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回绝时,脑中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看着他,挺直了腰,骄傲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带我去见我二哥。”

他一愣,眼光有些迷离,似是惊讶于我的要求。

“他也在江南,不是吗?”我宛尔一笑,转身离开。留下一脸不明喜怒的李玄玑对着满眼兰花发呆。

我逃不掉的,你也逃不了。

晓月坠,宿云微。这一夜,我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床推窗,抱臂看着窗外的兰花,沉思。

明烛,暗香,光华淡淡。

思绪飘到白天在观文殿父皇给我看了那封奏折后对我说的那些话,依旧是让我迷惑不解,满脑子浆糊。

这次去江南,该能解开好多谜吧?父皇的嘱托,我的牵挂,往事的沉浮……

正自思量时,耳边隐隐传来悠扬的笛声,时而辽阔疏远,时而又孤寂萦回,能牵扯着听者的心弦,与它同喜同悲……

我双眉微拧:这么好听的笛声,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前只知道司马晋的箫吹得是无人能及,堪比仙乐,而此刻入耳的笛声,比起司马晋的箫声来,竟是不遑多让……

我侧耳细听,笛音似乎是从东院那边传来。吹笛的人,似乎心事颇多,一如我今夜一般。既然都是无眠人,何不对月聊聊,打发打发时间……

这样一想,我随手拿了件斗篷披好,略拢了长发,举步便朝东院行去。

夏夜清凉,一路上,虫鸣蛙叫声声入耳,仿佛是那笛声的伴乐,听着并不让人心烦。

绕过假山怪石,沿着长廊慢慢行走,走了半天,才觉得那笛声清晰得若在耳边回响。我忙停了脚步,四处观望。

“你找我?”笛音顿歇,声音从高处传来,透着几许凉意,几许淡然。

我转身抬头,那人坐在水中凉亭顶上,白衣翩跹,长发轻扬。月形如勾,倒挂一边,衬得他更加飘逸似仙。

“师兄,这么晚了还不睡?”我高声问道,生怕他听不清楚,心中却在暗自嘀咕:莫不是学武的人都有飞檐走壁的癖好,怎么总是有事没事就爱坐在屋顶上?

只听见耳边有人一声清啸,有白影飞到我身边,揽着我的腰轻轻一提,眨眼间我也坐上了亭顶上。自从有了李玄玑开的先例后,我对这样的举动早已不再惊怪。

我看了会夜空,欣赏了下夜色中的荷池,等了半天,耳边依旧是寂然一片。我扭头瞧着君然,只见他凝神端详着手中的笛子,手指来回摩撮着,眼神中尽是留恋和思念。

“这笛子是你亲人的?”我小心翼翼问出声,记得铁拐战曾说的他的身世,心中不禁恻然。君然这样平日里对任何事都能潇洒自若的人,大概除了他那些已入土为安的亲人外,再没人能让他这般难忘了吧?

他抬目瞥我一眼,忽然收笛入怀,长叹一声后,方开口道:“这笛是我娘亲的。”

“我二哥也吹笛,不过,”我看着满池荷花不禁一笑,道,“他吹得可没你吹得好听。”

“是吗?”君然的声音淡而悠远,似能穿过时空,达到任何一处他想传到的地方,“君然的笛声,不及娘亲一半。”

“娘亲?”我喃喃着,心中难过:君然他好歹曾见过他的娘前,陪伴过他的娘亲,而我,却从未见过我的娘亲,我对她的了解,仅止于那幅画还有铁拐战口中的追忆。

“王爷,这次下江南,君然可否跟随同行?”君然转过头来,双瞳映着漫天繁星,粲然清明。

“为什么?”

“两个原因,一来可以随行保护你,二来,”他低头思虑片刻后,再抬眸时,微露痛惜,“我想回去看看君家堡,我想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样了?”

