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以善于吹笛闻名的世家公子在吹奏完一曲之后,引得众家贵女们纷纷投来赞誉,却还是没有等到西凉茉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到底忍不住出声:“不知郡主以为在下的笛声如何?”

原本这等不够自谦的话语会引来众人的暗自嘲笑,但是大家更关心西凉茉的反应,于是纷纷对西凉茉投以注目礼。

西凉茉终于放下了手里一直捧着的茶杯对着那年轻的贵公子静静一笑:“茉儿并不善于音律,却也能听出公子的笛声是极好的。”

西凉茉的笑颜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极为芳馥的气息,顿时熏得让那年轻的贵公子忍不住有醉了的感觉,看着西凉茉呆了片刻,随后窘然地微微红了脸:“郡……主,郡主谬赞。”

心头却忍不住有些雀跃起来。

西凉茉的笑颜同样吸引了其他的年轻公子,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和心态前来求娶西凉茉,但是这一刻,他们都忍不住因为西凉茉对那个吹笛的贵公子的赞美,而生出嫉妒心与强类的一脚高下的欲望。

甚至有人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轻念了起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就在公子们都跃跃欲试的时候,一道尖刻的中年女子的声音却忽然如冷水当着众人的面瞬间泼下,打断了热闹的场面。

“什么静女其姝,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小蹄子罢了。”

众人齐齐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德王妃已经站在了花园里,正款步朝他们走来。

宴会上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亦有更多的人带着诡秘和热闹的神色互相交换着眼神,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特别是那些被令来做陪衬的贵族小姐们,除了与西凉茉还算有些交情的几个姑娘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其他人都满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种时候,相亲宴主角的前婆母出现,还能有什么好事呢?

西凉茉看向德王妃,并不意外地见到渐渐走近的她神色之间多了不少憔悴,一向保养得宜的她此刻即使穿着内命妇觐见的华美朝服,也一样显得容色苍老,发鬓边银丝点点。

最近半年一系列的打击,已经让她瞬间苍老不少,不再是那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雍容王妃。

德王妃走过来,只是草草地对着皇帝和韩贵妃行了礼,便直勾勾地盯着西凉茉,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仇恨与怨毒,仿佛淬了毒的匕首,想要将面前的女子一刀穿心。

西凉茉淡漠地看着她,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她的怨恨,她只是起身依照着规矩简单地对她福了福:“德王妃。”

韩贵妃见着德王妃的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是来给西凉茉找麻烦的,但是她非常地乐意见到有人能来打西凉茉的脸。

所以韩贵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对着德王妃笑道:“德王妃还没出宫么,今儿是夏日宴,都是些年轻的孩子们在这里,看着他们玩乐,倒是也有趣得很,不如王妃留在这里坐一坐?”

德王妃闻言,也没有去看韩贵妃只是以就盯着西凉茉道:“是啊,热闹得很,不过这样的宴席上都是闺阁中的小姐与未娶的世家公子们,全都是清莲一样的人儿们,让如贞敏郡主这样放荡的女子坐在这里,难道就不怕带坏了小姐与公子们么?”

这番话,简直就是直接赤。裸裸的攻击与挑衅了!

留意到皇帝陛下瞬间拧起的剑眉,韩贵妃却赶紧抢先在皇帝出声斥退德王妃之前又似责备地道:“德王妃,虽然贞敏郡主是你的前儿媳,但是总归是和离的,并非被休弃,你如何这般当着众人诋毁她,也未免太失却了风度?”

韩贵妃话虽然严厉,但眼底满是冷笑,好得很,掐起来才好呢!

她到是要看看西凉茉这个小蹄子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就算皇帝陛下在背后撑腰,全然臭了名声,看哪个大家族能这般赤裸裸地不要脸面,也要将她娶回家?

果然,韩贵妃的话一下子让德王妃恼怒起来,尖利地道:“失却了什么风度,难道本王妃说的不是事实么,当初就是我儿顾念着两家情意,圣上脸面,才没有将她的所为告知天下,并且选了和离,却不想她不知悔改,如今参加圣上特意举办的宴会上,还带着男宠,不但污秽了众家小姐和公子们的眼,更是惑乱宫廷!”

此言一出,顿时众人哗然。

不少人都联想起不久之前皇后娘娘被打发到长门宫去的那刺客事件,彼时就有小道消息流出来说是贞敏郡主在宫里与禁军将领私通,却被皇后娘娘抓了个正着。

难道此事是真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如刺一般地都扎向了西凉茉,还有她身后那个美貌的年轻太监。

西凉茉却径自捧着茶,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慢悠悠地品着茶。

倒是韩贵妃看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恼,便厉色道:“你说谁是男宠,这宫禁之中怎么可能有人能带进男宠?”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顿时停在了西凉茉身后的芳官身上。

见着他神色淡然,韩贵妃的心中却咯噔一下——莫非,莫非是他?

