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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的媒人还是顾冲出面请来的,周望桂是再不肯管顾葭的破事儿的,连顾葭的嫁妆她都是交给底下的人操办的,至于底下的人会不会以次充好,中饱私囊,那就不干她的事了。

两方人马应酬了一回,建安侯府的媒人说了吉祥话,给了红包,便指挥挑夫们抬起嫁妆来。

六十四抬的嫁妆,说起来也是不薄了,可媒人与挑夫们都见多识广,如何瞧不出这六十四抬嫁妆显然大有水分,只怕连其他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的三十二抬都及不上?

建安侯府的管事脸色便不好看起来,显阳侯府那般显赫,就算新夫人是个庶出不得宠的,嫁妆也不该薄成这样啊,回头太夫人见了,一定会很不高兴的,本来侯爷娶顾五小姐就已是屈就了,谁知道还是个如此落魄的,只怕明儿要指着她回来求显阳侯给侯爷谋个差使,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般一想,管事猛地又想到,方才进来时,顾家可就只大门外张灯结彩了,一路走来,其他地方却连个红色儿都看不见,也没见几个人,更不必说摆酒唱戏了,这哪像是办喜事的样子!

心里不免又对顾葭添了几分轻视,忍不住皮笑肉不笑的与顾家的媒人道:“早知道我们就只带一半儿的人来搬帐子也就是了,也省得像现下这样,满院子的都是人,都快腾挪不开了。”

顾家的媒人如何听不出管事这是在嫌女方的嫁妆薄,她的丈夫是顾冲的下属,顾冲既请了她来帮忙办事,自然要办好,方算不负顾冲所托,立刻便笑着回敬道:“我们何尝不想亲家打发更多的人来搬帐子,可也得顾忌不让亲家让人笑话说嘴,说想娶的不是人,而是嫁妆罢?那还不如娶一位山西的夫人呢!”

言下之意,建安侯府就出了那么点儿聘礼,还想女方回多少嫁妆?想嫁妆多,去山西娶啊,谁不知道晋商是出了名的富得流油!

管事就悻悻的没有再说了,只暗暗冷笑,顾家既这般不给新夫人做脸,回头就别怪他们太夫人揉搓新夫人了,反正看这架势,顾家纵肯为新夫人出头,只怕也有限。

待建安侯府的挑夫将嫁妆都抬走后,青柳才折回了顾葭的屋子,彭氏一见她便问道:“嫁妆可都挑走了?建安侯府的媒人没有说什么罢?”

连彭氏与顾葭自己都觉得,那六十四嫁妆的确太虚了些,可她们有什么办法,拢共就六千两银子,加上彭氏的体己,顾葭多年来的积蓄及当初从彭太夫人库里偷偷昧下的一些东西,也不超过一万两。

顾葭还求着顾冲去与周望桂说,用其中的三千两给自己买了一个百余亩的庄子和一个两间的铺面,剩下的银子要置东西来将六十四嫁妆塞满,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嘛,可置成四十八抬三十六抬的话,说出去又委实不像了些,毕竟顾葭是要嫁过去做侯夫人的,故彭氏有此一问。

青柳方才就在院子里,如何看不出听不出管事对自家小姐的嫌弃与轻蔑,闻言咬了咬唇,才支吾道:“都挑走了,建安侯府的媒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只是他们的管事说、说‘早知道就只带一半儿的人来也就是了’…”

话没说完,见顾葭与彭氏都是遽然色变,忙又道:“不过秦夫人马上就回了回去,说‘我们倒是想亲家多打发些人来,也得顾忌着不让亲家被人笑话说嘴’,还说什么‘不如娶一位山西的夫人’,那管事就没有再说了。”

青柳其实没听大懂秦夫人,也就是顾家媒人的话,可这会儿她也不敢问顾葭与彭氏。

好在这话一说,顾葭与彭氏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她们母女可以嫌弃自家的嫁妆薄,却绝不容许男方嫌弃,彭氏因冷笑道:“可不是,又想得面子,又是得实惠,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也不瞧瞧他们的聘礼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一语未了,想起这话不该当着女儿的面说,省得又引得她不高兴不平衡,回头不好生与建安侯过日子,忙堪堪打住了。

顾葭却什么都没说,只勾唇讽笑,早知道建安侯府落魄了,却没想到竟落魄到这个地步,聘礼寒酸成那样也就罢了,如今又公然嫌弃自己的嫁妆薄,是不是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顾蕴才肯成全自己,让自己嫁到建安侯府的?

那自己更要把日子过好,更要夫妻和睦,才好狠狠扇顾蕴的耳光了,落魄算什么,寅吃卯粮算什么,将闲人都打发出去,适当缩减一下用度,节流的同时,再开几家赚钱的店铺开源便是,如此休养生息几年,不愁日子好过不起来,只要自己能当家做主,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次日一早,顾葭便让丫鬟叫了起来,沐浴一番后,坐下由秦夫人给开脸梳头,换大红嫁衣。

今日这样的日子,彭氏便再没资格出来了,不过只趁着人少时,溜到顾葭房里看了她一眼,也就泪水涟涟的离开了。

到了吉时,建安侯董无忌穿着一身大红吉服,吹吹打打的来迎亲了。

周望桂再不待见顾葭,这样的场合也必须出席了,赶在吉时前妆扮一番,与顾冲一道等在了厅里。

一时董无忌被簇拥着进来了,他中等的个子,生得虽不十分英俊,却也相貌堂堂,关键是生来便养尊处优,又年轻轻便成了侯爷,神色间颇有一种上位者不经意便流露出来的倨傲。

周望桂草草打量了董无忌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且不说建安侯府的落魄和建安侯那些个破事儿,光建安侯本人也配不上蕴姐儿啊,也就只有顾葭那个蠢货才把这破烂货当宝了,她只管等着看好戏就是!