君家堡?我心中一动,觉得君然此次回江南并不仅仅是看看君家堡那样简单。他长大了,满门被杀的仇总归是要报的。铁拐战一直按着,瞒着,阻拦着,怕还是减不了他心中的仇恨吧……

“好,你明天好好收拾一下,后天我们一同出发,”我嘴里爽快答应着,心中却已发愁,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欣喜的神情略一黯然,问道:“什么条件?”

“很简单呐,你跟着我离府,必须还要跟着我回来,完整无缺地。这样我才好向师父开口啊。”我淡淡一笑,把条件说出口。

“嗯。”他点点头,轻声答应了。

…………

六月十四一早,我和裴仁杰、李玄玑、君然,带着二十名禁军高手轻装先行。另有六千士兵护送着赈灾库银随后跟着,浩浩荡荡下了江南……

这一次下江南,让我深刻体悟到:怎样才算是——物是,人非,……

卷叁 之血影昭陽 萧文芊

这一日,行至江都。

裴仁杰奉旨留守江都指挥赈灾事宜,我和玄玑、君然在此休息二日后还要继续赶往临安。

到了江都第二天,我本要和裴仁杰去见淮南道的官员,却一早被李玄玑叫了出来,说是去城外溜溜马,欣赏一下江都城外的美景。

岂料这一出城就已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看着李玄玑在前面引路,摇摇晃晃地一路行去似没个终点。

江都城外的瘦西湖,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景致的确不错。只不过这李玄玑领着我在这湖畔直打圈,眼见时间一点点逝去,他还是没有回城的打算,我终于忍不住策马追上他,问道:“你还不准备回去麽?我和裴仁杰约好巳时见淮南道的地方官,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了!”

他回头瞥我一眼,笑容满面,轻松道:“你不是要我带你去见你二哥麽?怎么,如今又不要了?”

“二哥?二哥在江都?”我急急问着,心中大喜。

“正是!”他点头笑道,“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依水而行,过了这座小山,会到一个叫梅山的地方,在那你就能见到你二哥喽。”

“真的?!”我有点不敢置信,虽说是早料到李玄玑会带我去见二哥,却不知喜悦来得是如此仓促,如此突兀,一时倒不知让我如何承受才好。我想弯唇浅笑,又想启唇大笑,想来想去,竟是没笑。

“那走吧。”我一挥马鞭,青骓刺痛难当,怒而狂奔,直是足轻电影,神发天机。

“好啊,我正想和你比试一下,看看谁的坐骑厉害!”身后李玄玑的笑声遥遥传来,充满豪情。

我回头得意看他一眼,心中想到:想要赢我的青骓,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耳边一声长啸,侧目看去,却是李玄玑骑着他坐下的骏飒紧紧追来,风行处应策腾空,真是一匹追风劲足。

青骓已被身后驰来的骏飒激得好胜心起,全力奔驰着,根本不劳我再挥鞭。一前一后,绝尘而去,片刻后即到了李玄玑所说的梅山……

“吁,”李玄玑呼马停下,高声叫道,“别再跑了,就是这里了。”

“这里?”我策马回头,看着不远处两间光秃秃独存的竹屋,满是不信。我的二哥,会住在如此清贫的地方?

竹屋一侧顶上冒起的炊烟袅袅,只听“吱呀”一声,有人推了竹门出屋,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瓷碗,碗中有米,她正往地上撒米喂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仔……

“不是二哥。”我闷闷吐出一声,一阵沮丧。

“你先下马吧。”李玄玑早已下马牵绳栓好骏飒,在树下叫着我。我仔细看看那院中的女子,她偶一抬头的样貌,那笑容,竟是说不出的熟悉,可一直却忘记了是谁,在哪里见过。

我乖乖下马,把手中的缰绳给了李玄玑后,抬腿就朝竹屋方向走去。

“这位姐姐,请问……”我推开竹屋外的院门,门声似是惊到了那女子,她赶紧抬头看我,一脸的警惕。

“文芊姐姐?”我望着她的面容一时错愕,想起幼时常伴在我和南阳身旁的那个温宛美丽大姐姐,那个恣意动人的贵族少女,尽管和眼前的她是千千万万的不同,可还是诧舌问出了声。