若真的是他,倒也是值得相信的。

但是……若他男宠的身份爆出来,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这样的一表人才,未免也有点可惜了。

虽然韩贵妃心中觉得可惜,但多年来的宫中生涯,早就练就了她一颗冷酷而善于决断的心,再看看一边宣文帝森冷地睨着德王妃的表情,她依旧立刻厉色道:“德王妃,你可知道这在宫中与男子私通乃是惑乱宫廷的死罪,若你有半分虚言,可知是何等后果?”

德王妃早已经红了眼,恨恨地咬牙,伸手指着芳官道:“那个打扮成太监模样的人,并非是真正的太监,而是正常的男子,本王妃若有半句虚言,愿意按照宫规处置,倘若不然,如贞敏郡主这样惑乱宫廷的污浊女子,理当被打入宗正府,削去郡主头衔赐死!”

此言一出,顿时让众人都错愕地睁大了眼,这原本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场面也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想要看旧日婆媳翻脸的热闹场面会变成这样。

但是众人看向西凉茉的眼神里,都更是满满的不屑与鄙夷。

不少贵族小姐一下子都从西凉茉的身边退开,仿佛坐在她身边就会沾染污秽的气息似的,憎恨地看着她。

而韩贵妃乘着宣文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这……。”

“怎么,娘娘也要偏袒于那起子污秽之人么,若是连那样的人都能好好地从宫中走出去,也不接受任何惩罚,那咱们这些守贞多年的良家子,又将如何自处,今日这些未出阁的小姐们都在这里,又将做如何想,又置宫规国法于何处!”德王妃冷笑一声,尖刻地逼问着韩贵妃。

但与其说她是在逼问韩贵妃,倒是不如说在逼问她西凉茉才对。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西凉茉明媚的眼里掠过一丝讥讽,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韩贵妃仿佛被德王妃逼迫得有些恼了,立刻拍案而起:“德王妃,你休得放肆,你这是在指责陛下与本宫么,若是真如你所言,陛下与本宫自然会查明真相,严惩不贷!”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有些后悔自己被激失言,立刻一脸为难地看向宣文帝。

宣文帝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骑虎难下的样子。

若是在宫殿里,德王妃对着他的面这样指责西凉茉,也让他下不来台,那好办的很,直接让小连子鸩杀了她,再对外头宣布王妃在宫里急病而死也就是了,可如今当着这样多人的面,他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德王妃。

这种事情更本堵不住众人的嘴!

宣文帝看着德王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凶暴的狰狞,若是寻常的德王妃早已经立刻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惹怒了不该惹怒的人,会招来后患无穷。

但是从德王妃因为自己不断失去最重要的一切,又被司流风关在府邸里不能出去,身边安插了眼线监视她的那一刻起,德王妃就已经开始渐渐地失去了理智。

从她不顾一切地踏入宴会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个疯子了。

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只会想要咬死她的目标,或者拖着她怨恨的人一起下地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东西。

韩贵妃心中冷笑,脸上却做出无奈的模样,犹豫着道:“放肆,陛下向来英明神武,怎么会对这样的事置之不理?”

宣文帝狠狠地瞪了眼韩贵妃,却也无可奈何,他只得看向西凉茉:“贞敏,你怎么说?”

皇帝陛下在这般情况下都没有大怒,直接问罪于贞敏郡主,可见传闻里,这位贞敏郡主是皇帝陛下与蓝大夫人的私生女果然是真的!

几个来自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们都在心中暗自揣摩着圣意,便也有人立刻附和着皇帝陛下道:“是啊,空口无凭,谁知道德王妃是不是挟怨报复呢?”

“没错,总也要有证据才是。”

皇帝陛下听着有人附和他的话,心中微微舒服一点,又看着西凉茉的脸色镇定从容,不由脸色微微松动:“贞敏,若是你是被人冤枉的,朕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西凉茉闻言,终于再次抬起头,看着皇帝静静地微笑:“多谢陛下悯恤。”

韩贵妃看着势头有点儿不对,为了不让西凉茉有再翻盘的机会,便又看向那站在西凉茉身后的芳官问道:“那名内侍,出来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芳官闻言,便款步而出,对着皇帝和韩贵妃躬身行礼,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众人议论的焦点一般,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地道:“在下芳官。”

“你在何处任职,又是什么品级,哪一年进宫的!”德王妃立刻对着芳官尖声道。

芳官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西凉茉一眼,仿佛在征询她的意见,却不想西凉茉依旧是那种捧着杯子喝茶,仿佛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的样子,从容镇定,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她一般。

芳官眼底掠过一丝幽暗的光,他淡淡地垂下眸子并没有说话。

众人等了好一会,只见这主仆两人都不说话,便只觉得莫名其妙,私下那些难听的议论渐盛。

而芳官的反应看着韩贵妃和德王妃的眼里便是心虚的象征。

韩贵妃立刻问:“芳官,你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觉得此处有人收买了你,不必担心!”

