!”

“阿衡,我在房中憋闷的很,就出去走了一小会儿。”萧泽一见杜衡生气,赶紧上前陪笑着解释起来。

杜衡根本不理会萧泽的解释,一把抢过他的手腕,三指往上一搭细细诊脉。片刻之后,杜衡的脸色更冷了,她放开萧泽的手腕,冷冷说道:“身子是三爷自己的,您爱怎么折腾是您自己的事儿,我再不管了。”说罢杜衡转身便走,果然真的不理萧泽了。

萧泽急了,赶紧小跑几步去追杜衡,可他如今身体正虚,上午又在博行园用了内力,此时又往抱朴园走了个来回,萧泽已然很累很虚弱了,再这么一跑,他的身子哪里能承受的住,脸色立时惨白如雪,冷汗刷的流了出来,连叫声都虚弱的象蚊子哼哼。

一旁服侍的下人见三爷脸色不对声音也特别虚弱,吓的赶紧涌上前搀扶,边扶边叫道:“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杜衡口上说不管,可哪里能真的不管,她一听下人惊呼立刻转身飞奔过来,见萧泽满脸冷汗,连站都快站不住了,杜衡岂有不心疼的,立刻扶住萧泽,边用帕子擦他头上的冷汗边叫道:“快扶三爷回房。”

众人上前扶着萧泽赶紧将他送入房中,杜衡亲自为萧泽解了斗篷除了鞋袜,将他送到床上躺好,又仔细的盖好被子,萧泽赶紧抓住杜衡的手,用虚弱无力声音解释着:“阿衡,我真的有事见父王,不是不听你的话。你千万别真的恼了我。”

“你呀…”杜衡没奈何的叹了一声,在萧泽身边坐下,替他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我不是不让你去见父王,只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最知道,上午你强行用了内力之后身子便不爽利,真要去见父王坐暖轿去不行么,非要逞强自己走,还趁我制药的时候偷溜,你到底想怎么样?若是不想快些好起来,我也就不费心费力的给你制药了。”

“阿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觉得还撑的住,并且我想着多走动走动是不是能恢复的更快一些。阿衡,你千万别生气,我下回再不这么干了,我都听你的成不?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好不好?”萧泽知道杜衡是个口硬心软吃软不吃硬的人,便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撒娇,就象犯了错求饶的小孩子一般。

杜衡还真拿这样的萧泽没有办法,只能白了他一眼,气恼的说道:“你惯会哄我,偏又说话不算数,每每只拿话填塞我,再有下回你看我理不理你。”

“不理不理,阿衡,若是再有下回,喏,你就罚我去那窗根儿底下跪着可好?”萧泽一努嘴看向东窗,讨好的说道。

杜衡被他气乐了,嗔道:“我哪里有那么野蛮!”

萧泽赶紧顺杆儿爬,连连陪笑道:“对对,我的阿衡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媳妇儿。”

杜衡轻拍了萧泽一记,嗔道:“别贫了,你躺着歇一会儿,我去看看药膳可得了,今儿不许讨价还价,必得全吃了才行。”说罢,杜衡起身走开了。萧泽一吃说又要吃药膳,一张脸立时皱的如苦瓜一般。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就没吃过一顿不是药膳的正常饭菜。药膳补身子的效果好,可是味道…唉,真是不能提了,一提都是泪啊!

没过多一会儿,杜衡端着一盏参芪雪莲珍珠鸡走了进来,萧泽没奈何的坐了起来,在杜衡不错眼珠子的看管之下,他硬着头皮吃光了满满一盏药膳,然后苦着脸请求道:“阿衡,晚上能给我吃点普通吃食,我也要别的,就给我一碗普通的胭脂米粥,配几根玫瑰菜脯就成。”

杜衡见萧泽眼巴巴看向自己,满眼都是乞求,不由的心软了,轻轻点头说道:“吃粥可以,但是不能配小咸菜,得配新鲜时蔬才行。”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萧泽无限欢喜的连连点头,杜衡见他笑的见眉不见眼,不由也轻笑起来,与萧泽相处久了,她越发感觉萧泽就象个大孩子似的,真的很可爱!

