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关微微摇头道:“云哥儿,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到底是你父亲,虽然这些年来大哥一直外放,可是他心里还是惦着你们这些孩子的,别和他生分了,大哥现在心里也不好过。”

韩青云垂手聆训,韩远关和他说了许多许多,直说了小半个时辰,韩远关才说道:“好了,今儿二叔多说了几句,时候也不早了,云哥儿,快去见你父亲吧,父子们好好聊聊,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青云连声称是,这才有机会问道:“二叔,您的腿现在怎么样了?”自过了十五青云便又住到翰林院去了,直到今天才回家,所以青云不知道韩远关的腿的进展如何,比起和韩远城那个父亲沟通,韩青云更看重韩远关的腿的康复情况。

提起自己的腿,韩远关脸上明显有了笑容,他对青云笑道:“傅夫人果然是妙手回春,如今二叔这腿一天比一天有感觉,先时只是大腿有感觉,如今连脚指头都有感觉了。我想,大概再有半个月,二叔就能象傅大夫人说的那样,试着练习走路。”

青云惊喜的叫道:“真的么,这可太好了二叔,喜欢您!”

韩远关看着青云象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便也发了童心,只将食指竖在唇边小声说道:“云哥儿,保密!我腿的情况只告诉了你一个人,等二叔能自己走路,再走到大家面前,好给大家一个惊喜。”

青云忙用力点头道:“是二叔,青云一定严守秘密。”

韩远关笑笑,挥手说道:“云哥儿,快去瞧你父亲吧。”

青云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韩远关见青云脚步极为轻快,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腿要好了而开心,不由看着青云的背影笑了起来。

在轮椅上坐了一会儿,韩远关努力的用双手撑在椅子把手上,撑住自己的身体,艰难的往上起,自他的腰部以下,都在颤抖着,显得极为虚弱无力,一寸一寸的,韩远关用双臂撑起了自己的身体,那双腿离地约有一寸多,韩远关低头看着脚下,缓缓的曲起胳膊,让双腿踏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

韩远关不敢将力量压到双腿之上,还是靠双臂支撑着,这十来年,他一直都是靠着双臂的力量,从轮椅移到床上,从床上再移到轮椅中。

韩远关深吸一口气,用力咬紧牙关,极为缓慢的将重心重新移向双腿。一息,只有一息的时间,韩远关整个人便摔倒在地,地上铺了极的地毯,自然摔不疼他,可是却让韩远关非常的沮丧,他原以为自己有腿有了知觉,就应该能站起来。

听到房里传出一声闷响,在外面伺候的小厮便赶紧问道:“二老爷,奴才进来服侍您?”自从韩远关的腿伤了之后,他等闲不让人贴身伺候,因为那样会显得他非常的软弱,小厮们通常都在外头候着,得了韩远关的传唤,他们才敢进屋来服侍。

“不用!”韩远关大喝一声,吓退了正欲推门的小厮。小厮忙收回手,刚一转过身子,便看到大小姐韩青瑶带着丫鬟小满走了过来,小满手里还拎着一只盒食。

青瑶已经知道李氏还在睡觉,便转来看韩远关,她笑着问道:“二叔在家么?”

韩远关心里一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努力的向轮椅上爬去,费了很大的力气,韩远关才勉强坐回轮椅,他长长出口气,对门外笑着唤道:“是瑶瑶啊,快进来吧。”

青瑶走进门,一眼便看到韩远关轮椅前的长毛地毯的毛倒伏了一片,瞧上去象极了被人的身体压过,再看看韩远关靛蓝皮袍的下摆沾了好些浅米色的丝絮,这正是那方长毛羊绒地毯的颜色。青瑶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可她一句都没提起韩远关的腿,只笑着说道:“刚才给二婶熬制了阿胶水晶枣,二婶每日吃几颗,很能补身子的,青瑶给二婶送过来,正好来看看二叔,这阵子只顾着办哥哥的婚礼,有日子没来给二叔请安了。”

韩远关笑道:“难为瑶瑶你费心了,别只想着我们,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那寒毒可曾再犯?”

青瑶笑道:“已经好多了,吃着华爷爷的药和孔姐姐的药膳,是很有效的。”

韩远关点点头说道:“那便好,瑶瑶,你要好好保养身体,不用总想着给二叔二婶请安,二叔二婶知道你的心。”

青瑶笑着蹲了下来,边给韩远关捶腿边问道:“二叔,这阵子可觉得腿上有些力气了?”