此话模棱两可,看起来仿佛是为西凉茉心急的模样,一下子就激得德王妃大怒,顿时歇斯底里地道:“妾身何曾能够收买任何人,他到底是不是太监,一验便知,怎么,莫不是不敢查验么!”

德王妃的话,令众人都纷纷点头。

没错,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而西凉茉冷冷地看了一眼韩贵妃,忽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让韩贵妃忽然心中一寒,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那个贱丫头,难道她还能再次翻了身去。

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一次一定能杀了西凉茉,只是坐实了她这水性杨花、惑乱宫闱的罪名,西凉茉不管是不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女,她都一辈子别想再翻身。

皇帝如今那么爱服用丹药,能活多久还不一定,到时候,一个小小的无权无势的小丫头,还不是任由她拿捏生死!

反正今儿有德王妃这个蠢货做枪,她只管挑唆了德王妃,坐收渔利也就是了。

而芳官看着西凉茉竟然到这个时候都不曾多看他一眼,心中冷笑,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是真不知死活,还是仗着皇帝的宠爱便觉得一切都没有所谓么?

哼,真是可笑又愚蠢。

既然大家都想她跌落深渊啊……

那自己也就帮助她一臂之力,踹她下深渊好了。

而这个时候,西凉茉却像是忽然察觉了芳官那种诡谲而不怀好意的眼神一般,忽然抬起尖巧的下巴,看着芳官,那种凉薄清冷的眼神仿佛一眼将芳官的心思看得透透彻彻的。

她也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对着芳官轻笑:“芳官,既然大家都希望你去验身,那么你就去验身吧,也好还本郡主一个清白。”

西凉茉这般的大方,倒是又让众人楞了楞,有些茫然起来,这位郡主一直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样子也不像那种淫荡的女子,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倒是衬托得她身边的德王妃仿佛市井妇人的模样。

不由又对德王妃的话存了三分疑虑。

倒是芳官,却瞬间狐疑起来,盯着西凉茉片刻,虽然西凉茉看着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威胁他的样子,但下一秒他忽然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危险。

就是这种直觉一直庇护着芳官多年来,屡次死里逃生。

这一次,他忽然觉得这个贞敏郡主,一定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

“郡主,你……。”他低声想要问什么。

却见西凉茉伸出白皙如玉的小手指,优雅地掸了掸茶杯里的茶叶末子,方才慢悠悠地低声道:“你放心,听着连公公说,不过是一刀罢了,手快的师傅,刀功又好,一会子就完事了,在暗房里呆上一个月,别洗澡,伤口好了以后,你一出来,本郡主就会请陛下给你领个二品管事太监的职位,太平大长公主那里,我自然会另外寻两个更好的送过去,只是听说成年以后再净身,确实有点危险,若是你没挺过去……本郡主也会让你风光大葬的。”

一番话说完,芳官向来喜怒不惊的冷淡俊容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色,但是西凉茉并没有给他揣测自己是否说笑或者威胁的机会,她只是看向皇帝陛下,或者说看向皇帝陛下身后的连公公:“陛下,就有劳连公公了。”

连公公浸淫宫闱多年,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一挥手,两个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小太监,忽然一把抓住芳官就往花园子里拖。

芳官想要挣扎,或者说话,却忽然发现自己张嘴的瞬间却出不了声了,然后抓住自己的两个小太监,看似高瘦,却力气奇大无比,只是看着他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贴着他耳朵道:“小子哎,欢迎你成为司礼监的人,瞅着你容貌还颇好的样子,想必督公也会对你青眼有加。”

说罢,就一人一边地将芳官给夹着离开了。

从西凉茉向皇帝陛下说完话,到芳官被拖走,不过短短霎那,韩贵妃和德王妃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名小太监出来高声道:“芳官确为洁净之身!”

此言一出,顿时众人鸦雀无声。

而德王妃则开始颤抖起来,她没有想到西凉茉的势力竟然大到这样的地步,手段狠辣到这样的地步,那芳官此刻必定凶多吉少!