☆、第二百五十九回故人来

宁亲王爷的密折送入宫中之后仿佛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宁亲王爷也不着急,只窝在王府之中将养身体,王府依旧闭门谢客,就连上回被从轻发落,只罚了一年俸禄和无谕不得递牌子进宫的三皇子五皇子打着探望王叔堂弟的名义过府拜会,也被宁亲王爷拒于门外。

三皇子五皇子也不能硬闯王府,只能悻悻回府,在各自王府之中发了几句不合时宜的牢骚,不想刚发完牢骚还不到半日,当今就下旨将三皇子五皇子拎进宫中,没头没脑便是一通责骂,骂的三皇子五皇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父皇为啥找自己的麻烦。

当今看到两个儿子雾煞煞的样子心中火气更盛,立刻又下旨罚了他们兄弟一年的俸禄,皇子开府之是内府会一次性拨付十七万两安家银子,然后每年有两万两银子的俸禄,其他就没什么明面上的收入了。十七万两银子看着是不少,可是皇子开府处处要钱,若是没个会经营的王妃,这十七万两银子在开府之后最多能维持郡王府两年的开销,所以说每年两万两银子的俸禄对三皇子和五皇子来说是一笔很重要的收入,连着被罚了两年的俸银,三皇子和五皇子撞墙的心都有了,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眼瞅着就快过年了,别的不说,只是进上的贺礼就是好大一笔银子,可怎么办哦!

当今狠发了一通脾气,三皇子和五皇子认错求饶又没求到点子上,当今也不想再看见这两个儿子,手一挥将两人赶了出去,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生母虽然都还健在,可是份位比较低而且早已无宠,在当今面前自然说不上话,她们非但帮不上三皇子和五皇子,反而还要靠各自儿子时不常的孝敬才能在宫中过的略好一些。所以三皇子和五皇子只能灰头土脸的出了宫,各自回王府老实窝着思过去了。

京城永远不缺好事之人,三皇子五皇子头脚去宁亲王府求见被拒后脚就被当今拎进宫狠狠罚了一通,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能想到这里面的关节,所以宁亲王府的门前总算是清净下来,再没有人递帖子求见了。宁亲王府也算是真正得了安宁。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着,转眼就到了杜衡的十五岁生日,也就是宁亲王妃早就为她选定的行及笄礼的日子。原本宁亲王妃打算请熙国公府老太夫人为杜衡做及笄礼正宾的,也早就与熙国公老夫人说定了。只是谁能想到当今突然抽风抽的还不轻,重罚了京城之中七成以上的官员,弄得京城之中人心惶惶,人人都夹起尾巴做人,个个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京城之中百业凋零,萧条的令人见之伤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宁亲王妃也改了主意,不准备为杜衡大肆操办及笄礼,只悄悄在王府之中举行一个简朴的仪式为杜衡庆祝也就是了。

原本杜衡就不想要一个隆重盛大的及笄礼,她虽然并不反感与京中贵妇相交,可是凭心而论,杜衡还是更喜欢待在她的小药房中研究药材修习医术与毒术。所以当杜衡听到婆婆有些愧疚的说出不能给自己一个盛大隆重的及笄礼之时,杜衡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娘亲,媳妇真的不在意那些形式,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请娘亲为媳妇作正宾,让灵儿妹妹作赞者,若是…娘亲若是能同意,媳妇想让寥嬷嬷作观礼嘉宾,她虽然看不见,可是…”杜衡有些迟疑的轻声说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这个请求不合规矩,只是压不住心中的念想儿。

宁亲王妃微微一怔,然后很快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可怜亲家母早逝,若没有寥嬷嬷护你周全,可叫娘亲到哪里去寻若儿这么好的儿媳妇,就这么说定了,请寥嬷嬷做观礼嘉宾,咱们人数虽少,但也得热热闹闹的。”

杜衡心中感激,立刻俯身拜倒,宁亲王妃一把拉住不让她拜下去,嗔笑道:“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呢。想来这就是咱们娘儿几个的缘法,咱们好好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行了笄礼若儿就真的长大成人了,往后啊,娘亲且等着享福喽!”