韩远关摇摇头道:“虽然感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腿脚依然没有力气。”

青瑶点点头道:“二叔,孔姐姐前儿给我来信了,她让我转告二叔,欲速则不达,您这腿不是一两日便能恢复的,得有耐心,千万不要着急,孔姐姐还说,等哥哥成婚之时,她必来喝喜酒,到时再给二叔检查双腿的恢复情况,没经过她的检查,二叔可千万不能自己强行锻炼双腿,免得重新造成伤害,若是那样的话,二叔您可就要遭二茬罪了。”

韩远关脸上微微一红,他明白青瑶已经看破了他想先行锻炼双腿的企图,这才说了那么一番话。韩远关赶紧说道:“二叔明白,反正也只有五天了,二叔等傅大夫人检查之后再做复健。”

青瑶嗯了一声,对韩远关笑道:“二叔,您的腿试上去比先时紧了些,这是好现象,您一定别着急,孔姐姐说她能治好您,就一定能治好您,您可千万要配合孔姐姐的治疗才行啊。”

韩远关笑道:“二叔知道了,下回再不鲁莽行事,瑶瑶,这下子你总能放心了吧。”

青瑶点头笑笑,给韩远关捶完腿会站了起来,去净了手才从食盒子里拿出一只紫砂小炖盅,对韩远关笑道:“二叔,今儿是做的是参杞黑豆焖猪脚,您尝尝。”自从伏威将军府请过年酒之后,青瑶每日都会被韩远关准备一道壮腰脚补气力的药膳,有些是她原本就会的,有些则是特意请教了华老太医,从他那儿学的秘方。韩远关的腿之所以恢复的这么好,与青瑶的炖的补品绝对是有关系的。

韩远关笑着说道:“真难为瑶瑶把药膳做的一点儿药味都没有,二叔真有口福,明儿给您做八宝布袋鸡。”

青瑶笑道:“二叔喜欢吃,青瑶以后多给二叔做。”

韩远关笑笑,却没有打趣青瑶,虽然他在心里说:“瑶瑶,你嫁了人,二叔可就吃不到这么好的补品喽。”

看着韩远关吃完了补品,青瑶收拾了东西便要走,韩远关却叫住青瑶道:“瑶瑶,二叔只是叔叔,你都对二叔如此孝敬,为何却对你爹那么冷淡?

这个问题是韩远关一直想问的,若说是因为从前韩远城对青瑶的漠视,那么从前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二叔,只沉浸在自己的沮丧情绪之中,并没有关心过青瑶这个苦命的侄女儿,可是青瑶从始至初对他都极为尊敬极为孝顺,更是为了他的双腿而想尽办法,可是为什么却对韩远城,那个给了青瑶生命的人这么冷淡?说这对父女形成陌路可一点儿都不夸张。

青瑶正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她看向韩远关,清亮的眼神中含着一种深深的悲哀,她缓缓说道:“二叔,当您知道那个女人下毒害青瑶时,您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韩远关想也不想便愤怒的说道:“自然是杀了那个恶妇。”

韩青瑶点点头道:“爷爷奶奶,二叔二婶,还有哥哥,甚至是子纲和华姐姐,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要杀了那个狠毒的女人,可是父亲却不是。”

韩远关皱着眉头看着青瑶,很是不解。

青瑶轻叹一声,自嘲的说道:“也许青瑶这个女儿对父亲来说是个多余的,不应该出生的孩子。当日陈氏什么都说了,原来父亲在爷爷当着他的面审那恶妇之前,父亲已经知道那恶妇对青瑶下毒的事情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瑶瑶,你可不能乱说,他是你父亲啊!”韩远关吃惊的大叫了起来。

青瑶沉重的点点头道:“二叔,青瑶没有说谎,您若不信可以去问问,青瑶看的出来,父亲虽然对青瑶这个女儿无情,可是对您这个弟弟却是真的好。相信他不会骗您。”

韩远关摇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呢,大哥怎么会事先知道?不象啊!”

青瑶悠悠叹道:“二叔,这是真的,青瑶是从那恶妇处得知的。青瑶确定那恶妇说的是真话。”

看着青瑶的神色,韩远关不好再劝,只沉沉说道:“瑶瑶,这事二叔会查清楚。”青瑶点点头,向韩远关行了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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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姨转院,做最后的努力,跑了一整天,到晚上七点才回到家,所以更晚了。抱歉!

二更十二点之前上传。

第一百二十四章(下)

韩远关没有立刻去问韩远城,他怕韩远城的答案和青瑶说的一样,又怕不一样,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会让他很伤心。韩远关骨子里很象韩老将军,他是个很耿直的人,若然知道了真相,他没有办法再象从前那样和韩远城亲近,可韩远城是他的亲哥哥,他们兄弟两人感情一向极好,他们一文一武,小的时候也曾经立下誓言,要一起报效朝庭,光大韩家门楣,后来韩远关的腿伤了,韩远城为治他的腿,想尽了一切办法,不论到哪里,只要听说当地有名医,韩远城都不惜重金请他们到京城为韩远关治病,每当他遇到什么天材地宝,韩远城从不计较对方的开价,只要对方能把那灵药卖给他就行。韩远城这些年来外放为官,所得的钱财,倒有一半花在给韩远关请医寻药之上。所以韩远关心里一直藏着内疚之意,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韩远城。

