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妈妈忽地在外禀报,“三小姐,老爷派人来,请三小姐到前院儿去,说是宫里来人了。”

是为查对上报待选女子的情况与本人是否相符,免得到时出岔子吗,这也是一直以来的惯例。“知道了,去回禀父亲,我换身衣服就会过去。”

“是,三小姐。”

水茹赶紧把门关上,小声道,“三小姐,你要不打扮的丑一点?”

木紫槿不解,“为什么?”

“要不然凭三小姐的姿色,一定会被选中的啊!”水茹急了,提醒道,“要是那样的话,沈公子怎么办?”主子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先前为何割腕的吧?

木紫槿若无其事地继续解拿衣服穿,“他要怎样便怎样,与我何干。”

沈公子即沈睿渊,是母亲表妹家的儿子,曾来过木府几次,两人熟识之后,他深知她心中的苦,她亦有寻到知音之感,两人对彼此都生出情意,不过都不曾将话挑明了说。

今年选秀名册一发到各家各户,她的名字赫然在列,这是上一世的她无法接受之事,无论如何都不肯入宫。

木鲲鹏怒不可遏,放狠话说就算她死,也要把她的尸体送进宫,她一气之下,才割了腕,如果不是灵魂重生,也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了吧。

而沈睿渊上一世也是不得善终的,既然她是“穿”过来的,何必再去招惹他,害他白白送命。

话说回来,就她现在的样子,还不够丑吗,用得着刻意装扮?

“三小姐怎么这么说?”水茹诧异万分,“三小姐不是喜欢沈公子的吗,怎么”

“住口!”木紫槿板起脸来,“我已是待选秀女之身,你却说出这等话来,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水茹呆住:怎么回事?三小姐之前为了沈公子,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会儿怎么又愿意入宫了?“奴婢”

“休要再多说,替我更衣!”木紫槿声音更冷,“以后再提什么公子男人的,看我怎么罚你!”

水茹不解而又委屈,哪敢再多言,“是,三小姐。”

木紫槿一派冷然,谁要进宫嫁给个快要半百的老男人,而且还是个心狠手辣,善妒猜忌的,要怎么做,她心里清楚。

不大会儿,她即换上一身水绿色衣裙,裙长稍稍在脚面之上,露出小巧的、绣有梅花图案的鞋尖,头上斜钗一枝珠钗,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翩若惊鸿。

只是这张脸就…

来到前厅时,木红竹与木青槐都已来到,眉宇之间难掩兴奋期盼之情,一个穿了大红衣裙,一个穿了桔黄衣裙,都是满头珠翠,胭脂铺脸,恨不能将所有可以为她们增色的衣服首饰都穿戴出来。

木紫槿虚弱地上前,目光所及,心中一动:竟然是他来了?

“紫槿,你这是什么鬼样子?”木鲲鹏意外而愤怒。

木紫槿咳了两声,“不知道,昨天夜里忽然不舒服,就、就成这样了…”

木鲲鹏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大殿下驾到,你还不过来见礼,发什么愣?”

木红竹姐妹顿时喜的不知道怎么好,三妹这回在大殿下面前是没了好印象了,再说恶女就是恶女,根本就不懂规矩,见了大殿下都不行礼,惹怒了他,她就越发没机会了,太好了!

“是,父亲,”木紫槿颤颤巍巍过去,一阵风就要吹倒的样子,“民女木紫槿,见过大殿下。”

秦王元玉琅是当今司徒皇后之子,亦是皇长子,更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之人,其地位权势如何,可想而知。

然上一世的木紫槿对他,却是别有仇恨!那时谁能想到,一个商户嫡女,竟然差点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当年随着她和几名绝色秀女同时入宫,司徒皇后自然是妒忌心大盛,而她则更是备受皇恩,到得后来,宣德帝甚至有了废后之念。

元玉琅岂会眼着自己的母后被废,竟然以花言巧语和难得一见的柔情迷惑了她,她也是鬼迷心窍,轻易就相信他对自己是真心以待,随即使尽浑身解数,将那些足以跟司徒皇后争宠的嫔妃全都打压下去,到最后成了她自己宠冠后宫,离皇后宝座仅一步之遥。

谁料到了这一步,元玉琅竟指使那帮被贬的妃嫔,其中就包括自己的两个奶奶,在她生皇子之时,不但不请稳婆,反而踩踏她高耸的肚腹,结果她大出血,母子俱亡,好不凄惨。

、第11章 巧舌如簧

元玉琅冰冷高傲的脸上露出明显的轻蔑与厌恶之色,“木家主,这位真是令千金木紫槿?”