宁亲王妃说的隐晦,可是杜衡却羞红了脸,她当然知道婆婆口中的享福指的是什么,除了儿孙福再不会有别的。行过及笄礼,她就应该与萧泽圆房了。随着及笄日期的临近,杜衡已经感觉到萧泽在看向自己之时眼中仿佛都闪着绿光,那样的眼神让杜衡心里有种怯怯的感觉。

宁亲王妃知道儿媳妇面皮儿薄,也不往深里说,立刻转了话题,命人拿过帐册教导杜衡学习如何管家。反正王府早晚都要交到杜衡手中,所以宁亲王妃决定从现在就开始教导杜衡,等过几年杜衡完全上手了,她便能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教养小儿子大孙子上头了。至于杜衡么,自然是给她腾出时间空间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宁亲王夫妻可都盼着王府中一直都有孩子的笑闹之声。

王府的帐册与她陪嫁庄子铺子交上来的帐册做帐方法并不相同,王府的帐册看起来更一目了然,杜衡很认真的学了大半个时辰,因为一直低头看帐册,让她的脖子都有些酸痛了,正好这时*抱着源哥儿过来找娘亲,杜衡便放下帐册,同婆婆一起逗弄才四个多月的源哥儿,宁亲王妃见杜衡看上去很喜欢小孩儿,心情越发的舒畅,她索性让杜衡卸了钗环去抱源哥儿,也算是提前学习怎么抱孩子吧。

源哥儿生的白白嫩嫩,不似普通婴儿那般眉毛淡淡的,鼻梁扁扁了,这孩子生的浓眉大眼高鼻梁,看上去特别招人喜欢,源哥儿只要吃饱喝足了就不闹人,见天儿咧着小嘴笑个不停,特别是被娘亲和嫂子抱在怀中之中,源哥儿就会特别的开心,一双小手总不肯安安稳稳的被拘在襁褓之中,总要伸出来挥舞个不停,看上去精神极了。

杜衡正与婆婆一起逗弄源哥儿,一个丫鬟走进来跪下禀报道:“回王妃娘娘,济仁药铺的张掌柜到访,三爷请三少夫人与他一起见客。”

杜衡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然后转头看向婆婆,宁亲王妃知道济仁药铺的张掌柜是教导杜衡医术的先生,便笑着说道:“若儿,把源哥儿给我,你快去拜见先生吧。”杜衡将源哥儿送到婆婆怀中,屈膝行礼应了一声是,便匆匆离开了抱朴园。

“先生…”杜衡回到交泰园,疾步走进花厅,看到坐在客座的张慕景,她叫了一声立刻上前见礼,声音透着一抹惊喜之意。

张慕景看到杜衡飞步走进花厅,已然站了起来,他看到杜衡服色鲜明容光焕发,脸上也没了从前的清冷,张慕景脸上露出释然欣慰的笑容,迎上前扶住正欲行礼的杜衡,含笑唤道:“阿衡不必多礼,为师知道还有几日就是你的及笄之礼,所以专门赶来观礼的。”

济仁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张慕景有心扩大经营的规模,自打从苗地回京之后,他满打满算也只在京城待不了到两个月的时间,其他时间他全都用在了建立济仁药铺自己的药材基地这件事情上了。原本张慕景是不打算回京过年的,可是他想起最心爱的徒弟杜衡将要及笄,便勿匆赶回京城,总算在杜衡生日之前赶到了。

杜衡双颊飞起两抹红云,含羞低声道:“多谢先生。”

张慕景摆手笑笑,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青玉匣子递给杜衡,笑着说道:“阿衡,这是为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只寒玉蟾,为师已经用赤炎草喂了二十七天,你好生收着,再以赤炎草饲喂五十四日便可,寒玉蟾的用法为师的《药典》之中已有详细记述,你如法炮制便是。”

杜衡听到“寒玉蟾”这三个字,眼神儿都变了,她忙摆手道:“不不,这太珍贵了,徒儿不能收。”寒玉蟾本是生长在百丈寒潭之下的极寒之物,唯有有赤炎草能散尽寒玉蟾的寒性,成为一味对于产妇有起死回生功效的妇科圣药。寒玉蟾本是极寒之物,想让其吃下专门克制寒性的至阳之物赤炎草,其难度不啻于登天。只怕张慕景是第一个成功让寒玉蟾吃下赤炎草而不死的医家。

张慕景听了这话立刻敛了笑容,皱眉说道:“阿衡,为师只有你这一个徒弟,将来为师的一切都要由你来继承,不过是区区寒玉蟾,有什么可珍贵的,你若是不收,就真的不把我当师傅了。”

“先生,徒儿绝无此意,只是这…”杜衡拿着重不过六两的青玉匣子,却觉得重若万斤。

“阿衡,你记住,药本无贵贱,对于我们医家而言只要可以用来救死扶伤便可。”张慕景一字不提自己为了让寒玉蟾吃下赤炎草而不死所付出的无尽艰辛,只是一定要让杜衡收下这只天下独一无二的寒玉蟾,他对杜衡用心之深可见一斑!