很快顾葭也被媒人喜娘搀着来拜别父母了,顾冲对顾葭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疼爱的,瞧得她一身大红嫁衣,亭亭玉立的,不由红了眼圈,受了顾葭和董无忌的磕头后,便殷殷叮嘱起董无忌来:“我这个女儿,因打小儿养在她祖母跟前儿,被老人家惯坏了,贤婿比她年长,万事还请多多包涵。”

董无忌笑着应了:“岳父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五小姐的。”

瞧着倒也一副翁婿和睦的样子。

顾葭方才一进来便瞧见董无忌了,见他白皙英俊,十分的有气度,心下的不平与不甘总算散去不少,眼里也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娇羞与期待来。

周望桂旁观者清,见董无忌虽在笑,眼里却分明有不耐烦一闪而过,就越发幸灾乐祸了,那对蠢货父女还在做着女儿/自己终生有靠的美梦呢!

连顾葭拜别自己时,一句话都没说,只草草磕了个头,压根儿不将自己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也不觉得生气。

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着到了建安侯府,顾葭由媒人与喜娘帮助着,与董无忌拜了堂,被送入了新房。

只是她满怀娇羞的一直等到三更天,才等来了董无忌,还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董无忌,自然的,合卺酒也喝不了,房也圆不了了。

顾葭惟有安慰自己,她人都已经过门了,圆房还不是迟早的事,横竖自己年纪还小,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然后梳洗一番,躺到了董无忌的身侧,不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浑然不知道,她睡着后,董无忌便睁开了眼睛,满脸清醒的瞧着哪里还有一丝醉态。

翌日才五更天,顾葭便让青柳与另一个陪嫁丫鬟青梅叫醒了,梳洗一番后,与董无忌一道去了董太夫人的屋子里磕头敬茶兼认亲。

董太夫人从头至尾便对顾葭不满意,一个小小的庶女,还不是显阳侯顾准的庶女,而是其弟顾冲的,哪里配做她的儿媳,建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可没办法,谁让儿子被方氏迷了心窍,为给方氏和他们的儿子铺路,非要娶这个庶女,她纵再不情愿,也只能勉强答应了。

所以建安侯府给顾葭的聘礼才会只有三千两,既是因为建安侯府穷,更是因为董太夫人不愿意,不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不拘从哪里省一抿子,总能多弄出个三二千两银子来的。

却没想到,这个庶女竟不受宠到这个地步,瞧瞧那嫁妆,简直寒酸得丢尽他们建安侯府的脸了,就更不必说顾葭的姐姐,她原本中意的儿媳人选顾四小姐,竟然一跃成为了当朝的太子妃。

在董太夫人看来,顾蕴本该是他们家的儿媳,她这一嫁给太子,分明就是将本该属于他们家的好运给带走了,听说如今显阳侯府上下什么都不做,唯一做的就是帮着顾四小姐准备嫁妆,想想罢,那得多少嫁妆啊,自家要是娶了她,这辈子都吃用不尽了,——早知道她就不该顺着儿子,该寻死觅活也要定下顾四小姐的,儿子威胁自己怕什么,自己难道不能反过来以死相逼威胁儿子吗?

有了这样的认知,待稍后顾葭给自己敬茶,瞧得顾葭生得一副单薄样儿,一看就是个没福气不好生养的,董太夫人脸上的笑就勉强得几乎看不出来了,待顾葭跪下将茶双手举过头顶奉到自己面前,说:“母亲,请喝茶!”时,她也当没听见般,足足晾了顾葭一盏茶的时间,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这人上了年纪,就是精神不济,瞧我竟然这样也能晃神。”

趁机训诫了顾葭几句:“我们建安侯府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以后要越发克己谨慎,规行矩步才是,省得丢了建安侯府的脸!”才示意身边的贴身嬷嬷接过顾葭的茶,自己喝了一口便放下,然后赏了顾葭一个薄薄的红封。

本来董太夫人一早是打算赏新儿媳一个大红包,至少也得二百两以上,再赏她一对金镯子的,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还得靠着新儿媳去打压方氏那个贱人,以免自己亲自出手,伤了母子祖孙之间的情分。

但昨儿瞧得顾葭的嫁妆后,她改变主意了,就那点嫁妆,还想她赏大红包赏镯子呢,给她封个六十两已经够给她体面了,至于镯子,更是想都不要再想!

顾葭打小儿受人冷眼惯了的,何况董太夫人天生一副刻薄样儿,如何看不出婆婆这是不喜欢自己了,又见董无忌一直淡淡的站在一旁,并不为自己解围,甚至连一句好话都不为自己说,心里便有些发寒,有这样的婆婆,丈夫又是一副冷情冷性的样子,自己真能将日子过好吗?

还是不停的安慰自己她这才刚过门,婆婆与丈夫都不清楚她的秉性,自然不会对她太好,待相处一阵子,他们知道她的好后,定然也就会待她好了,毕竟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无缘无故的不好不是吗?方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谢了董太夫人的赏,由董太夫人身边的嬷嬷引着认亲去了。

三朝回门,顾葭有意打扮得无比的鲜亮出挑,当然,一应衣裳首饰都是她的嫁妆,董太夫人与董无忌什么衣裳首饰都没给她,她可不只能用自己的了,好在那些衣裳首饰都是她私下里做的打的,倒也不怕娘家人瞧出来,然后坐车与董无忌回了顾家二房。

只可惜连成亲周望桂都不曾与她大操大办了,何况回门,周望桂甚至一早便坐车回了显阳侯府帮着顾蕴料理嫁妆去,也就只顾冲留下来陪董无忌吃了几杯酒。

顾葭则在内院里抱着彭氏哭了一场,也不敢说自己在夫家受到的冷遇,更不敢说自己至今没与董无忌圆房,只说自己是舍不得彭氏,借此机会狠哭过一场后,便与董无忌坐车回去了,一路上还在想着,难道夫君是嫌自己如今太小,没有味道,所以不肯碰自己吗?那等自己再大一些后,应该就能好了罢?