她狐疑地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着,眼神一阵恍惚,缓缓开口道:“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我是……”我又喜又急,想不到莫名失踪了这么多年的文芊姐姐竟能在此地遇到,只是当“云嫣”二字正要脱口而出时,忽又生生咽了下去,讪讪一笑,道,“我来找我二哥,杨徵。”

“二哥?”她重复着,更是古怪地看着我,沉吟半响后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杨夫人,是我,”李玄玑突然从身后走出来,对着那女子笑道,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小弟再次来访杨二哥了。”

杨夫人?听得我心中像是被闷锤击了一下,皱眉思量着:李玄玑称文芊姐姐是杨夫人,而她又和二哥住在一起,难道她和二哥成了夫妻?这怎么可能呢,这又怎么可以?

“玄玑!”我正黯然不解时,那女子倒是眼前一亮,语中满是惊喜,“杨徵有事出去一会,马上就该回来了。这位是你的朋友麽?……来吧,都一起进来坐坐吧。”

“是,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玄玑一拉我的衣袖,把木然呆立的我唤醒,使了个眼色,似是在责备我的冷漠。

可是这件事……该从何说起呢?让我一下子接受文芊姐姐做我的二嫂,即便是我这关过了,父皇那关,萧大人那关,母后那关,天下百姓那关,又该如何过?

二哥,他到底是糊涂了还是失心疯了?难不成,他的离开,便是为了文芊姐姐?若是如此,那……那晚太子大哥的暴毙又是怎么回事?……

我脑中涌上一大堆疑问,还有一些让自己不断心惊心寒的答案,即便是炎炎夏日,我的手依旧是被自己吓得冰凉。

“青骓?”一声清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好不容易被玄玑按着坐下,此刻听着这声惊呼早已是不能自持地站起飞奔出门。

除了再见的喜悦,我心中更存着想要解开一连串疑团的迫切。

“二哥!”我站在门边,望着青骓身旁的白衣粗布少年,他腰侧悬着的那根青玉长笛是那样的显眼。

“云嫣?”他快步迎上来,拉着我东看西看,奇道,“你怎么来了江都?”

我鼻子一酸,涩声责道:“二哥,你瞒得云嫣好苦。”

他的手指习惯性揉上我的鼻翼,轻笑道:“丫头,怎么了?”

“你是……云嫣?”我还未答话,文芊那娇柔怀疑的声音已颤微响起,我回头看着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文芊愣愣地瞧着我,半响才如梦初醒般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双眸看着我,已是未语泪先含。

“都别站在门外了,进屋说话。”二哥不留痕迹地微微叹了一声,却清楚地传入我的耳中。他的叹气,文芊的眼泪,更让我心中慌得乱打鼓。

进了屋中,四人围桌而坐。一盏清茶,相顾默然。

“二哥,文芊姐姐的莫名失踪,与你有关,是不是?”我抿一口茶润润嗓子,什么腹稿也没打,什么忌讳也都顾不得了,问得直接。

我看着眼前的二人,只在心中暗自叹气,面容却是冷得不能再冷。要知道,文芊姐姐,萧文芊,她是萧文煜的姐姐,更是已过世的太子大哥的遗孀,大凌王朝曾经的太子妃,我的王嫂,那也是二哥的王嫂。

而今天,居然让我亲眼见他二人如今同处一室,彼此间的亲昵相从表露无遗。这样的他们,让我心痛无比。

二哥抬头瞥我一眼,淡然道:“你想听真话?”

“当然!”