☆、第二百六十回草蛇灰线

萧泽虽然不知道寒玉蟾是什么东西,但只看杜衡的神色与推辞之意,他也能猜出寒玉蟾必定是天材地宝一类的珍稀药材。做为杜衡的丈夫,他心里有些不情愿自家媳妇收这般贵重的礼物,只是因着从前他为张慕景与杜衡闹的小别扭,萧泽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个不自在。

张慕景心细如发,且又久经世事,自然将萧泽的些微不自在看在眼中,张慕景在心中暗叹一回,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杜衡之间绝无可能,他的一腔心思只能深深埋藏在心中,既然不可能厮守,那就默默守候吧,不只是守候杜衡,更要守候杜衡看重的一切。

“三公子,听说你中了暗算,如今可全都好了?”张慕景看向萧泽,眼中含着释然放下的微微的笑意,自然而然的问了起来。

萧泽的小小不自在在张慕景的笑容中很快散去,他亦微笑应道:“劳先生记挂,我已经好了,您是阿衡的先生,便也是萧泽的先生,先生只唤我一声阿泽就行了。如今京中形势诡谲,原本打算为阿衡举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怕是不能够了,还请先生谅解。”萧泽说出这样的话,那便是将张慕景当成杜衡的娘家人看待了。

张慕景当然明白萧泽的意思,他点点头说道:“阿衡也不是在乎那些虚礼之人,你们小夫妻过的如意比什么都强。”

萧泽立刻说道:“多谢先生,后日便是阿衡的及笄礼,还请先生早些过来观礼。”听到萧泽提起自己的及笄礼,杜衡脸上有些发热,两颊泛起如桃花般的红晕。看的萧泽和张慕景不约而同的失了神,卸下心防的杜衡别有一番动人之姿,让人见了着实移不开眼神。

“回三公子三少夫人,门上刚刚接到大舅老爷二舅老爷派人送来的帖子,来人说两位舅老爷押着车队已经进了武德门。”红菱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这才让萧泽与张慕景都回过神来。张慕景见萧泽杜衡有客人来访,便含笑说道:“阿泽,阿衡,为师先回去了,后日必定早早过来观礼。”

萧泽忙出言挽留道:“先生与两位表舅舅也是认识的,留下一起见见吧,回头我也好多敬先生几杯。”

杜衡闻言眉头一皱,不悦的看了萧泽一眼,张慕景听了这话也是眉头皱起,沉声责备道:“阿泽你还未痊愈怎可饮酒?”

杜衡见先生将自己想说的话抢先说了,便也随声附合道:“先生说的极是。”

萧泽抓抓头尴尬的笑了一下,好脾气的说道:“我不吃酒,以茶代酒还不行么?”

听罢萧泽之言,张慕景与杜衡的脸色才缓和许多,不过张慕景还是板着脸缀了一句:“茶也不可多吃,阿衡,为师近日研究出几个补身的新药膳方子,回头写给你,做来给阿泽吃,必定会让他更快恢复健康。”听的萧泽脚下一软,夸张的叫道:“多谢先生好意,我已经好了,不用再补啦!”连茶也不让多吃了,还有新药膳,啊啊…这样的人生好痛苦啊!