万万没想到,当天夜里董无忌便再不肯进她的屋子了,翌日更是领着个大腹便便,一看就知快要临盆,却仍不掩柔媚娇艳的女子到了她面前来,冷声告诉她:“这是雪柔,我真正心爱之人,我两个孩子的母亲,我心目中真正的妻子,以后你若安安分分的待在你院子里不惹是生非,我自然保你衣食无忧,人前该给你的体面也会给你,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顿了顿,不待顾葭说话,又道:“雪柔生产出月子前这段时间,府里的中馈仍由母亲主持着,待雪柔出了月子后,再由雪柔主持,你不要妄想借着正室夫人的名号弹压她,这里是建安侯府,我承认谁是夫人,谁才是夫人,我不承认的,那便什么都不是!”

董无忌话还没说完,顾葭已是惨白着脸,摇摇欲坠了,好半晌方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两个孩子?!”意思是,除了眼前这个叫雪柔的狐媚子肚子里的这一个,竟然还有一个大的?!

“是,两个孩子,柏哥儿如今正在母亲处。”董无忌的声音在说到儿子时,总算温和了不少,“你以后若一直安分守己,将来柏哥儿自然会当你是长辈的敬着你,所以到底是要吃敬酒还是罚酒,你自己选罢,反正你娘家人也是绝不会为你出头撑腰的!”

他之所以忍到三朝回门后才接雪柔母子回来,就是想再看看,显阳侯府与顾家二房到底对顾葭是不是真的毫不在乎,事实证明,果然如此,从头至尾显阳侯夫妇都没有出现过,顾氏族中的人也寥寥无几,她的嫡母更是连面子情儿都懒怠顾,那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至于他那个岳父,满盛京谁不知道显阳侯府的二夫人是出了名的悍妇妒妇,顾二夫人既不管顾葭的死活了,顾冲自然不可能管,也明摆着管不了!

而董太夫人那边,虽说是恨透了方雪柔,可方雪柔往她面前一跪一哭,再把大胖孙子往她面前一放,她便立时什么都忘了,随儿子怎么折腾去罢,反正她如今是有孙万事足,且她本来也不喜欢顾葭了。

董无忌说完,便轻柔的扶着方雪柔转身慢慢的出去了,那温柔的神态和言语看在顾葭眼里,这才知道自己的所谓夫君不是天生冷情冷性,他也会柔情蜜意的,只不过不给自己罢了。

待两人走出房门后,顾葭还能听见董无忌温柔的声音:“我早说过,这辈子只爱你一个,绝不会负你们母子的,为此我新婚夜连合卺酒都没与她喝,这几日更是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一下,除了名分,我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罢…”

顾葭上下牙关直打颤,原来新婚夜董无忌根本没喝醉,他是为了不与自己圆房才装醉的,原来他不但早有心上人,甚至与之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难怪顾蕴当初会说她‘你既这么喜欢捡破烂货,我成全你便是’,难怪周望桂那个贱人在她成亲那日,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难怪当初大伯父与大伯母会那般轻易便任由她得了他们精心为顾蕴挑选的人选去…敢情他们什么都知道,却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反正是她自己的选择,结果再坏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顾葭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都凉透了,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软软瘫倒在了地上…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虽然忙碌的都是别人,最闲的反倒是自己,但顾蕴依然觉得不过才眨眼间的功夫似的,时间已进入了腊月。

恍惚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过了腊八,到了腊月初九,天家向顾蕴送聘礼的日子。

宇文承川既深觉委屈了顾蕴,不但在她过门前,便已收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虽然他知道自己看都不会看那些女人一眼,也知道她相信他,在别人眼里,那些女人却就是他的女人了;

还让她连想随心所欲改动一下他们的新房,以后住得舒服些都不能够,那便只能在聘礼上好生补偿她一番,也好让满盛京的人都知道,他有多看重自己的太子妃,算是帮着顾蕴先给后宫里那些个存着坏心的、等着看好戏的、或是打着其他主意的人一个下马威了。

所以除了礼部和内务府准备的聘礼以外,宇文承川还把户部拨给他做建府费的二十万两银子,全部拿出来置办了各色奇珍异宝,只等到日子与礼部内务府准备的聘礼一道,送去显阳侯府上了,反正他是真不缺这区区二十万两银子。

于是这一日,礼部和内务府送聘的队伍第一抬都已抵达显阳侯府的正门了,最后一抬还没有出宫门,可让满盛京的百姓都过足了眼瘾,说足了八卦。

祁夫人与周望桂站在延年堂的正房廊下,看着已摆得满满当当的院子和后头仍源源不断抬进来的聘礼,饶二人都自诩见多识广,依然忍不住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叹:“天哪,这么大株的珊瑚,太子殿下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大嫂,那么大块的红宝,一块就够打全套头面了罢,太子殿下对我们四小姐可真好!”、“还有那个西洋镜台,听说如今就算拿几千银子去,也只能买来这么大一块,太子殿下送来的这个,少说也得这个数了罢?”

妯娌二人越看越是心惊,却也越看越是欣羡,女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不就是如此了吗?

祁夫人心惊欣羡以外,更多还是为顾蕴高兴兼庆幸,幸好几家合力,为蕴姐儿准备的嫁妆也价值十几万两,很够看了,还不连蕴姐儿那些私产,不然这么多聘礼,就算嫁的是天家,不说要回聘礼的双倍做嫁妆,至少也要同等价值的还回去,方不至于使蕴姐儿被人小瞧了去!

“小姐您是没瞧见,太子殿下送来的一百二十八对儿足金的金猪个个儿都有这么大,听说仅这已足足两千两黄金了,布料更多,什么江南的绡纱,江北的羽纱,什么蜀锦什么云锦什么刻丝什么缭绫,每样都是一百八十八匹,连冰绡碧罗都有十八匹,啧!还有龙凤赤金镯子一百八十八对,嵌珠龙凤赤金簪一百八十八对,金玉如意十八对,还有…多的奴婢数都数不过来了。”

“你说的这些算什么,最难得的是那株红珊瑚好吗,我听金嬷嬷说,那么大株的珊瑚,少说也得五六万两银子,满大邺也找不出第二株来呢…”

顾蕴见锦瑟卷碧几个都兴奋得满脸通红,嘴里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虽没亲临延年堂,也对宇文承川自己掏腰包送来的聘礼有个大致的了解了。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这样的风光荣耀,哪个女人又能不高兴不喜欢呢?高兴喜欢之余,却也忍不住担心,宇文承川这么高调,其他人也就罢了,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皇上会不会觉得,宇文承川眼里心里只有岳家,为拉拢显阳侯府简直不惜代价,更不把他这个君父放在眼里?毕竟那么大的红珊瑚,宇文承川得了后,第一个不是该敬献给他吗?