几番思索之后,韩远关决定等办完了两桩婚事,在他的大哥韩远城离京之前再和他好好深谈一回,这些年来他因为腿疾一直在家中,才更体会到了家庭和睦的可贵,他要把这些很认真的告诉给他的大哥。做了这个决定,韩远关有点儿自欺欺人的松了口气,再度将双手放于大腿上,自己按摩起来。

再说韩青云,因得了韩远关的劝解,从远山堂出来后便去了远逸堂。因为要给他成亲,还要发嫁韩青环,所以皇上特别多给了韩远城一个月的假期,韩远城只要在三月初一之前到任即可。可是内院诸事韩远城完成插不上手,外面的事情又都由管家韩安处理,所以韩远城便在远逸堂里过上了深居简出的宅生活。这样也免得他总在家里晃悠,被韩老将军或是韩老夫人瞧见,必又要刺他一通。

最近韩府上下都为了韩青云的婚事而忙碌着,独有这远逸堂竟象是世外之地一般,外边的热闹丝毫传不进来,一进远逸堂,便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极沉闷压抑的气氛。韩青云走进了远逸堂,那些仆人们忙都上来请安,可是却掩不住那种挥之不去的清冷。

现在的远逸堂,没有正经女主人,柳姨娘想管事,可是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自顾尚且不暇,还得应付韩青环时不时的找茬儿挑刺,柳姨娘在西厢房里的日子过的也不舒心。而韩青环倒是想当这个临时女主人,可是她还有十来天就要嫁入威国公府,远逸堂的仆人们没有一个人肯买她的帐,象韩青环这样不得宠的小姐嫁出门,那就是泼出门的水,谁还会理会她呢。

一个院子没有女主人,便会显得非常的乱,远逸堂的现状正是如此。韩青云走进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仍有丫鬟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悄悄说小话儿,嬷嬷们在犄角旮旯聚拢起来,长篇累椟的说是非,她们说的最多的当然就是韩青环的闲话。

自从去年韩青环被郭诚欺负了,韩青环的身体便开始发生一些变化。首先,她的身高增长的速度明显变的迟缓,这一年多以来,连一寸都没有长到,眉毛也不似从前的散乱,一看便和处子不一样,明显是被梳拢过了,而且最要紧的是,韩青环是点过守宫砂的,可是现在她胳膊上的守宫砂已经褪下,服侍韩青环沐浴,负责送热水的嬷嬷有一回偶然看了韩青瑶的胳膊一眼,她很吃了一惊,于是乎,二小姐已经失贞的消息便在远逸堂不径而走,人人看向韩青环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鄙视。对韩青环的态度便也多了好些轻慢,她的话,自然更没有人听了。

韩青云进了远逸堂,总算还有丫鬟去向韩远城通禀。韩远城听说青云回来了,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上一回青云陪他一起去找离家出走的韩青江,他们父子两人之间的裂隙仿佛弥合了一些,直到请年酒那日,他对威国公的亲近和为郭诚开脱,才让青云又冷了心,打从年酒之后,除了晨昏定省,青云便没有怎么和韩远城说过话,难得青云一放了假便回来找他,韩远城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他抑制着心中的高兴,淡淡说道:“还不快请云哥儿进来。”这次回家,韩远城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仿佛被排除在韩家人之外,这种感觉让韩远城忍不住沮丧,所以青云到远逸堂来,对韩远城来说,仿佛是一个被接纳的信号。

丫鬟到了廊下,对等候的韩青云说道:“大老爷请大爷进去。”

听到父亲用了个“请”字,韩青云忽然觉得一阵心酸,他点点头,穿过丫鬟打起帘子的门洞,快步走了进去。

韩青云来找韩远城,让柳姨娘心里非常不安,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便命丫鬟开箱找出一件金镶玉马上封侯摆件儿,用锦盒装了亲自拿着,便往正房里去了。

还没到廊下,在门外打帘子的小丫鬟便叫了起来:“柳姨奶奶您来了。

柳姨娘脸色微变,却还笑道:“听说大爷来了,你快通禀进去,我是给大爷送贺礼的。”原本,柳姨娘是打算直接闯进屋子的,可是丫鬟这一叫,便叫破了她的行藏,她只得停下来等候韩远城的允许。

小丫鬟向里回禀,韩远城见韩青云微微皱起了眉头,便沉声喝道:“没看到老爷正在你们云大爷说话,叫她回去。”

小丫环出来传话,柳姨娘脸上一白,握着帕子的右手紧紧攥了起来,她倒不恨韩远城,只把一腔恨意全都投注到了韩青云的身上。在柳姨娘看来,韩青云就是破坏她和老爷感情的罪魁祸首,若没有韩青云,老爷再不会如此对她。

韩青云听韩远城如此喝斥柳姨娘,微皱的眉头方才展开,却低声说道:“父亲若是有事,儿子便先告退了。”

韩远城连声说道:“没事没事,青云,为父好久未和你说话了,今天我们父子好好聊聊。”

韩青云原就有和韩远城深聊的意思,便点点头道:“是,儿子听父亲的

韩远城看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韩青云,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看到韩青云,韩远城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光,刚娶了江氏,夫妻两个恩爱无比,没有姨娘,没有通房丫头,江氏进门头一年,就为他生了青云,他们一家三口过着无比惬意的日子。每天白天,他去衙门做事,下午回家,夫妻两个抱着青云或在家中散步,或是带着青云给韩老夫人请安,祖孙三代其乐融融,那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拥有了人间一切的幸福。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的不知足了呢?