看着萧泽夸张的耍宝表情,杜衡抿嘴浅浅一笑,张慕景分明看到徒儿眼波流动间的暖意,也微微的笑了。他就是看到萧泽能让冷如冰雪的杜衡流露出真心的笑容,才情愿将一腔情意化为守护之心的。

说笑一回,张慕景与萧泽一起去迎接来自苗地的两位舅老爷,杜衡也带人去二门迎接两位舅母。等将苗疆来人迎进王府厮见已毕之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宁亲王妃带着杜衡和萧灵在后宅招待女客,宁亲王爷也亲自接待两位亲家舅老爷,杜衡的两位表舅舅刚才见过外甥女儿,见她服色鲜明容光焕发,比之上回相见之时长高了不少,也略略胖了一点,可见的她在宁亲王府过的很是舒心,这两人心里也踏实了许多,等回到苗疆细细向祖母禀报,也好让祖母放心。

杜衡的大表舅更细心一些,他发觉外甥女婿的气色不是那么好,个子倒是又抽条了一些,只是看上去脸色苍白身形瘦瘦,倒象是大病初愈一般。“外甥女婿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适?”大表舅担心外甥女儿的幸福,心里一急便直接问了起来。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略感尴尬,萧泽却没放在心上,坐在椅上微微欠身含笑说道:“回大舅舅的话,小婿月前遇刺,如今已经大安了,只是当时失血有些多,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脸色才有些苍白,阿衡说再养上一个月就能彻底恢复了。”

“遇刺?”两位表舅舅立时挺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他们苗疆之人最是护短,特别是对于杜衡这个自小受尽苦楚的可怜孩子,他们更是加倍的护短,要不然也不会才离开大梁不过半年便又赶来给杜衡送生辰贺礼,要知道苗疆离大梁的路程可是不近,再加上准备贺礼的时间,估计苗王太后她们一行刚刚回到苗疆就开始准备了。

“外甥女婿,可曾经抓到刺客以及幕后主使之人?”大表舅冷着脸沉声喝问,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宁亲王爷微微皱眉,萧泽遇刺的内情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可是若不说些什么又有些对不住两位亲家的千里奔波,他们之所以动怒也是源自对外甥女儿的一片呵护关爱之心。

萧泽见状立刻开口说道:“回大舅舅,原本已经生擒了刺客,只是当时小婿身受重伤,我们又在庄子上人手不足,竟然贼人有机可乘,潜入庄子对刺客用了化尸水,掐断了一切线索。”

“化尸水?可是能将尸体化尽的东西?”大表舅皱眉问道。

萧泽想起杜衡曾对他说过苗疆有种毒药名为蚀骨散,效果与化尸水几乎一般无二,说不定化尸水与蚀骨散还有什么渊源,他便又解释道:“小婿曾经听阿衡说过化尸水与蚀骨散的药效极为类似,不知道是否有些渊源。”

两位表舅舅听到“蚀骨散”三个字都变了脸色,二表舅看看大表舅,大表舅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沉声道:“二弟你说吧。”二表舅的大梁语说的更好一些,解释蚀骨散这件事让他来说更容易一些。

二表舅点点头,沉沉说了起来,“蚀骨散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毒药,五十年前,唯一掌握蚀骨散配制方子的下洞黑祭司死后,苗地再无人能配制出来,只有下洞苗王手中尚有半瓶用剩的蚀骨散。十年之前下洞左黑祭司收了一个徒弟阿恨,将一身巫毒之术尽数传授与他,就两年前的跳火节,下洞左黑祭司要为阿恨种蛊并将黑祭司之位传于阿迟,可是阿恨却突然失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后来便隐约传出阿恨叛出苗山,还偷走了唯一的半瓶蚀骨散。刚才听泽儿之言,那化尸水极有可能是用蚀骨散调制的。若果然如此,那必是阿恨来到大梁,而且就在京城之中。”

宁亲王爷与萧泽俱是大吃一惊,京城之中潜伏着这样一个魔头,着实让人寝食难安。可张慕景听了这话却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想了片刻他出声问道:“请问两位山主,不知那个阿恨是什么样人,大约多大年纪?”苗地祭司只能由男子担任,所以张慕景不必问性别。苗家王子成年都会各领一山,所以张慕景以山主呼之。

大表舅与二表舅仔细回想一番,然后细细讲述起那阿恨的形容样貌。随着他们二人的仔细描述,张慕景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宁亲王爷见了出声问道:“张先生,莫非你认识那个阿恨?”