还有那些原本支持他这个大道正统的文官清流们又会怎样想,会不会觉得太子殿下太过劳民伤财,实在不堪为储君?毕竟户部拨给他那二十万两建府银子,都是民脂民膏,他却眼也不眨的用来讨老婆和岳家的欢心了,指不定连带自己也会被人诟病“红颜祸水”之类的。

抱着这样矛盾的心情,顾蕴好容易等到了天黑,等来了宇文承川,第一句话便说道:“你事先怎么不与我商量一下呢?那么大手笔暴发户似的聘礼,只怕不出几日,就该传遍全大邺了!”

宇文承川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道:“那你告诉我,你喜欢还是不喜欢,说实话啊!”

顾蕴被他深潭一般的双眼注视着,想起白日里阖府阖族上下所有女人,不论老少都对自己艳羡有加的目光,到底还是说不出否定的话来,只得点头道:“自然是喜欢的,只是…”

“喜欢就够了!”宇文承川严肃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只要你喜欢,再大手笔再暴发户,我也做得出来。”

顾蕴忙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般高调,皇上会怎么想,文武百官又会怎么想?就拿那株红珊瑚来说,你得了后不是该敬献给皇上吗?我知道你的心,恨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看重我,可我真觉得没这个必要,只要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意就够了,何况你已经许了我天下为聘,难道还有什么聘礼能比整个天下更让人艳羡的吗?”

宇文承川抚了抚她的眉心,笑道:“别皱眉,皱着不好看。你别急,那株红珊瑚其实有两株,我早献了一株给皇上了,连今日这般盛大的下聘,我也提前与他报备过了,我说横竖这些东西你还要陪嫁回去的,我人生里有数得几件大事之一,我想办得热闹一点,也算是冲一冲早年的霉运,希望自此以后便真逢凶化吉,否极泰来了。皇上先收了我那么大一株红珊瑚,我话又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再反驳我,所以你只管把心放回去。”

顾蕴闻言,又要皱眉,想起宇文承川不喜欢她皱眉,忙舒展开来,道:“话虽如此,皇上心里因此不喜欢你了该如何是好?你也管不住文武百官的嘴和心啊。”

宇文承川仍是一脸的笑:“等文武百官看了你的嫁妆后,自然也就不会说嘴了。”

至于皇上心里会不会因此不喜欢他,难道他不这样做,皇上就喜欢他了吗,所以他干嘛要为了皇上的心情,而罔顾自己心爱之人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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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只能直接拉灯摇帐子,我就好忧郁啊好忧郁…

☆、第一百三七回 铺妆

寒冬腊月,离年日近,盛京城内早已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景象,人们虽忙着准备年事,依然是能不出门,便尽量躲在屋里,省得被冻个透心凉。

然盛京城外的官道上,车马却是川流不息,倒比天气暖和时还要热闹得多,却是各地官员或亲自或打发了人进京为太子殿下大婚献礼的,——不管皇上心里对太子是个什么想法,也不管朝中的势力是多么的交错复杂,只要宇文承川还是太子一日,那他便是大邺的储君,储君大婚,身为臣下,自然都该敬献贺礼,这是最基本的礼数,倒也不怕有心人因此记他们一笔。

盛京城内也早已是焕然一新,所有沿街的街道两旁都张灯结彩,在一片雪白中,煞是醒目,太子大婚当日太子妃舆车经过街道的两旁,还一律悬挂了红灯笼,五城兵马司的人日夜巡逻,但凡看见哪个人有可疑之处,立刻便要上前询问排查,务必确保太子殿下的婚礼不出任何岔子。

顾氏在金陵祖籍的族人老亲们也都提前赶至盛京了,顾氏上次这般荣耀,还是大邺刚开国之初,如今自家族里出了一位太子妃,所有人都是与有荣焉,一抵达显阳侯府,连歇息几日,缓缓连日赶路的疲累都顾不得,便立刻帮着顾准祁夫人等人忙活起来,每一个人都是忙得脚不点地,嗓子都哑了,但这种盛事,纵然再累,心里也高兴啊!

相较之下,最闲的反倒是顾蕴,她只要在内务府和宗人府派来的女官的指导下,熟悉婚礼当日和次日认亲的各种礼仪即可,这些自然难不倒她。

不过顾蕴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用管了,至少在亲朋通家之好的夫人们来给她添妆时,她还是得选择性的出去见见,省得被人说倨傲。

譬如此时,她就正含笑与沈夫人大公主婆媳,信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婆媳,并顾准几个同僚下属的夫人等人应酬:“其实也没用什么养颜的东西,就是大伯母近来让人与我炖了些清淡滋补的汤喝罢了,哪里有什么秘方,世伯母您说笑了。”

却是信国公世子夫人见顾蕴脸色白里透红,便是不施脂米分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球,所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她可有什么养颜驻颜的秘方。

原本信国公世子夫人的长女也在太子妃的人选之列,待顾蕴半道截胡成了太子妃后,其他几个候选人家里难免会对顾蕴和显阳侯府心存疙瘩,虽然他们几家的女儿,是绝对不愁嫁的。

当然,添妆她们还是要来的,却做不到像信国公世子夫人这样,留下与顾蕴说笑寒暄,也是因为信国公世子夫人原便与祁夫人交好,两家算得上通家之好,不比其他几家,纵然如今想与显阳侯府走得近些,也得一步一步来,太急进反倒失了自家的风骨。

信国公夫人见顾蕴说得认真,她本意也只是想赞顾蕴漂亮罢了,听得顾蕴的话,便不再追问了,只笑道:“那我待会儿家去时,可得向你大伯母讨要几个方子去,回去也好生调养一番,省得跟烧糊了的卷子似的,都快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适逢祁夫人暂时忙完手上的事,赶了过来陪客,见大家都在笑,因笑问道:“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也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哪。”

信国公夫人便如此这般一说,说得祁夫人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方与一旁一直含笑听大家说话儿,自己鲜少开口的大公主道:“这几日实在是太忙,招呼不周了,还请公主千万见谅。”

大公主温柔一笑,道:“姨母太客气了,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您只管忙您自个儿的,我这边有四表妹陪着即可,四表妹如今既是我的表妹,更是我的嫂嫂,我正想与她多亲香亲香呢!”