是了,那是江氏第二次怀孕,已经食髓知味的韩远城对房中之事正在兴头上,可是江氏却不能和他同房,而韩老夫人对于江氏不肯让韩远城纳妾之事一直有意见,便在韩远城房里放了人,江氏虽美,可是对韩远城来说,已经没有了新鲜感,而且江氏又不方便,韩远城便日日与新纳的小妾寻欢做乐,全然看不到江氏日见憔悴,夜夜以泪洗面。从那时起,他们夫妻两个渐渐离了心,再没有了成亲之初的甜蜜恩爱。

后来,江氏难产而死,韩远城始终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他不知道自我检讨,却将责任全都推在甫一出生便失亲娘的韩青瑶的身上,他拒绝看韩青瑶一眼,抱她一下,竟把他的亲生女儿当成了仇敌。

江氏死后不到一个月,韩远城被当时还是他属下的陈家大爷请至家中散心,结果酒后乱性,占了陈氏,陈氏寻死觅活,陈家老大定要告韩远城逼奸良家女子,韩远城在头脑不甚清醒的情况下,签下了婚书,不得不娶陈氏过门。因为韩远城本就不喜欢陈氏,便一个又一个小妾的纳入房中,陈氏也不是个善茬儿,连着治死了好几个姨娘,只有周谢二人因为不争宠,处处陪着小心才活了下来。及至添了柳姨娘,陈氏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干生气却没有办法了。

看着眼前的韩青云,韩远城不由回顾了自己这前半生,他不禁冷汗淋淋。当初青瑶出生之时,他可以把陈氏之死,甚至是自己的放纵都推到青瑶身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韩远城心里明白,当年的一切,皆是他贪欲过甚之故。只是这一点,韩远城心里始终都不愿意承认。

韩青云见父亲直直的看着自己,可是那种眼神又不象是盯着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看着什么虚无的东西,韩青云很有些不解,便试探的出声唤道:“父亲,父亲…”

青云的叫声把韩远城的思绪叫了回来,他勉强笑道:“云哥儿,爹刚才说到什么了?”

青云微微一愣,随即便很诚实的说道:“父亲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儿子。”

韩远城哦了一声,站起来反剪着双手说道:“青云,你就要成亲了,以后就是大人了,为官行事不可再有孩子气,凡事要思虑周全才是。”韩青云恭敬的应下,韩远城又说道:“你是韩家的长孙,承继香烟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万万不可轻忽。”

韩青云脸上发烫,忙低头应了下来,心里却是极不好意思。到目前为止,青云还是鲜嫩嫩的童子鸡一只,没有受到任何的性启蒙教育。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做父亲的传授给儿子的,可是韩远城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自然也不会告诉给青云。青云更不好意思问,饱读圣贤之收的青云对性这件事上,有着最正统的避讳,打死他他也问不出口的

韩远城见青云只是应了一声,便也没有多想,他也不知道青云纯到这种程度,想当年他在成亲之前,便已经与房中的丫鬟偷试云雨,只是在江氏过门之前,那个丫鬟便被处理了,江氏一直不知道罢了。

父子两个沉默不语,屋子里的气氛顿尴尬起来。韩远城有话想说,可是碍于自己是做父亲的,他说不出口。青云其实也有话想说,可是他到底是做儿子的,怎么好当面直指父亲的过错。于是这父子两个便傻站着对眼儿,看着很是诡异。两个人心里都盼着对来来打破这个僵局,自己都不肯先开口。

就在青云忍不住想开口的时候,打从西厢房里跑出一个丫鬟,她惊慌失措的叫道:“大老爷不好了,姨奶奶好象是发动了。”

青云正要说的话全被这小丫鬟堵了回去,只躬身说道:“父亲这里有事,儿子先告退了。”

韩远城却一把拉住韩青云,对那小丫鬟喝道:“不是有稳婆候着么,慌什么,叫稳.婆过去服侍不就行了。”

在江南的时候,韩远城觉得柳姨娘还算懂事知礼,人也柔顺,对她还是很喜欢的,可是一回了京,他便怎么看柳姨娘怎么不顺眼,又因为家里发生了这些事情,所以便觉得柳姨娘成了一块鸡肋,对她越发不喜了。