张慕景点点头道:“回王爷,听两位山主之言,那个阿迟极有可能是在下认识的徐离恨。”

“徐离?本王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姓氏。”宁亲王爷听到这个很少见的姓氏,脑中似乎闪过什么,眉头亦紧紧的皱了起来。

张慕景很肯定的说道:“王爷一定知道的,二十五年前轰动京城的临东胡同灭门惨案,事主便是徐离一家。”

“徐离血案?本王想起来了。可是徐离一族已经被灭门,如今会有幸存之人?”宁亲王爷皱眉问道。徐离一族原本是京城杏林世家,世代居于临东胡同,族中先后出过七名太医,不知他们得罪了什么人,在二十五年前一个暴雨倾盆的黑夜之中,徐离一族男女老幼共计二百七十八人,尽数被杀于家中。因那一日是徐离家老太夫人的寿诞之期,所以徐离一族在京城之外的族人也都赶回京城祝寿,因此徐离一族就此灭门再无一人生还。当时的皇上还是未曾出宫开府的皇子,对于徐离灭门惨案只是有些耳闻,并不知道更多的内情。只是此事的后续处理却很是耐人寻味,那样一场惊天大案竟然不了了之,从上到下再没有一个人过问。

☆、第二百六十一回拳拳心意

听到宁亲王爷的疑问,张慕景很肯定的点头回答道:“有,当时徐离家的三少夫人已经孕了七个月的身孕,她被杀之后,有人剖腹取子将婴儿救走抚养长大,那个婴儿就是徐离恨。在下十余年前于苗山西北的陈阳与徐离恨相识,他听说在下是京城人氏,便向在下打听京城旧事,后来相交深了,他才告诉在下他是徐离一族唯一的幸存之人。徐离恨最大的心愿就是查清当年的血案,为全族枉死之人报仇雪恨。后来在下动身去了北塬便再没了徐离恨的消息。徐离恨学医的天赋极高,在下与他结识之时,他的医术已有小成,特别对于药理一学更是有其独到的见解。”

萧泽听罢立刻看向他的父王,皱眉问道:“父王,能查出徐离灭门血案的始末么?”

宁亲王爷沉声道:“这案子虽然不了了之,不过此事当时动静极大,想来必是有卷宗归档的,回头本王调来卷宗一阅便是。”

杜衡的大表舅舅听罢皱眉说道:“就算那人是徐离恨,可是他与外甥女婿无仇无怨的,而且外甥女婿与我们苗山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徐离恨为何会对外甥女婿下手?”说罢,大表舅用狐疑的眼神看了宁亲王爷一眼,想来是在揣测当年徐离灭门血案与宁亲王爷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宁亲王爷当然知道在亲家表舅爷的怀疑,不过那徐离灭门血案与他连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而且萧泽被行刺的幕后真凶是恪郡王萧经,这事儿他与他的皇兄,包括儿子萧泽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挑明罢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亲家表舅爷的怀疑,只是心中极为担忧,若是恪郡王身边还有徐离恨这么个极为扎手的人物,他们岂不是全都身陷危险之中么。

宁亲王爷能想到的,萧泽当然也能想到,对于萧经,他知道的远比他父王多的多,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萧经身边还有徐离恨这等人物。暗自惊心之下,萧泽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这大半年来吕方就没有收集多少有价值的消息,看来是生了异心,他必得先将内部隐患尽数肃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大舅舅,以小婿之见,徐离恨极有可能是投靠了什么人,又或者他将蚀骨散卖给什么人也说不定。想来那徐离恨要查清几十年前的血案,必定需要数额极大的银两做支撑的,徐离恨有胆子叛出苗山,只怕为了达成他的目的,就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萧泽见两位表舅舅脸色有些发沉,便微笑着打起了圆场。

两位表舅舅想想也是,徐离血案发生在二十五年之前,那时宁亲王爷还只是在未曾经开府的光头皇子,的确也没什么结怨到要灭人满门的可能性。那徐离恨叛出苗山,的确不会太多银钱傍身,外甥女婿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一想,两人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宁亲王爷见儿子应对有度,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原本是毫无头绪的,如今两位亲家舅爷还有张先生提供了这许多线索,本王查将起来也有容易许多,泽儿遇刺之事本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论用耗费多少时间人力物力,本王都在所不惜,必定彻查到底。”

两位表舅舅是为了给祝贺杜衡成人而特意赶来的,自然不会揪着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放,便也识趣了丢开此事,只说些奇闻趣事缓和气氛。宁亲王爷本就是个善谈的,张慕景又曾经遍游名山大川,绝对不会缺少谈资,而且他又精通大梁语和苗语,所以没过多一会儿,厅堂之上的气氛便融洽热烈起来。萧泽见此情形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儿是他的父王,一边是他媳妇的娘家人,总要大家和和睦睦的他和杜衡才不会为难。