陆昭仪自得知顾蕴是未来的太子妃以后,便暗中嘱咐过女儿,得了机会要多与顾蕴亲近了,将来的情势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如今她们母女与顾蕴交好一些是绝对利大于弊的。

不过陆昭仪也没忘记叮嘱女儿,别做得太过火了,省得宗皇后与林贵妃不高兴,毕竟眼下她们母女还得在她二人手底下讨生活,所以今日来添妆,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大公主的婆婆可与显阳侯夫人是亲姐妹,太子妃又是打小儿养在显阳侯夫人跟前儿的,于情于理,沈夫人与大公主都该亲自登门给顾蕴添妆贺喜才是。

沈夫人心里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来,自家不要了,以为将来少不得要嫁个歪瓜裂枣,甚至孤老终生的人,竟然一跃成为了太子妃,以后自家见着她,便要行三跪九叩大礼了,这叫她情何以堪?关键她还是让自己母子生分的源头,以后自己却连在自己家里说她几句嘴都得谨慎再谨慎了,老天爷可真是会作弄人!

偏她还不能不来,且不说自家姐姐这些年对她不计前嫌的照顾,她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沈老爷也逼着她来,她总不能悖逆自家老爷的意思,说不得只能含羞忍辱的到了显阳侯府,与顾蕴打了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照面。

就见顾蕴出落得比以前越发漂亮了,她看到她的第一眼,甚至差点儿惊艳得没有认出来,最重要的还是几年前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的她,如今言行举止间却已颇有几分太子妃的气度了,让人恍惚以为,她天生就该是这般明亮耀眼一般,也难怪儿子会一直念念不忘至今了。

沈夫人心里霎时苦得跟吞了一枚黄连似的,破天荒第一次后悔起自己当年的决定来,也许她真的错了,当年她要是没有那般武断,自家如今一定母慈子孝,中馈被儿媳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只需要含饴弄孙即可,会是另一番景象罢?

顾蕴面对沈夫人,倒是没想那么多,说到底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她对她客客气气的,不失了应有的礼数即可,也算是给大伯母面子。

祁夫人过来后,有祁夫人引着大家说话,沈夫人与大公主的话都渐渐多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很是热闹。

就有小丫鬟满面喜色的进来禀道:“夫人,二舅老爷二舅太太与二姑奶奶二姑爷带着哥儿到了,这会儿正在二门外下车呢!”

“真的?”祁夫人闻言,霎时满脸的喜色,“我算着日子,他们总得明后日才到,不想今儿就到了,真是太好了!侯爷与大爷知道了吗?快让大爷迎二舅老爷二姑爷去,再抬软轿把二舅太太、二姑奶奶和哥儿直接抬到我屋里去梳洗更衣,待收拾妥了,再过来与大家厮见,这么冷的天,可别冻着了我宝贝外孙!”

顾苒七月里平安生下了长子,祁夫人接到喜信儿后,喜得无可无不可,偏先是万寿节,再是得知了顾蕴与宇文承川的事,然后是顾蕴被赐婚为太子妃,她要忙着给顾蕴准备嫁妆,忙得是不可开交,自然也就不可能去天津卫看望顾苒母子了,好在上个月便得了信儿,待顾蕴大婚时,顾苒夫妇会带着儿子进京,所以祁夫人才会这般欢喜。

顾蕴听得顾苒到了,也是喜形于色,与祁夫人道:“大伯母,您一时也走不开,可二舅母和二姐姐那边也需要人招呼,就让我替您招呼去罢,二姐姐倒还罢了,原是她自己的家,可总不能让二舅母觉得自己被冷待了罢?”

说完不待祁夫人发话,已冲在座的众人团团一礼,道了‘失陪’,跑到了屋外去。

祁夫人见状,不由笑道:“她自小就与她二姐姐最好,所以乍一听得她二姐姐回来,才会这般忘情了,大公主与诸位贵客可千万不要见怪。”

大公主笑道:“四表妹至情至性,我们喜欢羡慕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见怪?”

想起顾蕴方才听得顾苒回来后,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不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般,温和中隐含客气疏离的笑容,而是像雨后初霁的天空一样的笑容,干净、清澈、发自内心,让她整个人越发的美得惊人。

大公主不由暗暗感叹,这才是顾四小姐、她未来大嫂只有面对真正亲近之人时,才会有的笑容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这样对着自己的大哥笑?若她这样对着自己的大哥笑,大哥一定抗拒不了罢?话说回来,又有哪个男人抗拒得了呢,看来某些人的如意算盘,这次有很大的可能要落空了!

顾蕴一气儿跑到祁夫人的正房,顾苒与祁二太太还没到,留在正房坐镇的金嬷嬷见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忙道:“我的好四小姐,您跑这么急,万一吸了冷风进肚子里,或是吹坏了,可如何是好?您要什么,只管打发丫头们来吩咐一声便是。”

又说跟着的锦瑟卷碧:“你们两个也是,也不知道劝着点儿四小姐的?”

顾蕴忙笑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才听得丫头来报,说二姐姐与二舅母她们到了,大伯母吩咐直接将人用软轿抬过来,我等不及想见二姐姐和我那小外甥,这才会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了,谁知道她们还没到,早知道我方才就不跑那么快了。”

金嬷嬷这才知道顾苒到了,正要说话,可巧儿就有粗使婆子们抬着两顶软轿进来了,听得顾蕴与金嬷嬷的声音,后面一顶先就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白里透红,宜嗔宜喜的熟悉脸庞来,不是顾苒,又是哪个?