韩远城这样的作派让青云心里很不舒服,虽然年三十的时候韩老将军说了这个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都要抱到二房里养着,可这孩子到底是韩远城下的种,韩远城的冷漠让青云刚刚有了一丝缓和的心又冰封了起来,青云觉得有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爹,是自己的耻辱。

想到这些,韩青云便待不住了,只躬身对韩远城说道:“父亲,儿子刚刚回来,还未及向祖父母大人请安,儿子告退。”

韩远城惊讶的“啊”了一声,他是真没有想到,韩青云竟然会先来给他请安,一丝喜意涌上心头,韩远城很愉快的说道:“那就快去吧,回头和爹一起吃饭。”

韩青云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是,便离开远逸堂去了颐年居。韩老夫人看到青云眉宇之间有一抹挥不去的沉郁,便笑着说道:“云哥儿,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不高兴,是谁惹你生气了,告诉奶奶,奶奶一定重重罚他。”

青云摇摇头,勉强笑道:“奶奶,孙儿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累了。”

韩老夫人虽然不相信,可是青云不愿意说,她便绝对不会勉强青云。只是笑着问道:“云哥儿,去瞧过你二婶了?”

青云很内疚的说道:“回奶奶,刚才去瞧过了,都是因为青云之事才让二婶累病了的,青云很愧疚。”

韩老夫人笑道:“云哥儿,你也不用太存了心,这是喜事,你二婶纵然忙,心里也是极欢喜的。见过你老子的没有?”

青云很诚实的说道:“刚才去过了,因三姨娘消息发动,孙儿怕添乱,便先出来了。”

韩老夫人皱眉说道:“这日子还没到啊,怎么就发动了?”

若是按着日子算,柳姨娘还有将近一个月才分娩,怎么会突然提前呢?韩老夫人问青云这个问题显然是问错了人,青云一头雾水,压根儿搞不清状况。

韩老夫人扭头问菱花道:“菱花,稳.婆和奶子都备下了?”

菱花笑道:“老夫人请放心,二夫人早就安排下了,只等着柳姨奶奶发动。”

韩老夫人点点头道:“好,叫孙嬷嬷去看着点儿,等孩子生下来,便让奶子把孩子抱到我这里,你二夫人这阵子太累了,没得让个奶孩子再去闹的她不得安宁。等满月之后再让她抱回去养着。”

孙嬷嬷飞快赶到远逸堂,拉出西厢房一个与她有些相熟的嬷嬷低声问道:“不是还有一个月,怎么现在就发动了?”

那嬷嬷撇撇嘴道:“还不是自己作的,好好儿安份守已,谁还会亏待了她,偏这山望着那山高,不知足,非要闹腾,生生讨了个没脸,回来便发了脾气,结果就提前发动了。”孙嬷嬷一听这话里有话,便细细的打听了,回头好向韩老夫人回禀,那嬷嬷也是有心巴结,便将事情的始末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其中自然有她夸张加工的成份,但是,事情倒没说错。

那柳姨娘被韩远城堵了个没脸,心里便堵了一口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她命小丫鬟打帕子,只因帕子稍微凉了一米米,柳姨娘便勃然大怒,将小丫鬟狠狠骂了一通还不过瘾,又自己动手去打。柳姨娘已经是有九个月身孕的孕妇,平日里走动起来身子都极沉重的,更不要说亲自动手打人了。动手的直接后果就是丫鬟没敢躲,柳姨娘却闪了腰,动了胎气,下面见红,发动了消息。

柳姨娘这是第二胎,所以她有经验,虽然日子还差着将近一个月,可是她却不慌张,还不忘记吩咐丫鬟打赏稳婆,以求让她们尽力,别在接生的时候做什么手脚,若不然她这小命可就得葬送在伏威将军府了。

柳姨娘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老爷,可是韩远城却始终没有出现,对韩远城来说,妇人产子就他最大的恶梦,他有多远便躲多远,已经避到远山堂去了。柳姨娘没有盼到韩远城的出现,在两个多时辰之后,便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母子平安。

《嫡女谋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柳姨娘生孩子生的很顺利,孩子的哭声也很响亮,孙嬷嬷在外头听见,便带着奶子进了血房,孩子刚刚被稳.婆用襁褓裹好,稳婆正不知道该向谁道喜讨喜钱的时候,孙嬷嬷便进来了。

这稳婆常在大户人家里走动,一看孙嬷嬷的穿着打扮,便知道她是个有头脸的管事嬷嬷,便主动抱着孩子上前说道:“嬷嬷快看,是个壮实的小哥儿。”

孙嬷嬷立刻拿出两只金-锞子笑着说道:“您辛苦了,这是我们老夫人赏的喜钱。”