后宅的气氛就更加和谐了,苗山之人质朴爽快,再不象许多大梁贵妇那般,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她们非得绕上十八个圈子,扯是一大堆不相干的事情遮掩,但凡稍稍一放松,你都没法子听出真正的意思。宁亲王妃虽然习惯了那样的说话处理方事,可她还是喜欢干脆爽利的行事风格,而且杜衡又是她最看重的儿媳妇,自然要给杜衡做足体面,所以宁亲王妃丝毫不摆亲王妃的架子,与两位表舅母亲亲热热的说话儿,眼中始终含着温暖可亲的笑意。

杜衡的两位表舅母也喜欢这样的宁亲王妃,且又想着让她对自家外甥女儿更包容一些,便也只捡开心热闹的事情说,还送了萧灵与源哥儿极丰厚的见面礼,特别是源哥儿的见面礼更让宁亲王妃喜欢,这妯娌二人代表太婆婆送给源哥一颗碧犀丹。小孩子只要将碧犀丹贴身佩带,可避邪清毒,使一切毒虫蛇鼠不得近身。苗山王族小儿几乎没有因为出痘出疹子而死的,便是这碧犀丹的功劳。

宁亲王妃听罢碧犀丹的功效由不得不喜形于色。大梁医学对于痘疹并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手段,基本上得了痘疹的孩童死亡率在六成以上,但凡能活下来的都是身体底子好的,皇族之中每年都有数名死于出痘的孩子。每当有孩子降生,做父母的最担忧的就是出痘,只有出过痘的孩子才算是真正的站住了,做父母的才能真正松一口气,如今源哥儿有了碧犀丹,等于是提前熬过出痘这一关,宁亲王妃如何能不喜形于色。

原本就喜欢杜衡的宁亲王妃因着这份大礼,对杜衡越发的疼爱了,就算是萧灵都得退一射之地,同时,因为不能为杜衡举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宁亲王妃对儿媳妇的愧疚之心也回重了几分。“亲家舅母,因着京城之中前阵子出了些事情,我们王府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所以不能为若儿举行隆重的及笄礼,真正是委屈了若儿了。”

大梁京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消息自然早就传遍了全国,杜衡的舅舅舅母自然早就听说了,她们其实也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只要杜衡过的好,在王府中立的稳稳的,及笄礼盛大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才不会做出那种为了面子折了里子的事情。杜衡的大表舅母笑着说道:“亲家言重了,您正是把若儿当成亲闺女看待才不外道的,要我说呀,一家子亲亲热热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您说是不?”

宁亲王妃见杜衡的娘家人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更是欢喜爱重杜衡,立刻笑着称是,还细细问起了苗山姑娘及笄礼是如何举行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之处,总之虽然不能大操大办,也要让杜衡有一个难忘的及笄礼。

两位表舅母见宁亲王妃相问,便也没有见外,命人抬了一口箱子进来,大表舅母对宁亲王妃笑着解释道:“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就是做外祖母舅母的要给姑娘置办一整套穿戴,好在及笄那日穿用。”二表舅母不等大嫂说完便将箱盖掀开,只见箱中光华灿灿直晃人的眼睛,宁亲王妃等被晃的直眯眼,一时都看不清箱中到底放了些什么。

两名丫鬟将箱中之物取出来放到案几之上,宁亲王妃等人才看清楚了,原来那是一整套亮银镶着许多火钻的首饰,头冠,耳饰,颈饰,胸饰,腕饰,脚饰一样不缺。每件首饰上都镶着流光溢彩的火钻,这一整套首饰真不知道镶了多少颗火钻,才会有那样夺目的光彩。每件首饰都以掐丝绞丝锤蹀錾花镶嵌等工艺制成,天下间的花鸟草虫的形象几乎齐集,那蝶儿蜂儿花儿鸟儿全都活灵活现,仿佛真的一般,只这工艺便足以当得上巧夺天工四个字,真不知道那苗地的匠人如何练出这样一手绝活,这般的手艺在大梁还真是寻不出来。