传言中木府三小姐虽然骄横跋扈,不讨人喜,却是个无双的美人,难不成是以讹传讹吗?

木红竹不屑地哼了一声,看向元玉琅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向往。

大殿下这般丰神俊朗的男人,世间少有,哪个女子见了会不动心?说起来皇上已经快逾不惑之年了吧,入宫为妃,还不如嫁给大殿下呢,将来还有可能是皇后,总比嫁个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龄的男人要强。

木鲲鹏诚惶诚恐,“是是,大殿下恕罪,小女、小女原本不是这样子,可能、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

“不必多说,起来吧。”元玉琅颇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

“多谢大殿下。”木紫槿起身,一摇一摆地过去,与两个姐姐站到一处。

木鲲鹏狠瞪木紫槿一眼,转回来面带谄媚的笑,“这就是草民的三个女儿,大殿下看着可还过得去吗?”

元玉琅神情冷漠,一副根本不上心的样子,“木家主客气,本王只管验证她们的身份,不管其他。”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拉拢木鲲鹏为他所用,毕竟木家的财富举国皆知,有其相助,事半功倍。

否则验证秀女身份这等小事,何须他这皇长子亲自出马。

木鲲鹏知他话中之意,不禁有些尴尬,“是是,草民多言。”

“不过,”元玉琅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木紫槿脸上,眼神突然锐利,“本王听说,木紫槿不愿入宫,不惜以死相逼,可有此事?”

木鲲鹏大吃一惊:他已严厉叮嘱府上人,不可将紫槿抗拒入宫之事说出去,这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走漏了消息,找死吗?“大殿下,这、这”

“大殿下,”木紫槿气喘吁吁地开口,吓的要站不稳的样子,“民女、民女有话说。”

元玉琅冷冽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你有何解释?难不成你宁死不愿入宫,是谣言不成?”

木鲲鹏在旁急的冷汗直流,王爷若是一力追究的话,恐怕木府要被问罪,可怎么好。

木紫槿却是不惊不惧,微一摇头,“不是谣言。”

木鲲鹏忙不迭给她打手势:笨女,你就咬死不承认,大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追究下去,你傻了吗?

“那你还有何可解释的?”元玉琅更显厌恶,目光落在别处。

木紫槿傻儿吧叽地笑,“人人都说民女品性恶劣,大殿下想必也知道吧?”

木红竹与木青槐得意地互视一眼:这还不是咱们俩的功劳吗?要不然木紫槿的风头该有多盛。

元玉琅眼神嘲讽,“本王有所耳闻,那又如何?”

木紫槿咬着手指,一脸委屈,“民女是怕自己声名狼藉,不懂规矩,若入宫之后,对皇上有所冲撞,皇上要杀民女,那怎么办。”

“狡辩,”元玉琅嘲讽冷笑,“木紫槿,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若在训秀苑经过教导,品行仍不过关,休想入宫。

“所以现在民女想明白啦,民女一定要进宫,当皇妃,让所有人都看看,民女一点也不比别人差!”木紫槿手握成拳,志在必得,却是答非所问。

就凭你?元玉琅不屑地冷笑,“好,本宫倒要看看,你凭什么!”

木紫槿兴高采烈,“是,大殿下!民女就知道大殿下英明睿智,肯定不会相信传言的啦,哈哈。”

元玉琅冷笑一声,“木紫槿,你这是在奉承本王吗?”

“不敢不敢!”木紫槿双手连摇,一脸惊恐,“民女不敢哒!大殿下英明神武,又不是耳根发软人人,民女所说,句句实言,民女对大殿下的仰慕之情,如同滔滔江水,泛滥成灾…”

她太了解这货了,心高气傲,表面宠辱不惊,实则最爱听奉承之言,为了达到不进这宫的目的,当然是让他越反感越好,少不得要恶心自己这一回了。

元玉琅虽然不屑于她的夸赞,但神情却还是大见缓和,嘲讽地道,“木家主好福气,有这等伶牙利齿的女儿,本王今日不虚此行。”

木鲲鹏快气炸了,尴尬地陪罪,“不敢不敢!小女之前闹的也是太不像话,有劳大殿下亲自走这一趟,草民惶恐!”