说来顾苒出嫁也有两年多了,也就是说,顾蕴已有两年多没见过她了,如今再见,姐妹间自然说不尽的亲昵,不过顾蕴也没忘记先给祁二太太见礼,只祁二太太却与先头沈夫人信国公世子夫人等人一样,不敢受她的礼,不待她拜下,已忙忙侧身避过了。

顾蕴也不勉强,以后连祁夫人周望桂见了自己,都得先叙国礼,再叙家礼,何况其他人,她如今少不得只能先适应起来了。

一时顾苒与祁二太太梳洗了一番,换过一身衣裳后,顾蕴便抱着顾苒的儿子善哥儿,与她们一道去了前面的花厅与沈夫人大公主等人厮见,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笑语喧阗。

晚间不止顾苒,顾菁也一道歇在了顾蕴的饮绿轩,好在顾蕴的床足够大,姐妹三个并排躺在床上,说起如今各自的境况,都忍不住感叹时光飞逝,际遇难料。

顾菁因笑叹道:“早先娘为四妹妹的亲事可谓是操碎了心,惟恐将来四妹妹只能嫁个差强人意的,委屈了四妹妹,谁知道四妹妹竟一跃成为了太子妃,如此的风光荣耀,这可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好货沉底’了!”

顾苒也笑道:“旁的也还罢了,最难得的是太子殿下待四妹妹那份心意,那样的聘礼,可着满大邺开国以来,除了天子娶亲,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无来者,真是让人羡慕哪,怎么我们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呢?”

姐妹两个话里话外都不掩对顾蕴的欣羡,那样的风光荣耀,是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幻想若是能落到自己身上该有多好的。

顾蕴不由嗔道:“你们两个少来啊,两位姐夫对你们那样好,两位亲家夫人也当你们女儿似的疼爱看重,哪像我,以后连睡觉只怕都得睁着一只眼睛了,这样的福气你们也愿意要吗,不若我分一点儿给你们啊?”

夏纪与顾菁有多恩爱素日显阳侯府的人都是知道的,顾苒的夫婿祁志高,顾蕴早前只在他上门迎娶顾苒时远远见过一次,倒是傍晚他进来给祁夫人磕头时,顾蕴仔细看了一下,见其待祁夫人恭敬而殷勤,对着顾苒时,眼神间也是不经意便会流露出无尽的温柔来,这些都足以证明他待顾苒极好,顾苒的日子过得极舒心了,所以顾蕴才会有此一说,就不信她们两个真愿意分她的所谓‘福气’去。

果然二人都摆手不迭:“还是别了,您还是自个儿留着罢,我们没有那个金刚钻,就甭揽瓷器活儿了,省得消受不起。”

说得姐妹三个都笑了一回,顾菁与顾苒才又根据各自的经验,与顾蕴面授起为妇为媳之道来:“第一要抓牢的便是丈夫的心,丈夫的心若是没有抓住,反而只知道一味的去讨好翁姑,那就真是本末倒置了…”

“不过你情况特殊,你纵讨好了翁姑也没用,何况那么多人,你讨好得过来吗?也有失你太子妃的身份,所以抓牢太子的心就越发必要了,最好是能尽早生下嫡子,如此你至少也能利于不败之地了…”

“太子的姬妾们就算再得太子的宠,那也只是妾而已,你只管摆出正室的范儿来弹压她们…不过可千万别像二婶婶那样,不然御史弹劾的就不是太子,该是你了…”

“我明儿就让奶娘整理善哥儿几件不穿了的小衣裳给你送来,你大婚当夜,记得放到你枕头底下,我当初就是这样有了善哥儿的。大姐姐你也拿几件回去,姐夫再好,到底婆婆不是亲娘,你还是得尽快生下一个儿子来,才真正算是高枕无忧了…”

攸关显阳侯府平府乃至顾平两族全族的身家性命,顾准自然不可能轻易将自家的打算告诉两个已出嫁了的女儿,顾蕴也不可能告诉她们,所以顾菁与顾苒才会向顾蕴面授这些她们自以为很有用很重要的机宜。

顾蕴知道她们都是为了她好,也不打断她们,只一一笑着应了,末了叹道:“谁能想到二姐姐竟也会有这般细心体贴的时候呢,我恍惚还停留在二姐姐一心恋慕十一…荣亲王世子,缠着要我给你们穿针引线的时候呢!”

这话说得顾苒红了脸,顾菁则一叠声的追问:“二妹妹一心恋慕荣亲王世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说得顾苒越发红了脸,要去撕顾蕴的嘴:“都是几年前年少无知时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什么,别以为你马上是太子妃了,我就不敢撕你的嘴啊!”

顾蕴哀叫连连:“二姐姐这是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了吗,仔细我明儿告诉二姐夫去…”

“你去啊,看他是信你的话,还是信我的话…”

“够了啊你们两个,尤其是四妹妹,也不瞧瞧如今是什么日子,就满口‘杀人’啊‘灭口’的,也不说忌讳忌讳…啊,你们两个干什么,我劝架难道还错了不成,倒两个合起来对付我一个了…哈哈哈,别挠痒痒,你们知道我最怕这个的…”

姐妹三个直闹到大半夜,才胡乱睡着了。

次日起来,又是一整日的忙碌,直忙到掌灯时分,才算是色色齐备,只等明日,也就是十二月十七日,内务府和东宫的人领着金吾卫和旗手卫的人来搬帐子了。

先前太子殿下下聘时的盛况,满盛京城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管是艳羡的、妒恨的、等着看好戏的、惟恐天下不乱的,都在等着看未来太子妃的嫁妆到底对不对得起太子殿下的大手笔。

所以这一日,满盛京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从显阳侯府到通往皇宫的朱雀大街沿途的街道两旁,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两旁的酒楼茶楼也都是座无虚席。