那稳.婆一看是二两一个的金锞子,脸上便笑开了花儿,将婴儿送到孙嬷嬷的怀中,欢天喜地的接了金-锞子,屈膝连声道谢。因为这稳.婆并不是在官中名册上的,到大户人家里也只是给姨娘通房之类的人接生,通常能得个十几二十两银子的赏钱便了不得了,如今韩老夫人一赏便是二两金子,相当于四十两银子,而且那金子的成色极好,在黑市上换五十两银子也是有可能的,因此这稳.婆便没口子的夸起那刚出生的小婴儿,倒将床上的柳姨娘撂在了一边。这稳.婆见柳姨娘生产,都没有一个当家主事之人在外头守着,便知道柳姨娘无足轻重,理不理都行。可是孙嬷嬷看上去就是个管事嬷嬷,她得好好巴结着才行。

柳姨娘因生的不是很费力气,所以仍清醒的,她抓着在旁边服侍的丫环小玉说道:“快把孩子抱给我。”

孙嬷嬷听了柳姨娘的话,不屑的轻哼一声,将孩子放到奶子的怀中,对她说道:“快送给老夫人瞧瞧。”

奶子把孩子抱了出去,柳姨娘立时急了,巴着床边儿就要坐起来,孙嬷嬷也没有理会她,只是对稳.婆说道:“妈妈辛苦了,洗三之时再请过来吧。

稳婆知机,立刻应声称是,赶紧退了出去。屋中其他与柳姨娘不相干的人也都跟着退了出去,孙嬷嬷走到柳姨娘跟前,冷着脸说道:“老夫人说了,这孩子先养在她的跟前,等满了月便送到二夫人房里。柳姨娘,你最好安份守已,不要闹出什么夭蛾子,否则,你一个小小的妾奴,死活可都捏在主子的手中。”

说完,孙嬷嬷转身便走了出去,等柳姨娘回过味儿,孙嬷嬷都已经到了颐年居,正奉承着韩老夫人看孩子呢。刚出生的孩子活象只红皮小猴子,实在看不出什么好看不好看,倒是听了消息韩过来的韩远关和李氏看着喜欢的不行。他们两个原本都是极喜欢孩子的人,可是因为韩远关身体的原因才只有鑫哥儿一个。如今看这初生的小婴儿,那父爱母爱便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李氏抱着孩子便不松手了,稀罕的不行。

不多一会儿,青瑶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道:“奶奶二叔二婶,爷爷给小弟弟起好名字了,叫青钰。”说着,青瑶便把一张纸递给韩远关。

李氏抱着小婴儿便叫了起来:“钰哥儿,这名字真好听。”

韩远关看到纸上来有一个名字,韩青钧,便问道:“瑶瑶,有两个名字

青瑶忙说道:“爷爷说璞哥儿从现在开始改名叫青钧,爷爷说等珏哥儿满月之后,一起上祖谱。”

韩远关愣住了,虽然韩远城说过要把璞哥儿过给他,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璞哥儿改名字,当初给两房的孩子起名字,是韩老将军定下的,大房的孩子从“玉”字旁,二房的孩子从“金”字旁,这一改名字,就意味着这两个孩子从此再与大房没有一点儿关系,过继一个还说的过去,过两个儿子,韩远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摇头道:“这不行,娘,我去找爹说说。”

韩老夫人拍拍韩远关的手说道:“远关,这是爹和你大哥的共同的意思,你大哥没有一丝的勉强,这孩子虽然没有托生在你媳妇的肚子里,可是从落生就养着,和亲生的一样。”

韩远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青瑶见韩远关仿佛有些个不能承受的意思,便想活跃一下气氛,可巧李氏抱着钰哥儿不松手,青瑶便笑着说道:“瞧二婶这么紧紧的抱着钰哥儿,竟是怕有人来抢怎么着。”

李氏知道青瑶的意思,便笑着说道:“也是我们娘俩儿有缘份,看到我们钰哥儿,这我心里眼里可再就没有别的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韩老夫人指着李氏说道:“你越这么说,我偏不让你抱回去,得满月之后再说。”

李氏忙说道:“娘,您就让媳妇抱回去吧,媳妇一定会好好养他的。”

韩老夫人笑道:“你竟是个铁打的不成,又要忙青云的婚事,又要准备发嫁青环,还想养钰哥儿,就算是个铁打的人,也撑不住的。就这么说定了,等钰哥儿满了月,你再自己带吧。”

青瑶亦说道:“二婶,您又不是三头六臂,那儿有那么多精力面面到,今儿白天还累晕了,这会儿又当自己是没事人一个啊。”

韩远关虽然担心老母亲辛苦,可也不舍得妻子劳累,便说道:“娘,不如就让奶子带着钰哥儿住到远山堂去,有奶子,儿子也能在一旁照应着,娘和凤儿都不用费心。”

韩老夫人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也行,如今只有两个奶子,干脆再找两个,有四个人服侍着,远关只看着就行,这样谁都累不着。”