许是怕宁亲王妃误会,大表舅母笑着解释道:“银器最纯,所以我们苗家姑娘都以银器为饰,特别是及笄礼这日,更是除了银器连花儿都不带的,只为显示姑娘家的纯洁。”

宁亲王妃自从知道儿媳妇的外家是苗人之后,也特特了解了苗人风俗,所以大表舅母一说宁亲王妃便笑着点头道:“这个本宫听说过,亲家真真是有心了。若儿行笄礼之时一定让她穿戴起来。”

二表舅母又从箱中托出一袭玄色缎面绣两寸宽朱砂色凤鸟纹滚边的广袖交领曲裾,这可是最正统的及笄礼服,宁亲王妃看到之后也有些意外,要知道就算是在大梁也很少见到这么正统的礼服,多数都以时新样式的袍服取而代之。

大表舅母上前笑着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大梁这边的及笄礼服到底是个什么样式,老祖宗就说按古礼来制,我们翻查史书才找出这个样子,带着媳妇们亲手缝好绣出来,若非绣衣裳多用了些时日,我们就能早些到京城了。”

杜衡听着两位舅妈的话,泪珠儿不觉滚了下来,她合德何能,竟然让这么多亲人这般的呵护关爱于她!

☆、第二百六十二回点醒

杜衡及笄礼这日果然没有大操大办,为了避嫌京城亲贵府中的掌家夫人都没有过来,不过与杜衡一向要好的三位姑娘倒是都来了,熙国公府的大姑娘冯嫣然,韩国公府的大姑娘徐陵容和五姑娘徐婉容。做为娘家姐姐的伍静贞不顾自己身怀有孕,也特特前来观礼。好在她自小习武身子骨扎实,如今虽是怀了身孕,可是却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看上去人未曾有喜之前没有丝毫不同,只不过周围服侍的下人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自家王妃一不在意闪了身子。

几位姑娘还有伍靖贞在杜衡的闺房之中陪她说笑,杜衡面上有着浅浅的笑意,眼中却藏着一抹不安,这抹不安除了徐大姑娘之外没有任何人发觉。冯大姑娘没心没肺,徐五姑娘一派娇憨,她们两个原就是能闹腾的,带着如今已经娴静许多的萧灵也分外活跃起来,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旁人都不知道她们在笑些什么。

徐陵容与杜衡的关系虽然很好,可她知道这份关系并没有谨郡王妃与杜衡之间的关系更铁一些,她略想了想,轻轻拉了拉谨郡王妃的袖子,低低叫了一声“伍姐姐”。

伍静贞转头看向徐陵容,笑着问道:“阿陵,什么事儿?”

徐陵容指指外间笑道:“这里气闷,她们三个又闹的紧,不如我陪姐姐去外头凭窗赏梅可好?”这间特别为杜衡收拾出来的闺房外种着好大一株绿萼梅花,如今正是香梅吐蕊的赏花之时。

伍静贞微微一怔,然后笑着点头道:“好。”

两人来到外间的暖榻之上相对坐定,命人打开斜对着暖榻的窗子,寒风从窗中吹进来,正好中和了房中过热的温度,伍静贞舒服的轻叹一声,“真舒服!刚才我都热的要出汗了。”

跟着伍静贞的人唬了一跳,忙上前劝道:“娘娘正出汗,可不管直接吹了寒风,还是把窗子关起来吧。”

伍静贞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又没出汗,你们也太呱噪了,本宫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没数?还不全都退下,让本宫耳朵根子清静清静。”众嬷嬷见王妃是真的动了怒,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忙都退了下去免得让王妃继续生气动了胎气。

等下人们全都退下之后,伍静贞才对徐陵容作了个促狭的笑脸,压低声音笑着说道:“阿陵,我若不这么吓唬她们,她们再不肯退下的,整日家被她们当犯人似的看着,好歹也让我透口气不是,阿陵,你特特叫我出来,想同我说什么呢?”

徐陵容被忽然变脸的伍静贞吓了一跳,慢了一一拍才反应过来,这才笑着说道:“伍姐姐你越发促狭了。刚刚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呢。”

伍静贞将手放在还不曾经鼓起的小腹之上含笑轻声说道:“为着他,我也不会真的生气啊,孩子在我腹中,我当然比任何人更紧张他的,怎么会真的让自己动了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