巳时初刻,吉时一到,顾蕴的嫁妆开始从显阳侯府的中门往外发了,第一抬与其他几位皇子妃们发妆时一样,都是帝后赏下的玉如意和寿禄福三星翁,倒也没什么可值得说道的地方。

但从第二抬开始,就与其他皇子妃的渐渐不一样了,不论是当日宇文承川当做聘礼送去显阳侯府,如今又被显阳侯府当做嫁妆陪嫁给了顾蕴的红珊瑚西洋镜台,还是精致古雅的青铜器硕大的宝石原石,再到各种华美的玉饰和珍惜的古玩,都是其他皇子妃们纵有,也远远比不得的有价无市的好东西,让围观的人们过足了眼瘾,纷纷咂舌感叹不已。

有好事者更是现场评估了一下,太子妃的嫁妆少说也值二十万两以上,明面上倒是与太子殿下的聘礼相当了,就是不知道私下里还有没有其他陪嫁?若是有,太子殿下可真是娶到一个金娃娃了啊!

足足到交申时,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才算是全部抬进了宫里去,就这还是顾准和平大老爷等人考虑到不能灭过当初皇上大婚时,宗皇后一百三十抬嫁妆的次序,所以才将东西全部挤进了一百二十八抬里,所以这一百二十八抬都是实打实的,再拆分出个二三十来抬,都不是问题。

四皇子宇文承祚与妻子庄敏县主坐在盛京数得着的大酒楼——醉仙楼的顶楼雅间上,看着下面一抬又一抬的嫁妆经过,一向在人前温和端方的二人,此刻脸色却都极难看,尤其是庄敏县主。

对顾蕴,庄敏县主从来没刻意关注过,只知道是一个极低调之人,在她出嫁前,也就与其见过两三次而已,就那两三次,顾蕴还不起眼到让人完全可以将其忽略不计的程度。

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一跃成为了当朝的太子妃,还嫁得如此的风光荣耀,简直就是可恶至极,她凭的是什么啊,区区一个侯府的旁支小姐而已,年纪还老大了,太子定是疯了,才会对她这般看重,显阳侯府上下也定是疯了,才会让她如此红妆十里,连她堂堂长公主之女,县主之尊,天家血脉尚且远不及矣,老天爷可真是瞎了眼!

“爱妃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耳边忽然想起宇文成祚的声音,庄敏县主猛地回过神来,虽极力自持,依然笑得有些勉强:“妾身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太子是不是一早便与显阳侯达成什么共识了,不然显阳侯原本不是不情愿这门亲事的吗,怎么今日竟会如此的大手笔?他也不怕御史言官们弹劾他不成?”

宇文承祚沉默了片刻,才皱眉道:“我听说这嫁妆不止是显阳侯府出了财力,户部平侍郎府上也出了很大一部分,还有当年那顾四生母留给她的嫁妆,要据此弹劾顾准怕是没什么用,平顾两家都不是小门小户,倾两家之力,要备出这样一份嫁妆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总觉得这一次,我们有什么地方失算了,你回去后便递话给姑母,让她尽快去见一见皇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商量一下,怎样才能让东宫从里乱起来,越乱我们才越有可乘之机!”

庄敏县主忙郑重的应了:“殿下放下,妾身知道怎么做的。”

既然她因阴差阳错没能成为现成的太子妃,那她就为自己挣一个太子妃甚至皇后来,母亲说过,她生来便有高僧为她批过命,说她‘凤凰于飞,贵不可言’,那她便是天命皇后,谁也别想占了她的位子去!

而另一边的建安侯府内,如此盛况空前的送妆和如此丰厚的嫁妆,董太夫人纵不出门,一样听说了,立时便铁青着脸,砸了自己最心爱的一套薄胎瓷茶具。

没想到顾四的嫁妆竟会丰厚到这个地步,二十万两啊,听说其中还有好些房契地契,这些都是能再生银子的,若归了他们董家,她的孙子们这辈子都吃用不尽了,可如今,这么多银子眼睁睁与自家失之交臂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同意娶顾葭那个丧门星进门的,六千两之于二十万两是什么概念?

董太夫人越想越气,冷声吩咐她的贴身嬷嬷:“还愣着做什么,没见快到摆晚膳的时辰了吗,还不快去叫了顾氏过来服侍我?我这些日子就是太仁慈了,一日里也就早间让她过来点个卯也就罢了,从没与她立过规矩,如今也是时候该与她立立规矩了!”

贴身的嬷嬷忙应了,冲旁边的丫鬟一努嘴,后者便忙忙往顾葭的院子请她去了。

很快顾葭便来了,比之刚出嫁时,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瞧着越发楚楚可怜了。

可惜董太夫人不是男人,半点也对她生不出怜惜之情来,指桑骂槐了一通,见顾葭都是木着一张脸充耳不闻,董太夫人越发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话骂了出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同意你这个小冻猫子进门,反而白放着金娃娃不要,不然也不会与整整二十万两失之交臂了…你根本不是顾家的小姐,而是丫头罢,不然同一个父亲的亲姐妹,他们会如此差别的对待你们两个?你就是个扫把星,丧门星…”

只是话还没说完,一直没顶过她嘴的顾葭忽然冷冷开口了:“我娘家倒是想也给我二十万两陪嫁来着,可也得建安侯府先给得起二十万两的聘礼!不是我看不起您和建安侯府,就算把建安侯府上下里外全卖了,连您这把老骨头一并卖了,也凑不出几万两银子来,何况二十万两,所以下次您最好再别说这样的话,省得大家都难堪!”

顿了顿,不待董太夫人说话,又道:“我姐姐明日就是太子妃了,您最好对我客气一点,否则我回娘家一通哭诉,我娘家的人就算再不待见我,攸关太子妃的声誉,他们也一定会为我出头撑腰的,您要不要试一试?”

说得董太夫人气得半死,却又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更怕她真回去哭诉一通,逼得显阳侯府的人不得不为她出头撑腰,那自家的确招架不住,只得恨恨的看着她扬长而去了。

顾葭离了董太夫人的屋子,一路强撑着回到自己屋里后,眼泪才哗哗的掉了下来,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原本最恨顾蕴,觉得自己毕生的悲剧都来自于她的,如今却只能借着她的名头,才能在建安侯府苟延残喘,为自己求得一条生路了吗?