“二弟……”文芊的手指扯了一下二哥的衣袖,这声叫唤听得我陡然一愣:她还叫他二弟,那便是说他们之间,还是叔嫂的关系?只是他们的眼神,脉脉含情,说是没有任何瓜葛,难以让人信服。

“她是我的妹妹,也是大哥的妹妹,有些事,她必须知道。”二哥看着文芊,眼底抹过一丝温存,柔声解释着。

文芊点点头,手指缩回去,握紧了面前的茶杯,只低头盯着杯子里水面上漂浮的几片茶叶,漠然不动。

“文芊失踪那夜,也是大哥暴毙那夜。你是在怀疑我和大哥的死有关,是不是?”二哥的双眸泛着彻夜般的黑亮,像极了父皇的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到一切对方所想所思。

我脸一红,不安道:“我只怀疑你和文芊姐姐之间的关系,也怀疑文芊姐姐的失踪和大哥的逝世有关,但是,我并不是怀疑二哥你,我相信再怎样你都不会做出对大哥不利的事来。”

“你怀疑得没错,”他迅速接道,“我和文芊,的确是情投意合,从小就是。只不过……你知道的,萧氏女有着母仪天下的箴言,大哥又是太子,父皇指婚让大哥娶文芊,那是理所当然,我们也无从选择。

大哥娶了文芊后,她是大嫂,我是二叔,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恪守本分,不曾越过雷池一步。直到大哥出事那一晚,有人救了文芊送到我寝殿来,……”

“救?”我不禁打断他,惊讶于他用的这个字眼。

他冷冷一笑,重复道:“是的,是救。大哥是被人所害。我想,以你的聪敏,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是谁?”

文芊的手指不自觉地颤微了几下,茶从杯中泼出,洒了几滴在桌。

二哥盯着我沉吟半响,瞥了一眼一旁的文芊,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曾怀疑过的人,已经死了,而且事实看来,也并不像他做的。”

“死了?”我心中是越来越惊,脑中只想出一个人来,前后思量良久,却又觉得如果是那人实在是于理不通……

“那,是谁救了文芊姐姐的呢?”我心思一动,转了方向:那个救人的人,再怎么样,也都该和大哥暴毙有关吧?

二哥瞧了瞧端坐于侧、展眉轻笑若无事人一般的李玄玑,缓缓道:“是那夜东宫当值的玄成。”

“那他没有上报父皇吗?他为什么要把文芊姐姐送到你那里去?”我是越来越迷糊,几年前的谜案似是黑洞一般,越描越大,大得让我陷入其中,望不见一丝亮光。

“是父皇让他送了文芊来的……”二哥轻语一句,却听得我茫然失措。

父皇让李玄成送了文芊姐姐去二哥那,那就是说二哥的离开是父皇默许了的,或者,是父皇命令的。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听二哥的语气,大哥的死必定是被人所害,父皇却能安然不动声色地宣布他的逝世,并让二哥离开皇宫,且不去追查大哥的死因,岂不怪哉?

我隐隐觉得:父皇一定清楚是谁害的大哥,清楚却不追求,难道世间还有比父子情深更不能毁坏的感情?或是,利益?

夏日正午,即便是有风吹过,也是闷热得让人难熬。但,此时的我,只觉得那风吹在背后,阴凉阵阵,让我浑身冒着冷汗,有如四周充斥着骇人的魑魅魍魉,盈舞飘荡……

“那……你和文芊姐姐在此隐居的事,除了成哥哥还有玄玑外,还有人知道吗?”我着实不放心他二人独居于此。

二哥撇撇嘴,笑道:“除了他们兄弟,裴大人也知道。”

“你是说,裴仁杰?”