于是便这么说定了,刚出生的韩青钰被抱到了远山堂,安置在李氏房间的隔壁,与钧哥儿同住一个套间。也许是亲兄弟的关系,也许是小孩子都喜欢小孩子,总之钧哥儿对钰哥儿的到来表示出极大的欢迎,非常大方的将自己的玩具让给钰哥儿玩,含糊不清的叫弟弟,逗得韩远关和李氏笑个不停。

自从年三十开始,钧哥儿被带到远山堂,李氏将鑫哥儿小时候的玩具都找了出来一古脑儿的放到鑫哥儿的房间里,平日不太忙的时候还常去陪着钧哥儿玩,韩远关更是每日都会拿出两个时辰的时间陪着钧哥儿,教他说话,读书给钧哥儿听,钧哥儿自从三个月后便一直由奶嬷嬷们带着,柳姨娘有了身孕后便对钧哥儿疏忽了许多,若非是跟着韩远城到京城里来,柳姨娘平日连抱都不抱钧哥儿一下的。所以钧哥儿对于见不到柳姨娘,丝毫没有哭闹,很快便和韩远关还有李氏亲近的象是一家人,已经开始叫韩远关爹,叫李氏娘了。

韩远城在柳姨娘生产的时候避去了远山堂,韩远关和李氏带着钰哥儿回来时,韩远城还没有回去。韩远关便唤道:“大哥,爹给这孩子起名叫青钰,你来看看。”

韩远城走到韩远关的身边,看看在襁褓之中熟睡的钰哥儿,将手按到韩远关的肩上,笑着说道:“二弟,恭喜你。”

韩远关一愣,韩远城又说道:“你就当这孩子是你和弟妹生的,大哥会把柳氏带回江南,从此再也不会带她回京城。她这一世都不会再见到这两个孩子,放心吧。”

韩远关忙说道:“大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韩远城却道:“二弟,这是大哥的意思。大哥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以后,大哥也不会再要孩子了,就到这里吧。”

说完,韩远关便大步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仿佛韩远关怀中的孩子和他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李氏有些转不过来,只皱眉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韩远关叹了口气道:“大哥这么多年在外头,我现在也有些不了解他了。凤儿,既然大哥如此说了,这两个孩子就是咱们的儿子,咱们要象对鑫哥儿一样对他们,该管的要管,可也不能让他们白受了委屈。”

李氏忙说道:“老爷放心,在妾身眼里,钧哥儿和钰哥儿和鑫哥儿都是一样的。”

夫妻二人边说着话,李氏边将韩远关推到房中。先安置好钰哥儿,又看了钧哥儿一回,夫妻两个才回到自己的房,李氏蹲在韩远关的面前,双手抚着韩远关的双腿问道:“老爷,腿上感觉如何?”

韩远关笑道:“这才二十天,日子还短呢,现在还行,不过腿上的肉结实了,好象也有劲儿。”

李氏喜的直哭,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老爷,我们总算有盼头了

韩远关抚着李氏的头发说道:“是啊,有盼头了,凤儿,等我腿好了,一定给你个闺女。”

李氏脸上一红,将头轻轻的放在韩远关的腿上,低低说道:“我们现在有三个儿子,若是再有两个闺女,叫我减寿十年我都愿意。”

韩远关笑道:“我们一起减,一人减五年好了…”

且不提韩远关夫妻情意缱绻,只说韩远城回到了远逸堂之时,柳姨娘的西厢房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柳姨娘得在这里坐月子。韩远城还没有进垂花门,便听到西厢房中传出号淘大哭的声音。韩远城皱了皱眉头,向西厢房走去

柳姨娘哭喊的内容很有意思,她没有哭儿子,也没有其他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哭道:“堂姐啊…你可知道妹妹我好惨…上回你还说要给你没出生的小外甥见面礼,我只说等生下来带他出去你,可怜我自己都没有看到啊

柳姨娘用一阵近乎哭丧的唱腔将以上唱词哭唱出来,让韩远城听了忽然想笑,他想起从前在江南巡查地方时看到村庄里办白事,那些人便是这样哭唱的,当然,唱的词是根据和死人的关系而定的。明明是在哭丧,可是在韩远城听来,那哭唱的可笑程度远比悲伤程度来的更好。这会儿听柳姨娘哭唱,韩远城只觉得柳姨娘仿佛在给庆亲王妃的柳侧妃哭丧一般。此时,他丝毫没有想到,柳姨娘为何单把柳侧妃拎出来哭。

柳姨娘原本是没有哭的,可是她放在门口的眼线一看到韩远城回来,便立刻飞跑去报信,这才有了那一出精神的远房堂妹哭堂姐。柳姨娘分明就是哭给韩远城听,借柳侧妃向他施压的。