西凉茉冷漠地垂着眸子品茶,淡淡地赞了一声:“茶很好。”

她从头到尾几乎就没有看一眼德王妃,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她没兴趣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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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驯服

这也是西凉茉一直淡淡地看着她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宴席,而一点也不着急的原因。

一个是使劲地撩拨着人。

一个又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自己与大管家偷情,生下了世俗不容的私生女,却还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他人,真是可笑之极。

这样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值得她关注的必要。

她已经厌倦了与这些女人们勾心斗角,她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更需要用的地方,比如怎么解决皇帝陛下硬要给她塞一个夫君,比如怎么离开皇宫前往边关,怎么寻找那一支神秘的军队,若是无功而返,又该怎么走下一步。

对于韩贵妃这些喜欢玩阴谋陷害,言语之间给对方步步设陷阱的女人们,有时候直接用绝对高压的强权,会比寻常那种迂回往来的勾心斗角更有效。

这也就是为什么内宅的女人们再如何精明厉害,对如靖国公这样的男人们却一样需要奉承讨好,因为女人们再如何善于勾心斗角,最终却还是要依附男人,这个时代的男人掌握着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权力!

诸如吕雉、武后等等史书上留名的权力女性,在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权力之前,只能借助男人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站在巨人的肩头之上。

但她们能肆无忌惮地行事的时候,即使如戚夫人、韩国夫人等善于夺得男人宠爱,挑拨和设下陷阱陷害自己对手的女子,在篡夺了男子的权力的吕雉和武后面前,也只能被削耳断四肢,或者活生生毒死。

这就是绝对的权力所衍生的力量。

若用武技来讲,便是一力破十会。

西凉茉品着杯子的普洱香茶,露出一抹淡淡的,满意的笑容。

“你……你……。”德王妃看着西凉茉,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你”了半天,最后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只能死死地盯着西凉茉,手里紧紧地拽着绸缎帕子。

她能说什么,就算质疑芳官其实不是宦官之身,难道她能够要求芳官当众解衣么?

又或者让人去查验的时候当个人证?

谁能去当这个人证?

谁又敢去当这个人证?

皇帝陛下的心还在向着西凉茉的时候,出这个头,就是获得不耐烦了!

德王妃已经不敢去听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和嘲笑,更不敢去看皇帝陛下冷酷的眼睛。

方才那一声“芳官确实为洁净之声”,陡然如一盆冷水当头给她浇下,让德王妃一下子从那种非要将西凉茉置之死地,或者要看着西凉茉狼狈不堪地求饶顺心的弥彰之火,瞬间都被浇灭。

德王妃终于开始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德王妃浸淫宫廷多年,自然是知道自己犯错所带来的后果,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抖来。

韩贵妃看着德王妃那种都如糠瑟的样子,唇角一扯,暗自鄙夷,这老货,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韩贵妃虽然遗憾自己的失败,但仍旧损失不大,所以她笑着对西凉茉道:“贞敏,既然一切都是误会,茉儿你可别伤心,姨母自然会惩治那那些信口雌黄的小人。”

德王妃想要张口说什么,但是在韩贵妃那种仿佛看死人的目光下,呐呐垂首不言。

“姨母辛苦了。”西凉茉淡漠地道,那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冷淡倒是让韩贵妃的心中没底。

她有些地想要说什么,但西凉茉已经转过看向看向宣文帝:“陛下,贞敏自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知能否先行从这赏宴告退?”

宣文帝听说西凉茉不舒服,立刻关心地看着她问:“如何就不舒服了,来人,带郡主去太医所。”

西凉茉微微摇头,轻扶了额角:“茉儿只是有些头晕,回宫休息一会子就好了。”

宣文帝看着西凉茉的模样,心知她是已经对相亲宴的事全然没了兴致,只得点头道:“也好,你先下去休息罢。”

西凉茉起身对着宣文帝福了一福,转身就离开了寓所,看都没看德王妃和韩贵妃一眼。

既然正主儿已经离开,再加上德王妃方才闹了那么一出,宣文帝也只觉得扫兴,冷冷地对着韩贵妃道:“朕乏了,会三清殿修炼,你既喜欢热闹,便在这里好好地热闹就是了。”

皇帝陛下虽然已经不如年轻时候精明狠辣,但是不代表他看不出韩贵妃的这点子挑拨人的小心思,绝非是怀了什么好意的。

宣文帝说完,也不去看韩贵妃的脸色,拂袖而去。

韩贵妃没有想到素来颇为宠溺于她的宣文帝竟然这般为了西凉茉不予她面子,心中顿时有些慌了起来,她连忙看向还没走的连公公,仿佛颇有些委屈地道:“连公公,陛下这是怎么了,如何将火都冲着臣妾发了,您看这不是……这不是……。”