“是,这里是裴大人的故居。”二哥抬眼打量了四周,惬意一笑,似是对现状十分满意。

“那……你就甘愿留在此地,不再回宫了?”我双眉一跳,试探地问道。

二哥笑笑,笑容间尽是洒脱和超然:“富贵、名利、地位,一切的一切,在大哥死去的那晚我就看穿了,看透了,看轻了。这间竹居,青山绿水间,让人舒适,让人自由。云嫣,帝王家的事,从来都不为人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亲情呢?父皇呢?你舍得?你也放得下?”我有点不甘心,再问。

二哥神色一暗,眉宇间微露落寞和思念,轻声道:“人在天地间,父母恩情,怎会相忘?我自然是不能舍下父皇,不过,从一开始,是父皇选择了舍弃了我。我一直相信父皇的任何决断,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那么,我也就无所谓放下不放下了。”

我呼出一口气,了然点头,不再劝他。文芊看着他,眼中是情,是愧,还是赞叹,我看不分明。我握住文芊的手,轻轻覆在二哥握着青笛的手上,诚心道:“二哥,文芊姐姐,你们既然是真心相爱,也过了这么多年了,就不要再苦着自己,也苦着对方了。”

文芊抬头看着我,微微的感动,深深的震撼。

我淡然一笑,继续道:“父皇当初让你们一起出来,我想他的初衷一定不是让你们这样互相折磨的,他也是要祝福你们,希望你们能给彼此幸福的,不是吗?”

“云嫣……”二哥的眼神迷离而又困惑,似是想不明白我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他们知道我和文煜之间的情不由己,身不由己,他们就该明白,这层叔嫂的隔膜,相对于亲兄妹的关系而言,是多么容易破解。

我抿嘴笑看着他们,把祝福写在脸上。

一旁的李玄玑目关灼灼逼人,盯着我的脸,直看得我满面通红,不得不别过头去……

……

回江都城时,夕阳刚落,万丈霞光映着碧澄通透的瘦西湖平如明镜的湖面,通红欲燃。细柳扶风,马蹄轻踏,胸中几许舒畅,几许烦乱,谁也分不清……

“你说,杨二哥这样逍遥东山的日子,如何?”玄玑驾马赶上来,与我并肩慢行。

“让人羡慕。”我轻轻道来,说得实在:让人羡慕的,不仅仅是他的逍遥,更是他能伴在所爱的人身边,直到天荒地老。

“如果有一天,让你来过这种日子,你愿不愿?”他的声音收了往日的不羁狂妄,透着淡淡的期许,淡淡的、让人心动的柔情……

我心弦一震,猛地回头看他,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忽而嫣然一笑,尽是调皮:“若是和你一起的话,我便不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策马远去,心中怦怦一阵乱挑后,便是沉寂。我苦笑,回头瞥一眼霞光中白马黑裘的他,动人心魄的俊美无度:只可惜,李玄玑,你来错了时间,此刻,我不配爱你,更不能拿任何东西来回报你,甚至,一点点的希望,我也不可以给你……

卷叁 之血影昭陽 天道难

第三天,我与玄玑君然二人辞别了裴仁杰,只带了八位禁军侍卫再往南行。

父皇交给我的任务,要查的人,是在临安。

一行人马不停蹄,终于在四日后抵达临安城下。

父皇曾说临安是南北文人商客聚集之地,此刻我还未进城,却已能隐隐觉出它的从容不凡,繁华秀丽。

这个地方,也是母妃活了十六年的南陈故都。我抬头望着城墙上刻得入石三分的“临安”二字,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和依恋,仿佛,在这个地方,我也曾渡过了不少的岁月。

“王爷,进城后我们要歇在哪里?”一侍卫见我久久不动,策马上前,低声问我,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突然扭了缰绳,朝来时方向行去,高声道:“暂不进城!”

“王爷!”众人惊呼,齐齐纵马跟在我身后。

我望着身旁如瑞的水景,如诗的山色,如画渲染的天地一线,不禁展眉笑了:还是父皇了解我,提前为我找了处临时安身的地方。

沿着西子湖畔一路驰去,不过一刻,便找到了铁拐战说起往事时一直念叨不忘的秋府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