韩远城走到西厢房门口,便听到柳姨娘的两个丫环在苦劝柳姨娘,柳姨娘却一口一个堂姐的哭个没完。韩远城摇摇头,听着柳姨娘的哭声中气十足,他便转身往正房里去了。

韩远城刚进正房,便听身后传来阵怒骂道:“嚎什么嚎,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姑奶奶就要出嫁了,你闹的姑奶奶睡不安稳,找死啊!”这声音赫然就是韩青环的。

自从那日威国公夫人带着郭宜静到伏威将军府吃年酒,让韩青环小小的吃了苦头,韩青环便再也不收敛自己的性子,时不时的便和柳姨娘闹上一回,柳姨娘见一昧的装柔弱没有用,处处吃亏,便在韩远城不在家的时候也挽起袖子和韩青环对练,只不过她还没有韩青环会撒泼,总是在交锋中败下阵来。而韩青环尝到了胜利的喜悦,就更加变本加厉了。只短短二十天的时间,韩青环在成为泼妇的修行之路上取得突飞猛进的进展,现在整个伏威将军府的人都已经不担心她嫁到威国公府会被欺负了,说不定威国公府的人会被韩青环欺负的受不了,会将她休回娘家呢。在韩老将军看来,韩青环就算是被休回娘家,都比继续和威国公府做亲戚强。

韩远城听到韩青环的大叫,无力的摇了摇头,只将门关上,假做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自己清静清静。

柳姨娘见自己没有哭来韩远城,也傻了眼,不过她不信邪,命小玉取过笔纸,在枕上给柳侧妃写了一封信,让柳侧妃一定帮她把两个儿子要回来。

次日一早,柳姨娘便让人趁着喜饼铺子来送喜饼的忙乱之时溜出伏威将军府,将信送到了庆亲王府柳侧妃的手中。

正月快过完了,庆亲王和柳侧妃的身体都已经康复,可是赵天赐却没有太大的起色,自那一回柳侧妃因着儿子儿媳妇同房而大闹欣意院之后,赵天赐的精神一直很不好,总是昏昏沉沉的,一日里总要睡上七八个时辰。

庆亲王和柳侧妃急的不行,便张罗着给赵天赐请太医,可是这个提议却象是踩了赵天赐的尾巴一般,他的急额上青筋暴起,满脸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只差以死相逼不许人请太医了。

秦桑见此情况,一颗心沉了下去,自从那一日之后,赵天赐便不让她和自己同床,只让秦桑睡在屋里的榻上。秦桑想上床,想亲近赵天赐,可赵天赐却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硬生生的拒绝秦桑靠近自己。秦桑也不敢违了赵天赐的意思,只得一直歇在榻上,算起来都快一个月了,秦桑还是没有等到赵天赐心软,让她睡回床上去。

而且赵天赐现在的行为也比从前古怪了许多,比如说他换中衣,前阵子他还让秦桑帮他换,或者让小厮服侍着。可是从那一回之后,赵天赐突然一反常态,要求自己换中衣,凭是谁都不许上前,而且还要将帐幔都放下来。

每一回,赵天赐换下来的中衣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可就是因为看不出特别,秦桑心里才更加的怀疑。可是现在她连赵天赐的床边都不能接近,自然不要说到床上查看些蛛丝马迹了。

赵天赐的古怪行为让庆亲王爷和柳侧妃两个忧心忡忡,又不能请太医,这可真愁死他们两个了。庆亲王妃倒是提过两次,说不能由着赵天赐的性子,病向浅中医,万不可等病重了再寻医问药,到那时可就耽误了。

可是柳侧妃对庆亲王妃有着天生的敌意,但凡庆亲王妃所说任何关系到赵天赐的事情,她从来都会想也不想便直接反对,这一回也不例外。柳侧妃没敢当着庆亲王妃的面说什么,却在背后向庆亲王哭诉了一通,说庆亲王妃对赵天赐心怀恶意,一定不能听王妃的意见。庆亲王虽然也觉得有病就该请大夫,可是赵天赐以死相胁,决不让太医给他诊脉,太医来了两回都被赵天赐撵了出去,从此,太医院的太医们再也不肯到庆亲王府为赵天赐看病了。

庆亲王妃对于赵天赐的举动也感到很奇怪,便在私下里和赵天朗聊天的时候说了起来,赵天朗却笑了笑,命周围服侍的人都下去,将小华太医告诉他的那个大秘密告诉给庆亲王妃,庆亲王妃听罢,愕然道:“竟有这等事?难道说天赐自己已经知道了?”

赵天朗点点头说道:“以他的行为来看,应该是知道了,要不怎么死活不肯让太医诊治呢?”

庆亲王妃微微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赵天朗不解,便问道:“娘,他生不出孩子对我们娘俩儿是好事,您叹气做什么?”

庆亲王妃低低道:“冤孽啊,你小的时候他害你,想不到竟报应到了这件事情上。可见的老天还是有眼的。天朗,你切记做人要行善,要积功德,不可做任何阴私恶孽之事。方才能为子孙积福。”

赵天朗点点头道:“是,娘,儿子记住了。”