是夜,在饮绿轩陪顾蕴的人就不再是顾菁与顾苒,而是换成了平老太太平大太太婆媳与祁夫人,原本周望桂身为顾蕴名义上的母亲,今夜最该陪顾蕴的人就是她了,但她知道自己与顾蕴的感情甚至远不如祁夫人,索性不讨这个没趣,一早便借口福哥儿有些咳嗽她不放心,回了宁安堂去。

至于平老太太,老人家原本是起了誓有生之年再不踏进显阳侯府这个伤心地一步的,可想着外孙女儿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事,她怎么能不亲临,到底还是暂时放下成见,由儿媳孙媳们服侍着,于今日下午到了显阳侯府,住进了顾蕴的饮绿轩。

这会儿老人家便正殷殷嘱咐着顾蕴:“…皇后是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你的,你也索性不去作践自己了,只尽到应有的礼数便是,如此她纵想挑你的毛病,别人也只会诟病她了;贵妃再得宠再嚣张,说到底也只是个妾而已,你不必与她太客气,你占着祖宗礼法,想来她也不敢明着对你不敬;东宫的姬妾且不说了,对待底下的人一定要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有道是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你不能一味宽纵了,也不能一味苛扣他们,手指头漏点儿缝,他们得了好处,才会心甘情愿听你差遣,一个人不管多大的能耐,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不能事事躬亲,关键还得会用人御人。”

其实这些话这些日子不论是平大太太还是祁夫人,都与顾蕴说过不知道多少,顾蕴心里也早有数了,这会儿听平老太太说起来,却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反而只有心酸与心暖,就像雏鸟要离开鸟妈妈了之前一样,雏鸟们心里满是不舍与对未来的不确定,鸟妈妈们又何尝不是一样?

她只能红着眼圈一一答应平老太太:“外祖母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好容易重生一世,她本来就是为过好日子来的,谁若让她不好过,她就让谁更不好过,从明日开始,她要保护的就不仅仅只是自己,更是她的爱人,她的亲人,还有他们共同的家了,挡她路着,决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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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打算万更的,实在是累得热得多写不了两千了,幸好这周还有一天,明天足够大婚完洞房完了,不算食言,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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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八回 大婚

永丰四十年十二月十八日,岁煞西,宜婚嫁、破土、修造、招赘、出行、求财、求医,大吉也。

才交五更天,顾蕴便被平大太太亲自叫醒了,昨晚上平老太太婆媳与祁夫人考虑到她今日要早起,也就只与她说话到一更末,平老太太便先由平大太太服侍着回厢房歇息去了,余下祁夫人将满屋子的丫头都打发了,才有些不自然的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顾蕴,让顾蕴回头仔细瞧瞧。

顾蕴见那是一本小册子,立时便知道是什么了,也满脸不自在起来,红着脸把东西收了,便与祁夫人道:“大伯母忙了一日,一定早累了,且回去歇着罢,明儿还有的您忙呢,我收拾一下,也要睡了。”说着以袖掩面,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祁夫人本还打算与她讲解一番的,见她实在累了,想着那件事本来就是男人占主动,想来太子殿下一定懂,回头蕴姐儿再私下瞧瞧那册子,也就差不多了,遂只说了一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安心睡罢,明儿你大舅母会按时过来叫你的。”

顿了顿,到底不放心,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明晚上会有些疼,第一次都是这样,你且忍着点,以后就好了,太子殿下那般爱重你,想来定会很温柔的…你别担心。”才离了饮绿轩,回了朝晖堂。

余下顾蕴草草翻了下那册子,想起前世糟糕的经历,实在没办法不紧张与害怕,何况明日以后,她便要投入到未知的生活里了,纵再淡定稳重的人,也会忍不住多少有几分惶然的,只不愿让亲人们担心,她才一直强忍着丝毫没表露出来罢了。

如此一直辗转到快交四更,才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会儿被平大太太叫起来,自然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还是由锦瑟卷碧服侍着洗了个香汤浴,整个人才精神了起来。

内务府打发来的梳头嬷嬷早已候着了,一见顾蕴从净房出来,便忙迎上前满脸堆笑的见礼:“四小姐今日可真漂亮!”

一旁的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也是满脸的欣慰,平老太太看着看着,更是湿了眼眶,含泪与平大太太笑道:“我恍惚记得,她昨儿才这么高呢,一转眼竟已要嫁人了!”

平大太太也是红了眼圈,忙强忍住了笑着劝婆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娘可不兴哭的。”

平老太太忙拿帕子掖眼角:“我不哭,我不哭…”看向两个梳头嬷嬷,“让两位嬷嬷看笑话儿了。”

二人忙赔笑道:“这么个漂亮懂事的孙女儿,搁谁身上也是会舍不得的,不过您老只管放心,宫里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都是和善人,太子爷又看重四小姐,四小姐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说得平老太太转悲为喜起来:“如此就承您二位吉言了。”

说话间,顾蕴已坐到镜台前了,她的眼圈也有些发红,更不敢开口说话,惟恐自己一开口说话,便哭出来了,让外祖母越发伤感。

两位嬷嬷见顾蕴坐定了,便开始上前先给她通起头发来。

顾蕴的头发乌黑浓密,如绸缎般披在后背,一柄牙骨梳放在发端不用梳理就能落至发尾,两位梳头嬷嬷不由赞道:“宫里好些娘娘小主们行册封礼时,都是奴婢们给梳的头,先前几位皇子妃也是奴婢们给梳的,还从没见过像四小姐这么好的头发!”

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偷偷打量起顾蕴来,见她一张鹅蛋脸,凤眸盈盈仿佛蕴含着两汪清水,清澈见底,唇瓣润泽柔嫩,不见一丝唇纹,浑身皮肤也白腻如脂,完全不见半点瑕疵,身材更是玲珑有致,不像那些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还未发育完全,纵然面容再美,也未必能引起男人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