“倒是无妨,”元玉琅起身,甩了甩衣衫,“木家主,本王已验明几位千金身份,并无不妥,木家主将她们送往训秀苑接受教导即可,本王先行告辞。”

木鲲鹏赶紧相送,“恭送大殿下!”

“留步。”

木红竹哈哈大笑,“木紫槿,你撞邪了吗,哈哈!”

“三妹,你到底玩什么把戏?”木青槐上下打量木紫槿一眼,“你之前明明死也不愿意入宫,现在又把话说的这么好听,还腆着脸讨好大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木紫槿咳了两声,浑身难受,不屑跟她们争辩,“二姐若是不服气,也只管去讨好大殿下,谁也没拦着你们。”

“你”木青槐顿时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她方才不是没对大殿下示意过,可惜大殿下根本没反应,她不是没法子么,三妹这话,分明就是故意在嘲笑她!

此时木鲲鹏恰好回转,见此情景一声大喝,“住手!”

木青槐吓了一跳,“父、父亲。”

“青槐,你这是做什么!”木鲲鹏气愤莫名,“你们就快要去训秀苑,你若把紫槿的脸打坏了,看我饶不饶你!”

木青槐呆了呆,不服气地道,“父亲,你怎么向着她说话,她明明就在胡说八道,欺骗大殿下!”

木鲲鹏脸色铁青,骂道,“我看胡说八道的人是你!紫槿是木府的嫡女,最有资格入宫,你跟红竹不过是沾了她的光,还有脸指责她?”

什么?

木红竹和木青槐顿时傻了眼,回过神来更是气愤莫名:什么时候我们需要沾木紫槿的光了?

木紫槿神情依旧淡然,心中却是冷笑,父亲说这话,还真不脸红,之前对她百般嫌弃时,可曾想到还会有依仗她的这一天吗?

、第12章 美男来了

木红竹不服气地道,“父亲,大殿下根本就没瞧上木紫槿,你何至于如此抬举她,她根本就是在做戏!”

说到这个木鲲鹏更来气,回头骂道,“紫槿,你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弄成这样,作死吗?”

本来依着紫槿的美貌,一定能得大殿下另眼相看,结果全砸了!

木紫槿还气呢,“我也不知道啊,就突然病成这样了,我好难受…”

木鲲鹏强忍着气,“滚回你院里,待会儿让大夫来看看。”

“父亲骂什么,难道我愿意这么难受吗?莫名其妙!”木紫槿气哼哼地顶撞一句,回头就走。

“你”木鲲鹏都快踹她了,“孽女!孽女!”

“父亲息怒!”木红竹姐妹当然巴不得木紫槿越顶撞父亲越好,她们的机会才更大。

木鲲鹏哼了一声,怒气稍减,“你知道就好。红竹,青槐,你们两个可不准伤害紫槿,听到没有?”

木红竹暗暗咬牙:父亲的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现在木紫槿成了宝贝了,以前怎么也没见父亲对她有多么在意!

“是,父亲,我们知道了。”木青槐显然更有心机,硬拉着木红竹应下来,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木鲲鹏这才点了点头,“都回去吧,好好准备选秀之事。”

当下众人各自散去,才一回到自个儿院里,木红竹就“啪”摔了个茶碗,破口大骂,“木紫槿算什么东西,父亲竟然为了她骂我,太可恶了!”

木青槐眼珠滴溜溜乱转,“大姐,我总觉得三妹不太对劲,你想,以前她哪受得了我们激她,动不动就发脾气,所以才人人尽知她的恶名,可她现在变的…倒也会发脾气,但就是感觉她好像有别的想法。”

“对,我也看出来了,”木红竹收敛一下怒气,“三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自尽这一回,脑子反倒好使了不成?”

“那谁知道,”木青槐表情不屑,“大姐,我的意思是说,她要真不受咱们挑拨了,要对付她,得另外想法子。”

“你说的对!”木红竹点头,“木紫槿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长了一张狐狸精似的脸而已,只要…”她眼里闪过恶毒的光芒,其意不言自明。

“大姐,还是你脑子转的快!”木青槐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姐妹两个相视而笑:只要木紫槿不能跟她们争,她那个瞎眼残废的母亲能做得了什么?正室又怎样,不一样被父亲扔在一旁,这两年都不闻不问吗?