连公公顺手将韩贵妃悄悄塞过来的玉佩塞了回去,同时依旧是笑得颇为和蔼可亲,但话里的意思却让韩贵妃瞬间变了颜色:“贵妃娘娘,老奴这些年也没少收你的好处,只是这些年来都以为贵妃娘娘是个心有十八窍的玲珑人儿,也不知这几日您是不是有些心闷气短,心眼子都闭上了,陛下这几年有几回是有兴致出席这些大大小小的宴席的,今儿这样被两位娘娘扫了兴子,恐怕这香鸾车要有些日子不能去娘娘的宫里接您了。”

说罢,连公公一甩拂尘,转身而去。

韩贵妃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自恼怒地骂,好一个阉人竖子,竟然诅咒她有心疾么!

只是……

陛下难道是真生气了?

想起最近很是受宠的金婕妤,本是夏日炎炎,韩贵妃的心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

……

西凉茉出了御花园,忽然问:“人呢?”

那领路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对着西凉茉道:“人都已经送到暗室了,按照您的吩咐,如今还没有下手。”

西凉茉点点头:“带路吧。”

“这……暗房乃是血腥污秽之地。”小太监闻言总觉得领着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去那种地方未满不妥,而且还是连公公专门交待要下心伺候的贵人。

西凉茉淡淡地道:“没事,只带路就是了。”

小太监见如此便也只好恭谨地应了,在前头一路领着西凉茉过去。

——老子是小白好久不出来,没有大胸部就拿出月票的分界线——

“滚开,不要过来!”

“哐当!”

“该死的,给咱家把这小混蛋给抓劳了!”

“叮当、哐当!”

“作死么,这么个瘦弱书生都抓不劳,你们还是司礼监的人么!”

刚刚走到暗房,西凉茉等人就听见里噼里咣当的,人骂声、东西被打碎声,交织成一片,热闹之极。

那小太监看了一眼西凉茉,立刻上前去打开门,正要吆喝:“郡主……。”

声音没喊起来,忽然一个物件一下子就当着他的头脸打了过来。

那小太监不防,一下子被那玩意儿砸个正着,顿时鼻血四溅!

“见红了,见红了,是个吉兆,快抓住那小贼,一会子得了令好下刀,别误了时辰!”又暗房太监一见有人流血,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太监特有的尖利公鸭嗓尖叫起来。

所谓见红吉兆,是指因为阉割之术乃是大伤身之术,尤其是成年男子阉割死亡率颇高,暗房之内要为男子净身之时,先在地上撒点儿鸡血、鸭血以祭祀鬼神。

求得鬼神庇佑那些受了刀子以后躺在暗房内不得见风的新太监们平安度过感染出血关,活下来。

其中尤其以人血最为吉利,但是谁愿意为不相干人的洒血,所以今儿见着有人倒霉一进门就见红,那暗房的太监就习惯性地尖叫起来。

“滚犊子,你这不长眼的,也没瞧着咱家身后是哪位贵人,瞎嚷嚷什么!”那小太监被砸个正着,鼻血四溅,自然是脑恨不已。

那暗房的太监平日里何曾见过什么贵人,只嘻嘻一笑:“哟,这什么贵人呢,是来咱们暗房讨宝贝,还是上交宝贝的贵人呢?”

“放肆,瞎了你的狗眼,贞敏郡主到,还不快点出来拜见贵人!”那小太监一听,冷笑起来。

贞敏郡主的大名,早已经在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暗房太监一听,再瞄向小太监身后那一道优雅雍容如黑牡丹的美丽身影,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顿时诺诺地道:“是……是。”

西凉茉早早在开门的霎那就有所防备,见着东西飞出,她微微一偏头,顺手将那物件捞在手里,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精致的笔镇。

见着那暗房的太监出来,她不由微微挑眉问:“怎么了,这个芳官很难伺候么,如何让他走脱了,闹出这样的大的动静来?”

能拿到镇纸砸出来,必定就是没有被束缚住手脚了!

那暗房太监立刻恭谨而谄媚地笑道:“郡主,这芳官本就不是个好货,空长了一张斯文好看的脸,却是个最泼辣粗鲁不过的,咱们刚把他拖回来,绑在那净身台上,他没多久就跑出去了,后来好容易又才去抓回来,困在房里,如今刚刚抓住。”

西凉茉微微颦眉:“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若是走脱的是刺客伤了宫里的主子们怎么办?”

那暗房太监立刻诺诺点头称是。

“既然抓住了,那么本郡主就进去探望一会子这位芳官吧。”西凉茉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