不大会儿,木红竹身边的丫头,鬼鬼祟祟地从清芷院出来,瞄一瞄左右无人,悄然出府而去。

半个多时辰后,她即已回转,一进门就喜滋滋地邀功,“大小姐,您要的东西奴婢拿到了。”

“真的?”木红竹亦高兴莫名,机警地向外看了一眼,“没人看到你吧?如果坏了事”

“大小姐放心,奴婢看了,没人跟着,”水锦自信满满,“而且奴婢已经吩咐那江湖郎中,赶快离开京城,谁也找不到他。”

那就好。木红竹拿着这小小一包药,眼里是恶毒的光芒:木紫槿,你别想得意!

木紫槿这会不得意,而是全神戒备。

刚刚回到自己院里,她就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屋里有人。

柳妈妈等人虽然在她院里侍候,但因惧怕她的恶脾气,所以平日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前院静的没有一丝风,越发突显出从屋里透出的凛冽气息。

会是谁?

直接叫人来,还是躲出去?毕竟她现在伤重,对方能有如此气场,必定是高手,她肯定难以应付。

正犹豫间,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进来。”

木紫槿顿时全身一松:淮王。而且他一定不是来杀她的,否则早出手了。好吧,只能进去再说。

元苍擎负手站在桌边,目光如冰。

木紫槿暗暗赞叹一句,美男就是美男,白天看越发让人心驰神动,淮王的俊逸不凡真是贯通古今啊。“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看你死了没有。”元苍擎相当不客气。

“…”木紫槿眯起眼睛,“王爷希望我是死是活?”会有毒的掌法了不起吗?要说起尖酸刻薄,这位不输她吧?

“没死是你命大。”元苍擎暗暗诧异,中了他“幽冥掌”的人,即使暂时不死,也绝不可能像她这样谈笑自若。

然她并无内力,又是如何抵抗他这毒掌掌力的?

“我该谢谢王爷手下留情吗?”木紫槿捂着胸口跌坐到床上,其实快要撑不住了。

人影一闪,元苍擎眨眼间到了她跟前,扣住她手腕。

木紫槿一惊,意随心动,手腕一腕,反扣住他。

哦?元苍擎颇为意外,内力自然做出反应,瞬间将她整个人弹到床上去。

“耍赖!”木紫槿周身大痛,不满地叫,“有本事的别用内力!”

元苍擎俯身,缓缓靠近她,目光却静如止水,“不用内力,你确定能赢得了本王?”

“…”木紫槿挫败地摇头,“好吧,赢不了。”两人的武功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她不承认也不行。

元苍擎神情一冷,“那就老实点,少跟本王面前耍花样!”

木紫槿愤怒地瞪他,到底不敢造次。

昨天硬闯淮王府,原本就是她理亏,更何谁厉害谁说话,她才不会傻到跟他硬碰硬。

“再瞪一个试试。”元苍擎條地扬起掌来,威力十足,心里鄙视自己,从来不是这么计较碎杂之辈,这女人凭什么让他如此在意?

“…”瞪也不行?真是醉了,上一世没听说过淮王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啊?木紫槿悲愤咬着被角,恨恨转过脸去。

手腕上一凉,她惊跳起来,“干什么?”

“别动!”元苍擎低喝。

原来是诊脉,吓死我了。木紫槿稍稍松口气,警惕地看着他。

元苍擎眉头微皱,并不是隐藏内力,可她中了自己凝聚七成掌力的一掌,居然还活蹦乱跳,拿眼瞪人,是何原因?

“喂?”木紫槿不敢动,小小声叫,“好了没有?”他有这么好心,替她治伤?

、第13章 真心好看

元苍擎猛地回神,暗暗心惊:居然在她面前失神,如果她心存不轨,他恐怕非死即伤。

木紫槿才要抽手,就感到一股温和力量从掌心传过来,身体如同浸在温水中一样,说不出的舒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她闭起眼睛,极尽享受。

盏茶功夫过后,元苍擎骤然甩开她的手,“手上的伤口用过药吗?”

“啊?没有。”木紫槿吓了一跳,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好端端的,又生什么气?

当,一只白色小瓷瓶扔在床头小桌上。

“什么?”木紫槿拿过来,原本想用手拔塞子,可受伤的那只手用不上力,只能用牙齿咬着拔开来,“伤药?谢了。”

元苍擎面无表情,心道这女子是不是少根筋,对伤她的人,还能说“谢”?

三下两下解掉纱布,木紫槿疼的直抽气,把瓶里的药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